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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剧烈一缩,他扭头,看向夜离。
夜离不意如此,呼吸一滞,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意思阙?
他看她是什么意思孤?
难道认出了她?
不会,昨夜她是女装,且戴着面具。
强自抑制住心里的慌乱,她面色如常地迎上白虎的目光,让自己微微流露出一丝诧异不解的表情。
白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扬臂挣脱开边上两个内侍太监的搀扶,缓步朝她走过来。
百官们不知他是何意,面面相觑。
夜离却是一颗心狂跳到了极致,虽极力克制,官服袍袖下的手还是不由的攥得死紧,一手心的冷汗。
白虎在她的面前站定,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末了,又后退一步,从头到脚地打量她。
这样反复确认了两遍之后,才艰难地吐出两字:“是你?!”
夜离听到“嘣”的一声,心中紧紧绷起的那根弦刹那间断裂,她同样艰难开口:“什么?夜某不懂这位公子的意思。”
白虎眸色转厉,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表情,咬牙道:“不要以为你女扮男装了,我就认不出是你!”
“女扮男装”四字入耳,夜离差点眼前一黑。
而场中百官更是一片惊错。
夜离慌乱抬眸,看向前方高座,高座上陌千羽正眸色沉沉凝着她这边,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她眼帘一颤,又转眸看向凤影墨。
出乎意料的,场中众人都看着她,独独凤影墨没有,他正微低着眉目,不知看向自己身前的何处,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就是昨夜跳灯伞舞的那个女子!”
白虎再度出声逼近,夜离连忙将视线收回,强自镇定。
“公子说笑了,虽然夜某是一阉人,可终究是男子,又岂会跟什么跳灯伞舞的女子扯上关系?”
淡定自若地将这句话说完,夜离已是汗流浃背。
脑子里有许多想法,千头万绪,她却是一个都抓不住。
可是有一点,她却很清楚。
凤影墨跟此事脱不了关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利用那个舞娘的灯伞舞接近岳卓凡,而凤影墨却杀了岳卓凡,然后嫁祸于她跟霓灵?
是了,就是这样。
只有凤影墨知道她的计划,只有凤影墨知道跳灯伞舞的是霓灵。
她的这个方法或许能让岳卓凡一时不动和亲之念,却难保今后会不会再被提起。
只有岳卓凡死了,才能彻底解决沈妍雪的危机。
既能让岳卓凡死,又能摆脱杀人嫌疑,轻松嫁祸,凤影墨何乐而不为?
难怪昨夜他好巧不巧地也出现在夜市。
太坏了,这个男人太坏了。
下蛊试探、胁迫做事、杀人嫁祸,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心中恨极,却不得发作,目前最要紧的,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只是,白虎又怎么会认得她?
难道是……
她猛地想起昨夜在醉仙居的后院,她撞上岳卓凡,面具跌落在地上,当时白虎也在一旁。
她还以为他们没有看到她的容貌呢。
其实已经看到了吗?
若真是这样,就完了。
彻底完了。
眼前一团阴影骤然拢上,是白虎蓦地抬手伸向她的头顶,意识到对方是要去扯她头上的发带,夜离大骇,连忙挥臂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夜离也怒了。
“做什么?”白虎冷笑,眼眶红红,“是你杀了我们王爷,就是你,就是你女扮男装杀了我们王爷。”
白虎语气笃定、口气灼灼。<
在场的百官再次传来一片哗然。
谁也没注意到,这个时候凤影墨悄悄朝门口的一个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太监会意,悄声离开。
“你的心情朕理解,朕说过,定会严查此事,给贵国一个交代,你且先下去休息。”高座上的帝王终于出了声。
一边说,一边示意刚刚那两个随侍太监前去搀扶。
可白虎哪里肯依,大力甩开两人,冷眸看向陌千羽:“怎么?陛下是不相信我的话是吗?”
“不是朕不相信你的话,实在是……”陌千羽有些无奈,“若说别人,朕或许还觉得有可能,只是夜离…..你是轻罗贵宾,初次来我后幽,当然不知道这些,夜离并非为官一日两日的新人,在戒坊担任坊主已快一年,以前还在宫里做过两年的内务府总管,跟随朕多年,若说他是女扮男装,这也实在有点……”
毕竟是帝王,一言一行分寸轻重都拿捏得当,每遇比较犀利的地方,都没有说完。
可言下之意却再明显不过,夜离不会是女人。
夜离微微抿了唇,心潮起伏。
百官们对帝王的话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皇上圣明!”
“皇上所言极是!”
“……”
的确,他们认识夜离也不是一日两日,虽说此人是长得娇小了些,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有些女气,可这应该是年幼那里就被阉.割了的缘故,宫里小巧玲珑的太监多了去,总不能说大家都是女人吧?
见帝王如是说,百官又如是反应,白虎更加怒了。
“既然陛下说事情还未查明,又做什么要将话说得那么早,按照陛下的意思,不管真相如何,此人定然不会是男扮女装,那敢问陛下,查与不查又有什么关系?我又凭什么相信,陛下一定会秉公处理,给我们交代?”
“放肆!”
“大胆!”
白虎的话还没有说完,场中已有不少大臣出声喝止。
“我们皇上是一代明君,岂能容你如此出言不逊?”
相对于众大臣的愤怒,陌千羽反倒不以为意,扬扬手止了众人,再次转眸看向白虎。
“你放心,贵国王爷在我后幽出事,兹事体大,这已不是个人恩怨,是两国之间的国事,朕又岂会偏袒护私?朕说严查就一定会严查,朕说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直温润的帝王也不免冷沉了口气。
众人知道,帝王其实已经怒了。
可白虎哪管得了这些,紧接着回道:“既然陛下说要给我们一个交代,那好,现在当众对他验身,就是目前对我的交代!”
白虎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夜离。
夜离眼帘一颤,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慌乱到了极致。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你们不答应?”白虎继续咄咄相逼。
帝王再次抿紧了薄唇。
凤影墨眼梢轻掠,瞥了门口一眼。
而恰巧这一眼被夜离正好抬眸看到。
她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若这一切是凤影墨所为,若凤影墨想要嫁祸。
那也一定是想嫁祸给霓灵。
因为昨夜跳灯伞舞的是个女子,凤影墨只知霓灵是女子,并不知她其实也是女子。
在凤影墨的眼里,她验身不验身根本不重要,或者说,验了身对他还不利,因为一旦验明是男儿身,岂不是就洗清了嫌疑,那他就等于嫁祸失败。
既然想嫁祸给霓灵,依照凤影墨的手段,就一定会将霓灵推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霓灵将罪名坐实。
至于他用什么方法将霓灵推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方才他看向门口,分明就是等人。
是在等人将霓灵带来吗?
如果是这样,那霓灵岂不是……
她被
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行,不能牵出霓灵,不能让霓灵受到伤害。
在这个世上,她已然只剩下这么一个唯一的亲人,她不能让她有事。
她要保护好这个妹妹。
可是如何保护?
此刻的她,已然是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保护别人?
不,不对。
必须她自身不保了,才能保护别人。
在霓灵被牵扯出来之前,她要担尽所有责任,这样才不会连累到霓灵。
若霓灵一旦被推出来,一切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心意已决,夜离反而觉得坦然了,微微吁出一口气,她抬眸看向高座上的帝王,帝王也正好开口问她:“夜离,既然人家一口咬定你是女扮男装,你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拿些证据出来证明给人家看,这样吧,去偏殿,朕宣几个嬷嬷…….”
“不用了。”帝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夜离淡声打断。
帝王一怔,白虎一怔,全场的人都为之一怔,包括凤影墨。
所有人的目光都扬落在她的身上。
帝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去偏殿找几个嬷嬷来验身,而当事人却说不用了。
“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是不用验了,还是不用去偏殿?
前者等于公然抗旨,后者表示就在金銮殿上当着大家的面验?
众人纷纷猜测,凤影墨眸色渐深。
在大家的注视下,夜离自所站的位子出来,走了几步上前,对着陌千羽撩袍一跪:“皇上,奴才其实……”
一边说,她一边抬手探向自己的头,在手指刚刚捻上头顶束发的发带时,门口骤然传来一声低呼:“大哥!”
夜离浑身一震,手就僵在了半空。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她终究是没能来得及。
重重闭眼,她身子一颓,歪坐在地,就好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艰难回头,她看向门口。
看向门口的又何止她一人?早就她回头之前,殿中的所有人,包括白虎,包括凤影墨,包括帝王陌千羽,都早已闻声看了过去。
门外正是冬阳初升,晨曦皑皑,大门对着阳光,光影偏逆,看不清来人的脸,只看到来人身姿婀娜、娉娉婷婷。
直到莲步一步一步走近,殿内昼夜通明的烛火也让来人的面容一点一点映入众人的的眼底。
眸如月、唇如樱、长眉似柳、黑发如瀑,当那张与夜离一模一样的脸彻底呈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惊呆了。
眉眼五官两人真的一般无二,所不同的是,夜离多几分英气,而此女多几分娇媚。
没想到这样的五官配在女子脸上,竟可谓倾城。
又加上来人身穿一袭鹅黄色对襟小软袄,竖领处配着洁白的狐裘毛,越发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全场雅雀无声。
女子是随守宫门的禁卫头领进来的,禁卫头领对着帝王行了个礼:“启禀皇上,此女子说她是夜坊主的妹妹,跟昨夜轻罗国王爷一案有关,微臣见早朝未散,便擅自做主将她带了进来,请皇上恕罪!”
禁卫头领说完,女子已行至夜离的跟前,姐妹二人深深地对视了一眼后,女子也轻拂了裙裾跪于夜离的身边,对着高座上陌千羽伏地而拜:“民女夜灵拜见皇上!”
陌千羽微微眯了眸子,目光沉沉。
夜离脑中一片空白。
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强撑,在钟霓灵出现的那一刻全部轰然倒掉。
是她没用。
她终究没能护这个妹妹周全。
不仅不能护她周全,相反,还每次都是这个妹妹来救她,保她周全。
心中的愤恨来得那样突然,她转眸,冷冷看向凤影墨。
如果说方才她对此次事件是凤影墨所为还只是怀疑,那么霓灵的出现,她便完全肯定。
不然,霓灵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她远在宫外冥街,又如何知道金銮殿上发生着什么事?
必定是有人通知她。
而如今金銮殿上所站的,只有凤影墨一人知道霓灵的存在。
凤影墨,你还能更狠一点吗?
大概是不想被人看出端倪,凤影墨一直都没看她,她死死盯了他很久,他连一眼都没看过来。
前方,陌千羽已经扬手让大家平身。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离张嘴,正欲回答,边上钟霓灵已先她一步出了声:“回皇上,昨夜在醉仙居跳灯伞舞的人是我,同轻罗国王爷在画舫上小酌的人也是我,大哥同我是龙凤胎兄妹,我们两人五官几乎别无二致,或许因为如此,这位公子才认为大哥是我。”
霓灵一边缓缓说着,一边转眸看向白虎。
白虎没有吭声,显然认同了她的话,毕竟两人的样貌摆在那里,而且昨夜,他也是在那女子面具跌落在地的时候跟其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有印象的就这些。
好在此女找到了。
“那我们王爷……”白虎刚准备开口相问,钟霓灵已笃声回答:“虽然这些都是我,但是,我没杀轻罗国王爷!”
见钟霓灵双手端在身前,亭亭玉立,不徐不疾的模样,夜离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只有她知道,这个丫头心里有多害怕,端在身前的双手虽然被袍袖所掩看不到,她却能想象到这丫头一紧张就两手死死交握的样子。
虽经历钟家变故,可这些年,她没让她再吃一丝苦头,连生人外人都见得少。
那日让她见凤影墨已是非常难为她了。
今日竟然直上朝廷,面临这后幽的帝王,而且还是为这罪祸之事,她怎能不惧?
这般想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伸手轻轻握了霓灵的手腕:“灵儿……”
果然如她所料,这丫头在薄颤,她五指收了收,带了几分力道,希望能借此减少她的恐惧。
霓灵聪明,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转首看向她,微微一笑:“大哥,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杀轻罗国王爷,你相信我吗?”
夜离心中一疼,“我当然信!”
与此同时,也暗暗庆幸,昨夜之事,她大概跟她说了一些。
戒坊不是练舞的地方,所以这几日她都是在三三棺材铺里练,对于她要做什么,霓灵知道,而且,昨夜跟岳卓凡分开后,她身着女装,自是也不方便回戒坊,便也是先回了三三棺材铺,大概情形也跟霓灵聊了几句。
不然,霓灵这样贸然前来,若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被动。
另外庆幸的一点是这个傻丫头没有盲目担下所有责任,她就怕她为了帮自己脱困,连岳卓凡被杀一事也承担了下来,还好,还好。
如今,她就完全寄希望于高座上的那个男人了,希望他能查出真正的凶手,这样霓灵才能平安。
如此想着,她便拉着霓灵的手,带着她一起再次跪下。
“皇上,奴才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虽调皮贪玩了些,却绝对不是能杀人放火之辈,请皇上明察!”
夜离说完,钟霓灵也紧接着开了口。
“是啊,皇上,若人真是我所杀,我又何必自投罗网,专程跑来说明此事?”
百官们发出低低的议论声,纷纷表示霓灵所言不无道理。
陌千羽面色沉静,一双凤眸却是黑得见不到一丝光亮。
唯恐众人就此放过钟霓灵,白虎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她是不是就是利用了大家这样的心里,为了帮自己脱罪故意前来的呢?”
霓灵闻言就怒了,毕竟世事经得不多,远远没有夜离的内敛和沉得住气,她转首咄咄问向白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我杀的?就因为我昨夜跟他在画舫上喝了一次酒吗?”
白虎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冷硬驳回:“可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
王爷不是你杀的?王爷遇害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不管怎么说,你都脱不了嫌疑。”
“你——”霓灵气结,还要发作,被夜离落在腕上的手重重一握止住。
“我们没必要在这里逞口舌之争,凡事都讲的是证据,这样争来争去,证据也不会争出来,皇上英明,奴才相信皇上一定会让此案水落石出!”
不徐不疾说完,夜离伏地而拜。
边上的霓灵见状,便也躬身埋首、伏地不起。
陌千羽眸光微微敛起。
百官中有不少人纷纷出列,对夜离的话表示支持。
“是啊,皇上,此案关系重大,需得好好审理,相信此时京师衙门那边应该已经受理此案。如夜大人所言,证据是争不出来的,证据只能在现场找,我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现场勘查一番,或者去衙门看看他们有什么发现。”
当男人低醇沉稳的声音响起,夜离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竟然是凤影墨。
哈,还真是会做戏呢。
道貌岸然的沈孟也不过如此吧?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难怪沈妍雪跟他如此情投意合。
夜离伏在地上没有抬头,心里却着实恶心了一番。
不过,凤影墨出口,一句抵人家十句,且不说本就是陌千羽倚重之人,他曾经还是御史台之首,御史台专审皇家和天下大案,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他成为现在这个时候最有资格主持大局的人。
果然,凤影墨说完,百官皆都回应附和。
陌千羽也终于发了话:“此事关系到两国邦交,一定要尽快查明真相,让大理寺和御史台一并参与调查,凤台主和沈相从旁协助和监督。”
一众人领命。
夜离蹙了蹙眉,心里却并不乐观。
虽然大理寺跟御史台已是一国最高的审案机构,可有她家灭门一案一直沉冤未雪的前车之鉴在前,她已对这些部门丧失了信心。
何况,何况还有两个奸.人参与其中。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闻见大家这般,白虎也不好再做纠缠,只得抱拳道:“既然陛下已下令彻查,我便静候佳音,只是,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这个女人就脱不了嫌疑,虽不能贸然顶罪,但至少应该先关起来,陛下以为呢?”
陌千羽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当然!”
话落,当即吩咐左右:“来人,将夜灵带下去,关入大牢!”
夜离一听,心中就急了,那宫中大牢岂是人呆的地方?
天寒地冻,除了发霉的稻草无一丝敝体不说,膳食也是各宫用剩下的残羹剩汁、馊菜馊饭,钟家虽遭遇灭门之灾,可霓灵却一直被娇惯着,几时吃过这种苦?
最重要的,在宫里呆了多年,她深知宫里的阴暗,若有阴险歹毒之人存心陷害,想逃都逃不掉。
这般想着,一时就失了分寸,见两个太监过来要将霓灵带走,她一把拉住霓灵。
众人都不意她反应如此大,陌千羽皱了皱眉,沉声道:“夜离,朕只是将她暂时关押,你大可放心,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没有人会动她。”
夜离眼帘微颤。
看来,陌千羽看穿了她的心思。
“大哥,我没事,不用担心。”霓灵轻轻拂掉夜离的手,笑着安慰她。
夜离摇摇头,心如刀绞。
真是个傻丫头,手心湿哒哒的,满手冷汗,还说自己没事。
“灵儿,你放心,大哥一定尽快证明你的清白。”
“嗯,灵儿相信,灵儿等着大哥。”
一直到霓灵被带走,陌千羽离开,众人散去,夜离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定定望着身前的地面,她久久平复不下来心情。
视线所及之处,一双金线云头黑底官靴缓缓行至跟前,官靴上一截官服袍角轻曳,夜离胸口微微起伏,愤然抬眼望去。
男
人长身玉立、低敛着眉目睥睨着她。
心中怒极,夜离却愣是笑了出来:“凤大人现在满意了吧?”
“什么?”男人一脸懵懂和无辜。
夜离恨不得扇他一耳光。
强忍住满腔的怒火,夜离冷哼一声从地上起身:“没想到凤大人如此卑鄙!”
说完,也不想跟他纠缠,转身就走。
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去查岳卓凡之死。
“在夜大人的眼里,就是如此看凤某的?”身后再次响起男人的声音。
夜离脚步微微一顿,回头,“不然呢?”
男人勾唇轻笑:“凤某还以为夜大人是感激凤某的。”
“感激?”夜离嗤笑,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感激你什么?感激你将夜灵推了出来吗?”
见男人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不语,夜离又道:“别告诉我,不是你通知夜灵过来的。”
“是我通知的。”男人回得理所当然,就像是做了一件多么功德无量的事情一般。
“凤影墨,你混蛋!”夜离终于难以抑制地嘶吼出声:“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就置别人的性命于不顾,你还是男人吗?你连做人都不配!”
盛怒的火焰在心中焚烧,夜离在自己最后一点的理智被怒火焚光殆尽之前,喘息着转身,疾步离开。
她担心自己再下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出来。
眼前霓灵身陷大牢,等着她解救,她要冷静。
凤影墨看着那抹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金銮殿门口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印象中的夜离或内敛,或沉静,最多也是跟他冷言相对、相讽相讥,几时看到如此失控发这么大的火?
凤影墨耸耸肩,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是男人?
连做人都不配?
呵~
唇角一勾,凤影墨举步朝门口走去。
************
夜离马不停蹄,直奔醉仙居。
因为此事,醉仙居已经停止营业,被戒严了起来。
出示了戒坊的令牌,守卫才将她放进去。
那艘画舫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黑漆漆一片,残骸搁置在河道边上,她钻了进去。
除了烧坏烧断的船木,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仔细搜寻了一圈,也未发现什么线索,便只得作罢,出来问边上守卫:“里面的东西是不是都拿去衙门了?”
守卫说:“是的,轻罗国王爷的尸体也一起抬去了。”
夜离便又再奔京师衙门而去。
衙门里,仵作正在验尸。
就算心里再有准备,知道烧死之人必定没有什么好的死相,可当那一具烧得焦黑、面目全非的尸体映入眼底的时候,夜离还是惊了。
头发几乎烧得没有了,只有少数几缕亦被烧焦成卷,脸上被烧得完全看不出五官,身上也是,她记得昨夜他穿藏青色衣袍,如今却只有黑,也不知是衣服,还是皮肤,只有漆黑一片。
“也好,反正戴着面具,嘴还是露在外面的,能吃能喝能说。”
男人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昨夜那般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竟变成了这样,夜离心里忽然难过起来。
见过太多的残忍,看过世态的炎凉,她并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可,对于岳卓凡,她却是惋惜又歉疚。
正值风华年少,且从她让人打听他的一切和昨夜与其交往来看,是个好人,是个痴情的男人,是个君子。
而这样的人,却……
是她害了他。
“可有何发现?”略略撇开眼,她问向验尸的仵作,有些不忍心再看。
“死者的脑门上有一根银针,直中要害,所以,应该是先被人暗算之后,凶手为了毁尸灭迹,才放的火。”
果然。
她还在想,当时画舫上能够引起大火的只有烛台跟炭炉。
可岳卓凡会武功,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又怎会被火活活烧死。
所以只可能先杀后烧。
夜离刚在衙门呆了没一会儿,宫里就有人过来传话,说让衙门将案件速速移交大理寺和御史台,包括现场取得的所有证物和岳卓凡的尸体,统统都送至大理寺去。
夜离站在边上,看着那些衙役将画舫上搬下来的物件一一往外抬。
包括当时的桌椅、烛台、炭炉、沙漏…….
目光触及那个沙漏时,夜离猛地想起了一件事,顿时瞳孔一敛,喜从心来,飞快地出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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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圣上有旨,且案件重大,大理寺跟御史台一接到移交,就当即组织了会审。
会审在大理寺的审堂进行,主审官员有大理寺卿、御史台主、沈孟、凤影墨。
传到人员有钟霓灵、醉仙居主事。
听审人员有白虎。
原则上没有夜离,但是她去了,因为她戒坊坊主的身份摆在那里,众人也不好说她什么,所以,她也是听审之列。
钟霓灵跟醉仙居主事各自将自己昨夜所经历之事讲了一遍。
接着就应该到了大理寺卿跟御史台主开始审问的时间。
而这时,钟霓灵却突然出了声:“夜灵可以先问各位大人几个问题吗?”
被获得同意后,钟霓灵问了第一个问题。
“听方才醉仙居主事说,他发现画舫失火是在丑时,那时大火应该已经烧了有一段时间,请问各位大人,能确定起火是什么时辰吗?”
“按照大火扑灭现场被烧的程度来看,起火应该是在子时。”大理寺卿回道。
“嗯,”钟霓灵点头,“第二个问题,那请问轻罗王爷又是死于什么时辰?”
“仵作的验尸报告上显示,也是子时,仵作从死者的脑门上发现一根银针,应该是凶手先偷袭暗算,接着放火烧船,这两个时辰也正好对上。”
“嗯,”钟霓灵再次点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既然轻罗王爷死于子时,大火也起于子时,我一个亥时就离开了的人,又怎会是凶手?”
四个主审官一怔,不意钟霓灵第三个问题竟然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重点。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凤影墨眸色渐深。
听审席,夜离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你是亥时离开的?”上方又问。
“是!”钟霓灵笃声回答。
“你怎么知道那时是亥时?”
“我有人证!”
“谁?”
“当时负责招呼我跟轻罗王爷的那个小二。”
“传小二!”
因为会审需要,所有跟此事有关的人早已全部被传唤到了大理寺,暂候在外面,随时准备接受盘查,所以小二很快就到。
待小二行完礼,钟霓灵问他:“那夜,你中途上画舫问我们有什么需要,王爷示意你退下,我问过你时辰,然后便随你一起离开,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回我的?”
小二略一思忖,“当时小的看了一下画舫上的沙漏,回姑娘,亥时一刻。”
钟霓灵明显面色一松,下一瞬便会心笑道:“是,亥时一刻,我亥时一刻离开的。”
末了,又对前方四位主审官鞠躬行了个礼:“夜灵的问题问完了,请各位大人明鉴!”
听审席上,夜离同样松了一口气。
是的,霓灵的这些问题是她去大牢以探视之名教给她的。
她也是看到沙漏时才想起了昨夜她问过小二时辰的问题,其实当时,是想为自己的告辞找个好的理由,没想到昨夜自己随口那么一问,却成了今日保命的证据。
“没想到夜姑娘年纪轻轻,却能如此深谙审讯之道,老夫佩服!”<
开口的依旧是大理寺卿。
原则上讲,大理寺跟御史台,就像缉台和戒坊一样,都是平级,可大理寺卿在其位多年,而御史台台主却是因为凤影墨去了缉台所以才被提上来的,于是,无形中,大理寺卿就成了主审官。
其余三人自是明白大理寺卿说这句话的意思,此女不用直接陈述,而是提问,且三个问题,环环相扣、诱.人入内,不经意中让自己占尽主动,对方却无从辩驳。
这,通常是他们审讯时所用的手法。
闻得大理寺卿的表扬,钟霓灵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大人谬赞了,夜灵愧不敢当。”
大理寺卿同样一笑:“可是,夜姑娘跟这位小二哥说的可是这个沙漏?”
大理寺卿扬手指了指身前桌案,桌案上摆着画舫上取下来的烛台、炭炉之物,也包括那个沙漏。
“是!”见小二点头,钟霓灵也笃声应道。
夜离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大理寺卿再次指了指沙漏:“难道你们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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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断案,下章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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