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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苑原本就是一个偏僻的地方,而她相信她们这些人住的地方必定是北苑最偏僻的一角。
别的也就罢了,想到从前自己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将东宫这一竿子女人们欺负得可没少,如今住在一起,而自己又没有什么可辖制她们了,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皇后呢?皇后娘娘如何了?”太子妃猛然问道。
前来传旨并且押送她们前往北苑的大太监莫名其妙的瞧了她一眼,说道:“皇后娘娘自然在宫里,什么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没有受罚?”太子妃颤声道。
“放肆!”那太监脸色大变,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这么说皇后娘娘是没事了?”太子妃突然大叫起来:“这不公平!这不公平!皇后娘娘无事,凭什么本宫要迁往北苑!本宫不去!本宫不去!”
皇后娘娘是太子的母亲没有受到牵连,她是太子的妻子不也应该是相同的待遇吗?
太子妃顿时不依不饶的吵闹起来。
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明明知道无用,但是偏偏忍不住仍是要试一试。
只要一想到从前自己欺负的那些东宫里的女人,太子妃就觉得不寒而栗。那些女人之间也许也各有恩怨,但是她相信她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先对付她……
那大太监见她闹得过分,且言语之间对皇后十分不敬——谁不知道祥庆帝对皇后的感情呀?即便太子犯了事儿,皇后的位置照样稳稳当当的,谁敢这时候节外生枝触怒皇后?大太监索性命人一记手刀打晕了太子妃,直接扔上车了事。
在北苑破败的宫院中,太子妃果然没有料错,那些女人们无不对她百般欺负刁难,不到一个月,她便又气又恨的病倒了。
这一下子,缺吃少喝,又无医药,加上心中早已绝望,又存着许多的暗气,不到一个月,便含恨去世了。
周释之回到京城的时候,这场大风波已经过去两天了。该处理的、改善后的都已经悄无声息的处理干净,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众人该做什么仍旧做什么,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到这样用不着问,周释之也知道失败的必定是太子。但是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四皇子的事儿,回府之后方听说,心内不由暗暗叹息。
听说陆小暑遇险,他便忙忙的又去探了她一回。听说无恙,方才放下心来。
没两日,宫里便来了旨意,祥庆帝传召。
周释之到底在朝廷中挂了职的,离开京城虽然寻了个借口告了假,可是祥庆帝疑心病发作起来,也是不讲什么道理的,何况,他疑心周释之在这事儿上原本也没有疑心错。
周释之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方才打消了祥庆帝的疑心。不过,祥庆帝也许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留在京城中,想用又有忌惮,不用没准儿什么时候便生出异心弄出什么事儿来,便命他过年之后回原本属于靠山王的封地去。
周释之点头答应了下来,对于与陆小暑的婚事却是更加烦恼。
他必须在这之前将这件事情办下来,否则,一旦离开京城,就更难了。
可是,如今祥庆帝的儿子只剩下三皇子一个人了,这太子之位用不着想必定就是他的了!而他对陆小暑又是那等心思,这不能不令周释之和陆小暑两人为难。
对于三皇子,陆小暑是信任的,她相信他先前说过不勉强自己就必定不会勉强自己,并且一直这么安慰着周释之。
周释之口内应着,心中却暗自苦笑,三皇子可信,但还有一个皇后啊!皇后爱子心切的话,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一旦圣旨下来,可就什么都晚了!
如今祥庆帝卧病在床,周释之进宫见驾的时候皇后也陪在一旁,他即便想开口请旨也不可能,只能暂且再等等了。
好在皇后如今焦头烂额忙得不可开交,暂时还没有空来管这档子事儿。
宫里头病了的,不光只有一个祥庆帝,还有三皇子。
只不过,皇后以“省得让皇上知道了操心”为由严禁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三皇子的病,而祥庆帝经此一事大受打击,一时半会儿似乎想不起来自己的这个儿子,也就没有问到他。
可是,皇后知道,等过得三两天,他的病情渐渐好转,心情也渐渐放开之后,必定会提起三皇子的。如今,三皇子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所以,三皇子的病不能再拖,必须赶紧的好起来!
皇后心里很清楚,三皇子得的不是别的病,而是心病,这心病一多半还是由自己而来。
皇后不由暗恼,又甚是无奈:这到底是她的儿子啊!
这一日从祥庆帝那里回到坤宁宫,只略待了待,便带上晴姑姑去了三皇子那里。
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儿,三皇子宫里的奴才们见到皇后,一个个紧张的差点儿连行礼都不会了!
皇后的脸色极其不好看,见那一地跪得东倒西歪的奴才们轻轻一哼径直走了过去。
待她过去后,众人方战战兢兢的试探着抬起了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是谁也不敢起来。
三皇子正在偏殿中,靠坐在窗子边的榻上怔怔出神。
皇后轻轻咳了一声进来,他条件反射般的起身欲要行礼,只是一想到自己和她之间的真正关系,动了动嘴,那一声“母后”却叫不出来。
皇后哪里在意这个,轻叹道:“你怎么样了?你父皇好转了必定会问到你的,你瞧瞧你这气色,怎么这么不好?到时候你父皇那边传见了,你就这么去?”
三皇子垂下了头,没有吱声。
皇后见状心中更是不快,蹙眉道:“皇儿,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难道还在怪母后吗?若真是这样,你可算是糊涂了!难不成连个亲疏都分不清?太子他可是害过你的呀!要不是母后派人暗中保护,你这条小命早就送在他手里了!”
三皇子猛然抬起头来,露出恍然的神情。
难怪,他当时也很纳闷,那些突然冒出来跟太子的人动手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原来如此。
三皇子心中顿时不是滋味起来:母后她纵然有再多的不是,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到底,她是一心向着自己的……
皇后见三皇子的神情已经有所动了,便轻轻一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其实母后从前虽然想过让太子死,但是现在已经不想了,毕竟母后抚养了他一场。可是他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根本就不可能活命!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皇后认为三皇子是因为太子之死而对自己心中有怨,只好如此解释一番。
只是,这番话漏洞太多,说了出来皇后自己都不相信。
三皇子也不信,可心里却好受了些,至少这说明,母后心里已经有悔意了啊!
“母后,儿臣没有怪您,都是儿臣没用……”三皇子终于轻轻的说道。
皇后大喜,忙笑道:“好了好了,咱们都别说那些过去的事儿了!不怪你,母后怎么能怪你呢!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得向前看!皇儿啊,如今你父皇膝下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不用谁说你也应该明白,那皇位,迟早都是你的!不过,你父皇那个人疑心病重,这些天你去看他就跟往常一样,可万万不能带出什么行迹来,不然你父皇会生气的……”
皇后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说教。对这个儿子,她是真的关心,又生怕他不懂,所以话便显得有点儿多了。
三皇子眼中一黯,心中下意识的有点儿不自然起来,就好像自己抢了原本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皇后却是浑然未觉,依然笑吟吟的说着。
三皇子忽又想到她即便有千般万般的不是,终究却是自己的亲娘,这份心思也全是为了自己好,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做想才是。见她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己只好点头答应。
不出皇后所料,次日祥庆帝便想起来三皇子了,他还生怕皇后会因三皇子而想到死去的太子心里边会难过,提起来的时候还拐了好几个弯弯,谁知皇后分寸拿捏得很好,甚是体谅体贴他,并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这令祥庆帝十分欣慰。
三皇子依然如从以往那样老老实实的,说是早就想过来看望父皇,只是母后说父皇需要静养他便没进来,只在外头磕了头请安,问了问太医。
祥庆帝只当是皇后的小性子,反倒安慰了三皇子一番。
说实话,三皇子的性子太过于软弱了,祥庆帝并不看好他继承皇位,但是能怎么样?他就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啊……
不是他,也得是他!
直到这时候,周释之才将先前那一番推论告诉了陆小暑,陆小暑听得目瞪口呆,半响回不过神来:这也太离谱了点!
“等皇上身体好一点,无论如何我便求他赐婚了,咱们成了亲,就离开京城远远的吧!”周释之说道。
陆小暑深以为然。
三皇子将来是要做太子、皇上的,而且皇后多半早就知道他对自己有心,若是自己再留下来,以后难免会尴尬,倒不如远远的避开最好。
转眼又过了几日,这一日,三皇子心情烦闷出宫散步,无意中正好看见他和陆小暑举止亲昵,三皇子脸色顿时煞白,霎时就明白了陆小暑为何不愿意嫁给他。
他虽然不忍强逼她,可是意识到她心有所属,心里仍然一痛。
陆小暑没有看到三皇子,周释之却看见了。匆匆与陆小暑告别,便上了一旁的茶楼去找三皇子。
三皇子刚刚向他点头示意,是要他前去见面的。
沉默半响,三皇子冷淡道:“小暑不愿意跟我,原来是因为你。”
“是。”周释之没有客套。
三皇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有些恼,眸光一敛,道:“如果,我不让你呢?你应该知道,我若不让你,你半点法子也没有。”
如今他是祥庆帝唯一的儿子,没有什么争议他就是太子、未来的君主。
周释之笑道:“你甚至可以杀了我!不过,那也得看你的本事!小暑我是要定了!”
三皇子目光闪烁不定,半响一黯,轻叹道:“若换做我是你,我做不到如此。难怪她不喜欢我……”我自己,其实也不喜欢自己……
周释之知道三皇子与先太子、四皇子是不一样的,便放缓了生意说道:“你将来便是皇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如此执着。”
三皇子瞧了他一眼,呵呵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摆了摆手道:“你走吧!”
周释之深深瞥了他一眼,默默离开。
当皇后见三皇子闷闷不乐,再提起让陆小暑进宫时,三皇子非但没有答应,反而趁机请求皇后为周释之和陆小暑赐婚。皇后虽然心有疑惑,但也没说什么。
左右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便点头答应。
周释之和陆小暑没有想到事情竟是以这种方式解决,两人知道这是三皇子的成全,本想致谢,可三皇子再也没有出宫,也只好作罢。
祥庆帝受了伤,又受了打击惊吓,加上悲痛与伤心,一病不起,还没有过完新年,在正月里便去世了。
无可争议的,三皇子登基为帝。
皇帝驾崩,民间禁嫁娶一月,官员三月,周释之和陆小暑便将婚期定在了五月份。
渐渐的,朝臣们便发觉,三皇子虽然登基为帝,但是真正当家作主的,却是从前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新帝完全是一个被架空的傀儡而已。
三皇子从小软弱老实惯了,根本不是太后的对手,太后口口声声总说是为了他好、为他打算,他根本找不出半个字来反驳。
三皇子虽然软弱老实,但是并不傻,很快便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因痛苦而消沉,索性躲在后宫饮酒作乐,连朝也懒得上了。
太后又气又急,却是拿他无可奈何。
成亲之后,陆小暑和周释之便离开京城,回到了封地上。一来他们自己也不愿意留在京城中,新帝虽然放下了,可同在城中,心里到底膈应。二来,太后总疑心周释之跟新帝之间有什么,周释之手里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她根本查不出来,也找不到任何的把柄,但她相信肯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所以,早早的便将他们打发离京。
当京城里渐渐变成太后的地盘时,陆忠和苗翠兰借着送女儿出嫁的机会也辞官仍旧回村里去了,说是父辈夙愿已了,他在乡野待惯了,还是习惯回去。
陆文轩和穆晴一商量,也一并求去……
直到十三年后,皇帝病死,陆琦从京城中带了密信连夜疾驰出京找到周释之和陆小暑,周释之见信轻叹,终究再次暗中回京,与朝中忠于皇室的一干臣子们联合,趁着太后行宫避暑之时发动宫变,将弄权的外戚一夜之间统统拿下,扶持六岁的小皇子登基为帝,派兵软禁了太后。
大周皇朝,又掀开了新的一页。
这一次,周释之和陆小暑却没能再离开京城,只是周释之并不在朝中领职,而是利用手中的势力为小皇帝保驾护航,二人打算,等到小皇帝成年大婚之后,便再离开京城。
小皇帝许是得了父皇的言传身教,对周释之和陆小暑格外的信任。周释之不肯为官,他也不勉强。只不过从此之后,大周皇朝多了一支暗中活动、危急时刻可持御赐金牌和丹书铁劵挺身而出号召天下忠臣义士勤王的神秘军队。这支军队,世世代代由靠山王一脉掌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