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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栈道蜿蜒,天色渐晚,让本就阴雨的天气更显阴沉。
为了拍清栈道底下凸出一片的大石块,吴尘放下雨伞,双手握着手机,重心也尽量前倾着,雨水浇打在他的身上、脸上、手机屏幕上。
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男人看着吴尘身下的凸出岩块,那岩石距离栈道大致有二十多米,他又看了看背朝着自己的吴尘,丢下雨伞,快步朝他走去,雨水噼啪打在玻璃上,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一只手提前搭在了这个男人的肩上:“你好,这位先生,景区马上就要关门了……”
吴尘听到声音,也转身,只见一个景区工作人员撑着雨伞,正在劝说他身后那人离开。
男人点点头,捡起被丢在一旁的伞,撑起,离开了玻璃栈道。
吴尘打量着那个身影,只见他穿了一身西装,还有黑皮鞋,用黑雨伞把头遮挡得严严实实。
呵,居然有人跟他一样穿了一身黑的来景区?
他是因为上坟需要,又担心错过东湖景区开放时间,来不及回去换衣服。
工作人员又走到他身边,重复那句话:“先生,景区要关门了……”
未等他说完,吴尘就点头:“好。”他捡起自己的雨伞,也跟随着工作人员下了山。
吴尘回到天鹅骑士堡就洗了澡,换掉一身被雨水浇湿的衣服,保姆阿姨是从西山花庭过来的,算是兼职,给她做了饭,就走了。
屋内又只剩下他一人。
他翻看着刚从东湖拍来的照片,回想着办公室经理说的那番话。
犹豫再三,他还是挑选了几张照片,微信发给了常思齐。
常思齐也正躺在民宿卧房的床上玩手机,见吴尘发来的微信,激动地一个翻滚,坐了起来,可是当她点开图片以后,高昂的情绪瞬间落了回去。
吴尘为何给她发东湖玻璃栈道的图片?
没一会儿,吴尘打来了电话,常思齐半天不做声。
吴尘主动开口,问:“在做什么?”
常思齐听着这久违的声音,心跳砰砰的,既高兴又难过,心情复杂,只不过一个多月没听到这声音而已,她却感觉像过了几个世纪。
“我在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天天拿自己不争气的手发着微信,跟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想你”、“想回家”。
吴尘:“嗯,我知道。”
常思齐抚着心口,那里,因为他这句话,猛地一抽。
她倔强地回:“你才不知道呢!”
他不会知道,她每天每天重复去翻看他的微信,查看他的朋友圈,登录他的微博,在发现没有任何更新之后,她有多失望。
他不会知道,他什么动静都没有,什么消息都不回,什么朋友圈都不发,让她多担心。
吴尘又问:“你在哪里?”
常思齐心里委屈,他都不说他的情况,凭什么要她汇报?她说:“你管我?”
吴尘:“你在欧洲?在哪个国家?”
她跟他闹脾气,他不恼,丝毫没有带情绪,耐心地继续询问。
这种人,是很难跟他吵起架来的,但是依旧会被他气死,因为他不会哄人,不会安慰人,还会选择性忽略你怼他的一切语言,只会就事论事。
常思齐:“就不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
电话那头这才没音了。
她终于怼得他不做声了,可她并没有因此而有多痛快,反而很后悔,他好不容易主动给她打一回电话,她却把天聊死。
她正担心他会不会直接挂了电话,吴尘又问:“你在意大利?”
常思齐条件反射地问:“你怎么知道?”说完就后悔,这不是间接承认了么?
吴尘:“不要去意大利。”
常思齐:“为什么?”
吴尘:“上次的教训忘了?”
常思齐联想到他刚才发来的图,也收起了小情绪,问:“是查到什么了吗?”
宸光和“那个人”到底有什么联系?他还不清楚。但是直觉告诉他,之前遇到的两个歹徒不简单。
吴尘:“你听我的话,离开欧洲。”
常思齐听出他语气里的苦口婆心,不再跟他对着干,又问:“那几张图是什么意思?”
终于聊到了正事,吴尘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踏上玻璃栈道时,入口有没有危险提示的警告牌?入口处是不是被绳索拦了起来?”
常思齐:“怎么可能?如果被拦住了,我们哪里还能上得去?”
吴尘:“嗯,我想也是,岳父岳母不可能违规进入危险区域。”
常思齐听了他的称呼,小声逼逼:“不是你岳父岳母了……”
吴尘:“......”
吴尘:“对了,你提到过,当年在东湖的水里,你看到过两个见死不救的男人?”
常思齐:“嗯……”
忽然提那些不愉快的干嘛?她问:“怎么了?”
吴尘:“你还能记得清他们的容貌吗?”
常思齐一愣:“那么长时间了……我又不是你,能记得那么多……”
吴尘:“想不起来了?”
常思齐被他问得愧疚了:“嗯……”
吴尘听出了她的心虚,却反而安慰她:“正常,毕竟那时候你才五岁,还太小了。”
吴尘摸着怀前的那枚石头,想起常贤,又问:“我给你的那枚恶魔之眼带在身边吗?”
常思齐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那块石头,她打开了钱包,翻出石头:“在啊。”
吴尘:“喜欢吗?”
常思齐:“喜欢啊。”
吴尘微微一笑,但是他不能说“这是你父亲当年想送给你的”,他现在怀疑常贤夫妇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意外”。
只是,这么重要的消息,在未查证确认之前,他不会轻易说,而且,万一是真的,他担心常思齐不能接受这样的悲剧。
他看过景区办公室的资料,调查显示,由于从几十米高空坠落的巨大冲击力,常贤的身体被水面拍打,内脏都爆裂了,也就是说,他在水底托举着女儿时,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吴尘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意志力在支撑常贤,让他在内脏损坏出血又溺水的情况下,高举双手托着女儿一直等候到救援的船只出现。
资料还显示,哪怕当时救援人员很快把常贤拉出水面,以他内脏的损坏程度,也很难抢救回来了。
这样的真相,吴尘又如何对常思齐说得出口?
他核对过日期,常贤夫妇出事是在6月19日,而常贤把他从Alma家里救出来就发生在三天前,如果真如景区工作者说的,玻璃栈道本来就因山体滑坡碎裂了,那么到底是谁把那块提示危险的警示牌拿走了?是谁把拦着的绳索解开了?又是谁,在事故发生后,把警示牌放回了原地?
今天,那个跟他一样穿了一身黑的出现在玻璃栈道上的男人又是谁?
当年目击Alma被杀的不止吴尘一人,还有救了他的常贤,所以“那个人”有足够的理由去对付常贤。
常思齐一直觉得愧疚,以为是她贪玩才让父母在栈道上出事。
而吴尘如今觉得,他才是导致常贤夫妇坠崖的根本原因。
可是,他说不出口。
常思齐被他问了一通,自然是想入非非,试探着问:“问我爸妈的事做什么?难道,跟方隆有关?”
吴尘:“没有,你不要多想,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离开意大利。”
常思齐:“离开意大利?那我回国行吗?你来机场接我?”
吴尘:“……”他自然不希望她在这个节骨眼回来。
常思齐:“那说好了啊,我现在去买机票,然后把航班发给你。”
吴尘:“不要让我担心。”
常思齐:“真是自私,那你呢?”
那你让我多担心你知道吗?
吴尘:“你去美国吧,替我去纽约看看我的母校。”
常思齐:“除非你陪我。”
吴尘:“……”
谈判并没能达成一致,常思齐很执拗,吴尘只好以一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结束。
挂了电话,常思齐立即打开电脑,她自然知道吴尘还在追查当年的案件,可是为什么忽然查到了东湖?又为何问起那两个目击她出事的叔叔?
她在网页搜索“方隆”,想知道那个案件被处理到哪一步了。
网页很快跳转,居然是一个小时内新鲜出炉的新闻,她飞快阅读着,提取着关键信息:方隆,曾在美国担任律师,常年出入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因赌博破产,之后回国发展,入行私募股权基金,因绑架罪被指控,却被怀疑跟国际走私毒品案有关,跟一个叫做“我们的科萨”的意大利黑手党组织有关……
她在搜索信息的同时,吴尘也在家中看新闻,这条最新出炉的重大消息令他为之一震,看到“我们的科萨”,立即联想到宸光的死,意大利警方调查后也公示过,那两个劫持大巴的歹徒是西西里岛“我们的科萨”组织的成员!
他又拿起手机,翻看常思齐的微信朋友圈,她最近发的旅行图片,正是在西西里岛!
他当即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常思齐也正在给他打电话,听到的是英文提示:“The-subscriber-you–dialed-isbusy-now,please-redial-later……”
常思齐一遍未拨通,正想拨第二遍,吴尘的电话已经打进来,她一秒接起:“我回来?”
吴尘:“嗯,买完机票把航班发给我。”就算她要去其他国家,也需要回国办护照,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留在西西里岛了。
常思齐当即收拾起了东西,归心似箭,衣服都懒得折,一把捞起,卷了卷,塞进行李箱……
她从欧洲飞回来至少要十二个小时,但吴尘已经睡不着了,他走到卫生间,拿出剃须刀,打了点泡沫糊在脸上,细细地刮掉一点点青色。
刮完脸,洗掉脸上的泡沫,他又走到卧室,打开衣橱,在一排排衣服之间挑挑拣拣,把明天要穿的一身挑了出来。
手机一亮,常思齐发来了航班消息,他把她发的图片保存下来,又计算了她的到达时间,大概是明早9点,他回的很简单:好。
可是常思齐看到这个字,就很安心了。
吴尘拿了车钥匙,出门取车,一路开到距离天鹅骑士堡八公里的大型商场,在生鲜区和蔬果区转悠,把一些他想要的食材放进购物车,有切好的金枪鱼、刺身、紫菜、生菜、肉松……
买完食材回到家,他看了眼时间,却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上网查了查紫菜包饭的做法,又顺便预订了一家酒店,他才来到厨房,按照步骤做起了饭。
雨过天晴,飞机缓缓落地。
常思齐等到了自己托运的行李箱,她拉着自己的箱子,一路小跑着向前冲,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连连道歉,那中年女子不耐烦地骂了她,也没影响她的好心情,她远远地就看着接机口,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那里,有其他接机者等候着自己的亲友,可是,偏没有吴尘。
她拉了行李箱走出过道,略微失望,掏出手机,也没看到任何消息。
一只手拉过了她的行李箱:“走个路都要被人骂两句?”久违的声音,就响在耳畔。
吴尘,你知道吗?在见你之前,我对于我们重逢的场面,已经设想过千万遍。
她想象过,她也许会哭着飞扑到他怀中,她也想过,她可能会气愤地冲他发脾气,责怪他甩开了自己。
可是,吴尘另一只手已经牵了她,拉着她飞快地往前走,径直走到了一辆黑色大众车边,给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又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厢。
他的一套动作如此连贯,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他坐上驾驶室,从后座拿过一盒寿司和一个保温杯,递给常思齐,又很快地发了车。
常思齐看着寿司,看得出来,刀工一般,切得大大小小不匀称,但是用料很丰富,她又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痴痴地看着正开车的吴尘。
吴尘见她傻看着自己,问:“怎么了?才一个月不见,不认识了?”
常思齐:“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
吴尘:“猜的。”
常思齐又看着这辆大众车:“怎么换车了?”
吴尘:“嗯,向巍哥借的,反正他这辆车也闲置着。”
从东湖玻璃栈道下来,他就察觉到自己被人盯梢了,若是一个人也罢了,可现在他来接常思齐,绝对不能被发现。
常思齐追问:“为什么要开他的车?”
吴尘:“自己的车拿去修了。”他又不说真话。
他把车开到了一家酒店,带着常思齐来到事先开好的房间。
常思齐全程被他牵着走,现在站在酒店房间中:“怎么不回家?”
吴尘:“不回。”说了还是等于没说。
吴尘放了行李箱,关了门,一把将她抱起,反问她:“怎么轻了这么多?”
常思齐两腿一勾,夹住他的腰,双臂勾了他的脖子,与他鼻尖对鼻尖:“有吗?”
吴尘看着她消瘦了一圈的脸颊:“你根本没有把我的话记住。”
常思齐:“你说了什么?你根本都不理我!”
吴尘:“我说过,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常思齐也委屈:“我做不到…..我吃不下饭,我也睡不着觉……”她越想越气,从他身上跳下来,去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吴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抱臂看着,只见她把一份东西甩给了他。
他连忙接住,看到的是离婚协议书。
常思齐:“字我签了!”
离婚的确是吴尘提的,可真当她甩给他一份签了字的协议书时,吴尘看着她龙飞凤舞的签名,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看着吴尘此番模样,看他深邃的眼眸居然也会流露出不知所措,常思齐有一种报复了的快感。
她又从他手里一把夺回那份签了字的协议书,“撕拉撕拉”地猛撕,当着他的面把这份协议书撕得稀烂,往头顶一撒:“你以为我会把这份签字的协议书给你?不存在的!想甩了我?没门的!窗户都没有的!”
她气嘟嘟的样子可爱极了,满天都是白花花的纸片碎屑,撒在她头上,也撒在他头上。
常思齐语气也和缓了:“一起面对吧。”
她看着吴尘,看着他特意为她剃了青色胡茬的脸,看他特意为她穿了一身好看的休闲装,看他此刻深幽而漆黑的眸子,她继续劝说:“哪怕千难万险,哪怕刀山火海,哪怕世界末日,一起面对吧!”
他顿时失控般地拉她入怀,狠狠拥吻她。
她配合地举起手,任凭他将她的衣裙脱下。
他跨上前几步,将她抵在墙壁镶嵌的镜子前,低头吻着她的同时,褪下包裹着自己的一身束缚,也褪下了冷淡面色下的伪装,露出了他的滚烫,滚烫跳动着的心脏,滚烫的硬挺,滚烫的胸膛。
分开也不是他的本意,他也在忍耐,忍耐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忍耐每一个空虚醒转的清晨,忍耐天鹅骑士堡的空房和副驾驶的空座。
他将她的臀托举着,一瞬间贯穿,他填满了她的身子,她填满了他的心。
他心中空缺的那一块,此刻终于无比充实。
他还吻着她胸前的一片柔软。
常思齐双手搂着他的头,摸着他柔软的发,他应该是真的忙,忙到没空去理发,所以额前刘海的碎发已经略微遮了眼睛,但她还是能看清他此刻半眯着的眼睛里有无比的餍足和陶醉,所以哪怕他啃啮在她胸前的唇牙吸吮得她很疼,哪怕他身下的动作冲动而鲁莽,她也咬牙忍着,她只想满足他。
他抱着她在房内转了一圈,把她抵在镜面前,抵在墙壁前,抵在二十多楼高的落地窗前……
她顺从,任他拿捏,予取予求。
一圈过后,回到了镜面,他从背后搂她,低头吻着她的背,两人完全嵌合。
透过面前的镜子,他才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他身下发着力,把她那里推挤得红肿了,她身上也落了一片片红痕,胸前还留有他牙齿的淡淡咬痕。
他顿觉心疼,停下了动作,在她耳边低语:“疼了都不会吱声的吗?”
她却说:“还好。”
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虽然还在她体内,却一动不动。
她还担心他不信,又说:“不疼。”
都红肿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
他知道自己刚才没控制好力道,下手重了,抽出身子,把她抱上了床,吻着她的脖颈,一路蜿蜒吻下,直达大腿根。
虽然是重复先前的路径,但是轻柔如羽毛。
他给她补了前戏,直到摸到腿根的一片湿润,才打开她两腿,再次试探地挺身而入。
他缓缓推送,她的神情明显跟之前不同,清醒褪去,眼神迷蒙,吟哼出声。
吴尘动作轻微,俯身,小声地在她耳边问:“有感觉了吗?”
常思齐眯了眼睛,声音居然带了柔媚,低声回他:“我看你一眼就高.潮了…..”
勾引的意味太浓,吴尘忍不住哼笑,再也不忍了,放心大胆地驰骋,她的喘息跟着他的力道变重,她是不爱发声的,可是嗓子不受控制,时不时就有几声呻吟满满地溢出。
所以,他就明白了,先前,她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时候,是因为她在疼,在忍。
他很感恩,感怀她一路走来的跟随,感激她美好的身子,感念她的一切。
那枚石头,那枚由她的父亲为他戴上的恶魔之眼,此刻,被他和她的身子夹在中间,
钱梅舒说他欠了她的,她甚至想强求他用下半生来还,可他何尝不是欠了常思齐的?甚至是倾其所有、倾其一生,都还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