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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歌在秋千下吹了半天的风,这时候也觉得有些冷了。再加上她现在跟扶苏公子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所以便跟扶苏打了声招呼,先回去了。
不知道是洛长歌出去的时间太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等她回到屋里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其中的一些人已经先行离开了,还有一些,此时正在和相熟的朋友相谈甚欢,屋里人虽然少了许多,但气氛依然浓郁。
见洛长歌进来了,鹿之野放下了手上的酒杯,冲她招了招手道:“快过来。”
洛长歌不明所以,走到鹿之野的面前,问道:“怎么了?”
鹿之野指了指身边的几个朋友,对洛长歌说道:“一会儿扶苏公子这边结束后,我们几个想找地方接着聚,你要去吗?”
洛长歌明白了,他们这是要换地方续摊儿。刚才和扶苏聊过之后,洛长歌情绪有些沉闷,再加上刚才在酒桌上光顾着聊天喝酒了,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说道:“好啊,你们要去哪儿?”
一旁的江纳川冲洛长歌挤了挤眼睛,说道:“我们去小野家吧。”
这个时候,走在洛长歌后面的扶苏也进了屋。鹿之野又问扶苏道:“公子要去吗?”
扶苏笑了笑道:“你们去吧,一会儿宫里还有些事情,我就不去了。”
鹿之野也没有太坚持,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几个人告别了扶苏公子,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朝着宫外驶去。
不多时,马车就驶到了鹿之野家的门口。说起来,这还是洛长歌第一次来鹿之野的家里,平时虽然跟他们几个相熟,但是像今天这样串门却还是第一次。
现在日头已经偏西,时候也不算早了,洛长歌看了看四周,想起了一个问题。她一边跟着众人一起往里走,一边问走在她旁边的鹿之野道:“这么晚了,我们在这里聚,不会打扰老人家吧?”
鹿之野摆了摆手:“不会的,放心好了。我爹娘不在这边住。”
江纳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拍了拍鹿之野的肩膀,无不羡慕的说道:“还是你家老爷子开明,让你单独出来开府,由着你在外面怎么浪都行。我爹就管的太严了,恨不得我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
说起这个,鹿之野却没有表现的太过高兴,倒像是想起了什么烦心事一样。洛长歌清晰的听见他叹了口气。
显然江纳川的话,鹿之野并不想接下去,他转过头问洛长歌道:“长歌是第一次来我家吧?一会儿我领你去参观下我的乐器室。”
说到这个,江纳川来了精神,他凑近两个人说道:“我听见你们刚才说‘乐器室’了,小野你也太偏心了,我跟你说了这么多次,你都不让我去看你珍藏的乐器,怎么长歌一来……”
鹿之野笑着打断他道:“小川啊,先别说乐器室了,先前你借我的那把十弦琴,什么时候还我?嗯?”说完一只手摊开伸在了江纳川的面前。
江纳川一时语塞,他支吾了一阵,说道:“那个琴啊……你再让我玩一阵儿呗?我借了也没多长时间呢吧?”
鹿之野追问道:“不是吧,我怎么记着有好几个月了呢?”
江纳川尴尬的笑了笑,提高声调说道:“哎呀你别这么小气嘛,十日之内一定还你。”
鹿之野看着他道:“你说的啊?十日之内若还不上怎么办?”
江纳川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过头和旁边的一个乐官姑娘聊了起来。
鹿之野笑着摇了摇头,对洛长歌说道:“你看他,心虚了。”
洛长歌忍不住被这两个人逗笑了,问道:“你们两个认识挺久的了吧?”
鹿之野点了点头:“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我们两个年纪相同,这家伙就比我小两个时辰。”
洛长歌羡慕的说道:“能有个一起长大的朋友,而且一点都不会生分,真的挺难得的。”
几个人边走边聊着,没一会儿就进到了屋子里。而鹿之野也一早就命下人准备好了酒菜,这样等他们来了,就都不用等着了。
这些人都是相熟的朋友,也用不着弄那些虚礼,就都径自坐了。而正因为没了那些客套,所以好多人想说什么,也就都毫无禁忌的说了。如果说他们刚才在扶苏公子那里还有一点拘礼的话,现在可是一点拘束感都没有了。
这样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起码可以拉近众人之间的距离,增加朋友之间的感情。坐在洛长歌后面的商徵,都开始跟那个刚认识的方士讨论山野间的趣闻了。洛长歌琢磨着,他们两个一起,完全可以鼓捣出一本“方术与古琴音乐”的理论书籍来。
但弊端也是十分明显,因为他们什么都说。江纳川看起来应该是酒喝多了,他含情脉脉的拉着一个乐官妹子的手,给人家吟了一首《关雎》,结果妹子有点生气,站起来不告而别了。
这些都还没什么,只是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大家居然开始聊起了秦皇。
只听得一个儒生说道:“在下不才,史书多读了一点,对历史上那些皇帝,也有些了解。”
坐在他旁边的人问道:“那你说说,你对历史上这些皇帝,都有什么看法?”
该儒生喝了口酒,侃侃而谈起来:“好的皇帝自然都是相似的,唯独那些昏君暴君,便是各有各的特色。”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那些来自齐地的儒生,不由得想起了秦皇“泰山封禅”时发生的事情,于是自然而然的接下去说道:“可不是吗?不说别的,咱就说这秦皇,如此不尊周礼,枉顾纲常。这样的君主,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洛长歌正在跟她那位“箜篌闺蜜”聊的正欢,此刻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一时都僵住了。
“箜篌闺蜜”似乎是个“不闻身外事,只管弹箜篌”的人,在尊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大秦,就是一个十分“守妇道”的人。她也听到了儒生们的议论,看到了洛长歌表情的异样,但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于是一脸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长歌对她摆了摆手,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来,说道:“没事没事。”
这些人如此口无遮拦,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轻者容易招来恩怨是非,重者那就是杀身之祸了。然而这些人一高兴起来,似乎就忘了“祸从口出”的道理,只管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洛长歌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发现不久之后就是震惊历史的“焚书坑儒”事件。她不由得惊恐的抬起头,看向鹿之野。
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来分析,那么这“焚书坑儒”事件,肯定和他们乐府脱不了干系了。这些人在这里就敢这么肆无忌惮,若是在别处,岂不更是无法无天,什么都说了?若是被秦皇知道了,那还得了?到时候乐府不被他们牵连才怪。
想到这里,洛长歌觉得事态有些严重,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朋友间的聚会了。如果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编排他们乐府聚众谋反也说不定。
洛长歌担忧的看向身边的鹿之野,而洛长歌心中想的,鹿之野也早就想到了,此刻他也是一脸严峻。只见他转过身对那几个儒生说道:“此言差矣,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都十分勤勉,做了很多利于百姓的事。大秦有陛下这样的君主,实在是众生之大幸。”
说完,鹿之野冲这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告诉他们不要再说下去了。
有的人理解了鹿之野的意思,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是有些出言不逊了,于是慌忙住了口,略带歉意的看了鹿之野一眼。
但有些人就有点情商不在线了,他们居然认为鹿之野说的话不对,反驳道:“你这么说就有些以偏概全了。‘泰山封禅’的时候,你也在场,”说着指了指洛长歌和江纳川、商徵,又说道:“还有你们几个,也都在场,你们平心静气的说说,当时秦皇不顾周礼的做法,对还是不对?”
洛长歌站了起来,有些严肃的说道:“不管陛下如何做,都自有他的缘由,我们并不知道,所以还是不要讨论了。”
也不知道这个儒生是喝醉了酒脑筋不清楚,还是说原本就是个死脑筋,这时候居然和洛长歌较起劲来,他不甘示弱的说道:“他既然是君主,就该拿出些让人信服的样子来,若是一直都这样残暴无理,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洛长歌忍不住掩面无语。后世君王施行的“文字狱”,虽然有些过分了,但也不能完全怪他们,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洛长歌都有点理解那些施行“文字狱”的皇帝了。
商徵看了鹿之野一眼,无奈的说道:“小野,我都有点搞不清楚了,我们从齐地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鹿之野面无表情,说道:“不是‘什么人’,只怕我们带回来的,是后患无穷的‘麻烦’。”
听完这个儒生的话,整个屋里一片寂静。那些先前理解了鹿之野意思的人,一个个都噤了声,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有这个明显不在状态的儒生,还不知道自己作了什么死,依然自顾自的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他见没有人回答他的话,醉醺醺的站了起来,追问道:“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洛长歌他们几个都没说话,因为不知道怎样才能和一个醉鬼讲道理。
如果想要制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最见效的方法,就是让另一个喝醉的人来对付他。因为只有他们之间才能毫无障碍的沟通。
江纳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这个儒生有些吵,于是,当众人都在和那个儒生理论的时候,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儒生的背后,一个人默默的打了几分钟的山寨版降龙十八掌,最后一个手刀砍在了儒生的脖子上。
儒生们平时本就是和诗书打交道,疏于锻炼,若真是打起架来,根本就扛不住揍。更何况现在是喝醉酒的情况下。
果不其然,儒生在挨了江纳川那一下之后,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江纳川看着倒在面前的人,口齿不清的笑道:“好了你死了,别说了。”
说完这句话后,江纳川的酒劲也上来了,他摇摇晃晃的坐下来,然后靠在儒生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
这个转变,让在场的人都看的目瞪口呆。等到大伙儿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朝着江纳川投去赞赏的目光。
看来有时候,不按套路出牌也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方法。
商徵笑得很无奈,他走到门口,对站在门外的几个侍从交代了几句。没一会儿,伺候儒生的下人和伺候江纳川的下人就走了进来。他们分别将自己的主子背起来走了出去,想来应该是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