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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萃英楼,就看到严瑶安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一见严裕出来,她便兴高采烈地围了上来,一脸的好奇与求知:“六哥你跟阿蓁认识么?你们何时认识的?你跟她说了什么?”
严裕根本不打算回答她这些问题,绕过她走上马车,等她上来后,对车夫说一声回宫,便坐在车壁上闭目沉思。他要娶谢蓁,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如果太子已经跟元徽帝开了口,那他便要跟兄长上演争夺一个女人的戏码。如果太子没开口,依照谢蓁的庶女的身份,做皇妃恐怕有点困难。
但是好在他出征前,元徽帝曾允诺过他一个条件。
他需善加利用才是。
正在严裕条分缕析地分析时,严瑶安不死心地凑了过来,还是跟刚才一样的问题:“六哥,你们究竟怎么认识的?”
他的思绪被打断,不仅想起小时候的事,慢吞吞地说:“我们以前是邻居。”
严瑶安恍然大悟,她知道严裕回宫以前,曾在宫外待过很长一段时间。饶是如此,得到这个答案还是有几分稀奇,“那上回我们在明秋湖,你为何要装作不认识她?”
严裕不出声。
不是他装作不认识她,而是那个小混蛋压根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他当时太过生气,转身便走了,后来一直在暗处看着她,一个没忍住便把她抓了过去。按理说等了这么多年,他不应该着急才是,但是他等得太久了,迫切地想从她那里寻找温暖,所以当她没有想起他时,他才会那么生气。
严瑶安没在意,因为她还有很多疑惑:“你跟阿蓁说了什么?你不是在下面等着,为何要上去找她?”
严裕阖上眼,许久才再度睁开:“和仪。”
他很少叫她的封号,一般这么叫的时候,便是有非常严肃的事情。
严瑶安登时挺直了腰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什么?”
马车行走在宽敞的道路上,车轱辘发出沉闷的响声,车厢里却很平稳,感觉不到一点颠簸。沉默良久,严裕才缓缓道:“我要娶谢蓁。”
严瑶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下巴掉到脚底下,结结巴巴地又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
他没有重复,而是直接说:“我回宫后便会求父皇赐婚,若是他不答应,你便替我说几句话。”
元徽帝爱惨了惠妃,于是对他们两个也格外疼爱。如果一个人去说没有用,那么两个加在一块,终归是能把他说服的。
严瑶安惊愕地说不出话,“你……为什么要娶阿蓁?”
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谢蓁,而且每次面对谢蓁也都不冷不热的,今天不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见面么?怎么就要成亲了?二哥怎么办?
严瑶安还有一点理智,知道这事不那么好办,“二哥都跟皇后娘娘说好了,你横插一脚,他能愿意么?若是父皇已经把阿蓁许给他了怎么办?”
严裕乌瞳一沉,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如果真这样……他不能想象谢蓁嫁给严韬是什么场景,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大抵成为疯子,不顾一切也要把她夺过来。
思及此,严裕掀开布帘命令车夫快马加鞭,速速赶回宫中。
*
昨日欢歌宴舞一整天,元徽帝今早退朝后,便一直留在宣室殿内休息。
严裕听老公公说后,不问缘由,掀开长袍便跪在殿外的丹陛上。他身躯挺得笔直,眉眼坚定,即便是跪着,也有种不卑不亢的味道。
老公公吓坏了,忙上去扶他:“殿下这是做什么?您若是有急事,老奴进去通禀一声便是,何必下跪呢?”
然而扶了半天,也没成功把人扶起来。严裕此人顽固无比,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别提一个老公公了。他一动不动,直视前方,“不必告诉父皇,他何时醒,我便在这里跪到何时。”
老公公要愁坏了,哪里像他说得这么简单。若是圣上睡醒发现最宝贝的儿子跪在外面,他们做下人的都不好过啊。
老公公眼角都挤出褶子来,既着急又无奈,“您究竟为何要跪?也让老奴好跟圣上交代一声,地上石板凉,免得膝头子跪出病来。”
好说歹说说了半天,他还是不为所动,就像没听到老公公说话似的。他不让任何人叫醒圣上,铁了心要一跪到底。
老公公劝不动他,最后只好任由他去了,端着拂尘在檐下长吁短叹。
这一跪便是两个时辰,直至日落西山,薄暮暝暝,才听下人说圣上醒了。老公公片刻不敢耽误,忙进去通禀。
元徽帝此刻刚起来,正在由宫婢伺候着穿衣,他到了不惑之年,鬓边已有几根华发,然而他整个人看起来仍旧十分精神。一抬眼见俞公公进来了,随口一问:“朕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
俞公公叫一声圣上,“六殿下来了,已经在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
元徽帝皱了皱眉,不大理解,“为何不进来,跪在外面做什么?”
俞公公哪里知道原因,他问了严裕不下十次,但是他都不肯说。“奴才也不知……圣上还是亲自去问吧。”
元徽帝穿戴完毕,这才举步走出宣室殿,一眼便瞧见直挺挺跪在丹陛上的严裕。
他登时竖起眉毛,让人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你做错了什么,来跟朕认错的不成?”
他不为所动,侍卫到底不敢真拿他怎么样,虚扶了两下没扶起来,反而被他呵斥了声“退下”。
侍卫为难地看向元徽帝。
元徽帝又问:“难道还要朕亲自扶你起来么?”
严裕摇摇头,唇瓣干涩,声音也有点沙哑低沉,“我出征前,父皇曾允诺过答应儿臣一件事……这话还作数么?”
哪曾想他居然是为了这个,元徽帝既好气又好笑,“当然作数,朕一言九鼎,还会赖你不成?”
他抿了下唇,跪得太久,两条腿都麻木了,身子很沉重,头脑却很清醒,他说:“我有一件事,想求父皇同意。”
元徽帝不急着问他什么事,反而饶有趣味地问:“你跪了这么久,便是为了这件事?”
他也不觉得丢人,干干脆脆地点头,“是。”
“说吧,何事?”
严裕垂眸,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我要谢蓁。”
元徽帝一懵,“谁?”
他咽了咽唾沫,不知为何忽然有点紧张,喉咙火烧一般生疼,“我要娶谢家五姑娘为妻,求父皇成全。”
元徽帝听明白了,也有点乐,感情跪了这半天,就是想求自己赐婚?
原本赐婚不是什么麻烦事,他难得有中意的姑娘,当爹的应该尽量满足才是。但是好巧不巧,前天太子刚跟元徽帝说了这事,也是定国公府家的五姑娘,搞得元徽帝非常好奇,这五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他两个儿子都惦记上?
*
元徽帝迟迟没有表态,严裕就一直跪在原地。
宣室殿底下,一干宫婢公公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生怕打扰了两人的思绪。一时间风静云止,好半响,元徽帝叫他起来,“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严裕倒是想起来,可惜两腿已经失去知觉,根本没办法移动分毫。
侍卫从左右两边搀扶着他,才勉强把他从地上捞起来。
元徽帝好整以暇地问:“你为何要娶谢五姑娘?你认识人家,何时认识的?”
这明摆着是要逼他老实交代,他只得道:“幼时我住在青州,与她家是邻居。”
元徽帝哦一声,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层关系。谢立青之前在青州担任知府,他又在青州住了七八年,这一切可真巧。元徽帝心里这样想,表情却很严肃,“你是不是从小就看上人家了?”
“……”
严裕顿了顿,别开视线,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七八年下来,这个儿子的性格元徽帝已经摸得十分清楚,口是心非,面冷心热,典型的死要面子。就比如现在,明显对人家姑娘很有好感,却偏偏不肯承认。他要是直接承认,他就同意他了,说句实话有这么难么?
元徽帝没舍得为难他,负手在檐下踱了两个来回。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委实是一对良配……
就是谢蓁庶出的身份,嫁给严裕做皇妃……他看向严裕,问道:“先做侧妃行么?”
严裕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儿臣要娶她为妻。”说着又要跪下。
不是侧妃,更不是妾。
元徽帝让人拦住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语气也严肃起来,“要朕答应你并非不行,只是你二哥前几天也跟朕要了人,朕允诺他考虑几天……你若执意要娶谢五姑娘,想好日后怎么面对你二哥了么?”
严裕迟疑了下,缓缓点头,“儿臣想好了。”
看来他是已经有主意了,元徽帝惆怅地叹一口气,“容朕再想想,你回去吧。”
一般元徽帝这么说,便是同意的意思。
严裕懂得见好就收,弯腰一拜:“多谢父皇。”
元徽帝又叹一声,终于知道儿子多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
不出几日,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
俞公公跟礼部的人一块来到定国公府,让谢家二房的人前来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