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九月鸢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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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被子弹击穿的照片是怎么来的呢。

    傅云生一定不知道。

    当年她不告而别, 像是失踪一样了无音讯,商录发了疯一样的在她的校门口足足守了三天,后来等不到人,他偷偷潜进校务处偷了她学籍上的证件照, 傅云生的班主任早就听过不少关于这对青梅竹马的罗曼史, 被突然闯进门的商录吓了一跳,她看到他蹲在地上,握着她学籍上的照片红了眼眶。

    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姑娘,说走就走,连一句离别的话也没说。这难道不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感觉吗?

    “老师,如果哪天傅云生回来转学籍,你一定要转告她, 我也是会打女孩子的。”

    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等到打她的机会,傅云生在之后的很多年里, 从未踏足那个学校,学籍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她曾经坐过的位置来了别的学生, 一批一批的学生来了又走,而傅云生的名字,却再也没有人提过。

    谁都知道隔壁军校有个霸道蛮横的小混蛋, 他无恶不作, 脾气火爆, 总是喜欢牵着他的大黄狗招摇过市, 却不知他也有颗坚贞不渝的心,爱过一个人,念过一个人。

    年过四十的班主任比一般老师开明的多,没有告知商录闯进教务处的事情,只是在听到商录说了这句话的时候,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蹲在地上收拾被商录翻找的乱七八糟的学籍,和他说了一句:

    “好好念书,你总能遇到更好的。”

    不会了,这辈子他不愿意再花时间去了解一个人,去喜欢一个人了,傅云生,是陪伴在他懵懂岁月里一颗明亮的繁星,是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善良而温暖的姑娘。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傅云生,也不会有人把心里属于她的那个位置占为己有。

    他等了六年,也遗憾了六年,一直以为是当年的自己太过自信强势和一厢情愿,直至出任务的当晚,他没有在她哪里得到回应,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在她的心里到底属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大概,是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浪子的心一直是这样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一颦一笑渡余生。

    所以那晚他收到她的短信时,还和宋时毅开玩笑:“看到没,这个笨瓜不会那么狠心,她是喜欢我的。”

    一车上的人因为商录的这句话放松不少,笑起来打击他,大概要追到猴年马月,毕竟对方是这样含蓄沉闷的女孩子。

    “怎么可能,我是谁啊,一挥拳头小丫头不就全部招了,我跟你们说,回去以后全部改口叫嫂子。”

    只是很可惜,他再也没有那个机会,没有那个福分,没能等到她亲口说愿意的那天。

    ——

    傅云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扶着宋时毅的肩膀和他说:

    “我不要衣服,我要他的人,他人呢?”

    “商录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宋时毅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只是把照片塞到她的手上,一低下头,眼睛里便再也忍不住,滚下一颗泪,一个劲的直摇头,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从车上下来的战士们面色凝重,看傅云生几近崩溃的边缘,有人不忍心,小声的说了一句:

    “傅姑娘,六哥……我们六哥再也回不来了。”

    傅云生轰的脑袋里轰的一声,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明明出任务之前还一本正经在办公室拍了照片,不过是短短的半天没有见面,怎么能说没就没?

    随着宋时毅一起下车的警犬欢欢眼睛里裹着眼泪,趴在宋时毅的旁边,低着头呜呜的叫了一声,再也不和傅云生打闹,只是低着头舔着自己的爪子,它大概也和傅云生一般,想念起商录了,宋时毅哭的泣不成声,和傅云生鞠躬道了歉:

    “是我不好,对不起……六哥是为了帮我追最后一个逃犯,才……才死的……”

    宋时毅和傅云生说起,那时候只剩最后一个嫌疑犯,原本是在他在负责追,后来跨了境,商录二话不说跟着追了上去,最后两个人在丛林里扭打起来,商录被对方击中两枪,两个人一起跌入了河里,嫌疑犯在下游抓到,商录却不知所踪,只余下岸堤边的一件撕破的军服。战士们通宵在河里打捞,毫无所获,但商录身中两枪,其中一枪击中心脏,饶是水性再好,活着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宋警官……”

    听说支队里的人完成了这次任务刚刚回来,舒悦在部队招待所拟好草稿,本准备第一时间就拿到一手资料,不料抱着笔记本前来,见到的却是一众人围着傅云生说话的场景,她喊了宋时毅一声,一眼见到宋时毅手上抱着商录的衣服,哗的一下,手上的笔记本也掉在了地上,饶是那样好强的女孩子,也经不住这般打击……

    当天晚上,关于武警支队攻破特大拐卖妇女儿童案和持刀抢劫案上了报纸头条,与之一起上了头条的,还有参与这次作战的英勇牺牲的武警商录。

    傅云生没有心思看报纸,怎么都不愿意承认报纸上所写,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她不愿意相信商录已经死了,怎么都要随着部队继续去河堤边打捞,随着部队驻扎在河堤边。宋时毅全程负责商录实体的打捞工作,牵着警犬欢欢在河堤边搜查,欢欢不再和她打闹,看她总是垂着一张脸,还总是从河边给她叼些花来。

    她突然想起高中时期商录牵着大黄在校门口等她放学的身影,一闭上眼睛,只得又埋在膝盖里痛哭出来。

    打捞的工作持续了一天一夜,依然毫无进展,傅云生固执的不愿意离开,直至第二天,方元随着部队的军人们来给大家送饭,她才发现傅云生脸色惨白,魂不守舍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显然是因为晚上在河堤边守人,抵抗力差中了风寒,方元心疼,从帐篷里拿了薄被子给她盖上,劝告他:

    “你是不想活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作践自己,他在天堂也不会安心的。”

    “我没见到尸体,我不甘心。”傅云生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说起这些话来却格外的执拗:

    “他没死,我不相信!”

    如果早些时候答应他,一定不会有之后的所有事情,如果那晚给他一点希望,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阴阳相隔。

    她突然讨厌起自己来,为什么重逢以后不愿意和他说起自己的心结,为什么不愿意提及五二零那天的事情,为什么要等到没有机会了才那么懊悔:

    “我不相信他死了。”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她都没答应当他的女朋友,也没说喜欢他,更没有问他满不满意自己拍的照片。

    方元知道再这么下去也不过是苦等一场,他把带来的餐盒盖好,把她从帐篷里拉出来,强硬的要带她走,放高了音量吼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没有什么忘不掉的人。”

    “你不懂,方元。”方元不顾她的挣扎,拖着她走了好大一截路,直至两个人要走出丛林,她这才听到河堤边有战士呼喊的声音:

    “捞到了,捞到了。”

    傅云生甩开方元的手,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有那么一刻,她希望不要捞到,这样至少还会在心里存着一丝幻想,还可以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和她只是失去了联系。

    哪怕是五年,十年,只要他们还能再遇到,她还是会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

    商录,不要这样折磨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