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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不过南嘉木到底是南嘉木, 茫然了之后,反倒激起对未来的斗劲。
脱离了南廷的掌控, 他无须再压制修为,无须再放缓自己学习进度, 无须再小心翼翼偷偷摸摸, 海阔鱼跃,天高鸟翔。
他的未来,有更多精彩, 而南家, 即将彻底的过去。
南嘉木身上枷锁彻底放开,灵气翻涌, 一鼓作气直接破开练气九层障壁。
南嘉木坐在院中, 将灵气尽数吸纳于身, 运转功法将灵气反复压缩提纯游走经脉, 最终纳入丹田之内。丹田之中, 暴动地灵气早已老老实实, 为南嘉木彻底掌控。
待晋阶完毕, 南嘉木散去周遭灵气。身上杂质再次用灵气洗刷一遍,五感增强,显微入境, 世界愈发清晰可辨。
他睁开双眼,见叶赟正坐在一旁打磨玉符, 显然本意是为他护法, 心下一暖, 为这叶赟的细心,也为这温暖的陪伴。
南嘉木朝他微微一笑,起身道:“多谢。”
叶赟不甚自在的偏偏头,冷漠道:“无妨,我应做的。”
南嘉木闻言笑容愈发真切,这世上没什么应不应做,只有愿不愿意做。没人规定一人应当为另一人做什么,哪怕是父母子女与道侣。他能得遇良善之人,是他的幸运。
南嘉木忽视了叶赟的冷脸,道声他先进去换身衣物,体内杂质排除,贴在肌肤上黏糊糊的让人并不舒服。
叶赟不无不可地点头,手下打磨玉符的动作未停,好似并不在意。只是南嘉木走后,叶赟大拇指摩挲着玉符,抿着嘴偷摸摸的笑了,他这新晋道侣笑起来,还真好看。
沐浴之后,南嘉木换好衣物,忽然想起赵秀如留给他的嫁妆。
准确来说,是他母亲的嫁妆。
他母亲是个凡人,当初嫁给南廷时所带陪嫁之物皆是凡物,对仙家来说不名一文,因此赵秀如看不上眼,临走前将之还给了南嘉木。
若是以往,南嘉木必定疑心其中有诈,琢磨下赵秀如又在使什么歪招鬼招,可是此时他即将离开南家,对于赵秀如的卖好他没了那股敌意,且又因着一连挣脱心魔心境提升,反倒觉得自己以往将目光着眼于南家后院,与赵秀如斗智斗勇实在是目光狭隘。
好男儿志在四方,区区南家又值当什么。
望着眼前的檀木箱子,南嘉木释然并放下以往与赵秀如的摩擦仇恨。
搁在最上边的木箱中是一嫁衣,嫁衣红似火,依稀可见当年的热情与炽烈。其上绣着五彩凤凰,彩线层次分明,绒羽纤毫毕现,好似凤凰附身其中。
凤凰于飞,栩栩欲出,特别是那只眼,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石头磨成,闪烁着墨色曜光,显得神秘而高贵。
南嘉木伸手隔空抚上那嫁衣——他多少还是留了个心眼——似乎如此便可触及到他娘亲残留于上的温度与气息。南嘉木沉浸在过往之中,并未注意到,当他右掌接近那只墨眸之际,那曜石眸子细微地闪烁了下。
随着南嘉木右手渐渐朝上,此时变故陡生,那本来安安静静的曜石忽而一动,迅疾而尖锐地刺破南嘉木肌肤,不过电光火石间便钻入他体内。
南嘉木陡然色变,体内生机源源不断消失,眨眼间南嘉木以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院中叶赟通过契约感觉到南嘉木的不对,忙起身朝房间内赶去。
南嘉木反应迅速,在“曜石”刺破肌肤的瞬间,便调动灵气阻拦他。只是随及南嘉木大呼不妙,这生物不知是什么,灵气对它竟毫无作用。
“黑曜石”顺着指腹血管朝丹田钻去,一路前行一路将生机扫之一空,若是任它继续,只怕南嘉木顿时生机丧尽魂归天地。
当此之际,南嘉木脑中那张金黄纸张忽而一动,一道道金色字迹从纸上跳跃而出,径直钻入南嘉木识海之中。
在这紧急时刻,南嘉木被迫接受传承塞进来的知识。
南嘉木骂了声脏话,不得不翻阅这金色字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升降出入兮,无器不成……”
“物周为器,形乃成器,无物不可成器……”
南嘉木恍然陷入顿悟之中,心中闪过明悟。“物周为器,形乃成器,无物不可成器”,这‘曜石’亦当为器。
为器,则可炼器。
天地为炉,人体小宇宙亦可为炉,‘曜石’吸生气,炼以死气,生死二气体内升降,‘曜石’便可炼化成功。南嘉木将‘曜石’融于‘炉心’上丹田处,逆转体内阴阳,以炼器手法炼制’。
叶赟闯入房间之内时,见南嘉木正紧闭双眼手掐灵诀,面色虽苍白无血色,但一脸轻松愉悦,显然事态已经得到控制。契约之上没有其他反馈,叶赟松了口气,伸手一挥几块玉符成阵,将南嘉木护在其中,而叶赟则立于一旁继续护法。
“噬生虫。”南嘉木手捏着已被收服的‘曜石’,一贯温和的笑容有些发冷。赵秀如,我本欲与你因果两清,你为何要迫不及待的找死呢?
南嘉木才觉得自己与赵秀如难有交集,愿意就此风平浪静,可惜有人不愿这般揭过。南嘉木顿觉几次放下报复念头的自己有些傻,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有些人是不能退后的。
他抬头,瞧见叶赟,身上冷意散去,又重新挂上温润的笑,“多谢。”
叶赟朝他点点头,目光落到他掌心一动不动的‘曜石’之上,问:“这是什么?”
“噬生虫,冰贮而眠,遇生机而活,吞生机而亡。”南嘉木淡淡开口,“不过这只我炼化了下,变异了。”
叶赟没多问,既然这虫还存在,显然吞生机不会亡去,如此这噬生虫倒是偷袭自保的好底牌,“谁派的?”
“我那好继母。”南嘉木斜着眼望向叶赟,笑得眉眼弯弯,好似再说什么开心之事,“我要她死,你会阻止我吗?”
叶赟抬眸瞧向南嘉木,从他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歇了解读的心思,道:“若须帮助,可与我说。”
南嘉木笑容真切了些,继续道:“不问我为什么?”
叶赟不语,明摆着的事实,何必相问。他掏出个储物袋塞给南嘉木,起身出了门。
南嘉木神识一扫,讶异地发现其中皆是符箓,纸符玉符,一阶二阶皆有,像是叶赟将他所有家当都交给了他。
南嘉木将储物袋一抛一抛的,挑眉暗忖,这是成亲上交家产?
随即南嘉木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不过是相伴道友,哪来的成亲,都怪这天婚契约太过暧.昧霸道,让人容易想歪。
他先给南家在赤霞宗修行的一名元婴老祖宗传了通讯符,赵秀如想南峰南雅借助南家之势道途坦荡,他就彻底斩断她的希望。之后,南嘉木犹豫了会,又发了张传讯符出去。
他望着那玉符飞出小院,眉目间纠结不已,纠结了会,南嘉木释然了。先辈间的事与他何干,他只是个小辈而已。
南嘉木将嫁妆重新收好,溜达达出了门。叶赟已经脱掉红色婚服换成一身黑色麻衣,南嘉木有些可惜不能多瞧,叶赟着红,别有一番艳丽之色。
“早,朝食我要吃五谷灵粥。”南嘉木跟叶赟打声招呼后,张口就提出自己的要求。
还真不客气,叶赟望了南嘉木一眼,开口道,“没灵谷,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呢。”南嘉木见叶赟板着张俊脸,忽然起了调戏心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了你,自然是以你为先。赟儿,为夫对你的心天地可鉴呢。”
叶赟觉得有股热气从脚底窜起,窜入四肢骨骸,舒泰得好似初次引起入体,飘飘然要迷失在那种舒适之中,叶赟努力绷住脸,但最终还是没绷住,露出个清浅的笑,“等着。”
南嘉木还在惊奇他那昙花一现的笑容,便听得他让自己“等着”。南嘉木一头雾水,等着什么,等着跟他一起走吗?
南嘉木琢磨了会,觉得该与叶赟说下他的计划,他打算出城后反杀回南家,万一叶赟将他玩笑话当成真,真走了就不好了。
“什么味道,好香啊。”南嘉木顺着香气来到厨房,却见叶赟正在将手持托盘上端两碗灵粥以及一份开胃的小菜和四只白色的大馒头。
那句“等着”是这个意思啊,南嘉木朝叶赟真诚的笑了,口嫌体正直,叶家祖父将他养得挺好的,不过南嘉木嘴贱,故作好奇撩道,“不是说没灵谷吗,这是什么,灵黍?”
南嘉木等着见这人窘迫的样子,却不防他大大方方的回道,“灵粥。”
“哦,没灵谷有灵粥啊。”南嘉木揶揄一笑,见叶赟脸色无半点波动,也有些意兴阑珊,跟在叶赟身后进了屋。
“这是什么小菜?”南嘉木夹了一口开胃菜,眼睛一亮。
这小菜瞧着卖相不好,黑不溜秋的一团,但味道实在不错,清清爽爽,又酸又脆,还带有淡淡的灵气,饶是南大公子吃多了佳肴,也对这小菜推崇几分。
“椿芽。”叶赟也夹了一口放进嘴中,又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馒头,吃相并不粗鲁。
南嘉木一顿,艰难的咀嚼着将它吞了下去,探究的望着叶赟,“一阶低级灵植椿芽,低阶草食性灵兽的口粮?”
见叶赟并未反驳,南嘉木嘴角一抽,“抢低阶灵兽的口粮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它们吃得,我便吃得。”
南嘉木专心的喝粥,却不动那小菜,听他回话,也回了一句,“不错,会过日子。”
能将涩涩的椿芽做出美味,不是一般的会过日子。
“没办法,散修,穷。”
南嘉木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仔细观察叶赟的神情,虽然他依旧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南嘉木敏锐的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了。若是昨日的叶赟,肯定是说不出这般似冷笑话般的话语。
看来叶赟与他亲近了些。
南嘉木为这发现欢喜,笑道:“你若是穷,那我岂非债台高累?”啊,差点忘了,他还真负债累累,南嘉木瞬时面色复杂。
少年依旧想再说,但见大少爷正经严肃,把话咽了下去,抱怨的话适当说说就好,过了起反效果就不好了,“知道了,少爷。”
“是大少爷,为你纠正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是没长记性,府里还有个二少爷呢。”南嘉木温温和和的说道,好似锄石以往当真只唤过少爷。
锄石几乎以为这话意有所指,但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大少爷心善,对下人温和,对父母孝顺,对弟妹关爱,这是阖府有目共睹的,所以大少爷只是想到与二少爷的乐事了。不过大少爷对二少爷友善,二少爷对大少爷可不见得,能有什么乐事?
“知道了,大少爷。”锄石应得响亮,大少爷自己犯蠢,他乐得看笑话。
南嘉木入了府,直接朝正堂走去。
祖父旧友孙子前来,他于情于理都得去见上一面,而且,南嘉木另有打算,须知晓叶家公子性子方可进行下一步。
正堂内并无一人,南嘉木猜测会晤完毕,那叶家公子应该安置了。
“去,打听下叶家公子住在何处,毕竟是祖父挚友的后辈,我作为主人应该前去拜望一下。”南嘉木吩咐锄石,锄石答应着去了。
南嘉木站了会,便见到南管家走了过来,“大少爷。”
“南管家。”青衣公子朝他温和一笑,“可是老爷有什么吩咐?”
自从老太爷过世,大少爷不再称呼南廷为父亲,而是客客气气地称其为老爷。南廷对南嘉木的疏远并无其他反应,两人就这般不冷不淡地过了这么多年,家里下人都习惯了大少爷对老爷的称呼。
“不是老爷,是夫人。”见到大少爷有些讶异的神色,南管家解释道,“夫人觉得大少爷与那叶家公子是同龄人,应该有共同的话语,所以叶家公子在南家的这段时间,希望大公子代表南家陪伴叶公子,让叶公子宾至如归。”
几乎瞬间,南嘉木便明白他那继母打的什么好主意,南嘉木心内冷笑,看来之前还是他太温和了,赵秀如竟还敢算计于他!
虽然赵秀如的算计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但他主动与被动,其间区别大了去。被人算计,他可是很不爽呢,南嘉木心内小人笑得愈冷,他面上便笑得愈发和善愉悦,“这事老爷知道吗?”
“老爷也是赞同的,说叶公子与大少爷年龄相仿修为相当,正好可以多加交流交流。”南管家微弯了下腰。
南廷不可能说这话,他不在意这些琐事,南嘉木心知这是南管家的说辞,也不戳破,“我知道了,叶公子住处安排在何处?”
“就在大少爷旁边的院子,听松院。”
南嘉木微笑颔首,“我知晓了,告诉老爷夫人,我会好好招待叶公子。”
三次,南嘉木心内小人诡谲一笑,本来他威胁赵秀如心有亏欠,此时因果相抵彻底两清,之后若再敢朝他伸爪子,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打听消息的锄石从门外跑了进来,见到南管家规规矩矩打了声招呼,南管家并未拿眼瞧他,只是朝南嘉木俯身,告辞离去。
南嘉木目送南管家离去,心道这也是个妙人。
锄石便将自己打听的消息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下,“少爷,叶少爷住在听松院,听说是夫人安排的。看来夫人对叶公子的第一印象很好啊,不然也不会给他安排到听松院。”
“叶家就算落魄了,教养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南嘉木温温和和回应,一路朝听松院走去,“我去见见叶家公子,你去安排一桌酒席送到听松院来。”
“好的,公子。”锄石去了厨房,让他们准备一桌酒席,只是张望了会,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疑惑地问:“曾叔呢?”虽然他不待见曾叔,可是曾叔的手艺一流,他还是挺喜欢的。
掌勺的是之前的次厨,他一边哟喝着人准备食材一边答:“曾叔回去养老了。”
怪事,曾叔这般年轻,就回去养老了?锄石心内嘀咕了一句,也不多想,出了厨房朝一偏僻落魄荒草芜生的院子走去,小四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门上,瞧见锄石,当即直起身子。
南嘉木来到听松院,并未直接推门进去,而是敲了敲院门。
清脆有致的叩击声有节奏地响起,在这偏静之处显得格外敞亮。
院门并未全掩,南嘉木能直接瞧见院中的假山流水以及亭阁,亭阁掩映在树丛之后露出头顶,檐牙高啄,钩心斗角,小巧而别致可爱。
南嘉木目光停留在那藏在树梢之后的亭阁尖尖上,有些放空。
那处亭阁,据说是他爹特意为他娘建的,只为他娘亲能观赏高处的风景。当年明明那么相爱,为何他父亲出去一趟,就什么都变了呢!
有脚步声响起,南嘉木目光一动,亭阁之旁的红色回廊出现一道黑衣男子。
那男子身长九尺,面如冠玉,端得金相玉质俊朗无双!而他分明一身缁衣麻布,却翩翩然有出尘意,仿若白云萦绕法袍着身,是个神仙中人。偏生他恭谨自持,望之可畏,让人不敢随意造次,恐自己轻佻,唐突了其人。
这是个颜色上佳,气质更甚颜色的修者。
他边走望向这方,南嘉木朝他微微一笑。
那俊朗男子一愣,似是没想到贵公子会主动与他打招呼,而且态度这般良好。
南世鸣未曾用上威压,然而在这无声的询问下赵秀如却肝胆骇裂心神俱飞,她禁不住觳觫惶然,两腿一软,便倒在地,“老祖。”
南峰茫然地望望父亲,又望望母亲,又望望他姐姐,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什么混淆南家主支血脉,什么纵然不是我血脉,也是南家子弟?
他不是南家少主,南家家主之子吗?
南雅也有些站立不稳,仓促而惶然,她不明所以的望着这一幕,有些怔然。
这一切完全颠覆她的认知,转眼间她父亲不再是她父亲,她母亲成为罪人,而她也成为了奸.生子。南雅无法接受,她仓皇地望着母亲,正好瞧见她母亲跪倒在地,一副伏诛之态,当即顾不得什么,大喊道:“老祖。”
南世鸣双目悠远,目光似落在南雅身上,又似是没有。
“南雅不是老祖最疼爱的后辈吗,南雅不是南家最优秀的子弟吗,老祖何必如此!”南雅情绪失控,竟一时忘了身份,忘了尊卑,直接诘问。
“南家主支与旁支是不同的,主支血缘不容混淆。”南世鸣只淡淡的解释了这一句。
南嘉木猛然想起南廷与南峰南雅不融合的血,若有所思。
现场气氛再次冷凝。
南峰受不了这压抑,朝南嘉木扑腾而去,“都是你,都是你南嘉木,你这灾星,你这祸害,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不死!”他掌心出现几个震天雷,全朝南嘉木扔去。
南嘉木好整以暇地望着这一切,既没做防护又没有躲避,只嘴角嘲讽的笑意让南峰瞧得清清楚楚。有老祖在也敢动手,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南峰面容愈发狰狞,神情愈发癫狂。
“小峰——”南雅伸手去阻拦,五长老也同时出手,可是依旧阻拦不了震天雷反卷,直接将南峰打出去的局面,却是南世鸣出手了。
南世鸣并未想取南峰性命,只小惩大诫一番,然而元婴修士的轻轻一击,也不是练气修士能随意接住的。
南峰倒飞出去,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小峰——”南雅小跑过去,先探下南峰的生息,忙给他喂了颗回春丹。
一直惶然跪倒在地的赵秀如终于有了反应,她跪着朝前爬了两步,不断磕头,“老祖,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老祖放过他们。”
南世鸣不置可否,他垂着眼眸,任谁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南雅感知到南峰身上气息稳定了些,才又有心思落到现场,她望着不断磕头的母亲,冷漠旁观的父亲,以及高高在上的老祖,心中一阵悲呛。
“老祖,”南雅放下南峰,也跪在南世鸣身前,“请看在我师苏映尊者的份上,高抬贵手。我母亲她,”南雅扭头望向赵秀如,“我会带她离开南家,求老祖放我母亲一次。”
赵秀如听了南雅如此维护她,心中既是温暖又是悲凉,傻孩子,苏映尊者收下你,看的便是南家老祖的面子。她不敢抬头望空中仿若神佛无慈无悲的南家老祖,长叩不起道:“老祖,他俩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看在他们还是个孩子份上,请放过他们。”
南雅依旧在哭诉着求饶,泪眼婆娑的以祈求的姿态望着南家老祖。
南正心有不忍,他偷偷地觑向南廷,南廷冷冰冰的双眼正凝视着他。南正嗫嚅了一下,低下了头。
“小雅,你告诉小峰,这一切与南嘉木无尤,”赵秀如忽然伸出右手一拍天灵盖,转瞬间便失去声息倒落在地。
她知道,只有她死了,南家老祖才不会太过计较,她的孩子才能有生路。
这就是南嘉木的复仇,不亲自动手,却能让她心甘情愿赴死。
南嘉木,真狠心啊,生死不过一瞬间的事,可是南嘉木却让她在绝望中死去,死前还挂念着儿女执念难消,狠,真狠!
赵秀如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她当年未曾对南嘉木好点,后悔一直与南嘉木作对,此时悔之晚矣!只希望小雅能听懂她的话,不然她死也不安心。
“娘——”南雅大喊一声,慌慌张张的想要去接赵秀如的身体,可是爬了几次都颠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赵秀如倒在地面上,气息全无。
“娘,”南雅瞪大双眼,双手并脚爬向赵秀如,又持续喊“娘。”
终于爬到赵秀如身侧,南雅迟疑着伸出手不敢触碰赵秀如,她轻声喊了一声“娘”,期望赵秀如如以往那般应她一声。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南雅似是才发觉这一事实,她伸手抱起赵秀如,像幼时那般将头埋在她肩颈。
南雅将恨意藏起,闭着眼默默流泪不止。
南嘉木说不出自己什么感觉,复杂地像打翻了五味酱,各种滋味都有。
他望着南雅,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随即,南嘉木就将自己这过剩的同情心收起,赵秀如咎由自取,南雅身世无可指摘,她的身世便是污点,虽然一切罪魁祸首是那阴尸。
南嘉木目光落到南廷身上,忽然开口道:“五长老不说说,你是怎么做到与家族主母通奸的,是不是有人协助于你?”
南世鸣闻言忽而抬眸,顺着南嘉木的视线也望向南廷,心中起了个荒谬的猜测。
五长老瞬间冒出冷汗,他眼珠子乱转,想去看南廷眼色,又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南廷,显得愈发慌乱无比,一眼就瞧出他的心虚。
南雅抱着赵秀如默默流泪,分出一缕心神等待五长老的回答。她不信母亲会与五长老相会,她离家之前她母亲对父亲的爱恋清晰可辨,这样爱父亲的母亲,又怎么会与他人通.奸?
“我,”五长老慌乱了会,胡扯个理由,“家主夫人喝醉了,我色胆包天,两次迷.奸了她。”
五长老跟着跪倒,哭泣道:“我错了,都怪我色迷心窍,求老祖饶命啊。”
南嘉木走进五长老,笑道:“五长老这话有点意思,家主夫人自身是个修士,岂会让你轻易得手?说,你是不是有同伙!”
“你少血口喷人!”五长老怒叱南嘉木,“你是不是因老家主婚约而怀恨在心,不将南家折腾散不开心?”
“他身上的天婚?”南世鸣忽然开口,“既为天婚,必然情比金坚,有什么怀恨在心的?”
五长老自知失言,生怕言多再失,讷讷不敢语。
南嘉木轻笑一声,“老祖宗说得对,我与我爱侣情比金坚,有什么好怀恨在心的,五长老想岔了。五长老何必拿我婚约说事,顾左右而言其他,莫非心中有鬼不成?在老祖宗面前,五长老还是快快将当年之事道来,不然叛族之罪,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五长老眉眼朝两旁横扫,寻不到一个锁定点,他依旧负隅顽抗:“我有什么鬼,我已经说得清楚明白,没什么可说的。”说完后,他朝南世鸣不断磕头求饶,“老祖宗,都怪我狗胆包天,都怪我,都怪我……”
南嘉木立于五长老与南廷之间,脚步微微错,反倒靠近南廷一些,他再次开口:“五长老别忙着揽罪上身,赵秀如身为家主夫人,单凭你,如何能得手?”
五长老此时也明白这一切是南嘉木推动的,心中将他恨到骨子里,却还是咬着牙继续道:“一切都是我色迷心窍,我觊觎家主夫人美色已久,趁机将‘三杯酽’下入家主夫人杯中,所以她才会喝醉,才会被我趁虚而入。”
他恨恨地望着南嘉木,“倒是南嘉木你,如此处心积虑将此事挑出,存的是什么心?便算小雅不是家主的孩子,你个双灵根,也不可能成为赤霞宗的真传弟子。”
这般浅显的挑拨离间之语,南嘉木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他本就没想过要去赤霞宗。
“南嘉木啊南嘉木,我平时见你温柔和善,万万没想到你是这般黑心肝,南家并没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布下这么个局?莫非在你看来,南家无一人对得住你,所以你才想将南家弄得支离破碎,家不成家?”
南嘉木笑得愈发和善,“五长老何必攀扯到我,莫非这一切皆是我诡计不成?还是五长老心怀鬼胎,冀图以我来转移焦点?”
五长老恨恨地望了眼南嘉木,朝南世鸣一叩首,“老祖,我愿伏诛,只望老祖不要被那小人蒙蔽。”话未毕,先伸手朝自己天灵盖拍去。
南嘉木伸手欲拦,五长老本来自戕的掌心猛地拍向南嘉木,“去死吧——”五长老面目狰狞而狠辣,抱着一击必杀的决心。
南嘉木朝他露出个意味莫名的微笑,五长老心一沉。
南嘉木一向跟着祖父生活,平常对待他俩都是文质彬彬,疏远又不失礼貌,以前她觉得有这样优秀的大哥很是自豪,只是后来她去了赤霞宗,明了南嘉木那样的态度叫做冷漠,跟她一些师兄师姐一样,看着温和有礼,实则并未将人放在眼中。
自那之后,她便将心中的亲近之意削减,而小弟的寄信中永远缺不了南嘉木“欺负”他的各种事迹,如是令她反倒厌恶上了南嘉木,此时多年再见,当年那个温和却冷漠的少年形象褪.去,换上眼前这个有些狼狈的青年,南雅说不出什么感觉。
南雅从之前的愤怒中彻底冷静,卸了威压,道:“大哥也别怪我鲁莽,小弟伤得这般严重,我才一时气昏了头做出不妥当之事。大哥若也如我一般爱护弟妹,自会明白我这做姐姐的情不由己。”
南嘉木此时抬起头,睨了眼南峰,又望向南雅,“大妹说得是。”只是他孤家寡人,无弟无妹的,怕是永远也不能理解了,南嘉木勾唇笑笑。
南雅见南嘉木这般容易认输,过去记忆里那样清贵有理的少年彻底褪.去,只剩下眼前这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青年,南雅隐隐有些失望,也不知自己在失望什么。
“希望大哥真的明白,以后,你好自为之。”南雅不知自己为何说最后一句,她反手一拉南峰,离开了房门。
南峰挣扎着想要留下,“姐姐,这就要走了,我还没说完呢……”南峰还想借他姐姐的势,好羞辱下南嘉木呢,怎么就走了?
南雅双目一厉,横向南峰,南峰瞬间缩了头,不敢再吱声。
南雅此时有些后悔她的草率,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冲动,只听到南峰说他的脸变成这般摸样是因着南嘉木,便怎么也忍不住,此时愤怒过去,理智上线,她敏锐感知到南峰话里的漏洞,“是南嘉木用药水泼的你?”
南峰理直气壮的点头:“对对对,就是他泼的我,你看,我这张俊脸完全不能见人了,都怪南嘉木!”
南雅冷笑一声,“母亲怎么没反应?”
“我,我不知道啊,南嘉木威胁娘亲,娘亲忙着查自然注意不到我这等小事。”南峰支吾了会,忽然灵光一闪,将母亲拉出来,再次将锅甩在南嘉木身上。
南雅双目瞪向南峰,“是不是你先挑拨他,反倒坑到了自己?”
南峰双目大瞪,连连摆手,“不,不,不是这样的,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南雅瞬间心中有了数,瞪了不争气的弟弟一眼,往上院而去。
南雅与南峰离去后,南嘉木本来苍白无血色的面容恢复正常,灵气一动,气血翻涌的假象平息了下去。他望向上院,低声笑道:“两次。”
南嘉木笑容还未完全绽开,瞬间完全隐去,连不笑也时也勾着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望着来人,不带任何情绪。
南廷缓步从门外而来,他走路步伐相似测量好了一般,每一步都一样距离,不长不短,不大不小。他走路姿势很独特,带着种刻意的机械感,让人能够一眼认出,不过在这个崇尚自由的修真界,怪癖修士一大堆,他虽然怪异,却不至于引人侧目。
他一步步从门外而来,盯着南嘉木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好似眼前并非他儿子,而是与他无关的草木,“提取镜面摄影,你竟能做到这般程度?”
南嘉木本就没期待能瞒过他,因此对他的发问并没被戳破小动作的惊慌感,他无谓的点点头,嘲讽笑道:“怕我长成,怕我再次逃离南家?”
南廷沉默良久,双目无情与悲呛交替变幻,甚至最后划过一抹慈爱,之后恢复漠然,冷冷道:“若你有本事。”
南嘉木心中大定,他本以为南廷来此他又要受一番苦头,但显然南廷态度变了,对他逃离之事没以前那般厌恶抵触。
“好。”南嘉木微笑着:“自祖父离去,我便一心一意想离开南家。我只希望你说到做到。”
南廷正欲点头,忽然漠然退去,变成一开始的冰冷无情,“鸿蒙书页,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