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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颜玉清要是还不知道他的来意,那就真是笨死了。
秦家先礼后兵,派了秦观来打头阵,见颜玉清并不买账,过了两日,又派来个精于庶务的子弟秦铮。
他不同于秦观,常年在外游历经商,让他少了秦观身上的至臻至诚,却多了几分世故狡诈,看起来也是秦家悉心栽培的对象。
“姑娘是自己换个别的营生,还是一定要我们使一些雷霆手段呢?”秦铮俯首拨弄着他腰带上的春带彩圆形玉珏,眼皮始终都未抬一下。
此时的他像极了山林深处悠闲的俯卧在铺青叠翠中,眯着眼睛戒备四周的一头懒洋洋的公狮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最在乎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若有外来入侵者,他会毫不犹豫的一扑而上,将其撕咬的连碎片都不剩。
颜玉清嘴角微扬,和煦的望着他:“什么雷霆手段,要用在我一个初来益州不久,只想做点小买卖的人身上?益州的商户,是不是都特别怕后起之秀?”
“后起之秀?”秦铮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旁边一直不停喝着西瓜汁,吃着各种坚果水果还有糕点的子恒,嘴巴圆张,故作惊讶反问道:“说的是你还是他?还是你们?”
一直吃东西的子桓一听,好像说他了,不乐意的鼓着脸咽下一大口西瓜汁,回道:“怎么,小姐姐夸我你有意见?什么雷霆闪电的,只管来便是,有甚了不起,小爷我什么没见过,不怕!”
说着,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继续吃他面前的东西,眼睛却时不时的往颜玉清这边瞄。
颜玉清忍不住扶额,老瞄我作什么,敢情你也知道这么做我会生气。动不动就抽抽的小爆发一下,那超强的自信心也是无以伦比了,这次的谈判,算是又崩了。
看着秦铮气涌如山,愤然离去的巍峨背影,子恒天真的望着颜玉清,一脸无辜:“是我把他气走的?”
颜玉清两眼一翻,呵呵,那不然呢。心下叹道:还不知道秦家会怎么对付我们呢?
看着颜玉清有些愁绪,子恒吃了口云片糕,下巴微抬,摆着手不以为意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小小的益州秦家,也值得费心。”
颜玉清被这臭小子的傲娇劲差点气笑了,心意难平,走过去故意胡乱的拨坏了他束好的头发,笑骂道:“你就吃吧!”
子恒慌忙的整理着的头发,口中还不忘呐喃喃着:“还不是因为你太高,我再不多吃点怎么行?”
正说着,青竹提了个空篮子幽怨的回来了,“今儿这是怎么了,大米都赶上金子贵了,水果也涨价了,好像一天之间,什么都贵了,而且还不只贵了一点点!”
“去别家问过了吗?”颜玉清见青竹出去一会就满脸的细汗,可见不是走的匆忙就是心中焦急,遂递了把扇子给她。
青竹扇着扇子,喝了口热茶,才回道:“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听我不是本地口音,刚才还卖别人的十钱一两的大米,到我这就突然变成一两银子了。这不是坑人么!”
颜玉清手支着下巴,靠在一个清水缎面的大迎枕上,笑盈盈道:“原来这就是他们的雷霆手段,逼得我们在这无法生存,进而要不放弃做茶叶,要不就离开益州。是我小看了秦家在益州的影响力。”
“要不让太子和当地的官员说说,秦家这是在有意哄抬物价,扰乱民生,官府是要负责的。”一旁的停云帮着出谋划策。他可不想让已经步入正轨,生意越来越好的懿馨珠宝店面临着关店停业的危险。
“不行”颜玉清马上否决,“这些日子太子都在和几个将军在秘谈北凉的军防事宜,知道他在益州的人不多,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北凉如虎似狼,不知何时又会突袭我们疆土,还是让他们早些筹谋的好。我们的事都是小事,还是自己解决吧。”
停云听了也点头表示赞同,的确,和国家大事比起来,他们这些个开与不开茶叶店的事,确实不值一提。
“要不你让石严给你运些米盐蔬肉一类的过来?反正他的船那么大。”子恒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副云淡风轻样,完全把人家的船当成自己的在打算了。
这个死孩子,不管他还真是越来越眼高于顶了。颜玉清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也别太放浪了,石家船的主意你也敢打,小心以后吃大亏。”
子恒嘴角一抽抽,垂眼不语,敢情这个小姐姐又把他子桓转换成小孩模式了,这是明目张胆的不重视他,可是他现在却无从反驳,先这么地吧,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是时机。
日头太盛,连午膳都没什么胃口,颜玉清盯着一桌子的菜没动筷子,看着吃的正香的子恒,拿着碗喝了口汤,望了望外面刺眼光线下湛蓝无云的天,真是越来越热了。
“嘭……嘭……”声从门口传来,是筷子碰撞在碗上发出的清脆响声,颜玉清循声望去,一个十五六岁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穿着蓝灰色皱皱巴巴的粗布短打衣衫,正站在门口望着他们那桌丰盛的饭菜。
“想吃?”颜玉清站起来走过去问。
那小乞丐点点头,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颜玉清说了句“等我”,就把酱排骨、烧茄子等菜连同香喷喷的白米饭一起盛在了一个大海碗端给了他。
他感激的谢了颜玉清,正准备离开,又转回身问道:“正在装修的茗萃茶庄是姑娘家的吗?”
颜玉清不解的点点头,她在益州名气这么大了吗,连乞儿都知道她要开茶庄了。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她有些疑狐的问:“怎么了?”
那乞儿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放下碗,躬身一拜,那姿态哪还有早前屈居人下的卑微和潦倒,一身的疏朗铿锵,引人侧目。
“我本是南中一工匠家出身,一路来找寻未过门的妻子,后遭奸人所害,流落到此。曾无意中发现那帮人在你的店铺做了手脚,先前本来怕惹祸上身,装作不知,但见姑娘既肯对一个毫不相识的人出手相助,我又怎可忘恩负义。故,特此告知。”
正当那乞丐准备转身离去,颜玉清叫住他问:“你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铺子施工时她也经常去看,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啊。
那乞丐颔首道:“没了承重的主柱,恐有坍塌的风险。”
颜玉清听闻,心口一揪,秦家好狠的心,竟想将他们长埋于此。
她去了趟茗萃茶庄,经过一番仔细勘察,发觉不仅主柱有问题,就连主梁、墙壁等都不合格,这要是放在现代,就是个豆腐渣工程,危房。
于是,她抓来个包工头问:“你给秦家装修过?”
看着旁边殷风拿明晃晃的钢刀有意无意的朝他扫了两眼,那人马上腿软的抖了抖,战战兢兢的回道:“刚给他们家的仓库翻新过。”
“噢?”颜玉清黛眉微挑,一副黄鼠狼看到了鸡的欢喜模样。
深夜,浓烟滚滚,万里茶沫,随风四散。秦家的仓库在漫天大火中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巍然,那一路疯涨,却一直只在秦家仓库这个范围内的火势,越烧越猛。
秦家屯了一年的春茶,在这漫天大火中,被烧的灰飞烟灭。
颜玉清坐在摇椅上,看着远处的夜幕中烟火连天,火光灼烧着星辰,天上噼噼啪啪,地上一片吵杂。
她的眸子,映着外面的熊熊烈火,魅惑且妖冶。
和颜玉清的悠然自得比起来,秦府上下则显得慌张无措。
秦铮向秦家族长秦老禀道:“南中密信说今年的春茶没了,被石家和另外一个隐姓的大族全收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备用仓库的春茶还剩多少?”秦老双手撑着拐杖问。
秦铮叹了口气,“全被往年官吏和熟客订完了,现在就算临时均出一些,怕也是不够等今年的秋茶来了。再说那些人嘴刁,恐怕秋茶他们也未必肯要。”
往年秦家的春茶都是供给高官士族,秋茶才用来卖给普通百姓和酒楼,如今别说春茶了,就是秋茶,他们秦家现在也拿不出来。
“赚不到钱是小事,但是那些签了协议的茶商和官差可怎么办好,眼下没有货能拿给他们。”秦老眼中满是无奈与焦虑,整个人早已没了昔日首富族长的风采,像一个无助茫然的普通老头。
茶是不能不给的,不然多年的信誉,将付诸东流。
翌日清晨,益州满城飘香,不同于昨晚茶叶烧焦的呛人味道,清新香甜的气息远远飘来,萦绕在街上来往的行人中。
“什么味道这么清纯,好像是果香?”
“我好像闻到了茶叶的香气。”
街上的人虽然闻的不确切,但多年经营茶叶的秦家却在第一时间闻到了这独特清醇的香气。
“是茶叶”,秦老拄着拐杖从秦府大门出来,他背脊笔直,一双布满皱纹的暗沉眼睛,突然变得炯炯有神。在看到大街上行驶着的十里货车时,露出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
他朝身边的人示意了一下,那人走上前塞给车夫一点碎银,快速的询问了几句。待他再次回到老者身边耳语几句后,那老者的眼中才有了不同于刚才转瞬即逝的惊讶,而是驻足在远处,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