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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谢蓁说了要学琴,但是放出话后,却没见她学习过一天。
为此冷氏特意为她买了一把七弦琴,但是她却只拨弄过两下,除此之外,再没碰过。学琴并非一日两日之事,需要先生指点,更需要自己勤加练习。然而这两样谢蓁都没有,她每日仍旧过得跟平时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连谢荨都看不下去了,一天问她三次:“阿姐你不练琴么?”
她正在让双鱼染指甲,闻言点了下头,“练呀。”
凤仙花花瓣碾碎成汁,覆在指甲盖上,过了一天一夜再拆开,便能染成娇艳的颜色。一个个指甲盖有如瓣瓣桃花,裹在白嫩的手指上,愈发衬得一双手有如春天里鲜嫩的笋芽,又白又细。
看她的模样真是一点也不着急,明明后天就是宴席了,她的琴还没碰过几回呢!
谢荨是知道的,她想在这场宴席上拔得头筹,不仅能得到太子妃赏识,还能为父母争一口气。如今他们在国公府过得不算好,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喜欢他们一家子,要想被人重视,只有靠自己努力才行。
可是前几天她还志得意满呢,怎么一转眼就兴致缺缺了?
要知道不仅是她们,就连三姐四姐也很重视这场宴席,这几天一直忙着在院里练琴练筝,许久没见她们出来了。既然是太子妃亲手操办的,到场的一定都是簪缨世家的夫人千金,还有朝廷命妇,就算场面不大,也不得不让人重视起来。
这可是关系到名声面子的大事,谁都不敢马虎。
谢荨见谢蓁并不上心,不得不提醒她:“阿姐再是如此,明日可就是垫底的了……”
没想到谢蓁毫不在意,竖起一根手指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这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好不好?我不练琴的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谢荨不太懂,“为什么?”
她趿着绣鞋,走到七弦琴跟前转了两圈,神秘兮兮地嘿嘿一笑,“阿荨,我教你一个成语吧。”
谢荨跟过来,“什么成语?”
她竖起四根手指头,在面前晃了两晃,“声东击西。”
“……”
谢荨想了半天,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很快就能理解了,因为最后两天时间里,谢蓁让先生代替她坐在院子里弹琴,琴声流畅优美,婉转动听,传出玉堂院外,听得人如痴如醉。定国公府的下人路过,都免不了驻足倾听好片刻,若是问起,院里的下人无一例外都说是五姑娘弹奏的曲子。
下人闲来无事经常碎嘴,是以传话的速度最快,用不了半天时间,整个定国公府上下都知道五姑娘用十天时间练成了七弦琴,并且弹得有模有样,真是让人称奇。这话传到谢莹耳中的时候,正巧她手下的筝断了一根弦。
谢莹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让下人重新换上一根弦后,平静地吩咐:“方才是谁传的话?掌嘴十下。”
说话的丫鬟立即跪下来求饶,可惜晚了,头一歪便被两边的婆子甩了个大耳刮子,甩得头昏眼花。
谢莹试了两下音,平静地弹奏完一首曲子,低声向下人吩咐了两句话,起身走回屋中。
*
及至第十天早晨,窗外晨曦微露,玉堂院被掩映在一片青黛之中。谢蓁还没从床上起来,便听到双鱼着急忙慌的声音:“姑娘,姑娘不好了!”
谢蓁从被子里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睁开困顿的双眼,带着浓浓的睡音:“嗯?”
双鱼急得团团转,“琴,琴不见了!”
今早双鱼起来之后,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想着先把谢蓁的琴搬到马车上,免得一会儿去太子府时一时慌忙给忘了,没想到她到耳房一看,桌案上空空如也,琴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不敢耽误,跌跌撞撞地来到谢蓁房里通禀,未料想谢蓁居然极其平淡地哦了一声,见天色尚早,蒙头又睡。
双鱼轻轻拉了拉她的被子,以为她没听清:“姑娘,琴丢了!”
这是今日去太子府要用的,若是丢了,一时半会也买不到顺手的。琴和人都是需要磨合的,若是用得不顺手,那怎么能弹出好曲子来?
双鱼显然忘了,就算琴没丢,谢蓁也弹不出好曲子。
谢蓁确实没睡醒,但她头脑清醒得很,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只想好好地睡到天亮。“我知道……你别说话,让我再睡一会儿。”
说完,往里面拱了拱,当真闭着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双鱼都服了,她不着急,自己也不好太大惊小怪,只得本本分分地让人准备早膳茶水,一会儿伺候谢蓁穿衣洗漱。
等她醒来后,反应依旧很平静,甚至没问一句关于琴的事儿,以至于双鱼一度以为她是不是忘了这茬。
换上广袖望仙裙,梳双环髻,谢蓁吃了两口杏仁酪便跟谢荨一起出府了。
路上双鱼忍不住问:“姑娘,咱们不找琴了么?”
她步履轻松,大抵是心情好,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为什么要找琴?”
“那太子妃设宴……”
她哦一声,似乎终于想起来了,眯着眼睛笑得很愉快,“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打算弹琴。”
她自个儿清楚得很,她不是学琴的料子,要是能学成早就学成了,根本不可能在十天之内学有所成。之所以说要学琴,不过是打一个幌子罢了,她想试试谢莹会不会有所动作,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那琴很有可能是被谢莹的人拿走的,她不在乎琴的事,她在乎的是这院里有多少大房的人。连谢莹的人都能在她这里来去自如,足以见得这玉堂院里的下人,委实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等她从宴席上回来,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找出是谁从中作梗,顺道敲打敲打别的下人。
*
经过谢蓁提点,谢荨才知道什么叫声东击西。
不过谢荨还是很为自家姐姐操心的,路上问她:“那阿姐拿什么比赛?”
她说不用担心,然后从马车后面翻出一支碧绿色的笛子,“别的不会,我还会吹笛子呀。”
这算是她不可多得的强项之一了,谢立青喜爱笛子,从小便手把手地教三个孩子吹笛子。谢荨和谢荣都没什么兴趣,只有谢蓁一个人学得不错,所以她小时候才会总缠着李裕说要叫他吹笛子。
可惜李裕不愿意学,要不她一定能教的很好的。
到了太子府,她才发现就连笛子都不需要。
太子妃把宴席设在上回的牡丹院,谢蓁跟谢荨到的时候,院里只有凌香雾和几位夫人命妇坐在桌旁说话。谢蓁和谢荨上前见礼,凌香雾将她二人介绍给其他人。其中一位是骠骑将军仲开的妻子柳氏,柳氏笑容和蔼,与她们打过招呼,由衷地称赞这姐妹俩模样生得齐整。
不多时陆陆续续来了人,有凌香云和其他世家千金,还有朝中高官重臣家的姑娘,有些谢蓁见过,有些谢蓁没见过。在凌香云的介绍下,谢蓁认识了不少世家千金,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凑在一块总有说不完的话,很快便能打成一片。
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们都准备了才艺,有诗词歌赋,也有琴筝笙箫。大部分都不在乎谁输谁赢,不过是闲来无事凑一场热闹罢了。
然而人齐之后,她们才知道自己准备的这些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
因为太子妃让丫鬟给每人发了一块丝绢和一筐针线笸箩,让她们随心所欲地绣一样东西,谁的绣工精致,太子妃就给谁奖赏。
时间有限,不必绣太复杂的图案,一朵花或是一片叶子都可以。
谢蓁拿着针线若有所思,总觉得太子妃办这一场宴席,好像别有用心似的……旁的姑娘都没察觉不妥,要么已经开始刺绣,要么就是还在构思,唯有她迟迟没动手。
太子妃见状,走到跟前问她:“五姑娘有何事?”
她仰头,对上凌香雾的眼睛轻轻一笑,“回娘娘,我在想该绣个什么图案好。”
凌香雾也笑,“随你吧。”
然后转身离开,到别的姑娘那儿观望。
她努努嘴,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别的姑娘都在埋头刺绣,她一个人不动始终有点不太好,于是回想了下前阵子绣的素馨花,她起了针脚,一针一线地开始绣起来。
*
另一边太子在前院宴客,邀请了不少人来。
等候半响,迟迟不见六皇子踪影。
严韬询问他的下落,七皇子严韧搭腔道:“六哥这阵子忙着在外建府,总是不见踪影,想必一会儿就过来了。”
严韬闻言,忍不住抬了抬眉梢,“建府?”
严韧点点头,也觉得有点儿稀罕,“六哥向父皇请求在宫外建府,父皇答应了,据说府邸就建在北宁街以南。那地方清雅秀美,六哥倒是会选地方。”
话语里难免有点泛酸,父皇疼爱六哥,千方百计想弥补他这些年丢失的父爱,对他虽不至于有求必应,但也是大部分都能答应的。就比如在外建府,一般皇子成家后才会在外建府,这六哥还没成家,只跟父皇说了一声,父皇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