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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邹宁扬即刻就要启程往福建去上任,所以将军府里如今忙碌一片。
“幸好早先听了槿儿的,已经将一批东西送了过去,不然的话,如今怕是更要忙乱。”
邹元钧边和蔺君泓往里行着,边如此说道。
之前邹宁扬想要全力准备女儿的婚事,没有将自己的事情提上日程。
还是元槿坚持着帮父亲整理了好些东西,又让人早早地就往福建去了。
如今邹元钧说的,便是这件事。
今日是元槿回门的日子。
他和邹元钦都往国子监和清远书院告了假,专程看望妹妹。
兄弟两个从一大早开始,就派了人去大门外候着,看看小夫妻俩什么时候归家。
等了些时候,人还没来。俩人坐不住了,索性亲自出马,轮流往外头去看。
结果,这一回邹元钧过去的时候,脚还没站定呢,就望见王府的马车往这边来了。
蔺君泓这次没有骑马,依然是和元槿同坐在车里。
邹元钧本还疑惑为什么要这般,初初想了下没有明白,便高兴地迎了过去。
可是,看到妹妹半睡半醒地被端王爷抱下了马车后,邹大公子的笑容就有些撑不住了。
“你们这是——”话问到一半,戛然而止。
虽然邹元钧未曾娶妻也未曾纳妾,但是作为男人,一些事情还是多少有点了解的。
他瞪着蔺君泓,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元槿没有发现大哥的异状。
看到哥哥后,她十分高兴,精神都好了许多,笑着说道:“大哥怎么过来了?”
她面颊微红,气色极好。声音娇娇软软的,比往日里还要娇媚动听许多。
邹元钧看她笑得开心,心里头这才舒坦了些。
又看蔺君泓扶着元槿站好后,躬着高大的身子,细细给她整理着衣裳下摆,又不时地前看后看,将每一处都照顾妥帖,十分用心。邹元钧方才暗松了口气。
元槿双腿发软,走路姿势都有些和平时不太一样。
蔺君泓初时还握着她的手,让她借力往前走。后来发现这样她依然不舒服,索性将手臂微弯,让元槿勾着他的有力的手臂前行。
邹元钧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脸上忽地泛黑忽地发白,缓了许久,终是自欺欺人地不去留意这些了。
只要妹夫对妹妹好,别的他不强求。
他暗暗思量着,过会儿少不得要帮着掩饰几分。
省得父亲发现后离了家都还要担心妹妹,无法安心。
邹元钦年纪还小,又是镇日里光知道读书的,丝毫都未开窍,自然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但邹宁扬又怎会不知?
即便有邹元钧在旁半遮着打掩护,邹宁扬还是一眼就瞧出了元槿的“不对劲”。
邹大将军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只可惜他是父不是母,无法对此事过多置喙。
他心里头闷着一股子气,缓了好半晌,待到小夫妻俩行礼问安后,才好不容易平息了些。
邹宁扬是大男人,又是武将。虽心中挂念着女儿,到底说不出那些什么教导夫妻俩要和睦的话来。
他只是点点头,与蔺君泓说道:“你要好好照顾她。”
蔺君泓紧了紧握着元槿的手,诚恳道:“父亲放心,我会的。”
邹宁扬点点头,看女儿站着也辛苦,就有些僵硬地唤了人来,扶着夫妻俩坐下。
蔺君泓不耐烦让丫鬟婆子近身,一句话不说,冷眼一扫,就没人敢靠近了。
周围没了闲杂人等,端王爷舒坦了许多,这就环顾了下四周。
如今已经是春日,虽然天气转暖,却依然有些寒凉。虽然有些椅子上已经撤去了锦垫,不过,还有好几张依然铺着。
蔺君泓特意选了有锦垫的椅子,让元槿挽了他的手臂,走到那椅子旁。低声说了几句,让小妻子在那软软的垫子上坐了。
邹宁扬初时还冷冷地看着,到了后面,神色终究是真正和缓了许多。
邹元钦看父亲和大哥都光盯着看不说话,就说道:“姐夫,莫少爷这次考的如何?”
“莫书涵?”
蔺君泓问了声后,又顺手从旁边给元槿拿了个靠枕塞到背后倚着,这才择了紧挨着她的位置坐了,说道:“应当是没问题的。”
邹元钦微笑着点头,“也是。莫公子若考不中,旁人怕是更没戏。”
这样一打开话题,邹宁扬和邹元钧就也顺着科举一事接上了话。
一时间,气氛倒是极为和乐。
不多时,有人来禀,说是老太太来了,正在府外候着。
邹宁扬微微蹙眉。
邹元钧暗暗郁闷——祖母好似病得时日稍短了点。早知如此,应该持续到回门后才好。
再不甘愿,面子上的事情终究是要做一做的。
邹宁扬就让人将老太太请了进来。
比起往日来,老太太已然憔悴了许多。
虽然看上去没甚大碍,但是脸上的皱纹深了不少,而且,脸色也开始泛黄发黑。一看便不是富贵祥和之貌。
邹宁扬让人看座,而后问道:“不知老太太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当初老太太走,他就和老太太说清楚了,还特意快速寻了人来做了个见证,签字画押。
——他给老太太管着的那些田庄铺子,原本是为了全家人吃用,特意划到了公中让老太太支配的。如今,就尽数送了她。还有二房现在住着的宅子,也送给了二房。
白白地给了他们这许多东西,只一个交换条件。
往后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虽然这事儿上看似是邹宁扬吃了亏,赔了不少银钱田庄铺子进去。
但这些对邹宁扬来说,远不如一个“平静”来的重要。
田庄铺子,他根本不缺。
银钱,他多得是。
他只希望儿女能够安安稳稳顺顺遂遂地过着,不要有闲杂人等过来打扰。
至于赔些东西,无妨。
他再赚就是。
自己身强力壮的,再怎么着,都能让孩子们过舒坦了。
所以,如今看到老太太特意选了元槿回门的日子过来一趟,他的脸色到底有些不太好看。
若先前挣扎着说要参加婚礼是想给孙女儿一个祝福,那么回门这一天专程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邹宁扬说话的时候,语气颇有些不善。
老太太发现了,顿时气得有些呼吸不畅。
不过,转眼看到气定神闲坐在一旁的端王爷,她到底是扬起了个笑来,端端正正地往前行着,在上首的位置落了座。
“我过来是想送张请柬的。”
老太太神色慈爱地说道:“之逸的事情算是定了下来。就在一个月后。想着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就特意来了一趟。”
她跑到二房那边,为的就是阻挠杜之逸和邹元桢的亲事。
果不其然,杜家人听说后,坚决不同意杜之逸娶邹元桢。
而后杜家人快速地给杜之逸安排了一桩婚事。
老太太对此很满意。
此时她让身边的蒋妈妈把请柬拿了出来,又让蒋妈妈分派下去。
蒋妈妈老脸通红,低着头先是走到了邹宁扬跟前。
邹宁扬扫了一眼,往后一歪身子,直接靠到了椅背上,远离那通红的纸张。
“我等下就要去福建了。一个月后的事情,与我无关。”
老太太就使了个眼色,让蒋妈妈给邹元钧。
谁知邹元钧头一扭,拽着邹元钦说话去了。而且口若悬河,毫不停歇,直接把这几个月的时事给捋了一遍。
邹元钦也很给面子。
论时事,他不如在国子监读书的邹元钧。不过,他走偏门,愣是从京兆府的奇事说到了刑部的疑案,而后话题一转,绕到了大理寺的重案。
蒋妈妈站在两人面前,十分尴尬。
她在老太太的示意下,转身要往元槿那边走。
谁知元槿听到邹元钦侃侃而谈的话后,忍不住笑了。
她没有看到蒋妈妈过来,已然和蔺君泓低语道:“我都没发现哥哥那么能干。往后见了贺大人,我可得向他举荐一番才行。”
蔺君泓一听元槿提到贺重凌,顿时嗓子眼儿里就开始泛酸,轻哼道:“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诸多官员,哪里只他一个?到时候看看谁有空,叫了来就是。何必非要找他那么麻烦。”
元槿就笑,“我非要找贺大人。你管我。”
蔺君泓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故意堵他的话。
岳父大人和大舅哥在,他不好多做什么,只能笑着捏了捏小妻子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眼看着元槿的耳朵开始泛了红,端王爷这才作罢。
蒋妈妈直接被四个半大的少年少女给无视,有些无措。
老太太倒是沉得住气。
她从蒋妈妈手中抽走了请柬,拿到蔺君泓跟前,说道:“过一个月是我哥哥的嫡孙成亲的日子。端王爷若是无事,不如一同来参加喜宴。”
蔺君泓抬眼看了看老太太,笑道:“你哥哥的嫡孙?”
“正是。”提到杜之逸,老太太还是很有些自豪,“这是个十分上进的孩子,很是能干。他如今在太子府里当西席,颇得太子赏识。”
“太子府。上进。能干。”
蔺君泓将这几个字句在唇齿间过了一遍,忽而笑了,与老太太道:“这婚事,我们都不能参加。”
即便是地位尊崇如端王,这样直截了当地拒了这个邀请,老太太也没法遮掩表情,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挺直了脊背,语气僵冷地问道:“王爷这是何意。难不成我这老骨头竟是请不起王爷了吗。”
老太太是想拿着自己端王妃祖母的身份来压蔺君泓。
但蔺君泓根本不理会这一茬。
他勾唇一笑,说道:“不过是个没品阶的小子罢了,还指望我们能出席?”
老太太气道:“他可是槿姐儿实打实的表哥!”
“端王妃的外家姓高!”
看着老太太变幻莫测的神色,端王爷冷冷一哼。
“我端王府里,即便是个厨里帮忙的伙夫,那也是得过三等授奖的兵士。他不过是个无功名无品阶的白身。老人家这是哪儿来的底气来请人?”
老太太被蔺君泓堵得没了话。
她看着邹宁扬和邹元钧、邹元钦,刚要开口指责,被蔺君泓抬手止住了。
蔺君泓不动神色地朝邹宁扬父子三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沾这事儿,由他来说。
邹元钧、邹元钦拿不定主意,去看邹宁扬。
邹宁扬沉吟片刻,终是点了头。
蔺君泓朝老太太又是一笑,说道:“我奉劝您一句,别打扰我家的人。真要排资论辈,你们可是担不起。”
“我生的儿子,我养的孙子,端王爷如今告诉我‘担不起’?”
老太太端正地缓缓地坐到了蔺君泓对面,“这话即便拿到皇上面前,怕是也站不住脚的。”
“说到皇兄,我们还真可以拿他来论一论。”
蔺君泓有些不耐烦了,抬指轻叩着桌案,“蔺天诚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叔叔。那个叫杜什么的,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小跟班罢了。真要论起来的话,他们可是比端王妃低了一一个辈分,比起岳父大人,更是低了两辈。”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
“这样说起来的话,老太太是那边的人,按照那边排资论辈。我父与我兄是这边的人,从我这边排资论辈。”
端王爷缓缓收指,莞尔一笑,“您老人家和我父还是一个辈分的。”
老太太一听他直接把邹宁扬叫成“我父”了,她却还只是个“您老人家”,连句称呼都没得上,顿时气极,拍案而起,“我是你祖母!”
“恕我直言,您为了些银钱和铺子,已经签字画押,绝了这边的关系了。”蔺君泓说道:“不只是京兆府,为免往后出岔子,我特意让人在刑部和大理寺都将此事备了案。”
这事儿邹家人都不知道。
邹宁扬也有些讶异,“王爷这是……”
“嗯,我家王妃有关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得妥当一些。免得往后再出意外,让她烦心。”
蔺君泓勾着元槿的指尖,侧首与邹宁扬说道:“往后有了宗人府,也一并报上去就是。”
设置宗人府的事情,邹宁扬也有所耳闻。
认真说来,无论是往三司的哪一处报上这种事情,怕是都要经过重重关卡方才能行。
更何况是专司皇族宗室之事的宗人府?
不过蔺君泓将这事儿说的那么云淡风轻,邹宁扬也不好过多置喙,只得轻轻点了下头。
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站在那里,全身都有些微微发抖。
蔺君泓勾勾手指。
繁武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爷。”
蔺君泓指指老太太,“送客。”
繁武应声,朝老太太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太太大怒,对邹宁扬道:“你就这么由着一个外人欺负人?”
“老太太先是觉得杜家比邹家亲,后又觉得二房比大房亲,再后来,全邹家都比不过太子府去。一次次地将我儿置于危险的境地。但是端王爷却处处维护我儿,保她安然无忧。”
邹宁扬平静地说道:“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老太太气极,也顾不上体统了,大跨着步子就要朝邹宁扬行去。
结果,斜刺里闪出一个人来,将她拦住。
“邹老太太,这边请。”繁武朝着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太太冷哼道:“你什么人,竟然也敢来拦我!”
“先皇御封王府一等侍卫,从三品。殿前行走。”繁武沉声道:“老太太身无诰命,本官请您出府,还是可以的。”
当年邹宁扬立了大功,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并未为母亲请诰命,而是为亡妻请了个一品诰命。
故而高氏是有品阶的,老太太却没有。
繁武这话一出,老太太又气又怒。
但是她再怎么样,也不敢和个从三品的高官对着做。最终只能在繁武的一路“护送”下,出了府。
经了老太太意外到来这一件事后,很奇异的,蔺君泓和邹宁扬父子几个之间的隔阂少了许多。
邹宁扬甚至把蔺君泓单独叫到书房去,促膝长谈了两个时辰。
元槿看了几次,他们都没出来。
她忍不住跟哥哥们抱怨,说是爹爹有了女婿就不要她了。
“今日分别后,下一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呢。”元槿说着,颇有些伤心,“结果,道别的话都来不及多说几句。”
“谁说来不及讲了?”邹宁扬的声音忽地在他们身后响起,紧接着是他的一阵爽朗大笑,“说罢,槿儿有什么要说的,我一定会好好听。”
元槿哪里料到父亲忽然就出来了?而且,还把她的抱怨尽数听了去。
对着哥哥们戏谑的眼神,她红着脸憋了半晌,讷讷不得言。
蔺君泓笑着走上前来,揉了揉她头顶的发,温声道:“往后你想念父亲了,我带你去福建探望就是。而且,父亲也不见得会在那里待很久。你又何必这般伤怀。”
元槿明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却还不由得期盼着问道:“真的?”
蔺君泓说道:“我哪里骗过你。”
邹宁扬看着他们两个,心下宽慰。
因为之前的促膝长谈,午膳的时间耽搁了不少时候。
邹宁扬吩咐了摆上午膳,这便凑着中间摆膳的时间,把孩子们叫到书房里叮嘱一番。
他将府里的事情安排给了两个儿子。
最后,他特意留下了元槿,与她说道:“王爷是做大事的,英武果决,偏偏拗不过你。槿儿性子柔软,心善,却要记住,万万不要拖了他的后腿。小事上听你的,可以。大事上,莫要阻了他。”
元槿不知父亲和蔺君泓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她知道,父亲特意对她说了这样一番,定然这是掏心窝的话,就认真地应了下来。
午膳后,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蔺君泓和元槿便往回赶。
——邹宁扬明日就要离开,今天还要继续收拾行装,晚膳若还在邹家用的话,少不得要耽搁了邹宁扬的安排。
将要和父亲分别,元槿有些伤感。
蔺君泓和她一同倚靠在车壁上,揽着她,和她聊着些往年他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借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多时,车子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了车夫行礼问安的声音。
两人撩开车帘往外看去,才发现竟是遇到了徐家兄妹。
元槿可是很久没有遇到他们了。
先前她生辰的时候,听说他们去过,只不过被那闹事的“柔弱女子”给阻了脚步,未曾进邹家。
两人成亲的时候,徐云灵没来。
徐云靖参加了喜宴,不过,元槿依然没有见到。
端王府的车子是徐云靖骑马拦下的。
元槿知晓徐云靖许是有事情和蔺君泓说,便跟着下了车。
看到对面也下了车的许久未见的徐云灵,元槿颇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思及之前贺重凌所说,徐云灵向他说出杨驸马嫌疑一事,元槿对徐云灵的印象已然改观了不少。
因此,当徐云灵向这边走来的时候,元槿朝她笑了笑。
徐云灵之前脚步有些迟疑,神色也有些犹豫。
元槿这个笑容给了她莫大的鼓励,让她脚步加快了不少,赶了过来。
两人许久未见,以往又针锋相对惯了。如今乍一和善相对,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奥。
刚开始的时候元槿和徐云灵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谈谈衣裳,谈谈天气。
谁知没过多久,徐云灵忽然说道:“那时候,多谢你的提醒。只是当时我不懂事,不知道你是好心。后来想想,若是听了你的,很多事情许是就不会发生了。”
元槿茫然。
她曾经提醒过徐云灵什么?
俩人在沧海阁里针锋相对那么久,她居然还会圣母地去提醒徐云灵么?
徐云灵一看她表情就明白过来,顿时微微笑了。
“你许是不记得了。你和我讲过,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当时我还说你行为鬼祟来着。”
元槿知晓,现在最不想让徐云灵提到、只肯用“他”来含糊指代的,定然是杨驸马无疑。
没料到她居然主动提起了杨驸马。
徐云灵这样一说,元槿倒是模模糊糊有点印象了。
当时是徐云灵跟着姚先生学琴的日子。
那天徐云灵去得晚一些,元槿和杨可晴都端正坐在屋子里了,她还没到。
姚先生翻了翻书册,发现有一本没有拿。就让元槿过去一趟取来。
元槿出屋往那边行,走过院门的时候,恰好见到徐云灵和杨驸马在外头树下说话。
其实那时候元槿不过是顺眼一瞄瞧到了而已,并没当回事。毕竟两个人只是说话而已。元槿遇到了杨驸马,也会礼貌地讲几句话。
对方两人见到她后,却是道了别分开。
这不过是瞬息间的事儿,元槿没多想,进到放书籍和材料的屋子,拿出了姚先生想要的那一册书便出来了。
谁知徐云灵已经进来了。而且,就在屋子外头等着。
一看到元槿,徐云灵就语气不善地开了口:“刚刚你鬼鬼祟祟地偷看什么?”
她的语气谴责中带了理所应当的颐指气使,元槿被气笑了,驳道:“我堂堂正正在院子里走,堂堂正正地目不斜视。转方向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那个地方。你这‘鬼祟’的帽子,当真是乱扣的可笑。”
徐云灵用眼角鄙夷地看她。
元槿懒得搭理,心说若真是问心无愧,怕人看做什么?既是怕被看到,就不要和他说话。
故而她道:“你还是别和杨驸马走太近了。话都不要说才是最好。”
徐云灵当即驳斥她。
元槿不记得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因为姚先生在屋里等着用书,她讲了几句就没再搭理徐云灵,自顾自进屋去了。
如今偶然相遇,被徐云灵说起那事,而且还特意道谢,元槿还是很有点心虚的。
毕竟当时她并非是好心提醒才那么说。
元槿轻咳一声,有点尴尬地说道:“事情都过去了。就……这样吧。”
徐云灵笑了笑。
元槿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些担忧徐云灵的境况,故而问道:“你如今还好吗?”
徐云灵的眼神瞬间愈发柔和起来。
不远处徐云靖的声音传来:“云灵你在和王妃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声音渐渐离近。
徐云靖和蔺君泓在往这边走来。
徐云灵往那边看了眼,低低说道:“我和他,就互相送过几次东西而已。”顿了顿,又道:“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说罢,不待元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徐云灵已经稍稍退后两步,离元槿远了些。
她深吸口气,眉端拧起,说道:“王妃真是爱操心的性子。什么都要多管一管。”
元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时间有点缓不过神来。
之前还柔声细语地跟她道谢,而且看上去脾气还很不错的样子。怎么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看她这样,元槿也来了火气,恼道:“徐姑娘可真是好性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徐云灵看着她气恼的样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里泛起了雾气。
“我原先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样爽直的性子。原来我当真是识人不清么。”
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着,朝天快速眨了眨眼,将心里的所有思绪尽数压下。
而后,徐云灵心平气和地走到已经临近的蔺君泓的跟前,行礼说道:“恭喜王爷王妃。祝王爷王妃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恳切至极。连徐云靖都有些意外,多看了她几眼。
徐云灵并未留意哥哥的眼神。
行礼祝福之后,她顿了顿,轻声说道:“王爷,萧以霜要来京城了。”
提到这个名字后,徐云靖脸色微变,拧眉问道:“你怎么知道?何时的事情。怎么没听你说过。”
徐云灵说道:“前几日见到三皇子妃的时候,三皇子妃说起来的。”
萧以霜是三皇子妃出阁前的手帕交。当年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
和以容貌博得青睐的邹元杺不同,萧以霜才学出众,又因品行极好,让人交口称赞。
只是三年前她母亲过世,她痛苦不已,回了祖宅守孝三年。如今三年期满,这便要回京来了。
蔺君泓听了后没甚表情变化,点点头嗯了声。
元槿有些奇怪徐云灵为什么要提起这个。疑惑地看了过去。
徐云灵回给她了个眼神,示意让她去问蔺君泓。
元槿这才晓得,刚才的话,看似是说给蔺君泓听的,其实徐云灵是在抛给她某种讯息。
只不过徐云灵故意当着蔺君泓的面说,也让她有了个可以问蔺君泓的由头。
和徐家兄妹道了别后,元槿便和蔺君泓上了马车离开。
想起萧以霜的事情,元槿愈发不明白起来。
为什么徐云灵特意和她说起这个来?
蔺君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思量许久后,蔺君泓说道:“莫不是她也要考静雅艺苑吧?”
元槿慢慢地侧首看他。
不对。
徐云灵在说起杨驸马的事情后,提醒她的这个。
元槿轻咳一声,语气十分平淡地问道:“那个萧姑娘,是不是和你很熟?你怎么觉得她会考艺苑的?”
女孩儿虽然脸色看着十分平静,但眼睛里分明冒着不知名的小火苗。
“算认识。不算熟。”
蔺君泓哑然失笑,轻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乱想什么呢?我哪里会多管旁人怎么样。不过是想着你今年要考艺苑,所以在考虑,徐云灵这样提醒你会不会是和这个有关系。”
听闻他这样讲,元槿把这事儿在心里绕了个圈,不得不说,他的想法还真是有可能的。
一个才女,即便当时在京中再负有盛名,但远离京城好几年,已经风光不再了。
能够最快速挽回声誉的办法,便是考上静雅艺苑,一举夺名。而后再在艺苑中取得极好的成绩,继而受到万众瞩目。
其实元槿本打算再过一两年再考艺苑的。
毕竟她学的时日不算太久,考得上考不上的几率各占一半。
不过姚先生劝她去考。
“你肯努力,学得十分扎实,也进步很快。考入艺苑后,各项知识都有专门的先生去教,比起我的笼统教学来,更是有用。而且……”
姚先生极其难得地顿了顿,最终看元槿太过紧张,她终是笑着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而且,我在那里代过一段时日的课程,知晓她们考核的侧重之处。一一和你说了,即便学的时日短些,也是有可能进去的。”
元槿一听这话,终于眼前一亮。
杨可晴在旁边摇头晃脑地直叹气,“小舅母,做人啊,还是脚踏实地的好。不然的话,怕是要遭受挫折的。”
她这样小大人一般地说出这种话,别说元槿了,就是姚先生都早已习惯了。
姚先生笑道:“槿儿学得很好,以她的底子和努力程度,适应艺苑的生活完全没有问题。我只不过稍加指点罢了。更何况,参加考试的人中,想方设法应付过关的人十分多。我们这般,不为过。”
她是把元槿一手带进门的师父,对没有母亲又和家中女性长辈不亲近的元槿来说,可算是亦师亦母了。
因此,即便元槿嫁人后成了王妃,姚先生依然一句“王妃”都没叫过,依然叫着她的名。
对此,元槿十分高兴,和姚先生更是亲近起来。
听了姚先生这番话,杨可晴欢喜极了,美滋滋问道:“那过几年我考的时候……”
“你考的时候,一板一眼按规矩来。”姚先生说道。
杨可晴哀叫一声,“不公平!都是先生的学生,先生却偏心!”
姚先生笑道:“元槿时间紧,只有这几年的时光可以去学。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利用,怎么一样?”
元槿已经嫁了人。
不过,认真说来,她倒是头一个嫁了人后还愿意去考艺苑的。
考艺苑的缘由,不过是两个罢了。
一种是身份已经足够高的少女,想要博得好的名声或者是想要学得更多的知识,给自己镀镀金。
另外一种情形,人数要多很多。
少女们的出身要么一般,要么是自己觉得还不够高。想要借着才学让自己更加出类拔萃,往后谈起婚事的时候,能够有更多的底气、攀得更好的人家。
前一类女子,之前如果没有考上,嫁人后基本上就开始了相夫教子的生活,就无暇再去理会考艺苑之事了。
后面那种情形下,嫁了人后已经一切尘埃落定,再去考已经没了任何意义。更何况也要相夫教子,自然没有精力和时间。
元槿则不同。
年纪小,受到夫君疼爱,近几年不会考虑生育之事。婆母又在宫中,无需近前伺候。
有时间大把的时间可以学习。
姚先生让她尽快考进去也是这个缘故。
早点考进,可以早点学习。免得以后长大了有了身孕,就没机会了。
“往后的课程,若是有不懂的,尽可以来问我。竹园一直给你留着,时常来住就是。”姚先生道。
她这样讲,是因为知道元槿即便考上了也可以时时回家。
蔺君泓早已撂下话了。
旁的艺苑女学生十五天归家一次,可以。
但他家王妃是成了亲的,考进去后,怎么着也得天天接出来才行。
端王爷发了话,想必没人会反驳。
而且元槿是头一个成了亲还去考的。若真考中了,对方应当也会适当对她放开这一个条件。
杨可晴眨巴着大眼睛,期盼地说道:“可以天天都来沧海府邸住!”
“嗯,是可以。”姚先生慢悠悠说道:“这话你和端王爷讲去。”
一听要和蔺君泓争元槿,杨可晴顿时泄了气,一声不吭了。
小舅舅那么小气的,才不会答应呢……
元槿则是万分无奈。
——周围的人,包括姚先生、杨可晴,包括蔺君泓和哥哥们,还有爹爹,都认定了她一定会考上。
甚至,都在安排她考上后的相关事宜。
可问题是她得考得上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大家就都筹划开以后的事情了……
元槿觉得,压力还真挺大的。
虽然提起萧以霜后说到了考静雅艺苑的事情,但蔺君泓生怕元槿多想,少不得要对萧以霜的事情解释一番。
为此,端王爷特意地仔细回忆了下。
说实话,有事没事就爱往蔺君泓身边凑的女子多了去了。他还真没太留意过那个谁。
仔细想了想,脑海里依然只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其实我真不记得她了。”他十分老实地说道:“莫说我了,就是顾青言和葛雨明他们,恐怕她都是沾不上边儿说上两句话的。”
端王爷的这话,元槿可是不太信的。
能让徐云灵特意当着蔺君泓的面来提醒她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或许蔺君泓不知道,或许蔺君泓没有留意,不过那个萧以霜,定然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自家夫君不在意,那就没什么关系了。
元槿轻哼道:“往后你见了她,不准多看她一眼,也不准和她多说一个字儿。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你要怎么样?”
元槿想了半天,都想不到该怎么惩罚他。
端王爷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她罚?
元槿咬着唇憋了很久,后半句都没想到怎么接。
“总而言之,你不许理她就是了。”
“除了你我理过谁?”蔺君泓点了点她的鼻尖,“小丫头,就是没事爱吃醋。”
修长的指划过她的脸颊,停在了她的唇角。
“可我就喜欢你因我拈酸的这种小模样。怎么办?”
他轻笑着看她羞得别过脸去,探身而上,细细密密地吻了过去。
如今两人已是夫妻。
元槿再没了以往的顾虑,揽住他的脖颈,随心所欲地回应着他。
“若我多理旁人一下,你就罚我不准上你的床。”蔺君泓紧搂着她,喘息着轻声低喃,“只能看不能吃,硬生生憋死我。你看如何?”
元槿已经脑中混沌一片。可他这话太过羞人,她下意识就横了他一眼。
转念昏沉沉地觉着好像这提议也不错,她就又点了点头,在他唇边落下了一个吻。
这男人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了去。
只是她一个人的。
元槿堵了口气,想着他以前待她的那般的模样,试着伸手往他的衣服里探去。
之前被她那含羞带恼的眼睛看过来,又是水汪汪的娇媚模样,蔺君泓早已按捺不住了。再被她这样主动撩拨,顿时身子燃了火,再也没法忍耐。
当即把她按在了车上,覆身吻了上去。
不同于刚才的浅尝辄止,这一次,却是热情至极,处处燃火。
元槿几乎无法喘息。刚刚得了点呼吸空气,就尽数被他夺去。
大手在她身上摩挲游走,撩起一阵阵震颤和酥麻。
身子早已瘫软,无力抵抗,只能承受。
听着外面的车轮轱辘声,元槿终是脑中存了一丝清明,在他解她小衣带子的时候,开始挣扎起来,用手去推。
蔺君泓被她之前的主动撩拨得早已不能自控。看女孩儿不肯,他一把握住她乱动的手,单掌按在了她的头顶。而后一手快速将她小衣撕碎,拉开她的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颠簸的车中,感觉尤其得明显。
身下是晃动的车子,身体里是快速冲撞的他。
双重刺激下,元槿近乎崩溃。
初时她不敢呻.吟出声,只能咬着牙憋着。
到了后来,却是意识渐渐模糊,忍也忍不住了,低泣着喊叫出声。
蔺君泓没料到在这里竟是这般畅快。
他不想停下,也停不住。
粗粗喘息之中,朝外命令了几句。
车子驶到郊外,绕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方才往京中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