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相亲之夜

祈祷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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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破羌送的是真正的马铠,但越影穿不上。

    先别说它如今才三岁多,刚刚到可以骑乘的年纪,它是一匹大宛马,长于速度,体力却不够好,这是它的缺点。

    但枣红大马就不一样,它是类似于后世蒙古马的前身,而且比种族里其他的马都要高大,脖子也粗壮,适合披甲。

    贺穆兰一下子就有一匹具装马,又有了越影这样爆发速度极快的神驹,就凭借这两匹马,也足够配得上虎贲将军的名声了。

    因为源破羌对她送了重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练兵拖上贺穆兰的事情,贺穆兰也不好意思再有意见。马铠比人的铠甲还贵,手艺好的工匠很难得,看源破羌送的这幅铠甲的花纹,应该是昔年他从南凉带出来的旧物。

    这本身就有纪念意义。

    若干人对贺穆兰如今的成就十分羡慕,他是侍官,等熬上几年资历,古弼一定会举荐他去当官的,但他莫名的觉得若是跟着贺穆兰等人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说不定人生会过的更有意思。

    这便是他的矛盾之处。在没去古弼身边时,他觉得一天到晚拖贺穆兰的后腿,沙场上拼杀也学不到他想学的东西。但真到了古弼身边开始学习各种东西的时候,又开始怀念当年在战场上与子同袍时的经历了。

    “回去好好当你的侍官吧。”贺穆兰一推他的脑袋,“说不定以后你会当个太守什么的,若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岂不是坑害百姓?”

    “火长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我可以当上太守?”在大魏太守品级已经不低了,这种话自然是对人的夸奖。

    “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贺穆兰笑着打发了若干人,让他高高兴兴的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但左军一直在大练兵,右军和中军也是一样,所有人都卯足了一股劲,拓跋焘没事就带着人在营中巡视,弄的人人都警醒了起来,即使有些想要偷懒的,也怕被拓跋焘用鞭子抽。

    贺穆兰有时候也挺想知道赫连定到底怎么样了,赫连明珠和赫连定见面后有没有抱头痛哭,但对她来说,这种事和她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关系,也就偶尔想一想而已。

    但很快的,和她密切相关的事情就发生了。

    狄叶飞又派人回来送了新,柔然王帐生了乱,吴提失去了左大都尉和左帐将军,实力大减,和其他王子争了起来,又有柔然的右贤王郁久闾毗在其中挑唆,今年柔然没有什么能力再南下了。

    而且信中还称,右贤王将狄叶飞错认为高车的重要人物,想要高车部落集体叛逃出吴提的部落,归入他的营下,他愿意提供庇护和方便。

    这简直就像是刚打瞌睡就被人送了枕头,就连听从素和君劝说派出这一支高车人的大将军拓跋延,都惊讶至极。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全了,等高车部族那边的消息一回来,我们就立刻出征!”

    拓跋焘兴奋地对帐中黑山大将们说道:“这个狄叶飞,一个人抵上千军万马!蠕蠕自己哪里有什么后勤补给,全是靠压迫周边的小族掠夺,我愿意将柔然的土地和北魏的土地封赏给他们,他们做奴隶这么久,一定会奋起反抗!”

    他似乎已经想到十几万高车部族南下归附的样子,笑意怎么也挡不住。“王叔真是有先见之明,高车若真能帮助我们,柔然今年之内一定能破!”

    此时帐中人人欢欣鼓舞,还未出战,先杀了鬼方,现在又有柔然内讧,原本不被他们重视的高车顿时成了秤杆上的秤砣,偏向哪边,哪边就胜利。

    相对于欺压了他们近百年的蠕蠕,如今正在崛起的魏国明显是个比柔然更好的选择。

    更别说,高车人的祖地在魏国境内的敕勒川!

    “陛下,这便是天意要让我们大魏赢了。”

    崔浩也笑着附和,“只是那位狄小将军毕竟远在柔然,消息不通,高车人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依我看,与其被动的等着高车人的消息,不如我们分几路并进,各路大将越大漠而击之,沿路扫荡蠕蠕的部落,在柔然王庭附近会师,一举攻破王帐,各位觉得如何?”

    “我派出高车士卒时,狄族长曾说,高车人若不送走老人和孩子,是不可能同意一同出战的,狄叶飞若是联络到了高车人,还得想法子畅通一条道路,护送高车人南下。”

    拓跋延想起素和君的叮嘱,继续说道:“此人必须得通晓高车语言和蠕蠕的语言,能够随机应变,否则这么一支队伍南下,一定会引起蠕蠕们的注意。”

    “高车自己没有人能护送吗?”古弼不同意拓跋延的看法,“若是我们分兵去迎接高车的老弱妇孺,那岂不是要分出一支大军来?如今北伐柔然,速度一点要快,否则到了冬天,草原再无水草,冬日又酷寒,不利于我们长途作战。”

    拓跋延似乎也想不出什么两全之策,只是皱着眉头阴沉着一张脸。

    “要去迎接的人还是得有的,否则会寒了高车之心,不如让西边出击的将军到时候分兵一部分去护送高车人吧,等到了我们的大帐之后,再返回联合高车部族背后一击!”

    崔浩想了想,又说道:“如今已是四月,柔然一到十月,连兵甲都要上冻,我们必须在十月前攻克柔然,否则对我们不利。这样一算,我们这个月就必须出发,五月到达漠南安营扎寨,以作后方补给,然后继续推进。”

    拓跋焘一贯信服崔浩的话,就在帐中命令太尉长孙嵩、卫尉楼伏连镇守京畿,保护平城;拓跋延率领黑山大营半数人马继续镇守黑山,以防西边的夏国和北面的柔然趁机进犯。

    顾及好防御之后,拓跋焘命司徒长孙翰领黑山大营的右军和左军由西道向柔然可汗庭,而他自己率领黑山大营中军和羽林军由东道越过大漠,合击柔然可汗庭(今蒙古国哈尔和林西北)。

    贺穆兰一听这安排便心中大定,这安排和前世并无差别,花木兰原本就是西线的人马。那时大檀往西逃走,拓跋焘率军到达西线的涿邪山之后就停止了追击,结果中了埋伏,更没有继续追赶。

    花木兰东进遇到溃逃的大檀,连破七大将,差点生擒大檀,只可惜当时花木兰担心拓跋焘的安危,王帐虽破,却没有抓到大檀。

    也就是那一战,作为先头部队的丘林莫震中了埋伏战死,拓跋焘后来追悔莫及,若是继续西进追赶溃逃的柔然大汗而不是原地驻扎,一来不会中埋伏,二来也就全部平定了柔然了。

    可如今,丘林莫震还不知道在哪里。

    这位后来是右军的抚军将军,照理说,拓跋焘赐封源破羌为左军将军时,应该同时让右军的抚军将军由丘林莫震担任的,可如今丘林莫震还在羽林军中,而左军和右军却被分给了长孙翰带领。

    在黑山大营没有建立起来之前,北面的柔然屡次侵犯,都是靠当时还年轻的长孙翰抗击的。他原本是平北将军,镇守北方边境,柔然人至今一提起“长孙将军”都很畏惧。

    夏鸿和原本的左军镇军将军都是他的老部下,黑山大营也多有他的部将。

    后来先帝去世,太子拓跋焘继位,长孙翰奉召返回京城,加赐平阳王,在云中之战的第二年十月北伐柔然,因功被封司徒,打的柔然惊惧北逃,夺了黑山外大片土地和牧场,便宜了黑山大营。

    至于后来拓跋焘下令攻打夏宫,长孙翰也随之前往,他虽不在镇守边关,在四国之中也颇有威名。

    长孙翰已经是平阳王兼司徒,后来权倾朝野的崔浩也是这个官职,可见如今长孙翰文武双全,有多受器重。

    左右军被分给长孙翰,再加上他原本就领着的人马,西线的人数已经不比东线少,拓跋焘所带的中军和羽林军甲胄齐整,又多是鲜卑大族的家将家兵、或北方汉阀的强宗子弟,兵强马壮忠心无比,自然是留下拱卫王师。

    拓跋焘下了令,便有使臣去平城和黑山城传令,长孙翰攻打完夏国后刚刚回到平城没多久,前段日子奉召来黑山,想来如今已经快到了。

    就在贺穆兰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何丘林莫震没有成为右军的抚军将军时,夏鸿麾下的副将,右军的抚军将军突发恶疾,不可能再领军作战了。

    右军的抚军将军是一位老将,一直辅助夏鸿练兵和管理军务,他一死,人人都以为王猛就会接替这位抚军将军的位置,结果第二天拓跋焘下了旨意,派来了一位陌生的将军,接替了此位。

    来者正是丘林莫震。

    如此一来,右军有丘林莫震,左军有源破羌,中军有库莫提,都是深受拓跋焘器重的年轻将领,而且对拓跋焘忠心耿耿。

    拓跋焘此人粗中有细,在三军之中都留有心腹,一来防止日后生乱,二来有心腹在军中,若真有偏袒或苛待之事,很快也能上达天听。

    只可惜了王猛,夏鸿身边这位抚军将军并无什么才能,他留着他的位置,原本就是准备给攒够军功的王将军顶上的,结果突然空降了一个新将,抢了王将军的位子不算,临时多个不熟悉的副手,让夏鸿更是头疼。

    唯有贺穆兰又是高兴又是遗憾,情绪复杂。一方面,她知道王将军颇有大才,最适合做这个位置,可一方面,她也知道丘林莫震清正严明,而且他入了右军,她也许还能间接救他一条性命,对此也颇为满意。

    是以右军中人人都有不满的时候,只有她似乎对外界毫无所动,继续做她的事情。

    王猛的人缘和威望太好,丘林莫震刚到了右军就受尽了白眼和排挤,后来还是王将军亲自出面,表示愿意辅佐好右军这两位上将,这种排挤才少了一点。

    大概是因为贺穆兰之前没做出什么让丘林莫震穿小鞋的事情,某一日她去大校场练兵,正好遇到丘林莫震,竟约她休沐之时去黑山城的酒楼坐一坐。

    此时的丘林莫震二十有七,因为父亲有功战死而入的羽林军,后来升做羽林郎,在朔州之战中立下不少军功,得了拓跋焘的看重。

    如今他正是青壮之时,花木兰下半年才满二十,真正是一员小将,他这般折节下交,贺穆兰不能推辞,便约了下次一叙。

    眼看着北伐已经提上了日程,远在高车的狄叶飞,则已经抵达了金山会盟之处。

    狄叶飞要去的金山,属于南麓,位于柔然西南,所以他们走了两个多月,这才从黑山大营到了金山附近。

    他身为北魏的使臣,又是高车最大种族狄姓阿其火的后人,带着给高车的希望而来,自然一到高车,立刻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

    按照高车人的规矩,每年春天的时候,柔然北面和西面的高车部族便会向金山进发,在山脚下会盟,换取各自需要的东西,男女也在此时结下鸳盟。

    高车同部落间很少通婚,多是和不同部落通婚,以确保产下健康的孩子,春天是万物繁衍的季节,不但牛羊,就是人在此时,也是春意融融。

    狄主真的部落就在天山的东北,又是吴提的领地,被压迫的厉害,早就生了叛逃之意,同为狄姓的同族早就知道了他的想法,却没想到他居然真有这么大的魄力和决心,真的带着族人整整走了半年,避开柔然的骑兵,投奔了魏国。

    狄叶飞带来的使者里一般是高车的士卒,一半是狄主真带来的部落中自愿前来的部民,他们先是找到了其他狄姓部落的族长,将狄主真已经顺利南下的事情告知,再去探探口风,看他们愿不愿意南下。

    大部分人都是很谨慎的态度,对于南下的事情还在观望,只有阿其食的部落明确的肯定了他们愿意南下。

    阿其食是狄姓部落负责狩猎和制作食物的部族,所以被柔然人压迫的也最为历害。他们会在草原里挖掘一些可以吃的根茎,也会制作风干的肉、用动物的内脏制作一种肉肠,用于保存肉类。

    这种保存的习惯,原本是为了让高车人在食物富足的时候储存食物,以待没有食物的时候食用的,结果柔然人就把阿其食这支当成定时扫荡的对象,近几年来,这个部族竟然开始饿死人了。

    阿其兵虽在观望,但对狄叶飞很亲热,想来心中不是不心动的。狄叶飞只好带着阿其食先从小的部落下手,争取他们的归附之意。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高车人里会不会有人告知柔然人消息,所以狄叶飞只能掩藏身份,只拜访各部落的长者和族长,送给他们来自南边的盐和茶等物作为礼物,想法子争取他们的支持。

    狄叶飞走时,狄主真嘱咐过他,狄姓部落并不难办,一旦有人开始跟着他南下,必定就有不少人也随从一起南下,比较麻烦的是高车人的斛律氏和袁纥氏,这两姓若不同意归附,至少有一半高车人不可能帮助魏国抵抗柔然。

    狄叶飞此行的最重要目的不是带走高车的老弱妇孺,而是要带领高车人对柔然反戈一击,他自己并没有多少人马青壮,只能靠这些高车部族支持。

    不过狄叶飞一点都不担心。游说这种事,被游说者一定是倾向于能获胜的那一方,他出行时,花木兰信誓旦旦北伐之时不在四月就在五月,那他不过再呆上半月,就能听到南面来的消息。

    一旦大魏的兵马势如破竹,这些高车部族就会主动找上他,要求合作。如今他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虽有狄主真之事在前,但想要获得所有人的支持,想想也不大可能。

    他只要人在这里,便是最好的旗帜。

    来自大魏的旗帜。

    所以狄叶飞也不着急,每天在金山下东边逛逛,西面看看,由各部落的族长带领着结识新的朋友,大致了解柔然和高车的情况,同时也向他们介绍魏国的局势。

    因为狄叶飞长得实在太好,这长相也很唬人,自然大受欢迎。

    高车人能歌善舞,喜欢漂亮的美人、喜欢歌唱得好、能够舞蹈的人,往往一族的族长并非最强大的,倒是杰出的同辈之中长得最好,最懂得生活的人。

    狄叶飞的母亲是西域的歌者,他也会唱不少动听的歌谣,也许是在高车人这里他不需要一天到晚寒着脸,抵抗别人如同看女人的表情,狄叶飞的坚冰也像是被这草原的春意给融化了,更加动人心魄。

    斛律氏、袁纥氏和狄氏的天穹庐每日载歌载舞,在金山上取煤的族人一日不回返,他们就要在这里呆上一日,直至熔炉燃起,开始锻造一年用的铁器。

    狄叶飞虽然是“阿其火”,却一点控制炉火的技能都不会,好在自从他的祖上被掳走到了魏国以后,控制炉火的本事由掌管知识的阿其真部族教给了另外一支狄姓。这支狄姓也是狄叶飞的近亲,狄叶飞如今便是住在他们的部落里。

    这一夜,斛律氏又点了篝火,想要同欢,便请了狄叶飞和他的同袍们一起前去参加晚会。

    等到了那里,狄叶飞才赫然发现,这晚会不是别的,竟是斛律氏的女子准备相亲而设的。除了狄叶飞和他这群人,还有其他部族里的年轻小伙一起参加,围着天穹庐外好几圈。

    斛律是大族,女子也多,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而坐,男子们上前表现自己的各项本事,只要有姑娘看中了,当晚便能成就好事。

    若是一个男子得到好几个姑娘的欢心,那男子就有福气了,女人们为了男子选择自己,也会表现出自己的本事或长处。

    狄叶飞虽是高车人,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后来去的黑山大营,是个连女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一时间,同来的火伴跃跃欲试,狄叶飞却没什么兴趣地坐在原地,看着同袍们跳入中间或摔角、或高歌。

    这些家伙,辛苦了几月,到了这里开始放纵起来了!

    他笑了笑,撑着脑袋看他们摔角。

    没过一会儿,几个同袍就被属意的少女看中,起身牵走了,狄叶飞坐了一会儿,他身边竟空了,只剩他一人。

    这样就有些尴尬了,狄叶飞站起身子想要离开,就在这时,一个刚刚连摔了三人的高壮汉子笑着走到他的面前,对他伸出一只手……

    斛律蒙是斛律氏族长的幼子,因为生来就壮,等长到十六岁,倒比他的哥哥们都长得要老成些。

    高车的男人十六岁就能参加这样的“晚会”,斛律蒙虽然刚刚十六岁,但他长得催熟的脸倒是占了便宜,没给人留下“胎毛都没有干”这样的印象。

    此次他是陪着自家的姐姐们来的,因为他的摔角功夫好,两个姐姐千叮呤万嘱咐,若是有难看的男人选了她们,他就要上去把他们摔倒,好让他们知道斛律氏的女儿不是那么好求到的。

    斛律蒙是听话的弟弟,放倒了好几个没看清斛律姐妹真面目的男人。

    “所以男人嘛,都只知道看脸,那两个凶女人,有什么好……”

    斛律蒙正在自言自语,却突然看到了独坐一旁的狄叶飞,那沉静的侧脸一下子就撞入了他的心扉,让他傻乎乎地走了过去。

    被家中母老虎们管的死死的斛律蒙,从未接触过这样“安静”的女子,更美好的是,这样美的女子,身边竟然没有兄弟把关?

    他走到近处,再看到抬头惊讶看他的狄叶飞,心中嘭嘭嘭跳的更厉害了。

    绿眼,冷艳,充满异域风情。

    走进她身边,甚至闻不到高车女人身上常闻到的牛羊气味。

    高车女人负责挤奶、放羊,时间久了,总是有一种萦绕不去的气味,往日他闻得惯了,并不觉得有这种味道有什么,可这个女人身上一点奶味和膻味都没有,反倒让他顿时觉得身边的空气为之一净……

    “你……你好,我……我是……”

    斛律蒙结结巴巴地伸出手,想要邀请狄叶飞同欢。

    “我,我……打败了三个人,能……能……”

    狄叶飞莫名其妙地站起身,待听到他的话,心中了然。

    大概他在族中比较厉害,赢了几战后无人应战,也没有姑娘挑选他,他只能找对手邀战以吸引姑娘的注意了。

    难不成他长得柔弱,看起来像是个好对付的,柿子捡软的捏不成?

    狄叶飞挑了挑眉。

    右军中多有杂胡,摔角平日里也是经常玩的,他们火里有花木兰那个强人,同火几个每日被摔来摔去,人人都有一手摔角的好本事。

    这黑脸汉子看起来憨厚,想不到也是蔫坏的,只是想挑软柿子吃,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狄叶飞最恨别人因为他的脸看不起他,想给这汉子一个教训,便点了点头。

    那汉子见狄叶飞点头了,从额头红到脖子,似是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什……什么,你竟同意了?!”

    ‘还在作态。’

    狄叶飞心中冷笑,却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里不行,你跟我来吧。”

    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丢人现眼!

    那汉子露出一个像是少女怀春一样的表情,惴惴不安地跟着狄叶飞,好像没明白为什么能同意,就连对面也有几个女人惊讶地站了起来,像是看到鬼打架一样。

    狄叶飞带着那汉子走到中间比斗之处,颔首道:

    “就在这里吧。”

    “哈?啥?”黑脸汉子早就已经变成了红脸汉子,再听到狄叶飞的话,已经不是受了惊吓,而是魂归天际了。

    “这……这这这这里不好吧……我我我……我有些接受不了……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去个隐秘的地方啊!

    我我我还是第一次啊!

    一时间,四周的口哨声,欢呼声不断,还有人大叫着“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之类的话。

    狄叶飞被一片口哨声吹的心中烦躁,伸手一抓他的领口,栖身上前……

    “你不动手,那我先动手了!”

    ‘我的天啊!我还以为她是个安静的女郎,怎么比我家两个姐姐还豪放!’那汉子被突然抓住了领口,不知道是该捂住自己的领口好,还是就任他被掀开衣襟好。

    ‘呜呜呜……难道要被她当众撕了上衣?我我我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狄叶飞可不管他怎么想,贴近后一手抓住他的领口,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在斛律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用臀部顶住了对方的腰部,等狄叶飞微蹲再起,已经将他摔了个过肩摔,飞出去好远。

    这是同火众人对付花木兰的绝技,他力气大,往往不能靠蛮力取胜,人人都有几手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如今狄叶飞乍一使来,效果拔群,斛律蒙被他摔倒在地上,满脸还是懵懂,根本看不出什么斗志。

    狄叶飞往日都是和强手对抗,这斛律蒙哪里能和贺穆兰相比?他虽然长得像女人,可力气和肌肉都是有的,一个成年男子对另一个成年男子用了过肩摔,对方还毫无防备,真是摔得头晕眼花,半天爬不起身来。

    围在斗场旁边的男男女女原本是想看好戏的,结果野战之戏没看到,就看到强壮的斛律蒙飞了出去,顿时一片大笑,有些小伙子用着高车话就开始嘲笑起了他来。

    ‘她为什么要摔我呢?’

    斛律蒙躺倒在地上,睁眼看着天上的满月。

    ‘她明明答应我的……是了,一定是我扭扭捏捏,惹恼她了。她也许不一定是要和我在这里欢好,只是考验我,结果我却退缩了……’

    ‘她,她力气好大,难怪喜欢主动……’

    斛律蒙被奔到身边的两个姐姐拉了起来,甩了甩脑袋,又走到狄叶飞身前,干脆的就开始脱衣。

    这下哨声吹的更响了,就连斛律蒙的两个姐姐都忍不住笑着叫了起来。

    “阿弟,你要是赢了这美人,姐姐们给你烤羊羔!”

    “阿弟,这次来的都是狄氏的人,你得给我们斛律氏张脸啊!”

    ‘什么赢啊,我这不是顺从美人儿的意思,在脱衣嘛……’

    斛律蒙脱到袒胸露/乳,将健硕的胸肌高高隆起,抬眼看着狄叶飞。

    ‘你的考验我做到了!快把我带走吧!’

    “你以为你脱完了衣服……”

    狄叶飞哼了一声,又伸出手去。

    触手滚烫,这斛律蒙的身体竟烫的吓人。

    砰!

    狄叶飞又干脆利落的摔了他一个过肩摔,一脚踩在斛律蒙的胸膛上。

    “我就会怕你吗?”

    狄叶飞对着满脸“我怎么又被摔了”表情的斛律蒙,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他可是大魏的百夫长,上马能作战,下马能当使臣之人……

    怎能被斛律氏一干年轻人小瞧?

    这下就算斛律蒙再怎么蠢笨,也察觉出狄叶飞对他无意了。春寒料峭,他脱光了上衣,后背冰冷,胸前却被踩着一只大脚……

    咦?大脚?

    虽然这女郎长得高挑,这脚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狄叶飞见这汉子还对着他的脚盯着不放,心中想想自己大概太侮辱人了,所以收回了脚,施施然地回到了原地,继续坐下。

    留下一群男男女女,对地上身心俱受到打击的斛律蒙投以热切的目光。

    接下来的时间里,冲着狄叶飞来的人却越来越多,有些汉子大概是已经有姑娘看上了,见心上人站起身朝着狄叶飞去,顿时不甘地又跺脚,又咒骂,甚至还有人跑到狄叶飞面前来吵闹的。

    “你这人好不要脸,既然看不上人家,就不要每次都出去摔人家啊!你你你……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就不知道拒绝嘛!你有这本事去打猎啊!打仗啊!在这里摔男人难看不难看!”

    有个女人见心上人受辱,跑到他前面就嚷。

    狄叶飞总共也没和几个女人相处过,他母亲是个柔情似水,手段颇高的女人,他从小只觉得所有的女人说话都温声细语,极是柔弱,所以即使有女人在他面前吵闹,他也只是好脾气地回她:

    “你说什么?原来是可以拒绝的吗?”

    他还以为这和黑山大营一样,一旦有人邀战便不能拒绝呢!

    原来高车人这般友好,若不想打,就可以不打的!

    害他一见人伸手就下场比试一番,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狄叶飞揉着后腰,觉得自己真是冤枉。

    难怪人人都说要入乡随俗呢。

    这个女孩见狄叶飞温声和她说话,绿眸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冷了,居然也微微脸红,在心中唾骂了自己一声。

    ‘这女人好生厉害,长的又艳丽,竟让我也害羞起来了。’

    她丢下一句“你不喜欢当然可以拒绝啊!”,捂着脸落荒而逃了。

    接下来的时间,狄叶飞就舒服多了,他原本就不是好斗之人,只要有人到他面前伸手相请,他就摇头拒绝,被拒绝的高车小伙儿虽然很是失望,有些人甚至站在他面前求他再考虑一次,但他真的拒绝了,也没有翻脸。

    比起黑山大营一不出战就被骂“孬种”来,实在是有风度多了。

    斛律蒙的两个姐姐长得是典型北方草原女子的样子,脸庞四方,眼睛狭长,加之骨骼有些粗壮,所以坐到后来也没有几个男人邀请。

    留在最后的女子,不是长得特别漂亮的,就是不怎么好看的,但凡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一群姑娘坐在一起,看着对面狄姓氏族里遥遥而坐独自一人的狄叶飞,开始指指点点。

    狄叶飞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女子都要指点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狄叶飞也是从没有碰过女人的初哥一枚,这大会又是为了什么而办的人人都知道,他心中由不得也敲起了小鼓。

    他长得美貌,远不是女人喜欢的类型,不过在家乡时,也有不少年纪大的女郎喜欢他这副皮相,经常示好。他不知道是不是草原女子没见过他这样的类型,反倒对他升起了兴趣,要不然就是他刚才太过勇猛,一人胜了七八个小伙子,让女人心生爱慕……

    要不然,她们老指点自己做什么呢?

    狄叶飞看看已经不知道被拉到何处去了的同袍,再想想因为矜持没有上去唱歌跳舞的自己,有些不甘心。

    他……他明明也摔角了的。

    怎么就没姑娘到他面前邀请呢?

    他当然不是随便的人,但至少有一两个女郎来邀请她,也显得他没有那么尴尬啊……

    真是恼火,若是火长那样的真汉子,一定会吸引一堆女人自荐枕席吧。

    另一头,几个女人坐在一起,叽叽喳喳。

    “你们说,那狄氏来的女人是什么来头?去年你们见过吗?我每年都在,没见过她啊……”

    “绿眼睛呢,大概是西边来的吧。长得确实漂亮,身材也高挑,就不知道胸和屁股长得什么样,哼,穿的这么厚,一定不怎么样。”

    “我阿兄刚才被摔的脸上不好过,就这么走了。哎,我表妹一直喜欢我阿兄,这下冒出来这么个女人,表妹一定难过死了。”

    一个女孩看了看右边远处一个埋着头的女孩,长叹了口气。

    “不过身手这么好,身体一定更好,这样的人好生孩子。我要是有阿兄,我也希望他能和这样的女子产下后代。就不知道远看好看,近看怎么样。”

    一个女孩支着下巴想了想,突然站起身,对着众多女孩笑道: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多无趣啊,那边部落里的人大概也不熟悉她,女孩们都不和她搭话。我干脆把她邀请到我们这边来,你们看看她近看好不好看,我们再聊聊,若没心上人,介绍给家里的兄弟算了!”

    她异想天开,自然有人愿意让她出这个头,这女孩被怂恿了几下,鼓着勇气就去请狄叶飞了。

    狄叶飞正在懊恼居然没女人看上自己,又再心中腹诽长得还没自己好看有什么好气的,耳边突然传来动听的女声:

    “那个……你姓狄是不是?”

    狄叶飞抬起头,见是一个皮肤微黑,但长得甜美的姑娘笑眯眯看着自己,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我是斛律燕,我能邀请你去我那边坐坐吗?”

    斛律燕忽闪着大眼睛,欺骗的看着他。

    狄叶飞眨了眨眼,想不到居然真有姑娘邀请自己了。

    鲜卑女子奔放,高车女子大方,诚不欺我!

    我……我到底要不要今日……

    可吐罗大蛮说,那滋味实在不太好……

    可我都二十岁了,还没脱离童子身份,实在是丢人……

    狄叶飞天人交战了一阵,想到明早同袍若是看到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也许还会笑话,便站起身子,鼓足勇气说道:

    “你……你带路吧。”

    他红了脸,那小姑娘看到他脸红,眼睛更亮了,上前拿住他的手,带着他就往斛律氏族的方向走。

    狄叶飞又忐忑又害羞,还有些烦恼那男女之间的事情到底怎么做,恨自己没找吐罗大蛮问清楚,就被拉到了一群女孩子中间。

    “就是这里了,和我们一起吧!”

    斛律燕笑嘻嘻地按下他。

    什么!

    狄叶飞眼睛瞪得浑圆。

    “一,一起?这么多人?”狄叶飞环视四周,咽了口口水。“人也太多了,这,这不好吧?”

    他无福消受啊!

    “这人还多?刚才更多呢,好多姐妹都跟心上人跑啦!”斛律燕笑嘻嘻的伸出手,摸了下狄叶飞的脸。

    “哎呀,你不是没吹过大漠的风吧,皮肤怎么这般嫩!”

    嫩吗?

    他还觉得北边干燥,到了黑山,脸都糙了呢。

    “脸嫩好!”另外一个姑娘挤上来,一下子摸了摸狄叶飞的胸。“你穿的真厚……不过……哈哈,你果然是平的!”

    她的比较大!

    “咦平的吗?她这么高挑,看起来不像啊!”一个姑娘也伸出手,还捏了捏,弄的狄叶飞惊的站了起身,护住胸口。

    这群女人怎么回事?都疯了吗?

    可怜他站起身,立刻就有人摸了他的屁股。

    “翘是翘,摸着也结实,就是不大,我看不好生养……”

    这女孩的心上人刚才被狄叶飞摔了,她心情不好,对狄叶飞难免有些恶意。

    狄叶飞跑也跑不掉,又不想对女人动手,被一群女人围着上下其手,悲愤欲死,只能落荒而逃。

    都疯了!

    全都疯了!

    说好的柔情似水呢!女人太可怕啦!

    ***

    黑山城。

    贺穆兰因为要北伐的事没办法休沐,和丘林莫震约好的见面也往后推迟了一阵,对方知道虎贲军重要,也没有介意,反倒让她不要太辛苦。

    但花木兰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到现在春夏的衣服也没有送来,贺穆兰鞋子都要臭了,没办法,只好抽了个空,叫那罗浑去黑山城,把她在鞋店里定制的鞋子拿回来。

    那罗浑休沐时去了黑山城,从那店里凭借当初给的一根紫色丝带取回了贺穆兰的鞋履,一拿到手上,却愣了愣。

    这火长的脚,也偏小了点吧?

    那罗浑和贺穆兰身高相仿,他找个石头坐下,拿自己的鞋和贺穆兰的鞋比了比,自己的鞋大了一圈。

    “哼哼,火长,我终于知道你的秘密了……”

    那罗浑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原来火长脚小!

    脚小下盘就没有脚大的稳,火长手上功夫了得,力气也大,可他下盘不稳!

    原来他们这么多人打不过他,破绽就在此处!

    那罗浑兴奋地把系着两只鞋的带子往脖子上一绕,将几双鞋挂在脖子上,立刻打马就回了大营。

    他终于知道了打败花木兰的关键!

    他终于可以赢他一次了!

    虎贲军帐中,贺穆兰头疼欲裂的批示完这个月的花费,便见的那罗浑脖子上挂着一堆鞋子掀了帐子进来。

    她脚下正热的难受,见那罗浑回来,立刻高兴地迎了上去。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辛苦了,还要让你跑一趟……”

    那罗浑从脖子上取下鞋,伸手递给贺穆兰。贺穆兰刚刚接过,突然觉得有人踢她小腿,又用膝盖去拐她的腿弯,顿时条件反射,伸手一拧胳膊一拉肩膀,将进攻者摔于地上。

    ‘说好的不是这样的!’

    那罗浑躺在地上,欲哭无泪的看着贺穆兰放在他面前的脚。

    说好的下盘不稳呢!

    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