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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府门前这些事儿后来自然有被人报道蔡妩耳朵里,蔡妩对此只是微笑了下,然后就不置一词,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下个月该送的礼钱:陈群和荀彤的婚事是一桩。曹丕和吕裴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了。对曹丕那边,还有曹昂先例,大不了再做套精致百子娃娃,弄成套娃模样给送过去。但是对陈群怎么算?是按照陈群那边以郭嘉同窗的例子送?还是按照荀彤,比照戏娴成亲例子送?
没办法,蔡妩去问郭嘉,郭嘉想了想以后照旧不负责任地给了个:“二公子比照大公子来,至于长文那里,你看着办”的答复,就逃遁出门。只是这回逃,倒是没有逃太没谱,而是跑到司空府,不对,现在是丞相府了。曹孟德从官渡之战回来,庆功宴后就上表晋封了一批功臣。他自己也由司空成为丞相。司空府自然更名丞相府。
现在的丞相府,忙活的很呀,曹丕晋中郎将,开府立衙,又即将成亲,曹家吕家两头忙活,各个都被支使的落脚空闲没有。而这个忙乱的档口,北方细作又忽然来军报:冀州袁绍以“汉疆寸土不让外敌”为由驳斥了谋臣们给他的“调回戍守北境的十几万大军,合四州之力,休养生息,再战许都”的建议,与几个儿子兵力联合,打算集合大军,再战曹孟德。而一直被袁绍抵御在外的北方民族,这回却秘密遣使,将来许都,似乎有意与曹孟德共商“讨袁大事”。
郭嘉这回去丞相府,正好就是为袁绍和来使的两件事来的。只是他今儿才进丞相府,还没往里走呢,迎头就碰到了将要成亲的曹丕。
曹丕依旧是一副阴沉到面无表情的脸色,完全没有新郎官该有的喜悦。见到郭嘉时,还是那样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
郭嘉见此眼睛一闪,脑海一下就浮现出官渡时曹丕下令坑降的情景。郭嘉欠了欠身,脑筋一转,忽然就好没来由地开口:“二公子,可有兴致请嘉倒新府一叙?”
曹丕一愣,随即低头答道:“若奉孝先生不嫌,曹丕自是荣幸之至。”
“哈,那二公子请吧。”
谁也不知道郭嘉那天和曹丕说了些什么,甚至连曹孟德他自己都好奇过,可就是没从这两个人口中问出些什么。那天之后,曹孟德觉得自己二儿子还是摆着一张“生人勿进,熟人勿扰”的脸忙活自己的亲事,而郭嘉则照样跟之前一样来他府里插科打诨,在跟他正常谈笑时继续会不经意间冒出一句严肃话,在旁人愣怔之际,他自己又开始吊儿郎当起来。
这德性让郭嘉的一群同事恨的牙痒痒又无可奈何。郭嘉惯常以他出人意料的行事风格给人出其不意的精神打击。比如:他在跟曹孟德说袁绍之事时。先是和曹孟德一道对袁绍“汉疆寸土不让外敌”的气节狠狠感慨了一番,然后在感慨气氛正浓的时候,郭嘉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曹孟德。曹孟德一头雾水。接过信一看封面:居然是袁绍营中郭图来信!
曹孟德眼睛一闪,捏着信封的手一下就顿在当场。他目光极其平淡地看着郭嘉,动作自然把信封递回给郭嘉,语气似有不解:“奉孝,缘何要把郭公则给你的信拿给孤?”
郭嘉眨着眼,看着面前的信封似笑非笑:“主公当真不知?”
曹孟德愣怔了下,表情万分认真,语中似有一丝愠气:“奉孝难道是觉得孤会怀疑你里通冀州?”
郭嘉摇摇头,从曹孟德手里接过信又放回袖子:“主公,您知道在官渡之前,有多少人和嘉一样,收到了冀州的来信吗?或者,他们和嘉不一样,不是收到信,而是写出信?”
曹孟德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卷竹简,边拿到窗户旁晾晒,边说:“奉孝多虑了。孤不想知道这些人,哪些有写过信,哪些有收到信的。孤也不需要知道。若哪一天这些书函就像今天你这封信一样,摆到了孤面前,孤保证会看都不看,直接烧掉。”
郭嘉一合掌,语气轻快地冲曹孟德长身一礼:“那嘉就提前恭祝主公又将得贤才忠心了。”
曹孟德笑了下,回身问郭嘉:“奉孝对袁绍之集合兵力之事,如何看待?”
郭嘉略思索了片刻,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本初公气数到头了。”
曹孟德眉一挑:“何出此言?”
“袁本初若是能暂且忍耐官渡之败,休养生息两年,带冀州稳定以后集合兵力,再战许都,则明公与袁绍胜负之数还不可知。可袁绍此次急于出兵,军心未稳为其一,后方未安为其二,不听忠言为其三,此三者之下,袁绍必败无疑。”
曹孟德闻言表情怔忪了下,手捋上修剪齐整的胡须,神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等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抬起头,看着郭嘉嘴角带笑问道:“奉孝觉得,若匈奴来使,孤会如何应对?”
郭嘉愣了愣,总觉得曹孟德这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和捉弄人心。祭酒先生眨眨眼,很会装傻地摇着头给曹孟德戴高帽:“主公之智虑,岂是嘉可胡乱揣摩的?”
曹孟德听后手指着郭嘉朗笑出声:“奉孝,你倒是学会油嘴滑舌了。”
郭嘉绷着脸,以无辜而认真地表情瞅着曹孟德,嘴里小声嘀咕了句:“这还用学吗?这本来就会好吧?”
曹孟德闻听笑声更大了。笑完他才转向窗外,看着郁郁葱葱地庭院,语带感慨地说:“孤平生最想干的就是效周公事:安定中国,威服四夷!北边,不管是鲜卑,还是匈奴,亦或者乌丸,到底是让人心头不定。只是现在孤还腾不出时间和兵力,只能任由他们蹦跶。若有朝一日,内事得定,孤愿亲率大军,扫平北疆,一定乾坤!”
郭嘉眯了眯那双如星辰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曹孟德重点在哪里,只是回望了下庭院,声音幽幽,语带深意,像天外飞来一般冒了一句:“欲效周公?……呵……主公,将来之事,尚未可知……主公……又何必现在苦恼?”
曹孟德诧异地转过身,似乎想问问郭嘉这番话又是从何说起,但是郭嘉已经一副装死人样的闭上嘴巴,开始跟他扯:“前阵子在二公子新府上碰到几坛美酒,听说是主公这里赏的。明公,您看嘉今儿都陪您说了大半天的话了,您是不是看在嘉‘劳苦功高’的份上,也赏了嘉呢?”
曹孟德登时额角黑线直冒,满是无语地看向郭嘉,最后在郭嘉讨赏讨好的眼神里气急败坏地冲门外侍从吼了句:“来人呐,带你们郭大人去酒窖!”
郭嘉立刻跟听到天籁一样,冲曹孟德拱手做了个别,然后“跐溜”跑到门边,不一会儿功夫就跟着侍从跑没影了。曹孟德眼瞪着消失的身影,心里一个劲儿抓狂:我这到底是撞了哪门子的邪?怎么奉孝这么些年还是这德行,没一点儿长进样子。他再这么下去,都快比我都不着调了。
郭嘉那天回府的时候,很是开心地带回了几坛讹来的美酒,在蔡妩刀子一样的眼神里,脸不红心不跳地跟蔡妩扯谎:啊呀,阿媚,别这么瞪着我了,尊者赐,不敢辞。我这也是没办法,不得不收呀。
蔡妩牙咬的咯咯作响,从齿缝里蹦出:“你确定是曹公给的,而不是你要的?”
郭嘉相当厚脸皮:“哪能这么说呀?你看你夫君我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吗?”
蔡妩上下刷刷着郭嘉心里嘀咕着:难说。但看到郭嘉一脸正常之后又要怀疑自己判断是否出错,她是不是真的冤枉郭嘉了?毕竟曹公那人,也是个会不是抽风的,他要干什么事,你也揣摩不出来。
蔡妩瞧着自家老公,琢磨来琢磨去,到底也没琢磨出拿酒这事是郭嘉主犯,还是曹孟德主犯。最后只好咬着牙,万分不甘地同意:喝,可以。但是限量。除了留下一坛是今天你能喝的,其余的,全部放酒窖。哪天你忽然有表现了,我就什么时候给你当奖励。
郭嘉像失了骨头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蔡妩,发现蔡妩不为所动后,又把目光看向几个孩子。结果郭照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研究桌面纹理,郭奕仰着脖子,数屋顶瓦片数。郭荥倒是眨巴着一双克隆自郭嘉的眼睛,很有思想性地望着郭嘉。
郭嘉刚想开口冲小儿子求助点啥,小儿子就一本正经地开口劝诫他:“爹,酒色误人!既然你色戒不了,就戒酒吧。”
郭嘉听了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座位去,蔡妩如遭雷击地望向小儿子,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飘飘忽忽地问:“荥儿?谁跟你说这个……酒色误人的?”
郭荥仰着头,无比严肃地回答:“高顺伯伯。”
郭嘉“嘭”的一下把胳膊杵桌子上了,扶着额头,心里无力哀叹:高顺将军,你这是灌输的哪门子思想?还酒色误人?有你这么跟孩子说话的吗?你……你要把我儿子教成跟你那样滴酒不沾的,我才跟你没完呢!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郭荥跟郭嘉果然也就只有模样神似,其他像的地方还真几处。最典型一条就是,这孩子长大以后当真克制非常,滴酒不沾。别说平日宴饮,就是庆功宴,他也是白水代酒。直到多年后曹冲和郭荥给将要去南方赴任的周不疑送别了,郭荥才在离别宴上开了禁。这一回开禁不要紧,直接把本来还担心他酒量浅的两个哥们给喝趴下,曹冲在榻上睡了两天才能晃晃悠悠起来上朝去。至于周不疑?这孩子更可怜,去赴任时,直接得弃马从车,相当之怂的被运出长安城的。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眼前的郭荥,还只是能以小不点状,郁闷下爹妈,祸祸下亲友。暂时还没啥大杀伤力。真正有杀伤力的还是段数比他高出一截的他老爹。
他爹郭嘉现在即没有战事要准备,又没有他有兴趣的人要祸祸。每天窝家里,要么缠着蔡妩及其无耻地管她要自己闺女。要么就相当抽风的窝在书房,扒拉着书卷给戏娴将出世的孩子取名字玩。结果取来取去,名字草稿写了一大张,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郭嘉这些名字一个都没用上。
为什么没用上?这倒是有些原因了。戏娴生产那天,正好是大清早发动,蔡妩得到信一早就带着杜若、杜蘅到徐府招呼去了。生产过程很顺利,可因为是头胎,所以直折腾到傍晚的时候,戏娴才平安生下一个男孩。
郭嘉在家接到信,急火火地就跑过来说是看侄孙,其实很得瑟要送名字来。结果他前脚刚到,后脚荀彧就跟着来了,文若先生手里同样拿着拟好的名单,作用跟郭嘉手里的一样是用于给孩子的名字。再然后,荀攸的名单,程昱的名单,甚至乐进的名单都被堆积了进来。几个人各自互相瞪眼,像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谁也不让谁。把个挺喜庆的事愣是变成了件很囧很哭笑不得的事。
蔡妩其实站在屋里,边瞅着里间温情脉脉看着妻儿的徐瑾,边听着杜若表情抽搐地汇报着院子里一群脑袋秀逗人的争执,心里一下就生出:有这么一群幼稚起来堪比三岁小儿的下属,曹公没疯掉,真是……伟大的很呢!
可惜蔡妩这感慨还没发完,曹孟德府上管家就笑模笑样的来徐府了。恭恭敬敬地给几位大人见了礼,还没等几个人发问所为何来,就相当老实地奉上了薄绢。郭嘉劈手夺过,展开一看,气的差点儿没跳起来:薄绢上别的没有,就一句话:徐恒,字常安,兖州鄄城人士。可这一句话就足够结束这场争执了:曹孟德那个不讲理的主公,他不光提前下手把孩子名取了,他还把字按了。甚至中大夫那里,他户籍都给弄下了。
什么叫木已成舟?这就是呀!一群精明的跟狐狸一样的谋臣们这次居然没争过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公。谋士们很沮丧,很失落,很心情郁闷。当天只到到小厅里转看了下小孩,连徐瑾都没祸祸就一个个表情低落的回去了。
到府时,蔡妩看着郭嘉那脸色,开始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安慰安慰他呀?结果后来一回想郭嘉的取名史:算了,还是不劝了。曹公这事做得挺厚道,至少没让郭嘉祸祸到娴儿孩子:
倒不是蔡妩鄙视郭嘉取名的本事,而是郭嘉想名字那能耐,真的让人不敢恭维。瞧瞧他们家俩孩子,郭荥那就不用说了,郭奕的话,当初要是没她拦着,大儿子现在还叫“郭下棋”呢。
没得到老婆安慰的郭奉孝先生,相当的郁闷开始缠着蔡妩,跟被欺负了似的跟蔡妩矫情:“阿媚,阿媚,咱们也生个自己姑娘吧?”
说完也不管蔡妩瞪他的眼刀子,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猴急地跑到榻上去了。
蔡妩挣扎着冲他吼:“你受刺激了?发什么疯?你要干嘛?”
郭嘉眉毛一挑,脱口一句“办正经事!”然后就直接把蔡妩嘴巴堵上,手一伸,直接把帐帘子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