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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南疆武士落败,满场呼声震天, 林熠收剑, 扯下眼前锦带,同萧桓离开明光台, 南疆使臣笑得有些勉强,林熠随口同他客套几句, 算是彼此给个台阶下, 没有闹出什么不愉快。
永光帝封赏, 比武照旧继续, 人们对酆都将军愈加好奇,可未能趁机看清, 萧桓已经重新覆上面具,太子过来赞誉了几句,算是替永光帝嘉奖一番,左右看了看, 未见邵崇犹, 正要问, 林熠扯了些别的转移了话题。
直至回到别院, 林熠舒了口气,心头又萦绕起隐隐疑虑:“南疆这次做事情很高调,与之前这些年来大相径庭,像是在试探什么, 不, 更像是故意引起所有人注意。”
“二月份时, 南疆尚未打算派使队来。”萧桓道。
林熠有些意外,思索片刻,道:“这中间的事情让他们改了主意。”
“邵崇犹的身份,兴许早就另有人知晓。”萧桓提起来。
林熠忽然想起江州阮氏,聂焉骊小时候想去找邵崇犹,被阮家严辞禁止,想必阮氏对邵崇犹的身世有些猜测。
但他们既然如此讳莫如深,便不会透露给别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邵家敢调换皇嗣,不过是自以为天衣无缝,保不准有人黄雀在后,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只待某日时机到了,便可拿来利用。”林熠有些烦躁,总觉得许多事情背后有一方看不见的势力在运作着什么,这股势力前世未曾现出真身,今世继续在暗处搅动局面,他又总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多了。
次日清晨,端宁王府。
聂焉骊醒来,感觉到身后人牢固的怀抱,懒懒眨了眨眼,才渐渐想起怎么回事。背后紧贴着宽阔胸膛,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皮肤和结实的肌肉线条,而拥着他的手臂修长有力,身后人察觉到他醒来微动,便搂得更紧了些,又落了一吻在他脑后。
昨晚的情形断断续续出现在脑海里,自己连撒娇带勾引缠着邵崇犹,最终勾天雷动地火,两人紧紧交缠的画面忽然蹦出来,邵崇犹冷峻的脸和眸中暗火如在眼前,扣着他的腕,而他衣袍顺肩臂滑落挂在臂弯,被翻来覆去地冲击……聂焉骊沉默不语,他一时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突然回忆起来,自己一开始不让邵崇犹走,只是想告诉他,江流阁似乎要寻他麻烦。
聂焉骊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南疆的药还真是不一般,但他又似乎不是完全失去理智,一时又想起邵崇犹,这人平时不爱笑,冷情冷脸,那事上却也太猛了些,一想起这个,忽而觉得浑身酸软,关键地方也不大舒服。
他平素只跟姑娘们调.情,尚未和男子有过这种关系,但对方是邵崇犹,他也不觉得介意,甚至一想到昨晚的画面,不自主又起了反应。聂焉骊稍稍动了动,想起身下去清醒清醒,可邵崇犹没有松手,两人动作间,邵崇犹碰到他那儿,便把人收到怀里,探手下去。
聂焉骊一下子不动了,闭了闭眼,干脆在邵崇犹怀里转了个身,被邵崇犹正正着着直接吻下来,就这么一直到被抒放出来,聂焉骊轻轻喟叹了一声。
邵崇犹扯了帕子擦手,起身去冲凉水,聂焉骊松了口气,方才被顶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真让他再来一次,自己就散架了。
邵崇犹回来,给聂焉骊把袍带系好,见他神情略疲惫,把他揽进怀里:“疼了?”
聂焉骊苦笑,在他肩窝埋头,摇了摇头:“本少一世风流啊,没想到被人收拾了。”
“墨骊。”邵崇犹道,“是我不对,你昨天……不算清醒。”
“不,我不是没有意识。”聂焉骊并没有推脱,静默片刻,从他肩上抬起头,平视邵崇犹,顿了顿,道:“我想停下来了,这么多年……”
邵崇犹淡淡望着他,深邃的眼里有沉静的力量。
聂焉骊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呼出,倜傥之意竟如铅华洗去,笑容纯挚:“我就停在你这儿好不好?”
明明是千帆过尽,浪子泊岸,却又像第一次动情一般。
邵崇犹抚过他的脸,既未说是也未说否,只是柔和地笑着看他,:“小姑娘啊。”
金陵城南。
淮水过金陵,城北水道势缓,绕皇宫而去,经过风情万种的勾栏街巷,映着两岸红色灯笼和胭脂笑语。
城南水面开阔许多,水势湍急,逢雨季暴涨,时有澜沧之势,另具三分险。
今日阴云绵延,小雨不断,城南水道上横亘一座木桥,四下无行人,天地孤寂,与远处街市宅坊仿佛隔绝。
桥上立着一人,身形高大,披着黑色斗篷,雨水从宽大兜帽流下,桥下水流湍急暗涌,翻腾起来似是要扑上来吞没什么。
这人静静站着已经很久了,只是在桥上看着远处,也不像在等人。
一名长衫俊雅的年轻人打着一柄伞,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走过去同那人道:“兄台是在等人?”
那人闻声,片刻后才转过身来,年轻人友好地打量他,那人脸颊瘦削锋利,剑眉浓黑锋利,硬朗英俊。
他皮肤是没什么血色的冷白,仿佛是长年不见阳光,换做旁人,必然会显得了无生气,但这只是让他看起来刚毅又有些脆弱,别具气质。
正是曲楼兰。
曲楼兰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是等人。”
年轻人笑笑,走上前,手中伞同时遮住两人,天地潇潇雨幕,曲楼兰斗篷和发际沾的雨水缓缓流下。
他从北疆绕道,由小河城入关,一路来到金陵,身上并无旅人的风尘仆仆,也没什么疲惫之意,正如他胸口跳动得极缓慢的心脏,介于生者和死人之间,因而不怎么知累。
“兄台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年轻人关切道,“方才见你站在这里许久。”
“很久没来过了。”曲楼兰看了看远处,“一时有些感慨。”
年轻人松了口气,曲楼兰似乎明白什么,微笑道:“你是担心我想不开?”
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瞒你说,这里每月都有几人跳桥投水,在下方才想多了。”
这是个很善良的年轻人,眉眼清朗干净,文雅隽秀。
曲楼兰觉得眼前年轻人让他感到熟悉,年轻人低头看看他斗篷腰间露出的剑柄,对他道:“在下顾辞君,我家就在不远处,相识即缘,兄台既然许久没回来了,可以先到我那里歇歇。”
曲楼兰略讶异,这人友好热情,待人甚是单纯,邀请十分真诚。
他对顾辞君印象很好,也没什么顾虑,便道:“也好。”
顾辞君笑笑,做了个手势,两人沿木桥往岸上街道宅邸去,他笑起来温润如墨,衬着一身天青色长衫,很是好看。
曲楼兰想起一个旧友,回眸望了一眼烟波漫漫的水面,转头持着顾辞君的伞,顾辞君便松了手让他撑伞。
两人到了街上,顾辞君在一家铺子门前驻足,对曲楼兰道:“兄台稍等,我取个东西。”
曲楼兰便打着伞在街边等,斗篷遮住他大半张脸,旁边是一家小酒坊,老板正在门口柜台前和人聊天。
曲楼兰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的话音不时传过来,酒坊小老板同朋友道:“别看我如今守着个小店,这辈子可也没白活。”
“瞧瞧,又要提那些旧事了。”旁人笑道。
小老板拍拍胸脯,正色道:“旧事怎么?从前跟着我们将军,在北疆一路从库宁关打到西石河,一口气收回十二座边城,那可是出了恶气,还有一次……”
旁人听他讲述这些都已听得熟了,替他接道:“还有一次,你们将军下铁令围城,硬逼着柔然人撤军,免了屠城之祸,救下俘虏数百……”
小老板满脸骄傲,一拍桌子:“我们将军那是一表人才,西北六将之中便有他,这辈子跟他打过仗,那可是值了!”
旁人哄闹着灌酒:“英雄,为你们英雄将军喝一杯!”
小老板接过酒碗仰头饮尽,抹抹嘴,却有些哀伤:“我们将军啊……”
有不熟的人听到这儿,好奇问:“究竟是哪位将军?”
旁人见小老板伤感起来,并不想说话,便替他答道:“曲将军,叫……曲楼兰。”
曲楼兰持伞立在雨中,听见这些话,始终没有回头去看那名旧部下。
他忽然感到心口一阵被网罗起来的不适,继而浑身流窜而起的刺痛,便知同生蛊发作了,自嘲想,半个死人,也还是难免心境波动。
曲楼兰压制着身体不适,顾辞君从旁边铺子里取了东西出来,一脸笑容,抱着小包裹走回伞下,却看了看曲楼兰,问道:“兄台可是身子不舒服?”
曲楼兰有些惊讶他察觉出来,这人看着单纯不解世情,但实则很细心。
“无妨,雨天老毛病犯了。”
顾辞君便没再问,满城雨雾朦胧,曲楼兰听他讲些天南海北的,两人便继续往前走。
临近七夕,城中到处已热闹起来,林熠同聂焉骊见了一面,回来往书案上一趴,看着萧桓写的折子,道:“那南疆王子与巫族走得很近,对咒术又知道得很清楚。”
萧桓朝他招招手,林熠便跳起来绕过书案,往他怀里一扑,坐在他腿上,拈了颗冰镇的果子咬在嘴里,含混道:“玉衡君的药方没错,只是再添几味就可以了,那药不好找,不过也不是问题。”
萧桓却不在意这些,轻轻一拽林熠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继而吻过去,林熠口中果子清香,亲着亲着就整个人缠到他身上,不安分地轻轻扭动,过了一会儿喘着气抬起头松开萧桓,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萧桓看他一脸小媳妇样,不由笑问。
林熠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道:“缙之,咱们什么时候回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