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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 镇羌战事
大同城修建的高大雄伟,坚固险峻,各种城防设施齐备,堪称大明居安思危的典范,当然,它这个安,还有待商榷。
大同城墙一律用整齐的石条、石板、石方、石柱等为基,墙体用“三合土”逐段逐层夯成,外围再砌以青砖。中等型号的城砖一块就重35斤,由此可见城墙的坚固和建筑的艰巨。
杨凌来到城下,仰面望去,不由暗叹一声:“雄关,真的是雄关!这样壮观的城墙,简直让人一看就丧失攻取的勇气,真不知道前年鞑子是怎样险些攻进这样一座大城,害得代王一溜烟儿跑回京城去向弘治皇上哭诉委曲。
大同城墙的正墙高三丈,正墙上还有女墙,女墙上再砌砖垛,砖垛间的垛口是守御将士的了望孔和射击口,城墙上还建有雄伟的城楼、角楼、望楼,间隔而立。楼顶是重檐九脊歇山式,外有廊柱围绕,下临马道。
这些高高低低的建筑在城墙上构筑了一道立体防线,可以观察、隐蔽、机动、射击、接应、制高和供将官居高指挥。
昨日杨凌已派人知会了那位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大同巡抚胡瓒,守城将官见是钦差的大军,忙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杨凌的铁骑轰然而出。杨凌居中在火铳营中。
前军中军出了大同城门,后军正源源跟出,杨凌勒马闪在路旁,回首望向高大巍峨的城墙,特殊的齿轮状凸凹相间的城墙外边,还建有四座孤零零的望军台,下边没有通道和楼梯,只在台顶用木板与城墙相搭才能往来。它可以在攀爬城墙的敌军背后攻击,策应、了望敌情。
杨凌不禁啧啧赞叹一声,所谓的铜墙铁壁,大概也不外乎如此了。城中,三百名佩着长柄包钢朴刀和利箭长弓地大内侍卫风驰电掣般冲向城门。
自宋以来,军中兵种划分明细,已经不象唐朝时军队那样,无论是长枪手短刀手。人人皆佩弓箭,远近皆攻,而杨凌挑的兵个个马上地上、远处近处皆可作战,是以人手一弓,大内侍卫不但武艺精湛,骑射更不在话下,不但也佩了弓,而且是三石弓。
杨凌大军后翼带着从京师运来以及本地采购的犒赏三军的物品。数十辆大车连绵不绝,速度也慢,所以此时刚刚走出城门。
守城裨将尚未下令关城,便看到又一队甲胄精良的骑兵拥来,骑队中有人大呼道:“勿关城门。后军未尽”。
未及裨将追问,三百铁骑已呼啸而过,马蹄踏在吊桥上轰然作响。这三百侍卫和其余的官兵一路来到大同,彼此已经熟稔。那些排列在最后的硬弩手不知皇帝在军中的内情,更不知杨凌令这三百人留守,见他们追来,还道是大帅特意安排在后营押阵地,所以也无人异议。
守城裨将见他们装备衣着相同,双方士卒又彼此熟稔,便不再问,待骑兵都冲出城去再升起吊桥。将城门又重重合上。
杨凌浑然不知后阵中悄然又多了三百精兵,消息做的太保密,结果就是反而有时造成更大的疏漏。大军一路行进,一个多时辰后,来到了镇羌堡附近。
前军探马递回消息,鞑靼伯颜可汗亲率铁骑此时正在关外与杨总制的大军作战,杨总制现在无暇回顾,请钦差大人先上关隘观敌瞭战。
杨凌听了精神一振。立即指挥大军加速前进。镇羌堡也是依山而建的一道关隘,左右是蜿蜒如龙的长城。距关隘两里路外各有一道增兵口直达山上烽火台。
不及赶至镇羌关,便听到山外喊杀震天,旁边出现一道增兵口,攀沿向上直达烽火台,此处修在险要的山峰上,易守难攻,所以鞑子并未攻击这里,但是从这儿已可听到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杨凌立即下马,令大军原地待命,自已只带了二百侍卫登关,到了烽火台上,一个守军把总忙上前匆匆见过钦差。杨凌急急问道:“战事如何?”
那把总也是打仗打疲了,虽对钦差很是敬畏,耳边虽是喊杀声震天,提起战事,他却若无其事地答道:“钦差大人但请宽心,鞑子隔两日总要来干上一仗,雷声大雨点小,他们攻不进来地”。
杨凌与张永这才放心,急急来到垛口向下望去,此时太阳高升,阳光直射下来,群山之间白雪皑皑,将镇羌堡关口前一片平坦的大峡谷映的清楚明朗,从这座山峰望下去一目了然。
空山陷谷间回荡着连绵不绝的喊杀声,杨凌和张永不禁被眼前的情景镇慑住了,不止是他们,那二百名亲军也是悍不畏死地战士,但是其中有些从未在边关打过仗的官兵,以及悄然带着二十名亲兵登上山的正德,趴在跺口间全都睁目咋舌。
这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战斗?
长城是蜿蜒曲折沿山修建地,这处险峰前还有一座矮山,再下边便横亘一道山谷,前方二里远便是镇羌关,相对于此处长城是折向探出的,所以在这里可以清楚看清关前的一切。
喊杀声和兵器战马混和成一股轰天价地的无限巨响,一波又一波的人潮和兵器在相互倾轧着的声音清晰地注入耳鼓,近在咫尺的一切,由于山势的原因,在这上边连滚石投下也无法砸到那些鞑子中去,只能看着他们一拨拨冲向右侧方地城关。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人马前仆后继地攻打着关隘,兵器的寒芒不时刺入眼帘,杨凌屏着呼吸,注视着这一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连一向习惯佝偻着身子、满脸谄笑的张永神情也庄重起来。
正德紧握双拳,心脏几乎跳出来。他喃喃低语:“这就是战争?”
这一幕,显然使只在兵书上看到过挥军百万这么威风的词句的他,单纯的心理受到了极剧烈的震动。
那是用鲜血和生命铺垫出来地辉煌,何等残酷。数万人马在关外地冰雪旷野、峡谷关隘中大战。
这世界上,只有万物之灵的人类,才有能力组织这么多生命,才有能力毁灭这么多生命,人类是该自豪还是悲哀?
关下喊杀喧天。黑压压地骑兵队纵马驰骋,利用他们卓绝的箭术,不断向城头发射,掩护潮水一般架着云梯和攻城战车的人马向前。
城上城下,旌旗飞舞,鞑靼军用抛石机、弩机等攻城器械,向城上抛射着巨大的石块、烧烧的火球,砸中城墙发出刺耳地轰然炸响。
城上也向城下还以颜色。远用抛石、弩箭、火炮,近用滚木、擂石、遥遥望去,不断有攀援到一半的人体惨呼着坠下城头,摔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残破的云梯、燃烧的攻城战车散落各处。
关隘上。士卒们在不停地来回走动,搬运器械的,游走射箭的,持着钩镰推拒云梯的。向城下不断投掷滚木擂石地。在这样火力密集的攻防中,仍有一拨拨悍不畏死的鞑子不断上城头,在一轮反扑后变成一堆肉酱。
一辆硕大结实的撞门车在数十名士卒的扶持下冲向关门,前端露出一丈多长地尖锐头端撞击厚重结实的城门,撞门车上安装了扇形护顶,石块砸上去、弓箭射上去都不能伤及下边的鞑子。
那一下下的撞击,把杨凌地心也提了起来,这时城头上掷下了一个个陶罐。砸在撞城车护顶上摔的粉碎,随即一枝火把掷下,整个撞城车轰地一声燃烧起来,几个身上溅了油的鞑子因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兽袍,顷刻间变成一个火人,嘶吼着满地打滚,想将烈火压灭。
杨凌在城关上看的惊心动魄,就在这时。另一支军队向正猛烈攻城的鞑靼军队掩杀过来。这里群山重重。峰峦起伏,群山中有两条峡谷通向镇羌关。一条宽敞的多,足有三十丈宽,正是鞑鞑军攻向关隘的道路,另一条只有十余丈宽,蜿蜒通向群山深处,远山上长城起伏,这条路应该是外方通向另一关口地唯一通道。
关内运兵可以直接在长城上移动,原本不必经过积雪皑皑的山谷,但是此刻,那里却有一支大军正急速行来,并且迅速形成锐角攻击阵形。
是大明军的旗帜,这支军队多是步兵,前方只有几位骑士,面对着人人皆乘马作战的鞑靼勇士,他们显然打的是扰敌的主意。阵中一员战将,擂鼓手、号角手、鸣金手、令旗手皆在身前阵列,背后一杆帅旗,上书一个王字。
守烽火台的把总喜道:“王副将自青牛岭来援了”。
杨凌听了心中一动,忙问道:“哪位王副将?”
把总道:“回大人,是杨总制帐下副将王守仁,守在青牛关,与此不过三里山路”。
杨凌“哦”了一声,连忙扶着垛口向那旗下望去,只见一位披甲将军,身披淡青色斗逢,镇定地勒马立在军中,远远的却看不清相貌。
森立地刀枪,披甲地战士肃然而立,在巨盾的掩护下弓箭手将一枝枝长箭搭上长弓,巨盾缝隙间犹如探出了一排排狼牙。
发现有明军自侧翼袭来地鞑子嚎叫着兜转马头向他们冲去,同时张弓搭箭向他们骑射。
马上的将军镇静地立在帅旗下,第一批箭到了,笃笃地射在一人高的大盾上,这批明军骑手不多,步骑隐在这么高的巨盾下,是很难受到箭袭的,但是骑兵若是接近了那就几乎是一边倒的战局了。
鞑子骑兵驰的飞快,第一排骑士距明军不到两箭地时,那位将军忽然狠狠地一挥臂,似乎轻喝了一声,明军密密的箭雨就如飞蝗一般扑来,箭疾射、马疾驰,两相争锋,骑兵驰近一箭地时。恰恰迎上第一轮箭雨,一时人喊马嘶,缺乏良好防护的鞑靼骑兵犹如脚下中了绊马索一般,顿时仆倒一片。
这时,第二轮箭雨又到了……
谷中只有五千明军,攻击镇羌堡的鞑靼军却至少有三万人,虽然暂时占了上风,可是鞑子一旦接近。那就是一边倒的屠戳了,杨凌并未发现军中有持着数米长巨枪的长枪兵,而且他们匆匆奔来,显然也不可能在谷中布置拒马桩、陷马坑、绊马索。
岭上俯瞰四野皆白,罡风浩荡强烈,峡谷山原上都积了一层雪,看上去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山舞银蛇原驰腊象,但是山谷中却是战马嘶鸣、喊杀震天。
一位鞑靼首领长枪斜指。胯下战马已如电驰而出,一马当先向明军冲去,这人将手中枪得旋风一般,将射来地利箭一一拨落,身后的鞑军如同燎原烈火一般席卷狂飙。马蹄轰隆,大地震颤,冲锋的骑士发出慑人的呼啸,声势极为骇人。
鞑子攻城的阵势乱了。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士卒向狭窄的谷口涌来,明军箭手退下,“砰!砰!砰!”一阵浓烟将谷口整个笼罩了起来,盾手分开,密集的火铳声大作,一杆杆大连珠炮,发出密集地火力,形成一波可怕的密集打击。
鞑子又齐刷刷倒下一片。硝烟尚未散尽,只见谷中那数千人马已在骑马将军的带领下转身逃向山谷深处,鞑靼人气得发疯,他们驱马刚刚冲进山口,看似慌乱逃命的明军左右一分,攸地趴在了地上。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二十门盏口将军每门炮射出百粒铁砂。这种近程打击十分可怕。弹雨遮天蔽日,前锋近四百名鞑子。包括那位骁勇之极的持枪将军,在这一阵炮雨扫过后全然不见,只有几匹混身浴血尚未死去的战马,悲鸣挣扎着,摇晃在铺满尸体的战场上。
镇羌关上战鼓雷鸣,关门打开,燃烧未尽地撞城车被推到一边,骑兵在前,犹如出闸的洪水,轻甲骑兵一轮箭雨,各自射出三矢就缓骑避在一旁,重甲骑兵随后扑出,与鞑子的铁流汇聚到一齐。
从关上望去,就象钱塘潮两股巨浪汇合的刹那,疾驰、刹那的凝止,然后便是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不时有人被挑落、砍落、刺落,血肉战场,每一个人都在拚命地挥灭着生命,刚刚还在舍生忘死地屠杀着别人的,可能现在已是马蹄下的一堆肉泥。
王汗主帐足以容纳五六十人盘膝而坐,但是此时里边却仅有七八人,就是这七八人,已是整个大漠和草原的最高主宰。骆驼毛地厚地毯上,在大帐角落里架着八个熊熊燃烧的火盆,但是帐中间众人坐处仍然有些昏暗。
伯颜可汗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变的血红,他坐在主位上,双手按膝,他头戴狍皮帽、身穿翻皮衣,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狠狠瞪着面前众人喝道:“不要再说了,我们的勇士们来到汉人的地方狩猎,喝光了家中的烈酒,吃尽了家中地牛羊,如今没有打到一件猎物,如果就此撤退,如何去见我们的族人?”
伯颜可汗一双虎目扫过,面前的人都微微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只有一个满面风霜、鹰目凛凛的四旬壮汉盘膝而坐,淡淡的不言不动。
伯颜可汗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硕伟魁梧的身子不耐地抻了抻,不满地看了那按膝不语的男子一眼,说道:“明军人马和我们相当,他们要分兵把守,我们却只需攻其一点,他们有险要地关隘可守,攻城地人马却是我们多,攻城的地点、时间,却是我们选,可是我们现在大小数十战,却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那个显得有些桀骜不驯地鹰目汉子略带不驯的扭过了头,伯颜虎目一扫,冷哼道:“火筛,你有什么看法?”
鹰目汉子淡淡地道:“大汗。我的人缺衣少穿,连战马都没了力气,如何能够发挥他们的战力?”
一个低头不语的汉子马上抬头冷笑道:“明军与我们交战,各部落损失惨重,唯有你地人马没有受到重挫,好象明军畏了你火筛勇武之名似的,处处避着你打仗。火筛是恩怨分明的英雄,自然要投桃报李啦”。
火筛勃然大怒道:“蒙力克。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盟同明军作战,从不落于人后,何曾有过私心?”
伯颜恶狠狠地瞪了他半晌,却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喝道:“蒙力克,不许胡说,火筛是我们草原的英雄。是本汗最宠信的大将,怎么会怀有私心、为了自保实力和明军有所妥协呢?”
那个叫蒙力克的首领只是嘿嘿冷笑不语,火筛气的脸色铁青,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皮袍的大汉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来,伯颜看到不禁欣然道:“乞克农,你回来了,可曾见到他们地人?”
乞克农环顾帐内。见都是鞑靼各部落的首脑人物,便放心地道:“是的大汗,我已经见到了他们的护法”。
乞克农上前躬身施礼,然后将弥勒教俞护法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在场众人听了都精神一振,伯颜长长吸了口气,霍地站起,冷峻地道:“无论如何。我们要坚持下去,如今我们的目标是正德而不在于故守的胜败!”
“汉人的天子就象一只小鸡,看到雄鹰遨翔地影子,就会吓得发抖,躲到鸡妈妈的怀抱中去”,伯颜仰天发出一阵大笑,一挥手道:“命令大军后撤,做出厌战想要逐步退出战场返回草原的假象。”。
“花当不是傻瓜。他是不会往明廷的口袋里钻的。我们要给他们留出一块可供会明盟地安全地方,放弃镇羌堡。向平顺、壶关一带移兵”
他笑吟吟地说罢,对火筛道:“火筛,你们盟的人断后,一方面阻止明军的追击,同时待弥勒教送来消息后,派出小股精兵劫掠粮草,牵制在此驻防的明军,免得我们两面受敌!”
火筛暗暗冷笑,伯颜说地冠冕堂皇,分明是已经不太信任他,只不过看样子他只是疑心自已为了保存实力与明军有所默契,倒没有怀疑他投靠明廷,所以才留下他独对明军主力,逼他与明军一战,否则就不会留他在自已后翼了。
这仗打的窝囊,他也不愿再跑去给伯颜打先锋,火筛一面拱手领命,一面暗暗盘算如何避开与明军主力决战,只是趁机掠夺些粮草,喂饱自已那些士兵的肚子。
伯颜又道:“命令攻击关隘的人马立即撤回,就让明军再得意几天吧”。
其他各部落首领听说自已可以避开令人头疼的杨一清和王守仁,到尚未遭到劫掠的县份去吃顿饱饭,也喜笑颜开,纷纷起立应命。
待众人都告辞出去,伯颜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轻轻坐回那张毛绒绒的大椅上,疲乏地叹了口气。帐侧帘儿一挑,一个一袭白衣地窈窕少女悄然走了,帐内有些暗,她踮着脚尖儿走到王座前帐上垂下的两盏牛油灯前,从纤腰上抽出一柄小小的弯刀,轻轻挑了挑灯花。
火头高了些,汗帐内亮堂许多,蒙古人大多身材高大健壮,可是她夭娇的身子却纤细苗条的多,明亮的灯光映着她的脸颊,光滑而细腻的下颌迎着光,脸颊曲线一侧明亮,一侧幽暗,轮廓优美清秀。
伯颜身侧两名侍卫忙以手贴胸,恭谨地道:“察必可敦!”
察必可敦是蒙古语皇后之意,只有大汉或王爷地主妃才可以称察必可敦,世人都知伯颜七岁时娶了他地远房叔祖母满都海斯琴为妻,在她的辅佐和黄金家族直系后裔身份地号召下,才成为草原之王。
然而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女看模样不满二十,绝不可能是如今该有六旬的满都皇后,事实上满都海斯琴在伯颜成年后就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对于她的下落人们讳避莫深。
“你们下去吧”,伯颜挥手让两名伴当退下,亲昵地对白衣少女道:“我的赛里木卓尔,到我怀抱里来”。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轻盈地走到他的身边,被他一抱,翩然跃上他有膝盖。年轻地皇后微笑道:“我的大汗,战事不顺,我们退回草原就是了,何必烦恼呢?汉人不是被你吓得不敢出关么?”
伯颜呵呵一笑,搂住她的纤腰道:“卓尔,我担心的从来不是明廷。而是我下边的那些部落,打了胜仗,掳来牛羊和奴隶时,个个都笑遂颜开,如今打了败仗,每个酋长都在算计着自已的利益,有异心的何止是火筛一个?”
赛里木卓尔温柔地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结实粗犷地脸颊上一吻。轻笑道:“别担心,我的王,在你这只雄鹰的俯视下,又有谁敢真的做出不驯的事来呢?”
伯颜大笑,一只大手已探进她的怀里。握住那一团丰盈的柔软,在她耳边说道:“说的对,所以……不管现在要损失多少人马、要有那些卑鄙地家伙在背后议论,我都要按照我的主意去做。”
年轻的皇后在他的抚弄下象一条垂死的鱼儿。无力地在他怀里挣扎着,娇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两个人已从大椅上一路滚到厚绒地毯上,衣带解开,衣衫一件件扔置在地上,很快地,一具古铜色的健硕身躯将一具柔婉香滑、白嫩如雪的胴体覆压在身上。
伯颜炙热的呼吸喷在她饱满高耸地胸膛上,他低头望着那柔腻丰盈的耸起,低声说道:“杀了正德。得到辽东、甘肃、青海,继而夺取整个天下,重回大都!我的皇后,陪着我,一路杀回去!”
嘤咛一声,两条丰满柔腻的大腿夹住了他的腰肢,伯颜在一声闷哼中狠狠地杀了下去……
长城上,杨一清笑吟吟地与杨凌、张永并肩而行。官兵们肃立在长城关隘之上。远远的不见尽头。硝烟尚未散尽,血腥气仍然清晰可闻。但是士兵们士气高昂,对于他们来说,能够打了胜仗、能够活着就是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杨凌对杨一清道:“杨总制,皇上听说大军打了胜仗,甚是欣慰,先颁下圣旨令杨大人总制三边,又令本官亲自押运些物品来劳军,米面、肉菜、果蔬、鱼蛋、被服、防治冻伤、瘟疫时症、腹泻肚疼的一应药丸膏散、防寒取暖地油脂手套柴火石炭等物,我们都运了些来,现在就在关下,还请派人点收”。
张永也笑道:“还有赏赐三军的银两,抚恤伤残士卒的银子,所需多少,也请尽快拟出名册,请书记官核实后上报,皇上对此次大捷,和消耗鞑靼,让他们偷鸡不着的战策十分开心呢,对了,怎么不见苗公公?”
张永好兵,苗逵也好兵,这两人一个掌御马监、一个掌兵营,倒也性情相投,苗逵初战不利,戴罪立功,仍任三关监军,照理来说应该也在关上才对。
不料杨一清听了也是一怔,说道:“本官将已通过军驿将消息递上京去,想必以军驿的速度,皇上早该收到了,难道皇上没有通报两位钦差?”
张永和杨凌面面相觑,杨凌摇头道:“这个……想是路上耽搁了,我们还不曾接到京中邸报”,他说的有点儿心虚,皇帝就在军中,奏折进了京也只有三大学士才看得到,正德又是秘密,恐怕除非十万火急的大事,三大学士也不敢派人将奏折送来呈给皇帝,以免泄露了消息。
杨一清道:“哦,苗公公和总兵许泰一起……”,他说到这儿忽地闭嘴,压低嗓门道:“等进了关楼再说,苗公公和许泰所执行的军务极其机密,不宜太多人知晓”。
杨凌会意地点点头,关口下扶助伤兵、清理战场地士卒仍在忙碌。杨凌又道:“杨总制,分化伯颜、火筛,消耗他们粮草地目的已达,近期应加紧攻势,将他们赶回去,眼看着再过个把月,春暖雪融,百姓也该耕种了。不可拖着他们在此耗战”。
杨一清颔首道:“杨钦差说地是,本官也正在考虑此事,不过暂时还要拖住他们几天,原因嘛,呵呵,亦与方才那件事有关,我看这几日消息也该传回来了。再拖下去我也吃不消呀。
三关数百万人口,还有十余万大军。至于战马消耗的粮草更多,备军屯田如果因为战事拖延了,仅靠朝廷地辎重粮草,朝廷负担不起,军民也要饿肚子。这是大事”。
杨一清身为三关总制,不只要负责战事,有关军政、屯田事宜都要负责,官兵屯田每年可以就地解决大量口粮。其重要性不亚于作战。
杨一清说到这儿不由叹了口气,他是三关总制,手下的兵马由大同、太原、宣府各镇总兵构成,这些长期镇守边陲的骄兵悍将,哪是那么容易听话听教的?
前些年大同总兵苛待士卒,这群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却不怎么敬畏权威的官兵就作乱把总兵官给宰了,乱哄哄的一通闹。回头朝廷想抓闹事的人都找不到。
杨一清是文官出身,但久在军中,早知道军队是个相对独立组织,在军中最讲威望、资历、地位,要么战功卓著、要么军中资历够老,总之要能镇得住场面,否则很难如臂使指的调遣军队,部署攻守。
带兵、统兵、调遣、作战中更讲究将士关系和信任、拥戴。一味酷法严厉根本镇不住这些在死尸堆里打过滚地人。要是没饭吃,那真是比打了败仗更令军心焕散的大事。
这次战事耗时太久。虽说对伯颜来说伤害更大,可是对于大明的钱粮消耗何尝不是个大问题?
杨一清轻轻一叹道:“这里山多地少,田地贫瘠,要是再遇上干旱蝗灾,收成极受影响,三关这么多军民百姓、战马牲畜,一旦缺粮,其心不稳,我正考虑春荒时让官兵再劈山多开些山田,只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罢了”。
杨凌心中一动,喜道:“既然这些贫地有如鸡肋,对于备粮并无多大影响,我有几种极高产的新作物,杨总制可愿一试?先在屯田军所试种,明年丰收,便可将种子赠予百姓,三关亦可成为西北粮仓”。
杨一清动容道:“有这种作物?”
杨凌颔首道:“是,本钦差可以担保,我从西洋引进几种作物,番薯、马铃薯、玉蜀黍,现在一亩沙土瘠薄之地种黍麦,风调雨顺老天爷给面子,打破天去也就三五百斤产量,种这种番薯可达三千斤以上,虽说是些粗粮,但用来充饥果腹却是极佳的作物,而且不与黍麦争良田,杨总制意下如何?”
杨一清听了耸然动容,说道:“亩产三千斤?不敢想,不敢想,若是不争良田、不看老天眼色,亩产一千斤,在这地方便令我谢天谢地了。至于粗粮,去他娘的,人都饿的啃树皮了,谁还计较那些?”
杨凌听这进士出身的军中名将居然也冒出一句粗口,不禁哑然失笑,此时三人已走至镇羌堡关门上方地城楼边,杨一清停步笑道:“这里简陋的很,不过总算能遮挡风雪,二位钦差请进”。
杨凌笑道:“总制大人客气了”,他扭过头来,对二百亲军侍卫道:“你们不必候在这里,下关隘协助守军将米面肉食……食……食……”。
人群后一道人影在他一扭身的刹那急急向几名侍卫后面躲去,只是这人他实在再熟悉不过,只瞧了那一眼,就惊得睁大了眼睛,再也不肯错开眼珠。
杨凌的异状让所有士卒都扭头望去,城关上一时鸦雀无声。那名小校尉在一个高个子侍卫后边站了会儿,慢悠悠地又晃了出来。
杨一清和张永看见了,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雪白,三个人直勾勾地看着那,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众侍卫看到三位大人地目光,刷地一下向两边闪开,将那英俊帅气的小校尉晾在那儿。
正德虽说走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可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敢瞪圆了眼睛这么死盯着他看,弄得他也不自在起来。
正德很腼腆、很不好意思地向他们笑了笑,慢慢走了过来,忸忸怩怩的象个大姑娘似的,差点儿走成了顺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