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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天途仰望了下这座大气磅礴的六层万宝阁,用心仔细感应了一下,却未曾在阁中发现有任何活人的气息,心中不由骇然,里面不是还有个守阁奴吗?为何感应不到。
他疑惑道:“这万宝阁杜老何在?”
宫图收剑立于厉天途身旁,抬头看了一眼顶层露台,小心翼翼道:“杜老就在顶层。”
连已臻地榜之境的自己都感觉不到的存在,怕是不次于任逍遥百里长虹之流了,厉天途暗叹将军府果然卧虎藏龙,随声道:“我上去拜访下杜老,宫图你一会和我一道回京。”
厉天途进了万宝阁,苏铃儿识趣没有跟上,只是站在原地狠狠瞪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宫图一眼,想想有些后怕,刚才的情形如果不是厉天途出手干预,后果难测。
宫图感受到了苏铃儿的敌意,不由苦笑难耐。这次是把厉天途这个亲密的贴身之人彻底得罪,以后在统领府怕是有苦头吃了。
厉天途在三层楼梯拐角处遇到了守阁奴杜老。
杜老一身补丁粗布衣,拿着一把破扫帚正在清扫楼梯角落,打眼望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垂暮老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耄耋老人,却让厉天途平静的心有了难言的波动。
从令狐无辜口中,厉天途得知这个瘦小的身体内绝对隐藏着让世人惊悚的力量,但是杜老却甘于平淡,从五十岁习武有成到现在三十年了,老人也已八十有余,但从未在江湖中扬名立万,一个堪比江湖地榜十大高手巅峰之辈的人物,就这样一直甘于寂寞隐没于凡尘之中。
被大将军流放关外的前将军府二号人物杜绝正是杜老的侄儿,大将军能这样处理,也完全是看了杜老的面子。
杜老只是抬头看了厉天途一眼,便又低头继续扫地,让正要开口的厉天途不觉尴尬异常,只得悻悻道:“前辈,我是厉天途。”
杜老淡淡道:“嗯。”
厉天途原本想好的话被这声简单的嗯字一举击散,只得重新调整好情绪,缓缓道:“前辈,厉天途只想问一句,细雨楼是否还能留得下您?”
老头轻笑了声,不以为意道:“我这把老骨头虽在万宝阁已经呆了二十余年,却也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但仅仅是为细雨楼守阁而已,难道守阁之人就一定要是细雨楼的人吗?”
杜老的高深莫测厉天途自然早已有所察觉,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讪然道:“打扰杜前辈了。”
厉天途朝着继续埋头扫地的杜老深深举了一躬,释然而去。
当厉天途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之后,杜老抬起了头,眼中精芒闪动,这个年轻的新任楼主他看不透,老人停在原地沉默许久才摇着头长长叹了口气,托着破旧的笤帚步履蹒跚上了顶层。
厉天途心里的预期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并未在洛阳过多停留,匆忙带着苏玲儿和宫图返回了京师。
京师的雪终于停了,藏在浓厚云层之中的暖阳撒出了点点柔和的光,再加上新年将近,城里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火红的灯笼,让寒冷了一冬的人们心中突然有了那么一丝暖意和喜庆。
马车在京师迎宾大街缓慢行驶,在车厢内呆了两天的厉天途伸了伸懒腰,顺手打开厚厚的窗帘,一股寒冰冷意铺面而来,让一直静卧在雪绒包围之下的厉天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果然是下雪冷,化雪更冷。
雪虽停,但寒风不止,冬阳又柔弱不堪,随马车倒退而行的两侧屋顶上依然白雪皑皑,屋檐下晶莹的冰棱结了一尺之长,时刻在提醒着人们寒冬依旧在。
白白的冬雪,剔透的冰凌,再衬上红红的灯笼,这似乎是每个新年特有的景致,厉天途远远地望着,心底一片空灵静寂,一时竟然有些痴了。
这一幕落在身旁的苏玲儿眼中,小丫头顺着厉天途的目光看了又看,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面带疑惑的她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自家公子因何发呆。
望着望着,厉天途的眉头皱了起来。
雪已停,街面上往来的行人虽然稀少,但比起前几日大雪封城之时好了很多。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衣衫褴褛,双手捧着一枚铜钱,神色凄楚,口中喃喃自语,正在路边高举着干瘦的双臂对着过往披刀挂剑的江湖客叩首作揖,惹得周围的过客们一脸嫌弃之色。
短短那么几个瞬间,被打扰的江湖豪客们的反应也不尽相同,有置之不理走开的,有一脸鄙夷唾弃而去的,更有甚者直接把老人推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之上,任凭老人在雪中发抖。
马车中的厉天途心中猛然一疼,突然起身自狭小的车窗窜了出去,疾若惊鸿,以致于在那么一瞬间苏玲儿失去了反应,直到厉天途凭空出现在了老妪身前,苏玲儿才来得及叫停了马车。
马车外宫图的反应要比苏玲儿快了很多,厉天途前脚刚到,宫图后脚就赶了过来。看到楼主亲手把倒在雪地之上的老妪扶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作为一个成名杀手,他虽然算不上冷血,但这种强者对弱者的冷酷无情之事他见的多了,如果事事都像楼主这样悲天悯人,他早就出局了。
这世,这人,少不得弱肉强食,能怀悲天悯之心并付诸于行的都是英雄盖世手眼通天之辈。
宫图自认不是这样的人,至于眼前这个叫厉天途的年轻男子是或不是,他倒是产生了兴趣,并下定决心以后鞍前马后去见证一下。如果几日前在洛阳城他是迫于誓言追随厉天途,那么从此刻起,他有那么一点心甘情愿了。
跟着赶来的苏玲儿狠狠瞪了面无表情的宫图一眼,只是不知是不满意宫图的冷漠还是对方比她早一步赶到。
苏玲儿自厉天途手中接过老妪,搀扶着老人坐在了一旁的石墩之上,又自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绣花锦帕,帮老人擦去了面上的雪水和一抹污泥。
正在接受细心照料的老妪极为不适应,一脸怯弱之色,口中谢意不断,并连连摆手,示意身旁仙子一样的苏玲儿离自己远一些,免得被自己身上的泥水弄脏了衣服。
但在苏玲儿的执意坚持下,老妪终于安静下来。
半晌之后,被收拾妥当的老妪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神色紧张正要起身之际,厉天途捏着一枚铜钱举在了老人面前,柔声道:“老人家,你是在找这个吗?”
老妪连连点头,却没有伸手接过铜钱,而是语带哽咽道:“少侠,你可肯接受老婆子这枚铜子?”
厉天途一怔,正准备自怀中拿些银两给老妪的他止住了手中的动作,哭笑不得道:“老人家,无功不受禄,刚才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该给您些银两才对。”
谁知老妪闻言却拼命摇头,并挣脱开扶着她的苏玲儿一把跪伏在了厉天途身前,悲声道:“老婆子姓孙,家住城西平民窟,这一枚铜子是老身的全部家当了,请少侠一定收下。老婆子斗胆以此作为酬谢请少侠替老身那枉死的儿子儿媳报仇,杀了那个天杀的“鬼面刀客”田一默。否则老婆子死不瞑目啊。”
说话之间,头发花白的老人将额头重重点在森冷的冰面上,“咚咚”作响,抬头之间已有红色隐现。
厉天途动容,将孙婆婆扶起,从她断断续续的回忆中听明白了事情始末。
他毫不犹豫把这枚铜钱收入了掌心之中,面色凝重道:“老人家,我叫厉天途,这枚铜钱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