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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玉听见甘儿的话,知道与自己刚才所想一样,当下也就摆手,说自己只是玩笑,其实不必当真,自己反倒真要谢谢贵四,给自己带了笔好生意来不说,也识得这许多朋友。
贵四心里也明白,书玉是有心体量,他跟候千户性格甚似,皆是面酸嘴硬,心肠却是好的,又慈又软,当下也对书玉这小分队,生出些许好感来。
待到盘尽碗空,时候已是不早,书玉见菜饼全叫候老爷一人灭了去,旁人罢了,唯唯喜子和贵四,只是觉得不饱,现成的鸡汤,简单弄些疙瘩进去,也就将二人肚子糊饱。
见天色已晚,书玉们便欲回去,正说要去前头,跟老爷说声,贵四忙劝不必,老爷这会子不见人了。
书玉听见,方才罢了,又将明日时间约定,便驾车回去。
待到自家小院后,皮老怪们已是坐等到急了,见人到家,先是松了口气,过后便问情况如何。
书玉矜持不语,自有酒儿和皮家娘子,一五一十,细细述之,见说者天花乱坠,闻者惊心动迫,不禁好笑不已。
见毕竟无事,众人散去,书玉早早睡下,一来确实有些累了,二来,要为明日养精蓄锐,今儿不过彩排,明天才是正经的大戏上演呢!
次日,小分队依旧上山,这是每日必行之事,东平楼项目不可断,此乃长期合作关系,不可加小利而失。
在山上,书玉便特意多采集些香料叶子,尤其紫苏,挑肥大而鲜嫩的采来,预备带去候家使用。
午后,等喜子从东平楼处回来,书玉们便再次起程,向镇上进发。
贵四一早已在门口等着,见喜子马车到了,大老远就笑嘻嘻跑上前来,又是牵绳,又是卸车架子,倒是热情的很。
果然人情交际,皆产于饭桌,书玉于心中点头,不过昨日一起吃了个饭,这会子就熟得如同多年好友一般了。
“候老爷那老友,来了没有?”喜子边与贵四一起卸马,边随口问道。
“还没。上回见信上说,今日到,也许路遇见什么事耽搁了,也难说得很。最近外头不太平,路上劫匪又多,只盼别着了道才好。”贵四答道。
书玉听见好奇,便问道:“这位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说与候老爷多年交情?外放多年的京官不成?”
贵四边带她们进去,边答道:“这位洪老爷与我们老爷,那真可算得上君子之交,他是科举出身,殿试后入翰林院,职任编修。”
话正说到这里,刘妈妈先就摇头不信了:“这话令人不解,翰林院乃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入院者入翰林院者官品虽低,却被视为清贵之选,这位什么洪老爷,若真是翰林院出身,如何与个小小千户成了莫逆之交?方官向与武官没有多大交情的。”
贵四不想她一个老婆子,竟对宦海官场知之甚多,当下便仔细打眼看过她,不禁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许多事?且知之甚详,悟之且透。”
笑话!我乃堂堂前礼部尚书,金殿上御笔亲赐状元潘杰弘之女,潘书玉之,养娘妈妈子,这点子小事,我会不知道?!
书玉知道刘妈妈很想将这话吼出嗓门,可她觉得现在不是时候,罪臣不是个好名衔,以前越是风光得好,现在越显落魄的挫。
“问那许多做什么?左不过是妈妈从外头听来的,你说你的就是,我们等着要听呢!“书玉故意打岔,不让贵四追问下去,又向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即刻沉默了下来。
于是贵四再说道:“这话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原来,十年前的一个春天,三月初三,洪老爷与翰林院中诸位,正于城外一处清溪边,做那曲水流觞的高华雅事,即举行祓禊仪式之后,大家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
书玉边听边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曾于书中看过此情此景的描述,说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游戏,逸诗有云:“羽觞随波泛”,正是指的此事。
再说回这洪老爷,虽是文官翰林院中人,却是性情豪爽,举止磊拓,因是日高兴多喝了几杯,人走了他竟不动,就躺于溪边,呼呼大睡起来。
不料天有不测天云,本是晴朗无恙的天气,忽然变脸,立时就下起瓢泼大雨来,三月尚属初春,还都穿着夹衣呢,这时候身上打湿可不是玩的。
正当这洪老爷被冷雨激醒,无处可躲,狼狈不堪时,候老爷出现了,他本与夫人一起去城外西山上赏樱花,回城里就于马车上,见到洪老爷了。
书玉听到这里,不住点头道:“想是雨中送伞之情了?”
贵四好笑起来,抬眼看她道:“送把伞,这就成莫逆老友了?世上竟有这样不通之事?”
书玉嘿嘿笑了,也觉得自己心急,乱开口胡说话了。
话说这千户老爷见了这翰林院中编修,平日里清华贵重,斯文不凡,今日竟也有如此不堪之象,竟不救济对方于雨中,反而哈哈大笑,坐于自家车上,不住指点给夫人看,口中自是嘲讽讥笑。
“这样也能成老友?初次见面就不对路,洪老爷没与你家老爷没吵起来就算不错了!”听到这里,书玉有些不敢相信,这洪老爷口味也太重了吧?候千户摆明是看不上文人酸叟,洪老爷就算好友善交,也不犯交到看不上自己的人身上去吧?
说起来,这就是洪老爷独特,而不凡之处了。原来他见候千户车上讥笑,竟不自惭,更不躲闪,反直立于雨中,凭雨水打在身上,且笑且行,且行且歌,其气势之豪迈,其气质之不羁,令候千户侧目佩服不已。
当下候千户心灵神动,竟也从车上跳下,跟从洪老爷身后,随之前行,后与之并列,二人竟至携手,共于雨中泼洒,恣情狂意,任凭挥洒。
书玉们听得呆住了,果然是两位奇人怪人!书中有言,腹心相照者,谓之知心;声气相求嗜,谓之知音,总来叫做相知。这样看来,洪老爷与候千户,竟真是心气相通,彼此相知相识了。
“这就对了,想必这才算得上交心之友呢!”书玉不由得赞道。
贵四点头,又道:“可不是说?自那以后,我家老爷与那洪老爷,好到兄弟相称,生死不负,我记得洪老爷还写过一付对子,送于我家老爷,上面书:合意客来心不厌,知音人听话偏长。”
书玉便道:“是了,这是用得伯牙与子期的典故了。“
贵四哪知这什么典故,于是接下去,叹息道:“反正二人好得割头来换似的,彼时太太还在,洪老爷也总是带自家太太来这院里,四人一坐下来,就是一整天,吃喝赏花,乐子不断。那时候老爷成日子都是有说有笑的,哪像现在?一整个月也难见他一个笑脸。”
刘妈妈有些同情地说道:“想必是这洪老爷走了,太太也不在的缘故。”
贵四也说正是这样,洪老爷后来不知得罪了谁,被外放四川,做了个小小的县令,今年是第二次回京,十年了,不过两次而已。
众人说话之间,就到了后院厨房时在,甘露二人依旧正在剥果仁,见书玉们到了,皆笑着迎上前来。
“姑娘来啦?有昨日演练做底,姑娘今日必可放松,不用那么紧张了。”甘儿笑嘻嘻对书玉道。
书玉自是嘴上客气几句,众人便开始预备东西,泡发食料,洗择蔬菜。
眼见又是半个时辰下去,外头仍不见动静,书玉不禁有些担心,这人还来不来?他不来不要紧,自己这一注银子不是跑单了?小分队跟着自己,岂不是白忙了两个半天?
“喜子,你去外头探探消息,看贵四人在不在,问声话儿,这菜还做不做?那人还来不不?”书玉忍不住催喜子出去。
喜子跑到至前院门口,见齐儿正在花架子下掐老苍叶子,嘴里嘶了一声,将其引至身边。
“你怎么在这儿?候老爷呢?你不去伺候?”喜子问道。
齐儿撇了撇嘴道:“老爷一个人坐在屋里,生闷气,我有几个胆子去惹事?别的不说,从中午到现在,老爷气得饭也不曾用,他不吃也就罢了,倒忠我跟贵四也没好生吃上一口,早起巷口买得几块炊饼对付到这会子,都饿得嘴发苦,眼发花了!”
喜子听得直啧舌,叹道:“老爷这是何苦?不至于就到了这步田地吧?”
齐儿瞪他一眼道:“不是为了省钱!真当咱家就穷到如此了?!老爷是心情不好,说好要来的人,足足盼了七八年,这会子连个影儿也不见,心里难受着呢,哪里吃得下东西去!”
正说着,外头贵四火急火燎地赶了进来,一见喜子在此,拉住就道:“正好,我也省得后头传话去了,你去厨房说,快快预备!洪老爷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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