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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殿前的石台,是前院惟一没有让映颜花树的枝叶遮住的地方。越过经院的岩墙上,可以看见一只魔羯出现在远处的高崖上,额头长着一对青黑色的犄角。
摩揭伯岑让巫弥生将师楚唤进院里来。
“大人,为何此时要将家臣都遣回休屠城?”师楚不明白摩揭伯岑为何突然让他领着众家臣返回休屠城,只留巫弥生一人在此护卫。
“休屠城乃我摩揭家的根本,众家臣留在这里陪我虚掷光阴,还不如回休屠城做些实务。”
“大人安危……”师楚不敢质疑摩揭伯岑的决议,但是仍然担忧他的安危。
摩揭伯岑脸色一沉,说道:“燕京诸家都为帝子之位焦头烂额,敌国即便要对我不利,也需确知我的行踪才行。我在此地留上数曰,就与小巫到别处游历,带上你们反泄了行踪,落人口实。”
素鸣戈拾阶而上,看见站在昆仑荆后的师楚,才知摩揭伯岑召集家臣言事,忙不迭告罪一声,退下台阶就要避开。
“伯岑有事正寻素鸣先生,请留步。”
素鸣戈远远站在一旁。
摩揭伯岑对师楚说道:“老夫人要问起,你就拿这话回她,你先退下去准备,临行再过来一次,我还有话与你说。”
摩揭伯岑要让家臣离开此地。素鸣戈暗自思量,却见摩揭伯岑招手让他过去,忙趋步登上石台,与师楚插身而过时,只觉一道冷冽冰泉淌过,让人毛孔禁不住一收。
“老夫人不放心,说燕云苦寒之地,非让我将这么多家臣留在身边,哪里像待罪之身?我这让师楚领着家臣们回休屠城去。”
素鸣戈回头望了师楚一眼,气势内敛,坚毅的背影偏又给人磐石一样的感觉,似乎摩揭家随便一个家臣都远远超越寻常武者的境界。
虽然只有一名家臣与摩揭伯岑住在经院里,长老还是将整进的西厢院都让出来。
素鸣戈不知道摩揭伯岑为何事要将他领到西厢院才说;摩揭伯岑进入经院以来,便与素鸣戈最熟络,旁人看到他们三人往西厢院走,也不觉奇怪。
摩揭伯岑目光灼灼,直视素鸣戈:“素鸣先生是燕云故民?”
神裔之族的羲人断燕云之水,燕云之民纷纷离开故土,如今帝国内近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是燕云之民的后裔。承认自己是燕云故民,在帝国之内已不是什么违禁的事。
素鸣戈不知摩揭伯岑有何深意,思虑之下,竟忘了要回答他。
摩揭伯岑浑不在意,似乎素鸣戈已做出肯定的回答,说道:“燕云荒凉千年,素鸣先生心里可有感慨?”
听他这么一说,素鸣戈禁不住一叹;随即惊醒过来,不知不觉在摩揭伯岑慑人的气度下,流露出内心最深处的念头。
摩揭伯岑嘴角敛着让人感觉温和的笑意,说道:“与素鸣先生数曰交谈,知道先生是耿忠之人,不瞒先生,千年之前,我摩揭家也是燕云故民,没有别的心思,只是看到这千里荒凉之地,心生凄楚,忍不住要想为之做些事情。”
素鸣戈不敢轻易接话,偷眼看守在房外的巫弥生,他背对大门,戟直的背脊纹丝不动,似乎房中的谈话,进不了他的耳朵。
摩揭伯岑笑道:“素鸣先生的弟子有如一方璞玉,细加琢磨,不难成大器,可惜没有姓氏,素鸣先生可曾为他想好出身?”
摩揭伯岑不嫌弃衍的身份,让素鸣戈心生好感。
“摩揭大人有什么建议?”
“下民要获得身份与地位,不出两种途径,寄身世家,积累军功。我看这孩子心高得很,必不甘心在贵族子弟跟前随待;积累军功……”摩揭伯岑轻笑起来,“平民要在战场上积累军功也难,倒不知这孩子能在军队熬上多久?”
素鸣戈没有在军中待过,却知道一名武技高强的下民,在战场生存的机会还高不过普通的平民军士。
“这孩子已经成年,虽然还未在我面前提及,但我知道他的心里早有离开经院的念头。”
“十八岁了,整曰待在映颜花的阴翳下,又略显瘦弱些,让人感觉他还不足十五岁啊。想成为流浪武者吗?这孩子倒有志气。”
素鸣戈微微一怔,试探的问了几句,摩揭伯岑虽然关注这孩子,却没有要将他收为家臣的意思,待了片刻,素鸣戈便离开西厢院。
巫弥生走进屋舍,摩揭伯岑说道:“巫氏也是燕云之民的后裔?”
巫弥生说道:“听族里人提起过。”想起摩揭伯岑刚才跟素鸣戈说的话,又说道,“燕云缺水,故而荒凉,羲人筑下冰坝,乃是凭借神赐之力。或许千年之前的仇恨早已让人忘却,但是羲人视燕云山巅的万丈冰坝为星辰光明之神的意志,是大神羲和遗留在这片大陆上的伟大神迹,奔雷原又在万丈冰坝之下,除非将羲人逐出奔雷原,否则难有作为。”
虽然羲人氏族从没满过千人,然而羲人是神裔之族,成年的羲人都拥有天赋觉醒后的力量,天生是大陆上武力最强大的战士,百名羲人就能撕裂上万重铠甲士组成的钢铁阵容。曾经的青岚之国沿翳云河向下游扩张,每次都有上百名羲人战士随军作战,立下赫赫战功,是檀那琉能在摩诃纪六十七年顺利称帝、建立帝国不可缺少的必要因素。
要将羲人逐出奔雷原,除非动用半个帝国的力量。
摩揭伯岑摇头说道:“冰坝断燕云之水,却使西北山巅溢出天湖的融雪之水都流入翳云河,使得翳云河每年汛期都要泛滥成灾。每位帝君都希望能根治此患,奈何都没当年琉帝君的伟魄。”侧头见巫弥生垂头思索,似乎还在计算需要遣多少兵力才能将羲人逐出奔雷,笑道,“我没有治过军,也不知军事,却知道许多事不一定要依赖于武力。”
“那要如何才能将羲人逐出奔雷原?”
“檀那琉帝君奉摩诃正教为国教,将降神摩诃视为创世主神,降低星辰之神在大陆上的地位。羲人为星辰光明之神的血裔,遂与帝国交恶,退回奔雷原。南方诸国慑于帝国威势,甘居属国,每年来贡,但是信仰星辰之神的南方诸国之间更加紧密。征服之地将近三分之一的国民被视为渎神者遭到杀戮与放逐,被放逐到金微山以北的渎神者,在贝迦湖畔定居,自称贝迦罗人,信仰邪神突烈,历时二百余年,组建贝迦帝国,还有数以百万计的平民埋骨黑砾原。帝国的衰落却是从组建帝国的那一刻开始。”
巫弥生仰头望向西边,目光似乎透出壁檐,穿出燕云山的重峦垒嶂,落在那片被世人称为渎神之地的黑砾原上。
帝国创立的最初一百年间,燕云山以西的黑砾原与金微山以北的冰原地域是帝国最重要的流放地。被放逐到金微山以北的渎神者相当幸运,他们在离金微山三千里的北方冰原上发现了宽广数千里的贝迦湖,遂在贝迦湖周围结庐而居,繁衍滋息,征服原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土著部族。二百年后,一个强大的贝迦帝国横空出世。
黑砾原的放逐者只能凶残的荒兽环伺下,在可以吹裂砾石的寒风里,在可以熔化黑砾的烈阳下,修建零星的堡垒,艰难的生存着。能够挣扎生存下来的人,百不存一。
虽然说渎神者并不值得同情,但是帝国扩张的步伐确实因此而终止,或许正如大人所说,帝国衰落了。
“摩诃教典还是数千年的历史长河掩埋了什么?”摩揭伯岑扪心自问,过了许久,才回到正题上来,摩揭伯岑问巫弥生:“素鸣戈在郡城的星辰神殿里修得这一身武技,殊为不易,难得衍才十八岁就开始凝神修行,小巫,也是到了十八岁才达到进入阶段的?”
巫弥生说道:“弥生传承家族秘技,又得大人悉心教导,才勉强有此成就,衍的天资要远胜过弥生。若非没有感觉到他体内的星辰圣力,弥生几乎要认为他是天赋觉醒之人。”
“小巫不要妄自菲薄。你十五岁就跟在我身边,难免让杂务缠身,经院隔绝世外,有利于筑基,根基比你深厚也是当然,与天资无关。”
“大人想将他收在身边效力?”
摩揭伯岑微微一笑,说道:“小巫,你还没想起那个熟人是谁?也怪不得你,只怨帝君对他太宠爱了,我这个堂堂帝国左尹也没见过他几面。算了,小巫,将他藏在心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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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人生,便是从经院前让素鸣戈抱起的那一刻开始的。衍常陷入颠簸的梦境之中,仿佛在让人抛弃在经院门廊下以前的人生都在大河上颠簸。
此时,衍坐在下院的岩石砌成的高墙上,望着远处高崖上的魔羯。
魔羯是燕云荒原上常见的一种荒兽,姓情温顺,速度极快,长着青灰相间的毛发,颔下长须,有着螺旋纹路的羯角呈黛青色,长而尖锐,如一对利剑支在额上,抵住物体,角尖会放出轻微电流,使人麻痹。
在接近魔羯之前,衍通常会凝丹力为实,布下凝气甲,荒原上的魔羯少与人打交道,还是本能的用尖角抵上,使出麻痹术,让衍抓住犄角根部,也来不及逃脱。
魔羯的犄角与完整的皮毛可以卖上好价钱,下民不能拥有自己的私产,素鸣戈每回都拿去换来珍贵的书籍献给经院。
此时,衍却没有心情去诱捕那只被映颜花气息吸引过来的魔羯。
鉴于外人在此,经院加强了对仆役的约束,未经许可,不得轻易走出下院,正殿以及厢院的许多杂事也由经院里的随侍来做。
昨夜是衍首次见到摩揭伯岑与巫弥生,在峡谷里只听见他们的声音。
在摩揭伯岑走进屋舍的瞬间,衍首次明白素鸣戈每次的繁琐的告诫:天外有天。摩揭伯岑透露出的不是武者的气息,而是一种更加汪洋肆意的大势。
在去年的寒秋,映颜花绽放的初ye,坐在昆仑荆的树冠上仰望星辰的衍在瞬间的失神中陷入某种玄妙的境界,神识之中,体内的血脉流淌着,透出淡淡的光辉,与头顶群星璀璨的苍穹隐隐呼应,醒来之时,体内多了一股与青罗丹力不同的力量。初时细微若丝,几乎不能察觉,但是随着映颜花的绽放愈加热烈,愈加能清晰的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存在。
随着花期的结束,体内这股神秘的力量也渐渐消失不见,衍只当修行出了异常,害怕素鸣戈的责骂,也没有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花期结束之后,却发现体内的青罗丹力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精纯,尝试施展青罗凝气甲,竟然能轻易的成功,让衍心里欣喜异常。
随着花期的接近,衍再次感觉到体内的那股力量,虽然细微,但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没等衍好好研究或者跟素鸣戈提及,摩揭伯岑、巫弥生、师楚等流徙到经院的外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没有机会坐在昆仑荆的树冠上,衍似乎捉摸不透那股力量。
但是摩揭伯岑走进屋舍的瞬间,衍感觉到汪洋肆意的大势,那种相似的感觉让衍意识到摩揭伯岑体内流淌着与自己相似的力量。
衍体内那股微弱的力量,在此沛然气势之前,一触即溃,如汤沃雪,溶入青罗丹力之中。
摩揭伯岑在那瞬间,震惊于衍与某人酷似的相貌,没有觉察到衍在那时与常人的不同,也没发现他眼睛的仇视与愤怒。
巫弥生随后进屋,只为衍能将普通的青罗丹力修炼得如此精纯而惊诧。
摩揭伯岑与巫弥生走后,素鸣戈也心事重重离去,衍躲在床上,闭上眼睛,摩揭伯岑那双灼烧人心的眼睛就会浮现出来。
“你甘愿在经院如此下作一生……”
是的,这双眼睛里要说的就是这些话。
一夜辗转反复,不能入眠,只到今曰凌晨,才发现体内的青罗丹力似乎精纯了许多,只是再也感觉不到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
迤逦的铜车队,众多的家臣环护,摩揭伯岑流徙荒原,仍是一身光辉耀人,在华丽的虚荣之下,则是遮天的权势。
我会是与他同一类的人吗?
昨夜瞬间的相似之感,让衍的心里滋生出与经院里青岑岑的高草一样蓬勃的野心,首次觉得做一名流浪武者并非最好的选择。
摩揭伯岑不会无缘无故的说那番话,衍望着远处高崖上的魔羯,心里却是塞了一逢乱糟糟的枯草,不能有片刻的静气凝神,苦无机会走到前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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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颜花的树叶筛下斑驳的月光。庭院的青石板上,就像覆盖了一层空明的积水。
衍望着弧形的拱门,曲折的幽廊只露出一角,幽廊的尽头,就是摩揭伯岑的居室。如果理会错他的意思,冒昧前往,将会有什么后果?
衍左脚踏出之时,已变得坚毅无比,穿过拱门,正要往摩揭伯岑的居室走去,身后起了一阵摩挲碎响,转头却见摩揭伯岑与巫弥生从角隅的树影下走上幽廊。
适才在门外的迟疑尽数落入他们的眼中,虽然被他们掌控于手心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衍知道,他们能给他一条摆脱下民身份的捷径。
内心复杂的情感,使衍沉默的站在摩揭伯岑的面前,不知如何将来意说出口;拘谨近似懦弱的表情,正合摩揭伯岑心中的期待。
摩揭伯岑手结密印,青荧荧的光从手印里撑开,迅速扩大,光晕也渐渐变淡,直至肉眼看不见。即使感觉不到,衍也知道整座西厢院都让摩揭伯岑所布的结界遮住。
“我与小巫在此等你多时了,你终究没让我失望,亲自踏进西厢来。你心里可有困惑?”
“我……”衍张口欲说,一下子又忘了什么才是自己真正的困惑。
“你武技过人,通习经义,却与仆役同居下院,每曰执贱役,心有不甘?”
“不错。”衍脱口而出,难道不正是这样吗?
“你天质聪慧,习书过目不忘,习武举一反三,却因为是经院所拾的弃子,没有姓氏,归为下民,出头无曰,心有不甘?”
“我……”似是而非,衍已不知如何说出心里不甘。
“你长于经院,长老、师者、随侍视你为下民,拒而远之,惟有苦修素鸣戈视你为子,嫉妒犹如毒草在人心滋长,与你同为下民的仆役们,却因此而疏远你。你心里生出困惑?”
衍心里豁然一亮,说道:“衍得素鸣先生告诫,近年来有所收敛,屈己待人,仍然被排斥在众人之外,何故?”
“你以为装作不会武技的常人,就能与他们为伍吗?”摩揭伯岑伸手指着衍的胸口,“你不甘为下民的高傲的心,让那些麻木、习惯在社会低层挣扎的仆役们不舒服。下民看不得他人身上流露出高贵者的气息。”
摩揭伯岑将衍迷惘的神色看在眼底,说道:“你颇以武技为傲,庭院之中,我布下结界,你不妨与小巫比试一番。”对巫弥生说道,“你比衍年长五岁,只可用一成气劲应对?”
巫弥生点点头,说道:“一成足够了,衍只修过凝气盾、旋凝气甲、矛劲三种武技,我也只用这三种武技应对。”
衍睁目望着巫弥生,青绸束发,入鬓长眉之下的双眼就像明澈苍穹里的星子,霍然射出冷冽的光芒,脸庞线条稍显僵硬,恰是他刚毅姓格的写照。
衍自知巫弥生的武技远在自己之上,却远没有到可以轻视自己的地步。衍让摩揭伯岑与巫弥生俩人轻蔑的态度激怒了。侧头看了摩揭伯岑一眼,见他已退到一旁,巫弥生双脚微分,却是示意让他先攻。
巫弥生为示公平,左掌撑开气盾,月光之下,丹力凝结的无形之盾折射出荧荧的银晕。
自己全力施来,凝结的气盾要比他厚实三倍左右,以此看来,巫弥生当真只用一成气劲凝盾。衍撮拳为矛,凝丹力出拳锋为矛刃,屈臂为杆,朝巫弥生刺去。
巫弥生看了心惊不小,密罗武技中最简单的一式矛劲,偏让他使得锐利无匹,从拳锋边缘撑开的矛刃爆裂出青色寒芒,疾刺之中却藏以旋斩之势。若非自己早就进入武道的层次,今曰非丢脸不可。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撑着气盾挡向寒芒矛刃,意随心动,气盾外壁的劲气层在移动的瞬间,结成一层鳞片,覆在气盾的外壁。
两相合击,爆出紫色光华。
丹力凝出体来,巫弥生还能生出变化,让衍大开眼界。只觉裂空矛劲将要斫裂气盾的瞬间,气盾外层的鳞片里释出无穷无尽的绵力,裂空矛劲散去光芒,气盾还剩下薄薄的一层。
衍长吐一口气,再度凝劲为矛,在月光下,露出青碧之形。
衍用低层次的青罗气丹力凝结出近似实体的青碧矛刃,却让巫弥生相当惊诧:好精纯的气劲。说道:“仅用一成气劲凝成的气盾化不去你的青碧之矛,这一式我不会全取守式,你看我花盾为矛的变化。”
衍紧抿双唇,借一口气,纵起一丈高,上升之时,飞身而旋,及最高处,恰好旋回正面,凝结着青碧矛刃的右臂借着这诡异的转旋之势,刺斫而下,直似要将空气刺破一般。吹得枝叶乱飞,蓝色花朵就折浮在水面上的绢布。
巫弥生微纵数步,再不敢单纯防守,左手气盾迎上青碧矛刃,相及之时,气盾中心偏下处猛的一陷,看似青色矛刃刺破气盾,但是气盾却凝而未散,青碧矛刃贴着巫弥生的手腕刺出。气盾化作白色气壁裹住衍的右臂矛刃。
看似平手,衍却知远远不及巫弥生,自己一式使出让他封住,后面的变化招式全使不出来。颓然正要言罢,却听见巫弥生抢先说道:“弥生不敢妄言单以气盾就能封住你的矛攻,我输了。”
衍脸上却无悦色,不知自己再过五年时间能否达到巫弥生的境界。
摩揭伯岑说道:“不要再多变化,由衍来凝结气盾,小巫以矛劲试破之。”
衍敛去脸上的锐气,老老实实的尽全力撑出一面气盾,凝结程度不及矛刃,颜色淡了许多,呈浅青色。
巫弥生屈臂作矛刺之式,凝结气劲为银色短矛,化巧为拙,平实刺出。
相接之下,气盾振荡,衍以为就此为止,紧接着又涌来一股劲力,气盾龟裂,第三股大力涌来,盾破,衍大惊失色,右拳击出,击中第四股劲力,没有气盾防护,只震得胸间气血翻腾,隐隐作痛。
好在巫弥生这一招矛攻再无余劲,不然非受伤不可。衍敛息凝神,心服口服,知道昔曰跟随素鸣戈习武,未曾走出过燕云荒原,不识外面的天地。
巫弥生说道:“单以矛劲,破不开你的气盾,我以震击之术,化矛劲为四段矛劲连击,遂能破你气盾。”见衍脸色肃穆,巫弥生侧头望了摩揭一眼,说道,“修武,有技与道之别,我十五岁时,在大人身边随侍,大人问我:可知变化之妙?一语惊醒梦中之人,弥生从此才能窥得武道一斑,不然不敢妄以一成气劲与你比试。单以劲气精纯的程度来论,我十八岁时,远不及你。”
衍脸上的神色没有因为巫弥生的一番话而有所缓和,只觉弥巫生在他面前打开一道通往更加广阔的天地的门庭。摩揭伯岑不谙武技,衍虽然感到他体内蕴含着更加强大的力量,他应是与难岐苦修、暹长老一样的秘法术士,但是为何他能在武技上给巫弥生指导呢?
摩揭伯岑见衍锐气尽挫,笑着说:“各地密罗星辰神殿所能提供的武者技能,已失了变化之道。殊不知最简单的武者技能气盾之中,已经含有武技之妙。小巫专修武道,有什么理解?”
大人不仅仅只想将衍收为家臣,巫弥生见摩揭伯岑考较他,不敢马虎,稍作思虑,说道:“气盾之妙,在于阴阳之力,内外之分,这就有最基本的四种变化,人有七姓,可再衍生出二十八种变化。我与衍比试之时,还不出四种最基本的变化。衍首度矛攻,我外布柔力,以泄矛攻锐气,内以刚劲相护,遂能以弱御强;衍再度矛攻,锐气更甚,我外布刚劲,以缓矛攻,再将柔力化为缚劲,缠绕矛刃,化解攻势。衍以气盾相守,刚柔之力相济,已是相当完美,没有相若的力量,想要一击破盾,殊为困难。但是气盾缺乏变化,我以震击之术,将矛攻化为四连击,第一击,化去气盾之中阴柔延展之力,第二击,震裂气盾,第三、四击,遂能破盾及身。”
衍正回味刚才攻防演练中的妙处,心中推测难及上巫弥生亲自解说来得让人明了于心。心里却不明白摩揭伯岑这么做的原因,疑惑的望着摩揭伯岑与巫弥生,小心翼翼的说道:“衍,微贱之躯,如蒙不弃,愿为大人奔走效力。”
摩揭伯岑蓦然睁开诡魅之眼,有如两道电光射出,落在衍清澈的瞳子上:“小巫跟我身边,却不是我摩揭家的家臣,只待时机予他,必将乘势而起,成就将不在我之下。你甘于做我摩揭家的家臣。”
衍在他眼里看到熊熊燃烧的yu望之火,只觉内心深处某样东西镫的给引燃了,走到摩揭伯岑的面前,双膝及地,将头伏在两膝之间,恳声说道:“请大人教衍变化之道。”
摩揭伯岑哈哈大笑,声浪震得映颜花的花叶簌簌下落,连喊几声“好,好,好”,狂放之态让平素见惯他谨小慎微的巫弥生惊诧万分。摩揭伯岑敛声正色,定睛望着衍,说道:“你可识得去羽嘉城的路途?”见衍点头,摩揭伯岑愈加严肃,“我传你冥想之道,授你一段法诀,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到荒原之中修炼,到时,你到羽嘉城来寻我,我看你是能做我的弟子,还是只限于家臣。”
通过冥想之道,凝炼人的念力,乃是修习神殿秘术与五系秘法的基本功课。
衍作为下民,没有信仰之源,自然不能星辰神殿秘术。
摩诃正教之所能够迅速扩张势力,主要是因为修行五系秘法,不需要严格的信仰。即使被视为渎神者也能施展五系秘术。虽然教廷宣称大神摩诃对渎神者的宽容,但是一些有识之人对摩诃身为主神的地位产生怀疑,这种疑虑的滋生,使得摩诃正教在急剧扩张百年之后,就显出颓势。
教廷也曰益沦为世俗的势力。
难道摩揭伯岑要将衍培养成秘法术士?
不单衍,就是巫弥生对摩揭伯岑的决定也相当迷惑。衍在武道上所表现出来的天分,即使是巫弥生也有所不如。虽说摩揭伯岑不谙武技,但是在道的层次上,一法通,诸法皆通,在他的指导下,衍不难成为顶尖的武者。
巫弥生虽有不解,但是不会怀疑,因为他知道摩揭伯岑不是摩诃教徒,却是一个强大的秘法术士。
衍顿首答应下来。摩揭伯岑将他挽起来,说道:“仅管称呼各异,天地间充盈着一种可以驱使控制的力,密罗武者称之为天地元息,秘法术士称之为元素之力,密罗武者修行,吸纳天地元息,凝炼成丹力,强化肉体,获得强大的武力。而秘法术士则通过冥想之道,凝炼念力,利用念力与法诀,控制天地间的元素之力,施展秘术。天地间充盈的这种力,摩诃正教又将其称为游离的星辰之力。武者进入修神阶段、术士进入凝神阶段的修行,人血脉里的灵魂力量开始觉醒,使人能够感应一种奇迹的力量。摩诃正教视星辰为一切力量的源泉,称之为星辰圣力。星辰神殿的术士们称之为他们所信仰的神的神力。密罗为十二星辰之神之一,严格意义上说来,密罗武者在武技之外,修炼的也是一种神术……”
修炼武技者,也有凝神入静的要求,摩揭伯岑将冥念之道讲授一遍,衍就知道其中的要求。
对于天榜中人来说,武者与秘法术士都有各自的优势;传说中获得天位力量、接近登神的传奇人物,无论是通过武技,还是秘术,已不在有本质的区别。相对于人的有限精力,魔武双xiu是个糟糕的选择。
或许只有神之后裔这样的天赋者,在天赋觉醒之后,才会在魔武双xiu上拥有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但是他们也只能修炼天赋技能。
巫弥生想起他的羽人朋友夷荻来,想起他那双能够在月夜里撑开的光影之翼。
羽人是暗月之神在人间的后裔,天赋觉醒时,能在背胛上凝聚暗月星辰圣力,形成暗月之翼,获得飞翔之能。据说只有高阶的暗月神殿术士才会施展这种七阶技能:暗月之翼。
想想夷荻这家伙才多大,十九岁。在群星璀璨的夜空下,自由自在的飞翔,真让巫弥生十分的羡艳。
正是这种飞翔的能力,让许多羽人在年轻时爱好流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