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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衍是康盛十三年的探花,中榜后,按例进了翰林。
其实,当年的殿试一甲三人,实则就属宋衍最为才气斐然。不过因着他年岁实在太小又相貌过盛,武德帝见他少年锐气,怕水满则溢,斟酌许久才点的他为一甲第三名探花,压一压他的心性。
宋衍看穿了武德帝的心思,平静地谢了恩。
定下名分后,武德帝瞧着他沉稳有度,到底惜才,破例赐了他与状元郎张继同为翰林从六品编修,而榜眼王思杰,则为正七品修撰。除此之外,又因他律例上格外通彻,单单赐了他大理寺寺丞一职,跟随大理寺卿周展协理大理寺案件。
宋衍不愧少年天才,着手实事后更加展露出他过人的才思。
两年下来,破过几次大案的宋衍早盛名外传。而与他毓秀的皮囊不同的他冷硬的行事风格,玉面冷心的宋寺丞形象,短短两年早已深入人心。周展对他十分倚重,寻常处理事务根本离不得他。
如今正值宋衍新婚,周展一早给他派了假期。
他听闻宋衍与先前的夫人和离,十之*因着聚少离多。眼看着他年少的原配夫妻就这么断了关系,周展心中着实愧疚不已。所以,此次宋衍的亲事,他亦是狠狠咬了牙,才给空出了半月的假期。
周大人的好意,宋衍此时顾不得了。
胡闹了彻夜,昨儿个在后院躲了一天十分不自在的宋衍终于熬不过薄薄的脸皮。今儿个一大早,不顾自己还剩三天的假期,一大早早起要去大理寺里躲羞。
他起身的时候,天将将蒙蒙亮,尤悠的脸还埋在被子里,睡得一副雷都劈不醒的架势。羞恼地瞪了她几眼,宋衍挥退了丫头的伺候,兀自去了里间洗漱。完了回内室,见尤悠连姿势都没换一下,顿时觉得天地不公起来。
这妇人,面皮厚也就算了,怎地如此懒!
人家做妻的,哪个不是日日早相公一个时辰起身,伺候相公更衣洗漱妥帖安排早食的?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变了个样儿?尤氏这妇人每日自个儿睡得人事不知,夜里渴了,还各种使坏反要他起身伺候的!
这么想着,宋衍气不过,几步跨回拔步床边瞪她。
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身上无形中便是一股压迫,尤悠觉得不舒服,皱了皱眉囫囵地一滚,滚出了他的阴影。
宋衍修长的手指恨恨地点了点她后脑勺,又打不得,只得拂袖而去。
日上三竿,尤悠总算是睡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双喜玉砚早已候在此处多时,就等她醒来快快伺候了她洗漱。没法子想啊,谁知卯时就起了的大少爷(姑爷),兴冲冲去了衙门后没一会儿又黑着脸回来。此时正坐在窗边榻上,眼神利刀似得往床上的戳呢……
尤悠抬了手刚想打个哈气,就冷不丁被立在床边双喜玉砚死了爹的表情给噎回去:“怎地都这模样?发生了何事?”
抬了手缓缓掀了床幔坐起身,尤悠那修长白皙的脖颈锁骨上,布满了鲜红的印子。一瞧便知昨夜没消停过。那松散的衣领系的十分随意,纤细的身板上难得长了对儿分量不俗的软肉,露出半沟半壑的,恰似那冬日银装素裹的雪峰上绽开的朵朵艳梅。
双喜玉砚两人瞧得耳热,眼神顿时更为古怪了。
尤悠瞧不明白两人闹什么名堂。睡她是睡够了,脚下一蹬蹬开了被子,就这么大喇喇地散着领口便爬了起来。
宋府的规矩虽大,但实际上宋家的长辈却不苛刻,尤其宋母还格外喜欢她这个儿媳妇。尤悠在初初嫁来的前几日装了样子去荣华园请早安却被宋母三言两语劝回来之后,便没再过去装过相。如今每日里吃吃喝喝睡睡玩玩的,生活好不悠闲自在。
“少夫人,”双喜感觉到背后幽幽的目光更幽冷,苦着脸要笑不笑,“都巳时三刻了,您是不是该起了?”
玉砚也抖了抖,强笑:“少夫人今儿个要穿那套衣裳?秋香色的那套怎么样?少夫人生的白净,穿着定很映衬。”
毫不知羞的尤某人却不理会她二人的背后煎熬,只很是怪异地看了两人几眼,一脸怀疑这两个是不是吃错药了一大早这么怪怪的模样,捂着脸打了个哈欠。接着,穿了那松松垮垮的亵衣,赤着脚便这么下了床。
双喜:“……”
玉砚:“……”
她脚刚一落地,还没整个儿身子下床来,抬眸就瞥见了窗边坐着一个白袍玉簪手执书的高大男人。宋衍的眸子黑如点漆,正侧着脸,幽幽地盯着她看。
尤悠脚指头抖了抖,纤弱的脸上挂着委屈的表情:“相公你做什么?这个样子看我作甚?”
入眼的美景美不胜收,宋衍的眼神一抖,藏在墨发缝中的玉白耳尖又红了。他冷冷扫了玉砚双喜一眼,吓得两人身子一抖埋头退出了内室才满意地哼了声。扭脸又瞪向没羞没躁的女人,见她还坦着胸露着乳的,啪一下扔了书便过来给她拢衣衫。
“鞋子穿好了,”宋衍抬臂圈了她的腰身,将人给半搂半拎地放在了鞋子上,“赤着脚的,成何体统!”
尤悠脚踩在绣花鞋上,歪歪扭扭地站着,亵衣半开半阖地挂在身上。表情虽然委屈,可整体那自在的小样儿,豪放的跟古时候的狂人一般模样。宋衍紧紧抿着薄唇,身上冷气四散,一丝不苟地给只到他咯吱窝高的新妇系亵衣衣带。
等那温香软玉终于被遮的严严实实,宋衍又拿了搭在屏风上的外衣给她套好。
等内衣外衣都穿戴好了,他回了神,恨不得打断自己的手!人家都是妻服侍夫,到他这儿,这没规没矩的小妇人就没那根筋,更没为他做过一次妻子该做的事儿!
这么想着,他于是又负了气。
尤悠看他又负手站在一旁放冷气,心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会儿一个心情,翻脸比翻书还快,真他娘的比女人还难搞。
切,谁惯得他这毛病!
宋衍瞥了她没心没肺的,心里不忿极了!
昨儿个才被宋母给笑了一回,晚些时候又被自家严肃的父亲给拎到一旁,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今早憋屈地躲到大理寺,想着终于可以清净清净,谁知还没坐一会儿便被少卿大人给撵回来了。
简直憋屈!
宋衍愤愤不平地瞪着那头丝毫不管自己还生着气就兀自去洗漱的新妇,身上冷气不要钱往外撒,心里忍不住又憋了一回气。他就不懂了,明明是两个人干的事儿,那货到好,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光留他一个人耻于见人。
探花郎负着手,暗暗盘算。
从明儿个开始,不管新妇愿不愿,他都要把那厮给掳到书房给带着一起读书。旁的学问也不指望她学多少,宋衍就盼着,她多读些书能懂得礼义廉耻。至少以后两人再作出那什么事儿来(咳咳咳),新妇也得陪着他一块儿羞耻。
于是,等尤悠洗漱好了旁若无人地拐出内室,他趁机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尤悠:“作甚么?忙活了一晚上,我肚子饿了呐!”
宋衍脸上微热,抿着唇端的是一派高冷。
卡壳了下,他轻咳了一声,扬声冲外面丫头道:“玉砚,去给少夫人准备好早膳。”压了声音又道,“还有你,给我过来!有些事儿,今日非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尤悠捂着肚子,皱眉:“哦。”
宋衍拎着他家新妇又回了窗边的软榻,听见她肚子咕咕叫,蹙了蹙眉打掉她拿糕点的手,顺手倒了杯茶水递过去:“糕点不要吃了,一会儿早膳上了吃不下!”
尤悠自然地接过,一口干了,又将空茶杯递给他。宋衍习惯成自然地又倒了杯茶水给她,动作间一点阻滞都无。
外间进来唤尤悠去用膳的玉砚瞧得分明,默了默,又退出了内院。
骄傲如宋衍,竟也难得懂得服侍人了。
“往日听你说岳父岳母幼时不曾教过你什么,如今,你难免有许多道理不甚清楚,”宋衍的声音清凉如水,听着自有一股超然气度,“我虽不是什么当世大儒,但教导你一个还是使得的。今后,你就跟着我读书。”
尤悠又喝了一杯茶,黯哑的嗓音缓和了许多:“你要教我什么?女戒女德?”
“女戒女德怎么了?”
事实上,宋衍没打算教她这些。可一听到她这么不以为然的口气,心里头又来了火气,“你这脾性,难道不要多学些女戒女德?”
“我什么脾性了?”
宋衍听这语气不对,瞧着她那眼神心中倏地一咯噔,觉得下面绝不是好话。
果然他心里嘀咕,尤悠这边就放下了茶杯。睁着一双潋滟的眼儿斜他,嗓音依旧软绵绵的,她无辜又凑表脸地道:“就因着我骑了你一夜?相公你真是的,堂堂探花郎怎么就这么经不得事?多大的事儿啊这般阵仗……”
宋衍脸上爆红,胳膊一抖地扑过来,茶杯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他一手圈着人一手捂着尤悠的嘴,眼睛瞥了眼外头,气急败坏地冲着嘴上没把门的某人咬牙切齿:“你这妇人又在胡吣什么!怎地,怎地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尤悠眨巴了两下眼睛,那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我哪里说错了!兴头上来了,仗着自己精力旺盛硬扒着不放的人可是你!
宋衍气急:“那还不是你起得头!”
这锅我可不背!尝到滋味,叫的那般好听的人又不是我!
尤悠弯了弯眼睛,倏地舔了下他手心,宋衍跟被烫着了似得缩了手。
见她笑得蔫坏,宋衍心里又憋了气。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忍不住蜷起了手指,手心里麻痒感挥之不去,他的耳尖烧得滚热,面上只得冷着一张脸,从容不迫地瞪她。
“女戒女德那等玩意儿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若是指望我读了就脱胎换骨,我劝你还是别想了。”拍了拍衣摆,尤悠坐起身,指着自己鼻子笑得乖乖巧巧:“子曾今曰过:‘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我大概就是那个朽木。”
宋衍:“……”
都读过论语了,还跟他这儿装什么文盲?!宋衍无声地看着面前的妇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跟他装模作样,这得多嚣张!!
沉默了半晌,宋衍开口:“……不巧,我刚好擅长调/教朽木。”
“……干嘛好好的日子不过给自己找罪受?”
尤悠又斜眼看他,低调的嚣张:“气着了可别怪我。”
宋衍瞧着她那理所应当的神情,龇着牙森森地笑了:就不信拗不过你这小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