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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场战斗中,孙坚究竟有没有手下留情,陈蓦并不知清楚。
他只知道,孙坚从始至终都带着凛冽的杀意,仿佛要拉自己为他陪葬,回想起孙坚那双充满的杀意的眼睛,直到现在陈蓦仍然都感觉毛骨悚然,尤其是那最后的一击,孙坚毫无保留的一拳让自己清楚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可是,在此之前,孙坚却有三次机会可以杀死自己,然而他没有那么做,直到第四次他这才狠下杀手,如果不是那时候被逼入绝境的自己奇思妙想想出了一个办法破解了孙坚的虎咆,如果不是那时候自己下决心孤注一掷,后果不堪设想。
“……”
想到这里,陈蓦渐渐有些明白孙坚那时候的想法了。
“武人的么……”
仿佛明白了什么,陈蓦自嘲地摇了摇头。
--次日晌午时分,黄巾大营--
按照之前的约定,陈蓦在营内等候江东军使者的到来,正如他所料,江东军派来了黄盖作为谈和的使者。
在两名黄巾士卒的指引下,江东军大将黄盖腰配利剑大步走了进来,与坐在主位上的陈蓦四目相对,在他身后,跟着一名身穿皮甲的护卫,一直低着头,看上去有些瘦弱,并不惹人注目
进帐之后,黄盖首先警惕地打量了一眼四周,他略感惊讶的发现,帐内仅仅就只有四个人,身坐主位的陈蓦、坐在帐内左侧首位的张白骑,以及帐内左右两名身着铠甲、手握利刃的护卫,除此之外,既没有埋伏的刀斧手,也没有作为威慑的油锅,这让黄盖对面前这位不及弱冠的少年将军的秉性有了新的认识。
“陈将军,张将军,江东军黄盖按约前来商议和谈之事!”黄盖抱了抱拳,不亢不卑地说道。
或许是看出了黄盖心中的诧异,陈蓦淡淡说道,“在下不喜虚套,我等且直入正题!”说着,他抬起手指向右侧席位,说道,“黄将军且坐!”
黄盖闻言不禁又抬头望了一眼陈蓦,只见陈蓦仅身披一件战袍坐在主位,在那战袍之下,入眼的被鲜血染红大片的绷带,自胸口到腰腹紧紧缠着,触目惊心。
“多谢!”
黄盖抱拳一礼,从容自若走向席中,望着他,陈蓦不禁有些佩服黄盖的胆量。
要知道营中有数千兵甲齐备的黄巾士卒,虽说黄盖武艺过人,即便是陈蓦也自信无法将其拿下,但是凭借营内数千黄巾士卒却足以将其擒杀,仅仅带着一名护卫就敢来到敌军营中,这黄盖的胆气,确实的令人敬佩。
就在陈蓦暗暗感叹黄盖胆气过人时,帐内却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之事。
就在黄盖走向席位的同时,他身后那名护卫突然几步窜向陈蓦,因为实在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帐内担任护卫的张燕与刘辟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当他们回过神时,却发现陈蓦早已被那名护卫扑到在地,只见那名护卫跨坐在陈蓦腰间,左手抓着陈蓦的衣领,右手手握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剑,抵在陈蓦脖子旁。
别说他们,就连陈蓦也没想到遭此变故,因为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当即被对方制住。
这骤然发难让张白骑面色大变,眼中杀意一闪而逝,拍案而起,怒色喝道,“黄盖,你敢造次!”
话音刚落,回过神来的张燕与刘辟当即抽出手中利刃,只是碍于陈蓦受制而不敢上前,而与此同时,帐外亦涌入十几名黄巾士卒,各个手握兵器,怒视黄盖。
面对着张白骑的怒声喝问,那黄盖竟然也是满脸诧异之色,望着跨坐在陈蓦腰间的护卫有些不知所措唤道,“少……少小姐?”
“少小姐?”帐内众人倍感诧异。
在帐内众人怪异的目光中,那位跨坐在陈蓦身上的护卫抬起右手摘下了头上的头盔,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众人这才意识到,这名护卫竟然是一位年仅十余岁的风华少女。
只见那名少女一手死死抓着陈蓦的衣领,一手握着短剑抵在陈蓦,望向陈蓦的眼中满是仇恨,脆声喝问道,“恶贼,你可还记得我?!”
“是你?”陈蓦微微感觉有些意外,因为这名少女,正是孙坚的义女,孙尚香。
说实话,此时的陈蓦虽说身受重伤,但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而他之所以没有动手,无非是认出了眼前的孙尚香便是当年的董白。
见自家主帅好似认得那个少女,帐内众人有些不解,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孙尚香银牙一咬,怒声说道,“正是我!当初你诛杀我全族三百口人,今日又害死我义父,此仇不同戴天!”
陈蓦闻言轻哼一声,挥了挥手叫张燕与刘辟收起了手中的利剑,望着孙尚香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动手?”
望着好似全然不当回事的陈蓦,孙尚香心中又气又怒,紧咬银牙恨不得将手中短剑刺入对方的胸膛,如果是数月之前,她一定会那么做的,但是现在,她不敢……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敢这么做,忠心耿耿的黄盖会因此丧命,宠爱她的义兄孙策会因此丧命,此刻虎丘营中韩当以及万余江东士卒都为因此为眼前这个恶贼丧命……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露出了几分犹豫,足足过了半响,只见她娇斥一声,重重将手中短剑狠狠插在陈蓦脑袋旁的地面上,双目通红略带晶莹,紧紧盯着陈蓦,用满怀仇恨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会杀你,为我全族三百口人报仇,为我义父报仇!”
说着,她满是不甘地从陈蓦身上站了起来,见此,张燕当即抬手喝道,“拿下!”
话音刚落,当即便有数名黄巾士卒赶来将孙尚香拿下,惊地黄盖当即抽出腰间佩剑,只是恐伤及孙尚香而不敢动手。
陈蓦在刘辟搀扶下站了起来,望着自己胸口绷带上渗出的鲜血暗自苦笑,随即又抬起头,望了一眼被众黄巾制住的孙尚香,忽然捡起了那柄插在地上的短剑,他认得出来,那是当初他丢给她的短剑,那时候,她还叫董白。
掂了掂那柄短剑,陈蓦走到孙尚香面前,将短剑递给她,淡淡说道,“或许有朝一日你会后悔,后悔失去了这一次绝佳的机会,也是仅有的一次……”
“哼!”孙尚香冷哼一声,奋力挣扎,从两名黄巾士卒的手中挣脱,一把夺过陈蓦手中短剑。
望着她倔强的模样,陈蓦摇头淡笑一声,随即挥挥手对张燕说道,“叫他们都退下吧!”
“这……”张燕犹豫地望了一眼黄盖与孙尚香,略一迟疑,抱拳说道,“诺!”
在张燕的示意下,涌入帐内的黄巾士卒相继退离,只见陈蓦深深望了一眼孙尚香,忽然随即转身走向主位坐下,沉声说道,“已经耽搁了许久,如果两位不介意,让我等商议一下和谈事宜,可好?”
见陈蓦并没有追究的意思,黄盖心中暗暗庆幸,说实话,孙尚香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下,险些让他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清楚地察觉到,对面的陈蓦虽说重负重伤,但是隐隐中带给他的压力却比起前些日子更加沉重,简单地说,眼前这小子比起前些日子更强了……
想到这里,黄盖暗暗叹了口气,随即打起精神,将心中烦恼皆抛之脑后,抱拳沉声说道,“陈将军,前些日子我等曾派人向贵军求和,却遭乱棍打出,而昨日将军却又派人相召,不知究竟为何?”
陈蓦闻言下意识望了一眼张白骑,见他面色有些尴尬,也不细说,含糊回答道,“前些日子陈某重伤昏迷,是故军中将士无心他顾,还望黄将军莫要在意!”
其实黄盖哪里会不明白其中缘由,他之所以那么问,无非是想试探试探陈蓦对于和谈的诚意罢了。
“那么如今,陈将军的话,可否全权代表贵军的意思?”
望了一眼张白骑,陈蓦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那好,那么将军对于谈和之事,究竟如何看待?”
只见陈蓦换了坐姿,望着黄盖沉声说道,“和谈之事,陈某可以应允,既可以放你万余兵马安然返回江东,亦可将孙将军遗体奉还……”
“当真?”一听到陈蓦愿意将孙坚遗体奉还,黄盖不禁有些心紧。
“当真!但是,我要一样东西!”
黄盖愣了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皱眉问道,“究竟何物?”话音刚落,就听坐在他下首的孙尚香冷笑一声,一脸鄙夷地望着陈蓦,显然是猜到了。
只见陈蓦伸出右手虚虚一握,一字一顿说道,“传国玉玺!”
听到传国玉玺四个字,黄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低头了思忖了片刻,含糊说道,“实不相瞒,主公早前确实得此神器,只是如今此物尚在江东……”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蓦打断了。
“陈某以诚待黄将军,亦望黄将军以诚待我,传国玉玺乃大汉帝王神器,孙讨虏心系国家,为此不惜与袁术反目,又岂会将它留在江东?必是随身携带,加以保护。陈某斗胆猜测,此物此刻想必就在虎丘营中,是也不是?”
见陈蓦一语说破自己谎言,黄盖面色微微有些涨红,低头沉默不语。
而瞧见黄盖这幅模样,陈蓦哪里还会不明白,冷哼一声,淡淡说道,“陈某言尽于此,只要你等交出传国玉玺,陈某便奉还孙将军遗体,并放你等回归江东,如若不然,那么陈某便只好亲自去找了……”
黄盖听罢,脸上露出几分迟疑,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哪里是他可以随意拿主意的,然而就在这时,却听身旁孙尚香开口说道,“当真?”
“少小姐?”黄盖惊愕地转头望去,却见孙尚香冷冷望着陈蓦,问道,“只要我等叫出传国玉玺,你便会放我虎丘万余将士安然返回江东?”
望着孙尚香眼中的质疑,陈蓦点了点头,淡淡说道,“陈某说一不二!”
“那么他呢?”孙尚香抬手指向张白骑。
其实,早在昨日陈蓦喊住张燕时,张白骑便已猜到了陈蓦的打算,是故并非出言阻止,毕竟他也认为袁术更想要的是传国玉玺,而不是孙坚的首级。
说到底,张白骑之所以要斩草除根,无非也是为陈蓦考虑,倒不是说他与陈蓦关系如何密切,只是他认为如今黄巾军不能没有陈蓦,所以,他要替陈蓦解决后患,至于那传国玉玺,他也断定孙坚必然会将此物随身携带,只要能将虎丘万余江东兵围而杀之,想得到传国玉玺也不过是多费些时日罢了,只可惜陈蓦对此并不领情。
不过事已至此,张白骑也不想再说什么,毕竟陈蓦是主帅,而他是副帅,是故,见孙尚香望向自己,他淡淡一笑,避嫌说道,“既然陈帅言已出,张某也只得照办,孙小姐莫要多虑!”
“好,既然如此,一日之内,我等便会给你们一个答复!”说着,孙尚香起身朝着帐外走去,黄盖一见,亦是当即起身,对陈蓦抱拳告辞,紧步跟上。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张白骑意所有指地说道,“陈帅以为,他们会交出传国玉玺么?”
只见陈蓦撑着桌案站了起来,闻言望了一眼帐外渐渐走远的二人,凝声说道,“他们没有选择!”
“呵,”张白骑轻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碗盏,轻笑说道,“但愿如此!”
陈蓦望了一眼张白骑,径直朝着内帐走去,他很清楚张白骑说这句话的含义,应该说,他了解张白骑的为人,这是一个为了黄巾甘心化为厉鬼的男人!
不说陈蓦在营内安歇,且说孙尚香与黄盖回到虎丘营寨,将玉玺之事与孙策和韩当一说,直听地二人面色微变。
“什么?玉玺?不可!”脾气耿直而冲动的孙策一拍桌案,当即否决。
孙尚香轻声劝道,“兄长,以区区一死物,换我虎丘万余将士性命,如何不可?”
只见孙策面色涨红,在帐内来回走了几圈,为难说道,“小妹,并不是为兄贪恋那神物,在此之前父亲便教导过为兄,我孙家身为汉臣,不可有非分之想,只是如今多事之秋,替天子暂为保管,待他日面见天子时,当是要躬身奉上……为此,父亲不惜与袁术反目,这才惹来杀人之祸,如今父亲尸骨未寒,我等却为求生卑躬屈膝将此神物拱手他人,他日魂归地府,又有何面目见父亲、有何面目见孙家列祖列宗?”
见孙策说什么也不同意,孙尚香急地直跺脚。
“兄长糊涂,在小妹看来,那玉玺也不过是一大块美玉罢了,倘若此物当真有那神效,大汉何以天灾人祸不断?何以盗贼四起、民生哀怨?何以连天子都遭遇不测?”
“这……那也不能拱手让给袁术!”
“让予何人不是让?”见兄长孙策气怒难消,孙尚香走上前去,抚了抚他的后背,细声说道,“小妹以为,袁术唆使陈蓦害死父亲,无非就是为夺得那传国玉玺,倘若我等拒死不交,即便侥幸觅得一条活路,日后恐怕也难安稳,不如索性就将玉玺给了袁术,换得万余将士活路以归江东。袁术既得玉玺,又见父亲故去,而兄长且年幼,必然不加以防范,如若兄长能趁此机会巩固势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江东全境,待他日挥军寿春,擒杀袁术、陈蓦二人,玉玺岂不是又失而复得?”
一席话不但说得孙策心动,就连黄盖与韩当亦是暗暗惊异,佩服孙尚香看得透彻。
听罢妹妹相劝,孙策默然走到席中坐下,捂着额头深思,见此,孙尚香继续说道,“父亲死因为何,我等皆知,但小妹以为,眼下我等势弱,袁术强盛,硬拼之下恐怕难有胜算,不如将玉玺给了袁术,换我虎丘万余将士性命,而且,兄长不妨修书一封给袁术,语气谦卑,向其乞求代父亲庐江太守一职,袁术见兄长如此懦弱,必然掉以轻心,不加以防范!”
孙策闭着眼睛反复思索着妹妹的话,黄盖、韩当、孙尚香三人静静在旁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策猛地睁开眼睛,沉声说道,“好,就这么办!”
“兄长应允了?”孙尚香露出了释怀的神色。
“啊!”只见孙策点了点头,望着自己举起的拳头凝声说道,“两年之内,我孙策会拥有比袁术更多的城池,拥有比他更多的军队,到时……”说着,他猛地一握拳头,眼中凶光一闪而逝,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无以伦比的霸气,看得黄盖与韩当心中一愣,随即面露喜色。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们隐隐从自己这位少主公的身上看到了老主公孙坚的影子……
或许这位少主公,他会超越他的父亲,成为江东霸主!
想到这里,黄盖、韩当齐声叩拜道,“倘若主公不弃,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孙策当即伸手将二将扶起,诚恳说道,“小子不才,日后恐怕还需麻烦两位伯伯……”
只见黄盖、韩当二人对视一眼,神色肃然。
“主公有命,末将等岂敢不从……从此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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