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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爷?”太子妃慢慢倚靠回椅背,“小皇叔找太子能有什么事?”
丫鬟的声音在发颤,“婢子、婢子不知……”
太子妃不耐烦地摆摆手,苍白的脸色上透着脂粉遮不住的疲惫和烦忧,“罢了。你下去吧。”
她沉默了许久。
虽然面上神色依旧平静,但手指一下下地勾着丝帕,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上面的丝线扯断。
元槿瞧见了,再次提起了想走的打算。
这一回,太子妃倒没太拦她。和她说了几句话后,叮嘱道:“午膳后我会在这个院子歇一会儿。到时候妹妹再来陪我说说话。”
元槿只是笑了笑,并未应承她什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太子妃看上去好像也不太在意,微笑着目送她离去。
走出屋子的时候,元槿方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一直在想太子妃的态度变化。
之前是非要她留下不可。但是,一得知太子来不成了,就松了口。
难不成让她留下,和那太子的到来有关系?
因为之前邹元钧的叮嘱,元槿无事的时候稍微了解了下太子的状况。知道他做正事还可以,私生活上却不太着调。原因无他,喜好美人。要求颇高,但,人数不限。
想想自己这惹祸的相貌,再想想自己今天穿的这身衣裳……
元槿重重地叹了口气。
做人呐,还是低调些的好。
往后碰到了太子,能躲开就躲开。躲不开的话,也得想了法子让他注意不到她。不然的话,又是麻烦一桩。
元槿不知道老太太去了哪里。
不过,她既然对太子妃见她的目的产生了怀疑,那么也就不太想看到一心让她过来见太子妃的老太太了。
不管老太太是否知道个中隐情,可一旦待在祖母身边,老人家少不得又要想方设法地带她来太子妃这边。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元槿下定了主意,也不问丫鬟们邹家老太太去了哪里,转而问了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们如今在哪里相聚。
原本她也有打算要去找杨可晴。
但是,太子是小郡主的表兄,若是和杨可晴在一起,说不定也能遇到太子。思来想去,还是暂时作罢。
今日里,但凡和皇家有所牵连的,她都远着点的好。
至于杨可晴,待到有时间了,她自会邀请小郡主去将军府玩。
不多时,元槿便在丫鬟的引路下到了女孩儿们相聚的花厅。刚进院子,便听里面不时传出女孩儿们的声音,听上去颇为热闹。
待到离得近些了,虽还没进屋,元槿就知自己先前猜错了。
那些一声比一声高的吵嚷,显然说明里面并非是热闹,而是争吵。
脚步停滞了一瞬,元槿最终还是迈步到了门口,朝房里望去。谁知却发现里面争吵着的不是旁人,而是邹元杺和邹元桢。
林玉萱和几个静雅艺苑的女孩儿正在中间满脸焦急地来回劝着。邹元桢一言不发,低眉顺目地垂着眼帘。邹元杺正不依不饶地吵嚷着。
至于赵秋宜,则在护国公夫人身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元槿没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驻足听了会儿,又细细问了问在门口守着的小丫鬟几句。这便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事情的起因并非是在邹家的两个姑娘之间。
而是赵秋宜。
当时赵秋宜进屋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踉跄了下,就这么摔到了地上。而且,就在摔的过程当中,好巧不巧地裙子被旁边的东西给勾住了,扯掉了好大一块面料。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站在赵秋宜的旁边。便是邹元桢和邹元杺。
赵秋宜一向自视甚高,素来很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哪里出过这样的丑?
转眼看到邹元杺和邹元桢,特别是邹元桢,赵秋宜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刚才她倒下之前,分明看过地面。确认脚前没有东西才继续迈步。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了个绊倒自己的?而且,现在看,也没什么阻碍……难不成谁伸出脚来故意这样?
还有那扯坏了的衣料。
这里没有钩子没有钉子,那么结实的东西,怎么就掉了一块!
怀疑的目光投向邹家二房的姐妹俩。赵秋宜瞬间想到了邹元桢阴沉的心。
连端王都敢骗,会是什么好人?
这些天来静雅艺苑的女孩儿们都在排斥她、排挤她,想必她早已按捺不住了,所以来报复吧!
赵秋宜在友人的相助下站起来后,扬起手就朝邹元桢扇过去。
赵秋宜本以为邹元桢会躲这一巴掌。谁料对方居然不闪不避,就这么直挺挺地挨了这么一下。
啪地一声脆响在屋里回荡。
邹元桢的眼泪落了下来。
赵秋宜狠狠斥责了她一番,她却自始至终没有吭声。
大多数人都是惯于同情弱者的。
看到两人之间的“实力悬殊”,许多女孩儿都来劝赵秋宜。
“或许不是她呢。说不得刚才跑过去了个什么,不小心绊着了你。”
“是啊是啊。也说不定弄错了。她如果真想使坏,怎么不寻个没别人的时候?屋里那么多人,就不怕被我们看到吗?”
赵秋宜气愤地指责了邹元桢一番,脸色铁青地坐回了位置上,唤来小丫鬟去寻护国公夫人——她的裙子破了,总得想法子弄好才行。
这里是公主府,她不敢随便乱走。
原本这事儿吵过之后就也罢了。
谁知邹元桢忽地冒出来一句:“我帮你挨了一巴掌。你对我的怨气,终归是要消了许多吧。”
满屋子的人就都望了过去。
邹元杺见大家的目光在她和邹元桢之间闪烁不定,不敢置信地看着邹元桢,“你也觉得是我伸脚绊倒她的?”
邹元桢拧眉,“不是你吗?那是我弄错了。”说着,认认真真朝邹元杺行了个礼,愧然说道:“是姐姐不对,一时迷了心窍竟然怀疑你。妹妹原谅姐姐吧。”
看她将姿态放低到这个程度,邹元杺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咄咄逼人了。胡乱应付了两句就坐回了位置上。
谁料这个时候,赵秋宜一脸失望地对着邹元杺说道:“枉我平日里那么信你,当你是至交好友。谁知现在才发现,你根本不值得。”
邹元杺又是羞恼,又是委屈,“你看,我大姐也说了,是她弄错了。”
可是赵秋宜根本不理会她这句。
邹元杺心里愤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怎么现在反倒是成了她的错了?
之前那些人明明是怀疑大姐姐的,现在反倒将矛头指向了她。
难道是邹元桢刚才说的话里有玄机?
邹元杺一时间想不明白,和邹元桢争执了起来。
有女孩儿们想要去劝。被座位上巍然不动的赵秋宜几句话给讥讽了回去。
听到赵秋宜含枪夹棒的话语,邹元杺心里头很是难过,不由得在争吵的时候把赵秋宜也扯了进去。
“我知道我没考上艺苑你们都瞧不起我,所以,都诬蔑我!我做错什么了?你们几个考上了就了不起,我考不上就是我的错?”
赵秋宜大怒,也顾不得邹元桢了,上前与邹元杺吵了起来。
“我原先不知道原来我考上了艺苑也成了你嫉妒我的缘由。我确实瞧你不起,那又怎样!”
邹元杺愈发心伤,就和往日友人唇枪舌战起来。
反倒是之前被打了一巴掌的邹元桢,淡出了大家的视线。甚至于,很多人都忘了那一巴掌的事情,眼睛里耳朵里充斥的都是邹元杺和赵秋宜的争吵声。
有人遣了丫鬟去找邹二太太杜氏。哪知丫鬟说,早有人去请邹二太太了。可是四下里寻了半天,没有找到人。
好在这个时候护国公夫人赵氏来了。
她把赵秋宜喊了过来,好一通训斥。
邹元杺听闻赵氏的声音后,她猛地住了口,扭头朝这边看过来。
待到瞧见赵氏的那一瞬,邹元杺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赵氏是护国公府的主母。世子徐云靖的事情,要先经了她的同意才行。
邹元杺知晓,自己刚才和赵秋宜争吵时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怕是早就被赵氏看到了。心如死灰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将一切的源头都怪到了邹元桢的身上。愈发发起狠来和邹元桢争吵。甚至不惜于说出上一次家里猫儿被扎的事情。
元槿到的时候,正巧是吵到了这个上面。
元槿见她说的话愈发不堪起来,当即绝了进屋的念头。又见不远处二太太杜氏正匆匆赶来,索性脚下一转远离了此地,让丫鬟们带着去了个没甚么人的荷花池边。
这里人很少,但胜在清幽。池边的水榭上,坐了另外一名女孩儿,眉目很是英气,正拿着鱼食往池子里丢。
元槿环顾四周,见不远处的池边有个青花瓷一尺宽的小缸,里面装着鱼食,就也拿了些过来,往池子里投食。
不多时,那女孩儿手里的鱼食没了,站起身来,往小缸走去。
两人离得不算远。女孩儿一动,元槿下意识地朝那边望了眼。看到女孩儿走路的姿势和平常人不太一样,便想着可能她的脚不太好,有些跛。
这个念头闪过之后,元槿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往水里丢鱼食了。
葛雨薇也注意到了元槿。
她是知道这个漂亮的邹家姑娘的。邹大将军家十分漂亮的那个女儿,相貌太出众了,以至于见过一次就让人忘不了。
刚才她原本想着两人相安无事地各自忙活就也罢了。只是望见元槿刚才那极其平淡的一眼后,她却改了主意。
自打腿再也无法痊愈之后,葛雨薇见到过许许多多的不同眼神。
有安慰的,有温暖的。有冷淡的,有鄙视的。甚至还有看起来关切实则暗含嘲讽的。
这些年来,她都习惯了,也能平静对待了。
可是这位邹三姑娘却不同。
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东西。好似那一眼,只是看到了最为寻常的人、最为寻常的事。半点也没甚么不同。
这让葛雨薇蓦地心中一动。
多年来,其实她最想要的,就是别人眼中的这种平静。
让她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正常人,这样的平静、这样的无差别对待。
葛雨薇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慢慢走到漂亮女孩儿的跟前,轻声问道:“我能坐下吗?”
元槿没想到那位姑娘居然过来和自己搭话。
先前没注意看,此时离得近了,方才发现对方十分好看。并非是寻常女儿家的那种漂亮,而是五官有种舒展的爽朗英气。配上她这高挑的身材,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女儿家独有的英武之气。
元槿笑着说了声“好”。待她坐下后,看看她手里没了鱼食,就摊开手,说:“你从我这里先拿点去用吧。”
葛雨薇点点头,抓了一些。元槿这便继续喂鱼。
不多时,元槿便听身边之人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的腿。”
元槿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疑惑道:“怎么了?”
“你没发现,我走路和别人不一样?”葛雨薇笑问道。
“是有点不太一样。”元槿道:“是先天的还是后来受了伤?”
女孩儿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十分自然,后面那一句话就是简简单单地这么脱口而出。
葛雨薇的心里愈发轻松了许多,“后来受的伤。”
“幸好伤得不重。”
“是呢。”
葛雨薇扬起手来,将掌中的所有鱼食全部撒出。而后说道:“我再去拿一些。”
元槿点了点头,“好。”
葛雨薇稍等了一下。发现,这位邹姑娘,真的就是点了一下头、说了一个字,表示知道了。便再没了其他多余的话语,也没别的多余动作。
于是心里的欢喜就这么一点点地溢了出来。
其实,她的伤真的不重。
只是走路拖沓一点点。能跑能跳的,平常生活完全没有问题。
葛雨薇去到小缸边多拿了些。一半分给了元槿,一半自己留着。
两人就这样,你去一回,我去一次地轮流来往着。不论谁拿,都会多带点过来,分给对方一些。
半晌后,葛雨薇拍拍空了的手,叹道:“好了。再给下去,恐怕它们要吃腻了。时间差不多了,一起过去?”
她说的“过去”,自是在说去午宴。
元槿笑着道了声“好”,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行。
两人说笑着正往前行,元槿却是忽然脸色微变,脚步也滞了一下。
葛雨薇察觉了她的变化。往前头望去,便见一位鬓发花白的老人家正往这边行来。忙欠了欠身,唤了声“邹老太太”。
老太太没料到葛家的嫡出姑娘也在这里。有心想责问元槿,又不好在外人面前拂了家人的面子。于是语气生硬地问道:“听说你在太子妃那儿小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元槿想到太子妃之前的一系列态度变化,面上笑得温婉,心中暗暗提防着。
“是。”元槿十分无奈地说道:“有丫鬟说太子和端王爷有事要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太子妃就让我先走了。”
这话和听说到的虽有点出入,倒是差不了太多。
老太太脸色和缓了点,说道:“午膳后你去陪一陪太子妃。她很是喜欢你,不妨多走动走动。”
听了这句话,元槿已经能够证实自己先前的猜测是真的了。
老太太果然有意把她往太子那边凑。
她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涌起了百般的不愿意,“我想,这不太妥当吧。”
葛雨薇发现,自打邹老太太出现后,元槿的表情就一直不自在。这个时候,更是眉目间都在显露出抵触的情绪。于是快速地暗暗思量起来。
老太太眉目一凛,声音微沉,“之前你就诸多推脱,如今太子妃主动相邀,你居然还要推辞?”
元槿没料到老太太竟然这样说,愈发反感起来。正要反驳,谁料旁边的葛雨薇忽然开了口。
“邹妹妹和我说好了,午膳后要一起来喂鱼。既是答应了我,妹妹你总不好再去旁人那里罢?”
葛雨薇说着,侧首过来,朝着元槿淡淡一笑。
元槿忽地反应过来,葛雨薇是在帮她。万分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而后与老太太道:“我和葛姐姐已经说好了。”
老太太一听,有些犹豫。
这位葛姑娘是是镇国公的孙女儿,今日跟着曾祖母葛老太君一起来的。
葛家世代习武,祖上几次救了太.祖皇帝,被赐予丹书铁券。家中爵位世袭罔替。
镇国公年轻时是朝中猛将,战功赫赫。
端王的一手好枪法便是他手把手从小教的。
之前葛老太君过来的时候,明乐长公主甚至亲自出去相迎。
葛家的女孩儿和元槿相识,也是好事。
至于太子妃那边……
其实太子妃只是提了这样一句,也没将话说死。不如暂且推了吧。
之前费心费力地让孙女儿过去了,是她们那边没有把握好机会。也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太子妃的诚意究竟有多大。
心念电转间,老太太顺势改了口:“既是如此,你稍后和葛姑娘去玩就是。只一点,注意着些,谨言慎行,莫要在这里惹出事端。”
听了她这番提点,元槿方才知道,老太太脸色这么差必然是听闻邹元杺和邹元桢吵架一事。于是笑道:“祖母放心。”
蒋妈妈也帮她说话:“姑娘懂事着呢。老太太不必忧心。”
老太太这才点了点头,让蒋妈妈扶着去宴席上了。
元槿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片荒凉,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不必难过。”葛雨薇的声音在旁边轻轻响起,“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难过的话,那眼泪流干都不够用。”
元槿猛地抬头看她。
葛雨薇笑笑,并不多说什么,拉过她的手相携着往里行去。
其实,邹老太太不必多说,单听那太子妃这么急切地想要见邹姑娘,葛雨薇就已经猜到了五六分。
太子的脾性,旁人或许不知,她们这些权贵之家却都是晓得的。虽沉稳干练,但于美色上,却没甚抵抗力。
爷爷一再叮嘱过,身为手握重兵的武将,家中人谁都不准和太子沾上边儿。
那位邹老太太却是奇怪。邹大将军还在战场上搏命呢,她却上赶着把孙女儿往火坑里推。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元槿和葛雨晴交往了没多久,便喜欢上了这个爽朗的少女。
葛雨晴出身武将世家,说话做事干脆果断,最讨厌扭扭捏捏不清不楚的。和她相交,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时刻提防。
这种感觉很好。
元槿就也放松下来,与葛雨晴肆意地相谈。
两人到了宴席上后,原本元槿是要和葛雨晴道别,然后跟着邹老太太、二太太还有几个姐妹一起坐。
葛雨晴却是一把拉过她,说道:“去那么远作甚?不如在我们这里一起用膳好了。”又朝身边的葛老太君说道:“曾祖母,多一个姐妹过来坐,让您老人家多热闹热闹,好不好?”
葛雨晴性子爽朗,友人不少,知心的没怎么有。
很多人表面上不提,私下里却纷纷议论,说这位葛姑娘怕是早些年受伤受了刺激,所以性子怪异,难以相处。
但葛老太君知道,自己亲手看大的这个孩子,性子极好,只是,也极其挑剔,行事有自己的主意,别人说的一概不理。
如今她和这位邹三姑娘只相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称姐道妹……
任她老人家活了几十年看多了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感到十分意外。
葛老太君仔细端量了下,看那邹家三姑娘五官精致,眼神澈然。又见她和葛雨薇笑笑闹闹毫不遮掩,心里有点明白了曾孙女儿的想法,笑道:“既是你要留人,那你自己和邹家老太太说去。我可不帮你。”
葛雨薇听闻,笑着哎了一声,强行把元槿按在椅子上,“你就在这里坐着。等我好消息。”
元槿知道葛雨薇忧心老太太说话不算话,怕祖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难为她。心中感激,低声道谢。
葛雨薇摆摆手,自顾自往邹家那边去了。
她不知之前邹家两姐妹吵闹的事情。看着邹家人脸色不太好,似是在生什么闷气,就也没多停留,只语气和缓地询问邹老太太。
邹老太太关切地问了问她最近的身体状况。眼看着葛雨薇愈发不耐烦了,这才说了答应的话,又道:“元槿不懂事,还望葛姑娘多多包涵。”
葛雨薇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客套地说了几句,这便回了镇国公府的位置上。
她刚一坐下,就听元槿在耳边嘀咕:“那个小丫鬟是不是你身边的?我看她来来回回好多趟了,好像有急事要找你。”
葛雨薇顺着元槿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不其然。丫鬟虹日正在外头焦急地来回挪着步子,不时地往这边看。
见葛雨薇看了过去,虹日双手十指并合,做了个请求的姿势,眼神急切而又绝望。
宴席之上,来来回回的都是公主府的人伺候。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另有安排的位置和吃食,不能入到宾客的宴席之内。
葛雨薇生怕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低声和元槿说了句“我去看看”,便往那边行去。
她刚走两步,元槿也跟了上来。
葛雨薇知道元槿是担心她,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并行着往那边走去。
虹日看到葛雨薇后,眼泪刷地下就流了下来。被葛雨薇低声训斥一番,这才止了泪水,噗通跪了下去,“求姑娘救救我妹妹!求您了!”说罢,砰砰砰连续磕起了响头。
葛雨薇恼道:“这是怎么了?好好地说!你就算哭到天塌下来了,一句话都说不清楚,我也没法帮你啊。”
这个虹日,是在她院子里伺候的不假。不过是个小丫鬟,平日里也闷声不响的,所以葛雨薇对她的情况并不是太清楚。
元槿赶紧把人拉了起来,问:“你妹妹是谁?在哪个院子里伺候?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说话柔声细语的,听了后,让人心里莫名地安定许多。
虹日声音颤抖着道:“是我舅家的妹妹。她在太子府上伺候。”说着,一口气上不来,急急喘息了半晌。
一听这话,元槿和葛雨薇不由得对视一眼,齐齐皱了眉。
太子府啊。
“……表妹她负责看管小皇孙。可是,刚才,小皇孙、小皇孙他,不见了!”
听闻这话,元槿和葛雨薇再也顾不得什么太子府不太子府的了,赶忙问道:“派人去找了没?”
“没敢让别人知道。”虹日抽泣着道:“一旦被发现,表妹的命就没了。”
“糊涂!”葛雨薇气道:“如果找晚了出了事,你一家子的命都搭在里头!”说着就要唤人去寻孩子。
“小皇孙没有出事!他是自己走的。妹妹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给跑掉了。”虹日跪着抱住葛雨薇的腿,“求姑娘帮帮忙!不然的话,即便是找到了小皇孙,我表妹也活不成了啊。”
葛雨薇的眼圈也红了,恼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元槿想到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男孩。
那么懂礼貌的一个。那么可爱的一个。
虽然是自己跑走的,可若真出了事,怎么办?
她快速思量着,突然,有了主意。
“你妹妹那里有没有小皇孙用过的东西?”元槿急急地说道:“什么都好,只要是他用过的。”
虹日怔了一瞬,连连点头,“有。有。天热,小皇孙有个擦汗的丝帕,一直都是她拿着。”
“赶紧给我。把你表妹也叫来。”元槿说着,又叫来了葡萄,让她去樱桃那里一趟,“你去把腾腾抱过来。”
葛雨薇忙问道:“妹妹可是有办法?”
“不知道成不成。试一试吧。”元槿说着,问葛雨薇:“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长公主?”
不管长公主府的人出动与否,她总会帮忙找的。不过,提前知道下有多少人在忙着这事儿,起码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葛雨薇深吸口气,与虹日道:“一炷香时间。若一炷香时间内没能找到小皇孙,这件事就必须告诉大家知道。”
虹日的妹妹早就哭得眼睛肿了。抹着眼泪把东西给了元槿,这便脚步匆匆地和抱着腾腾的元槿往跟丢小皇孙的地方行去。
……
蔺天诚进到院子的时候,眉眼间的忧色犹未消失。
刚才路上遇到小皇叔,两人谈论了一些治水的问题。知晓今年夏日水涝,长江沿岸许多人民都遭了灾,他的心情着实沉重。
以至于听到丫鬟们的行礼声后,他都忘记了让她们起身,直直地朝着屋里行去。
“婢子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长公主府的丫鬟们大都识得他,一连串的行礼问安声次第响起。
他却不予理会,一把推开了闭合的房门。
屋子采光很好。阳光透窗而入,在屋内洒下大片暖暖的金色。
一名女子正在桌前挥毫作画,姿态悠然娴雅。
蔺天诚静静看了会儿,走到她的身边问道:“这会儿前头热闹着呢。你怎么自己在这里?”
太子妃陆氏凝视着眼前的纸张,头也不抬地笑道:“刚才看到了个妹妹,相貌极好,难得的是性子也很不错。我从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小姑娘,一时技痒,就想着将她画下来。”
陆氏是陆大学士家的嫡女,自小便才名满天下,尤其画艺更是十分了得。
蔺天诚听闻,也起了几分心思。凝神去看,便见一名娇俏少女跃然纸上。她姿容甚佳,眼神清亮,温和恬静。正微微回头,拈花而笑。
有她在,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眼中心中只能看得到她绝世的容颜。
“这是……”
“邹家的三姑娘。”太子妃仿佛没听出太子话语中的急切,轻柔地说道。
“邹三姑娘?”蔺天诚沉吟道:“我记得她……”
他是见过那位姑娘的。虽然漂亮,却有点呆滞,有点痴傻。
“如今已经大好了。”太子妃忙道,又笑,“只是如今年岁还小。”
蔺天诚问过了画中女孩儿的年龄,再仔细看了看,不由笑了,“是个好的。晚些再说吧。”
还不到十三岁,将军府肯定不会放人,倒不能因为这个惹恼了邹宁扬。
若她真比画上还要漂亮,待到再大上几岁,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倾城绝色。
不过,还是得先瞧瞧本人如何再说。
如今大好后如果真有那么灵气,那就等上一等也无妨。
太子妃听他的语气不甚在意,只当他是随口一谈,没把那小丫头放在眼里。于是另做思量,笑道:“殿下说得对。她也着实太小了点。”说罢,随手一挥,将那画随意抛了。
太子朝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待到太子和太子妃都出了屋后,随从看看四下无人,就将那画仔细折起,好生收在袖袋里了。
蔺天诚和太子妃分别之后,随从就将画像递了上去。
蔺天诚边走边看,越瞧越觉得画上的女孩儿姿容卓绝,是他此生从未得见的。既思量着赶紧去到宴席上瞧一瞧,又怕看到了真人后远不如画像会大失所望,倒不如不见。一时之间,居然有点难以拿定主意,踌躇犹豫起来。
他正凝神细细看着,忽听身旁的随从不住轻唤。
“太子,太子。主子?”
蔺天诚的思绪被打断,有些恼了,冷声道:“作甚?”
“前面那个,好像是画上的姑娘……”
蔺天诚顺着随从所指方向看去,便见一个女孩儿正抱着只白色的小狗在往旁边的小道上行去。
虽她神色匆匆,面带焦急,但,这丝毫没有损了她无双的相貌,反倒为她添了些楚楚动人的韵味。
蔺天诚这便除了她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脚步挪移,不由自主就顺着她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