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3、返京

李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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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十,不仅多尔衮与豪格带同左翼军连战大捷,自长山来南汉来会,杜度、孔有德、尚可喜、耿

    仲明等人亦运辎重炮车抵达,与大军会师。

    清军实力大增,皇太极命人架起红衣大炮,炮口对准南汉山城内不停轰击,李倧等人被困城内,粮草

    不济,没奈何派了使者前来递交国王书函。

    信中顽愚之心尽收,屈服的称呼皇太极为“皇帝”,可见李倧亦承认皇太极称帝,只是信中却仍无投

    降之意。

    我因身子虚弱,受医嘱不得不卧榻休养,为了腹中的胎儿着想,我丝毫不敢妄动,韩应奎让我做什么

    我便做什么,无有不应,只求上苍垂怜,能让我得幸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然而军中生活艰苦,常人难以想像。我的日常起居不可能让侍卫或者韩应奎这些大男人伺候,皇太极

    又因军务繁忙,即便他忧心我的身体,有心照拂,却也是分身无暇。

    平坦的小腹用手抚摸,已能感觉微微隆起,感觉像是自己胖了,添了个小肚腩。我内心欢喜,在床上

    老老实实躺了几日,忽闻多尔衮等人奉命率领左翼兵约三万人,大小战船八十余只,往攻江华岛。

    多尔衮果然骁勇,十八日出发,到得二十二日方抵达江华岛渡口,仅隔一天,便有捷报传回,清军已

    然占领江华岛,俘获朝鲜王妃一人、王子二人、阁臣一人、侍郎一人,以及群臣妻儿家眷等无算。

    皇太极有心提前结束战事,竟是不择手段,狠辣的将这些女眷做为要挟手段,逼迫李倧等人投降。

    李倧与文武百官先还是不信,二十六日,朝鲜使臣洪瑞凤等人出城至清营覆书,皇太极命英俄尔岱拿

    朝鲜大君的手书示之。洪瑞凤大惊,第二日回城,没隔半日功夫,南汉山城上空隐隐传出一片凄怅的嚎啕

    声。

    这哭声扰人,特别是到了夜晚,更是清晰可辩,催人心碎肠断。我一夜噩梦,惊惶挣扎间皇太极搂住

    我在耳边不断细语安慰,我这才全身大汗淋漓的混沌睡去。

    第二日醒来,感觉身下有种湿漉的异样,胆颤心惊的探手一试,指尖上竟是一片黯淡血红。我顿时眼

    前一黑,牙关紧扣,生生的闭过气去。

    “悠然……悠然……”

    “娘娘!醒醒……皇上,娘娘若是再这么昏迷不醒,于腹中胎儿有损无益……小的无能,只恐保不住

    ……”

    迷懵间我猛地一颤,受刺激的挣扎着撑开了眼睑,晕眩无力的低吟:“求你……保住……我的孩子…

    …”

    “悠然!”皇太极疯狂大叫,满脸的心痛,“你比孩子更重要……”

    “不……”我潸然泪下,哽咽,“我要我们的孩子……”我颤抖着抓着他的衣袖,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从心底油然升起,“我盼了多久……你明知道我苦盼了多久……我要这个孩子!”我伤心欲绝,任性的垂

    泪望着他,咬唇抽泣,“我要这个孩子……”

    “好!”他吸气,语音哽咽,悲痛难忍的搂我入怀,“这个孩子咱们要定了!倾其所有,我也会守护

    住你们……为了你,普天之下没我皇太极办不到的事!”

    就在这一天,朝鲜国王李倧递交降书,称皇太极为皇帝,朝鲜为小邦,自己为臣。

    皇太极敕谕李倧,提出受降条款共计十七条。

    我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军中医疗条件甚差,军医们出门只带了治疗外伤的一些常备草药,像我这种

    胎气不稳、下血不止的状况,别说韩应奎并非专攻妇科类的大夫,即便他是,也苦无良药保胎。

    我不清楚韩应奎到底和皇太极说了些什么,只是这两日皇太极面色愈发难看,看着我时常常流露出一

    种心痛到绝望无力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心底冰凉,生不如死。

    三十日辰时,李倧脱下龙袍,仅着一袭青衣,带领群臣出西门至汉江东岸的三田渡受降坛,献明朝所

    赐敕印。

    我软绵绵的坐在皇太极身后的软椅之中,全身裹着雪白的貂裘,寒风萧萧下,李倧颤巍巍的带着自己

    的三个儿子,手捧敕印一步步走向受降坛。

    坛为九层阶,皇太极面南而坐,黄伞齐张;兵甲旗纛,森列四周;精兵数万,结阵拥立;张乐鼓吹,

    四野震撼。

    英俄尔岱在前替朝鲜君臣作前导,先引至坛外,群臣行三跪九叩之礼,一会又领至坛下,再行三跪九

    叩之礼,皇太极在座前冷笑一声:“悠然,你瞧,如今他可还能再狂妄么?”

    我知他是指登基大典上受辱一事,如今细细回想起来,不禁唏嘘感慨。使臣的不屈,结果却是换来君

    王的受辱,只不知这时李倧心里该是何等滋味。

    在英俄尔岱的引领下,李倧父子缓缓步上台阶,我瞧他神情憔悴苍白,一身青衣被风吹得撩起袍角,

    越发衬得整个人萧瑟惨淡。

    皇太极命李倧坐于左侧,之后是大清的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等,再次是李倧长子。右侧仍

    是按序坐着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等,其次是李倧次子、三子,再次是蒙古诸王。朝鲜大臣坐于

    坛上东隅,江华岛被掳之臣坐于坛下西隅。

    少时,坐定举宴,宴间行射艺表演。我坐在皇太极之后,始终感觉左侧有道目光凛冽的锁在我身上,

    然而每次我抬头探寻时,那道目光却又立即消失不见。

    待到宴罢,皇太极命英俄尔岱赐李倧黑貂袍套,白马雕鞍,又赏给世子、大臣等人貂皮袍套。赏赐完

    毕,又下旨令朝鲜君臣会见被俘的嫔宫及夫人,一时坛上亲人得见,相对泣哭。

    哭声凄厉,我听得心里又酸又涩,几欲落泪。便在这时,皇太极腾身而起,贴耳关照了英俄尔岱、马

    福塔两人几句话后,转身大步走向我。

    我抬眼诧异的望着他,他微微一笑,低头拦腰将我抱入怀里:“悠然……我带你回家!”

    “回家?”

    “是,回家……和咱们的孩子一起……回家!”

    崇德二年二月初一,皇太极将江华岛所获人畜财币,赏给各旗将领,同时宣告清军主队将先行班师回

    朝。

    二月初二,大清军队分兵四路,一路携带朝鲜世子夫妇为质,并其僚属,从大路撤退;一路翻逾铁岭

    ,出咸镜道,渡头满江退去;一路由京畿右道山路,至平安道昌城碧潼等地,渡鸭绿江上流撤离;一路由

    汉江乘船下海,悉取沿海舟楫,以硕托、孔有德、耿仲明等所领,率同朝鲜舟师,携带红衣大炮,攻取皮

    岛。

    为了尽快返回盛京,皇太极特命多尔衮、杜度率领满、蒙、汉大军,携所俘获在后行慢行,而他与我

    则在正黄旗侍卫的扈从下,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轻骑而奔。

    回家……多么仓促的一个抉择!

    这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皇太极把这次出征的原本能获得的收益无奈的放掉了一部分,作为一个向来

    身先士卒,亲临第一线的皇帝,他在胜利的最后关头很不负责的把一堆烂摊子丢给了多尔衮——那个他最

    最疼爱的弟弟,同时也是他最最防备的劲敌!

    为了我,他不得不把这一切全权托给了多尔衮!甚至还狠心撇下攻取皮岛这么重要的战事,义无反顾

    的撤出朝鲜境内!

    这一切,只为了我……只是为了我!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他笑,眼角起了几条淡淡的笑纹,更添一分沧桑与成熟并济。

    我抚着他的眼角,眼圈酸涩:“是我拖累了你……”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里渐渐的多了几分柔情:“你从未拖累我什么,是我亏欠你太多。”

    “皇太极……”

    “在。”

    “求你件事。”

    “好。”

    “朝鲜百姓无辜,你只当替咱们的孩子积福,莫让士兵再扰民夺财。”

    他顿了下,凑过唇,在我额前吻了一下,叹道:“好!我们悠然最是心慈,上天必会庇佑这个孩子。

    一切杀戮罪名且由我一人担当就是,上天若有罪罚,只降罪我皇太极一人……”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颤道:“别胡说……你我夫妻一体,祸福与共,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当日初四,皇太极即刻在回程路上书下一道圣旨,传谕各路军将领:“嗣后尔等,各值严禁所属满洲

    、蒙古、汉人士卒,勿得劫掠降民,违者该管章京及骁骑校、小拨什库等,一并治罪。劫掠之人,置之重

    典,为首者斩以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