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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于泉还要再给,倒是叶子墨接过来给他放到他座位旁边,淡然地说:“一涵是不大穿这个的,她心软善良,不忍心身上穿着动物的皮。您送她,她也不穿的,还是带回去吧。”
钟于泉脸上有些尴尬,夏一涵不忍,再次强调:“我知道您心里有我,父女之间,不差一件衣服。您真心诚意的关心我,我真的很高兴了。”
听了这话,钟于泉就不再纠结那件衣服的事,他看着夏一涵,表情变的凝重。
“不瞒你说啊,宝贝女儿,爸爸是想趁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你面前,能惦记你,就多惦记你一些。爸爸这么多年在官场,得罪的人不少。最近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都把我以前的事捅到中央去了。虽然是诬告吧,这官场上的事也说不清。一个不小心,我就可能被双规,被判刑。到时候爸爸说不定就要坐牢了,别说想要给你送些东西送不成,哪怕看你一眼,自由也会受限制。”
叶子墨面色如常,心里顿时是火冒三丈。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他倒好意思在他女儿面前唱苦肉计,真是无耻之极!
要不是顾虑他女人的心情,他只怕会黑着脸对他下逐客令了。
他是省商会会长,谁不怕他,他叶子墨也没有把握能赢他。但他觉得一个男人就是该有骨气,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活,他不愿意跟他虚伪应付。
夏一涵的眉皱了起来,不自觉地看向叶子墨,目光在他坦然的脸上只停留了几秒钟,她又收回看着她父亲,不无担心地轻声说:“真有这样的事吗?那您打算怎么办?我相信您一定是正直的人,应该没有做过什么太过的事吧。您也说是诬告,不会有大问题吧?”
夏一涵是真的关心,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她父亲,他的心是真也好,是假也罢。他可以无视她这个女儿,她没办法无视她爸爸。
“问题大不大,说不清啊。不过呢,爸爸很欣慰,有你这么关心爸爸的女儿。没事,就算是真的要坐牢,也是爸爸亏欠你们母女的,该还了。你们年轻人不是说一句话,出来混总要还的吗?爸爸是罪有应得,就是有点儿不甘心。一辈子的清白,到老了,要落得个坐牢的下场。”
钟于泉长叹一声,夏一涵注意到他头发已经花白了。
坐在她面前的她的亲生父亲,叹息着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无助的老人。
他在表演,他以为她看不出来。
他忘记了,她是个孤儿,她从小在莫家长大,最大的本事就是会察言观色。她不会这个,她怎么在那里生存?
他们在通电话时,她单从声音里是听不出来他是真是假。其实她分析一下也知道他不会那么快就对她有感情,他的心没在亲情上面。
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要跟自己说,父亲对你主动示好,当然是爱你的表现,你怎么可以怀疑他的用心?
她端上菜,他还是以假乱真的笑着,她也回以微笑。她高兴,但她是强迫自己高兴。父亲就坐在她对面,她怎么能不高兴?
他不喜欢吃她做的菜,因为他不喜欢吃辣椒,但他会隐瞒,却不是因为爱,而是他来别有目的。她不是什么都想不到,她是不想想到。
她想,只要他愿意,他哪怕是永远这么虚假的对待她,只要他在笑,她就当做他是真的高兴,她也高兴,她愿意一直伪装下去。
当她看到那件貂皮大衣时,她所有的伪装真的差点就露出了破绽。
太明显的破绽了,那是钟云裳春节那段时间参加一个聚会时穿过的。
夏一涵的那一愣,心里早已经酸楚的落泪了。她心酸地发现,他父亲连有目的的接近她,给她带来的衣服都不是特意准备的,而是从他另一个女儿钟云裳那里随便拿了一件给她。
对夏一涵来说,爱是那么重要,她是那样的渴求。
她真的很想要问一句为什么,问问她的父亲,她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明明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他就不能正眼看她一眼。
可她能那么做吗?
父亲说他得罪了政敌,有人举报他,不用猜她也能想到他所说的不是政敌,而是她心爱的男人叶子墨。
要是她表现出一点点的不高兴,叶子墨发现了,只会为她跟她的父亲斗的更厉害。
他年纪大了,不一定是叶子墨的对手。要是他败了,多年积累的一切可能顷刻就化为乌有。如果是他赢了,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的,毕竟他是省商会会长,是一个省里的一把手。
付氏的重心还是在东江,商不与官斗,真把他惹急了,他下令查封付氏,那样结果可能会更糟糕。
这两个人看起来已经是势如水火,只是在她面前在伪装而已。她就是他们两人的桥梁,他们都是她最亲的人,她必须要继续当好这个桥梁。
夏一涵心里无尽的叹息,表面上却还是在微笑,她轻声对父亲说:“您别担心,应该不至于到要坐牢的地步。我是您女儿,叶子墨是您女婿。他那么有能力,怎么会看着岳父有难,不管呢?墨,你说是吗?你会为了我,帮我父亲的吧?”
夏一涵充满期待地看着叶子墨,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的很温柔,却没说话。
钟于泉等的就是夏一涵的这句话,尽管貂皮大衣没送出去,目的达到了就好了。
“墨,爸爸年纪大了,你表个态啊,我不想看到他为了这些事那么急。我知道,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能帮到他的,是不是?”
夏一涵再问,她是多么想要把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给彻底化解了啊。不只是为她父亲,也是为了她男人。
钟会长作为省商会会长,他的做派,谁不知道。
他是表面看对谁都好,实则六亲不认,他连她这个女儿都不在意,对他来说,叶子墨这个女婿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不会看叶子墨的面子,也就是说万一他真的做错了一点儿什么犯到他手里,那可能对叶子墨就是天大的劫难。
她爱他,她不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钟会长也在等着叶子墨表态,他知道叶家所有人都是一言九鼎,不会出尔反尔的。
哪怕他是为了安抚他女人,他逼他说出要帮他,他也会说话算数的。
叶子墨拍了拍夏一涵的小手,温和地说:“你放心吧,只要我能帮上的,我当然会帮。他是你父亲,我怎么会不管呢。再有,钟会长一向是谨慎,可能会把危机高估。你不用担心,他在官场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会被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弄的坐牢呢。不过这件事我还是要跟他单独谈谈,政 治上的事,你也不懂,先回卧室等我吧。”
“这……”夏一涵还是有些不放心,钟于泉朝她呵呵一笑说:“去吧,我是他丈人,我们两个人单独聊天,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夏一涵站起身,见钟于泉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子墨啊,看来我们还真是要快点儿谈,晚些我还要跟宋婉婷见面呢。这丫头,风风火火的,我怕她太晚她等不及要闯到这里来啊。”
叶子墨面无表情地接了他的话:“我们尽快谈吧,不能耽误您的事。”
夏一涵出了小会客室,到了走廊上,她还不由自主地琢磨,为什么钟会长提了两次宋婉婷。
难道宋婉婷和叶子墨还有来往,他是用这一点来威胁叶子墨,让他就范?
不,她摇了摇头,跟自己说,不该胡思乱想。他父亲对她没感情,总想着欺骗她,叶子墨不会。
他的真心,她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那是做不了假的。
她正在想着这件事,酒酒迎面走过来,甜甜地叫了声:“叶少夫人。”
“不生气了?”夏一涵笑着问她。
自从上次莫小浓的事情以后,酒酒每次跟她说话,那还真是拿出了下属对上司的尊敬来了。
夏一涵哄了她两次,她还是不高兴。
“谁跟你生气了,我哪里敢,您是叶少夫人,万一您不高兴,我饭碗都没了。”酒酒撇了撇嘴,夏一涵上前掐了下她的脸,低声说:“我怎么没看出来我是什么少夫人,我看你给我甩脸子的时候,你像是少夫人,我是你的小丫鬟。”
酒酒呵呵的乐。
“我是少夫人,我要真是少夫人,你还不一刀捅了我。看着温柔,谁敢跟你抢男人,我看你也成了母老虎了。”
“去你的吧,你才是母老虎。”夏一涵拉着酒酒,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往大厅走。
跟酒酒的和好,让她心里压抑着的一些情绪好像稍稍有了缓解。
毕竟酒酒主动示好,她总要高兴应对,装着装着,自己也就真的高兴了些。
夏一涵走后,叶子墨掏出了烟,放在小会客室的茶几上,没有递给钟会长。
就他们两个人了,他一点儿都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钟会长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他不会去考虑面子问题。
他自己拿起烟,自己点燃,睨着叶子墨,等他开口。
“你真卑鄙,她那么在意你这个父亲,你竟然能利用这一点,你会遭报应的。”叶子墨点着烟,吸了两口,狠狠地说道。
“你这么跟你岳丈说话,你才要遭报应。”钟于泉的脸上寒光一闪,也老实不客气地说道。
跟夏一涵在时,两人都微笑以对相反,这时他们两个人俨然是两只狮子,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我岳丈是李参谋长,只有把我女人当女儿的人才配做我岳丈。”叶子墨的话使得钟于泉眉头皱了皱,随后脸也是一沉,不悦地说:“小子,你就不怕我把宋婉婷真带来吗?我看你到时候恐怕就要哭了吧?”
叶子墨优雅地冲他一笑,一脸的泰然。
“你不会带,会带的话,一涵此时已经知道了。你不过是想吓唬我,想要把查你的那件事摆平。你威胁不到我,我不怕。最多就是一涵知道,以她对我的爱,加上我保护她的心,你应该能猜到,对我们的感情影响不大。我不让她知道,不是我不敢让她知道,我只是不想她多一份烦恼。你怎么说也是她父亲,你要真想让你女儿活的不痛快……”
叶子墨说到此处,停了一下,眯着眼盯着钟于泉,又加重语气冷冷说道:“总有一天你自己会活的更不痛快。”
“想吓唬我,你还太嫩了。别忘了,你狡猾,你老子可是耿直的很。你再跟我玩这种小把戏,你小心我让你老子双规。”钟于泉也眯起了眼,盯着叶子墨。
他是什么人,他向来自认为王,在东江,谁敢跟他说一个不字。
如今他被一个小辈给弄的如此被动,面子里子都让他受不了了。
“你敢动我爸爸,我会跟你拼命!我不怕死,你也不怕吗?”叶子墨狼一样的眼神带着一种压迫看着钟于泉,钟于泉自己也承认,他像叶子墨这么大年纪的时候的确不是他对手。
老狐狸阴测测地一笑,“我这么一把年纪了,我怕什么,死了也赚够了。倒是你,我怕你要是死了,夏一涵要落到宋书豪手上,你还不得气的从地下跳出来!”
“你!”叶子墨握紧拳头,眼睛霎时红了。
他怎么能想到他能狠绝到这种地步,用他自己的女儿来威胁他。
叶子墨的拳头咯咯作响,他真想狠狠地朝着钟于泉那张像鬼一样阴险的脸上砸下去。
“行了年轻人,好歹我也是你岳父,我怎么会想要那么为难你呢?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就算是真的破坏你和一涵的姻缘,也是为了我们家云裳。到底我还是要做你的岳父,钟叶两家怎么说都是姻亲,我也不会轻易的对付你爸爸,除非你太不识时务。”
叶子墨深吸气,让自己平静。
老狐狸一会儿说要对付他父亲,一会儿又说要把夏一涵许给宋书豪,不过就是想要他动怒乱了分寸。
他不能乱,斗争才刚开始,乱了就谈不好条件了。
叶子墨的自制力也是极强大的,滔 天的怒气顷刻间也就给压了下去。
两人半天都没说话,静默中,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把宋婉婷放了。”最终,叶子墨先开口。
“你拿什么跟我交换?”钟于泉沉声问。
“你把她放了,我可以让会江市理事长翻供,也可以让你那件事不再影响你的前程。”
这是钟于泉要的,不过他喜怒不形于色,也没表现出他对他的条件多感兴趣。
“如果你答应我,把宋婉婷放了,从此以后不管这件事,不会再利用她让我和夏一涵感情不和,我还可以答应你,我会促成云裳和李和泰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你不就想进中 央吗?如果李参谋长为你说话,你的胜算会高出很多。同时你也要明白,你那句话是对的,不管你多期望,云裳都不会听你的。我能说动她,达成你的心愿。当然,我不会像你那么卑鄙,如果她不愿意,我不会勉强她。最少我让她去尝试,她会去尝试的。”
钟于泉还是不说话,叶子墨知道他在衡量,他就又补充一句:“你别以为我是向你示弱,宋婉婷我随时也可以抢回来,只是天天抢来抢去的没什么意思。她在你手上最大的价值也不过就是破坏我和一涵,我想你比谁都明白,破坏了我们,我不想跟钟云裳在一起,还是不会跟她在一起。你放了宋婉婷,成全我和一涵,同时我帮你成全云裳和李和泰。你有我和李和泰两个女婿,对你来说,只有好处。”
钟于泉不得不承认,他面前的年轻人的确是把他们两人之间的形式看的非常透。
他说的确实没错,他最大限度也不过就是破坏他和夏一涵,而且要在设计非常完善的情况下,他才能做到让夏一涵对叶子墨死心,这件事难度本身就大。
叶子墨的条件非常好,既能解决眼前的危机,又能有机会让云裳嫁给李和泰。这两点对他来说,可都是求之不得的。
既然已经开口谈条件了,叶子墨就有必胜的把握。
他要的本来就简单,老狐狸算是平白无故的捡到两个乘龙快婿,他知道他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反对。
“这大概不需要考虑吧?纪委的人未必一直等,你看着办吧。”
叶子墨话音刚落,还没等钟于泉说一个好字,钟于泉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他属下的电话,他本不想在叶子墨面前接听,没接,属下竟然又打过来了。
一般没有特别大的事,他不敢在钟于泉不接电话的情况下又打一次。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回避。”他叶子墨不会差到要靠偷听别人电话才能解决问题的。
他这么说,钟于泉反而摆了摆手,沉声说:“没什么好回避的。”
说完,他按下接听键,属下焦急的声音传过来:“会长!钟小姐到宋婉婷这里来了,还带了人,她要把她带走。”
“什么?”钟于泉眉头紧皱,声音里瞬时充满了愤怒。
“她在最前面,非要我们开门,不然就要动武力了,我们怕伤了小姐,不敢动她。您看怎么办?”
“让云裳给我接电话!”钟于泉冷硬地说道,钟云裳也不避着,钟于泉属下把电话交给她,她就先叫了一声:“爸爸!”
“我的好女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钟于泉这么多年,可没这么对钟云裳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