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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人都在焦虑着等待结果,此时虽然都上了床,但没有谁能够真正睡着。
小茹听到院门有响声,一个急骨碌爬起了床,匆匆趿了鞋去开门。泽生紧跟其后。
借着极淡的月光,小茹依稀辨认着对方,应该是邹寡妇。
“婶子,是你么?”小茹压低声音问。
“是我,茹娘。”邹寡妇带着凄凉的嗓音回答着。
小茹和泽生听到她这般凄凉的腔调,慌得六神无主,难道此事没办成?
邹寡妇有气无力地说:“我们进你屋去说吧,在外面说话不方便。”
“好好好,婶子快进来吧。”小茹和泽生急忙将邹寡妇迎进自己的屋里。
家里其他人都起了床,想过来听一听,但邹寡妇进的是泽生和小茹的屋,此时又是深夜,只有张氏和瑞娘方便进去。
何况此事涉及邹寡妇不光彩的事,还是不要让她太有压力才好,若她知道方家人个个都知道她的丑事,她就没法敞开心怀,好好说事了。
方老爹和洛生都是明理之人,此时就在各自屋里等着。
泽生将屋里的油灯点上,尽管仍然不明亮,但邹寡妇那双哭过的红眼,还有那张被打的肿脸,泽生和小茹,还有张氏、瑞娘,都看得真真切切。
“里正他……他打你了?”小茹惊慌地说,“是因为你提了这件事,他才如此的么?”
邹寡妇摇了摇头,神色吊滞地说:“是我瞎了眼,没看清他是个下流无耻之徒。他本来已经同意了不让洛生和泽生去,可是……”她看了看小茹,不知该怎么将那龌龊的话说出来。
她的“可是……”两个字一出口,整个屋子的空气似乎都要凝滞了。小茹、泽生、张氏、瑞娘,都紧张得心脏突突直跳,却还都极力压抑着焦急,默不作声,认真等待着邹寡妇说下文。
谁都知道,“可是”就是事情有转折,刚说已经同意了,为何后面还要来句“可是”啊?
眼见着邹寡妇半晌说不出口,小茹再也忍不住了,“可是……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邹寡妇低下头,不敢再看小茹的眼睛,嗫嚅地说:“里正这个淫恶贼子,他……他见你生得好看,动了色心,让你后日夜里去他家,否则……否则就让泽生去当兵丁。”
“什么?!”张氏和瑞娘异口同声惊问。
小茹和泽生顿时呆若木鸡,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种莫大的耻辱感使泽生再也保持不了平时的斯文,只见他的脑门青筋突起,牙关咬得咯吱咯吱响,两眼怒火中烧,愤愤地忖道,这个里正也太不把他当人看了,竟然敢提这种无耻的要求,以这种肮脏事来威胁他!
泽生怒气冲冲地冲出了屋,吓得张氏与瑞娘赶紧追上去拉住他。
张氏抓住他的胳膊哭道:“泽生,你可不要行鲁莽之事啊,这样于事无补,反而会将事弄得更糟!”
“娘!他欺人太甚,我要跟他拼了,否则我枉为男人!”泽生捞起墙角的锄头,挣脱着张氏与瑞娘,想要直接冲到里正家,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张氏与瑞娘死命拉他,奈何怎么都拉不住,好在这时方老爹与洛生听到动静都从屋里跑了出来,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泽生这般架式还真是吓着了,泽生何时这般暴躁过?
方老爹与洛生都是平时使惯了力气的人,很快将泽生治得服服帖帖。方老爹喝斥道:“就凭你这身力气,想去和人家拼命?”
张氏哭哭啼啼地说:“儿啊,你好歹是个读过书的人,遇到难事就应该想办法,而不是动蛮力,动蛮力你也动不过人家呀!”
可是泽生此时焦躁又愤怒,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方老爹从泽生手里将锄头夺了下来,把他拽进了屋,然后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张氏将事情全盘托出时,方老爹也气得直骂里正他娘的!对泽生刚才的举动也能理解了。
小茹一直坐在桌前发怔,脸色由涨红变成浅青色,再由浅青色变成涨红,此时已呈苍白色。她的脑袋一直在嗡嗡嗡作响,浑身气得直哆嗦。
她虽然一直在发怔,一直在气得哆嗦,但心里一下也没停止骂人。臭无赖!臭流氓!竟然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占她的便宜!竟然以泽生的事来胁迫她,想让她就这么从了他这个下贱胚子!
这种色胆包天的家伙只不过一个芝麻大的村吏,却这般胆大,敢以职权行如此天理不容的荒淫行径!
他妈蛋!竟然跟我玩起了潜规则!
现代社会的各种潜规则她听过不少,只是自己没经历过而已。没想到穿到这里来了,她却遇到这种想让她遵从潜规则,趁机占她便宜的下三滥!
自从到了这里,本来她一直是开开心心的,日子过得很平稳。这件事是她遇到的第一件棘手的事,她不能软弱,不能让泽生就这么被逼着去了西北边塞。
她绝对不要让这种恶人得逞!
她突然一下站了起来,神色凛然,走到泽生的面前,正色道:“泽生,我们要想不被这种无赖欺负,老百姓不被这种恶人鱼肉,就得将他扳倒,让他当不成这个里正,让他受人唾弃,将他的恶行传遍全镇,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泽生、洛生、方老爹、张氏、瑞娘,还有一直坐在旁边的邹寡妇,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小茹。
他们知道小茹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可这也只能幻想一下吧,怎么能做得到?
邹寡妇刚才受了里正那般羞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刮,可是她一个软弱无依靠的寡妇,怎能对付了他?
泽生牵过小茹的手,拉她好好坐下,说:“小茹,你别担心,我是不会让他欺负你的,大不了我去从军好了,只要不出状况,三年就能回来,你在家好好等着我就行。”
“泽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以为你去西北了,他就能放过我?他也许会趁你不在,正好来欺负我!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应该懂得一些谋略,你要用你的聪明才智来解决这件事,而不是退而求其次。只有将里正这个人扳倒,他才再也不能欺压村民乱行恶了!”
听了小茹这番话,泽生如醍醐灌顶,是啊,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学了那么些东西,到头来难道如此受一个村吏摆布,竟然束手无措?
看来他是气糊涂了,他连三十六计都看过,何惧一个小小村吏的威胁?
泽生让邹寡妇先回家歇息,也让家人都回屋睡觉。
他与小茹挑灯筹谋了一晚上,将所有的事都思虑得十分周全,最终谋划了一个上策,他们认为成算比较大。
这两日,他们将一切铺垫都做好了,并让邹寡妇告诉里正,茹娘到时候一定会去,还说只要不让泽生应征入伍,茹娘自当是什么都乐意,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而且她还想指望里正以后能一直帮衬着方家呢。
里正乐得忘乎所以,心里忖道,茹娘一介村妇,恐怕也是想巴结着他,就像邹寡妇一样,若不是看着他手里那点权势,怎肯委身于他?
想到邹寡妇平时是那么的乖,他想怎么上就怎么上,再想想茹娘,她应该也会很乖的吧。想到能将茹娘压在自己的身下,他这一整日都跟打了鸡血一般,浑身抖擞。
看着眼前那份应征名册,他想也没想,就把洛生和泽生的名字划掉了,再换上另外两个人的名字。而且觉得有划线不太好看,又重新抄上了一份,再戳好石印章,放进了抽屉里。
只要今夜茹娘听他的话,让他如愿以偿,他明日就会将这份册子与户长手上的那份册子一起交给上级。
他与户长一人负责五十个名额,互不干扰,这五十个名额可以由着他自己做主。
到了深夜,静谥无声。里正在自家里煎熬地等着,他怕茹娘不敢敲门,索性连门都不关,等着茹娘如约而来。
他还真没想到,茹娘不但按约来了,还带来了她做的招牌多味花生和一壶小酒,不可思议的是,她满脸带着恭维的笑意,没有丝毫地扭捏与害羞。
在他看来,茹娘这样可谓是天生豪爽,为了利益,她丝毫不介意与他发生男女之事。
小茹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像一把刀,恨不得一下将他的命了结了!
“里正,你平时也吃过我做的多味花生,喜欢吃么?”小茹假装甜甜地问。
里正被她如花似玉的娇容和这般甜如蜜的声音迷得七荤八素,直道:“喜欢!喜欢!”
小茹再给他倒上酒,盈盈微笑,“吃多味花生,再喝上几杯小酒,才是最舒畅的呢。”
“那是,那是!”里正看小茹都看得有些呆愣了,木木地端起酒来喝,酒从他嘴角漏出来了都不知道,滴了胸前湿了一片。他心里只是在想着,这个茹娘,夜里看上去,可比白日看上去还要美上好几倍。
小茹用余光一扫里正那色痴相,她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还是赶紧说正事吧,“里正大人,不知你定下了应征守卫军的名额单么?”
里正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小茹的脸与身子,“定了,定了。明日就要与户长会合,然后送去镇上,你放心吧。”
“小女子都来了,肯定是诚心诚意的,如今已是你嘴边的肉了,你可别哄我哦?”小茹娇声道。
里正听了浑身酥麻,“哪能哄你呢,是真的定下了。”为了证实他此话不假,他赶紧从抽屉里拿出那份名册给小茹看。
他还怕小茹不识字,硬是把名册上所有的名字都当面念了一遍,“你听清楚了吧,没有洛生和泽生的。”
她瞄了瞄那份册子上已经戳上了红印,确实不假,总算放心了。当她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是道新,不禁心里偷乐,看来他让道新顶替了泽生,这简直是太好了,这下不但可以扳倒里正,就连道新那个无赖也被送到边塞去了,真是一举两得!
但前提是,这次行事,必须得成功!
其实平时里正与道新是同一货色,但他却看不惯道新明目张胆地乱摸别家娘子的流氓行径。反正这次道新送的礼是最少的,听说卖了好些家财,连家里的猪、鸡、鸭都全卖了,也只凑了一千五百文。里正根本没多想,就把道新名字给添上了。
里正见小茹十分满意,便有些猴急了,讪讪地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是不是……可以干正事了?”他掩不住满脸得意的淫、笑。
小茹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已听到一阵鸡叫声,她便爽快地答道:“那是自然,你帮了我家的忙,我总得回馈你才是。”
她故意大大方方地朝床前走去,假装着解衣纽,嘴里重重咳了一声。
里正见她用那双纤细白嫩的手慢慢解着衣纽,他已是浑身荡漾,不知所以了。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哐当一下被人踢开了,小茹立马敞开嗓门大哭了起来,哭得那个撕心裂肺,好不凄惨。
只是眼泪不太听话,硬挤了好久,才挤出了几滴泪来。
里正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正要朝踢门进来的人喝斥,却发现来的是户长和本镇德高望重的杨先生,还有管着集镇的田吏长,他是乡吏,比里正官大一级。后面跟着是泽生、洛生。
刚才小茹还乖顺得很,突然哭得这么凄惨,里正终于明白过来了,自己被下了套!再瞧着杨先生,他就更能确定了,泽生可是杨先生的学生啊!
这时里正害怕起来,害怕得肝胆直颤。完了!完了!户长平时虽然也贪点小财,但他绝对不近女色,而且最痛恨这种事。杨先生不必说,不仅在镇上是个有名望的人物,就是到了知县面前,他都能说上话,知县也会给他面子。而田吏长是管着全镇的风化道貌,而且负责监督各位里正的德行。
他的脑袋要炸了,瞪着小茹,“你……你……!”
杨先生背着手,走到里正面前,痛斥道:“如此邪恶j□j之徒,有何德、何能、何面目为村民谋福?以应征兵丁之名义强逼村妇献身,罪大恶极!”
田吏长斜眼看了看里正,道:“平时见你办事还算勤快,没想到私下竟行如此肮脏之事,现在就跟我走,我要连夜将你送到知县面前,由知县来处置你!”
里正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求您放过小的吧,我……我可是啥事也没干呀!你瞧她,不还是好好的么?”他见杨先生与田吏长都嫌恶又气愤地瞪着他,恨不得剐了他,他只好转向户长,“户长,户长,看到我们共事十几年的情分上,你就帮我求求情吧!”
户长最见不得这种淫、色之事了,何况他比里正长十几岁,一直以长辈自居,厉声道:“你行这种天理不容之事,还有脸求情?还是赶紧想想在知县大人面前如何应对,好让知县大人处置你轻一点吧!”
田吏长朝外喊了一声,他手下的两位保长就进屋将跪在地上的里正给架了出去。
田吏长看到了桌上的那份名册,走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遍,又让户长看,“这份名单有何不妥么?”
户长接过来看了看,这名册上的人几乎都是一些家境不好的男儿,还有就是没有后台、没送大礼的,但他不敢说有问题,因为他自己的名册也是这种情况。其实,几乎所有里正和户长手上的名册都差不多。
户长假装看得十分认真,然后舒了一口气道:“这倒没什么不妥,他本来想以泽生的事来要狭他的娘子,看来他以为必定能达到目的,已将泽生的名字去掉了。”
田吏长看了看哭得惨兮兮的小茹,想到泽生也是受害人,便没作声,拿起那份名册就转身出门走了。
杨先生一直紧绷着一张严肃脸,他虽然是泽生的尊师,却与泽生一句话也没说,跟着田吏长一起走了。小茹以为杨先生只是碍于场面,觉得不便与泽生多说话而已。
待他们走后,小茹一下扑在泽生的怀里,喜极而泣,“泽生,我们终于成功了,这几日可把我急死了!”
泽生感同身受,说:“我也是,都快急出病来了。刚才在外面等你咳声时,我都紧张得快不会呼吸了。”
小茹听他这么说,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哭哭笑笑的,眼泪还在哗啦啦地往下淌。
泽生找出帕子给她擦眼泪,笑道:“刚才我们踢门闯进来时,我见你哭得好委屈好惨烈,可是眼泪才掉那么几滴,现在事成了,你怎么哭得像河水决了堤似的。”
洛生见此景象,欣慰地转身先回去了,他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
泽生见大哥洛生已出了门,便拉起小茹,“我们赶紧回家吧,这里可是里正的家,呆在这里憋闷的慌。”
回到家后,一家子自是欢喜得不行,这个难关终于挺过去了,压抑了几日的紧张神经,总算可以放松了下来。
欢喜一阵后,各自回了屋。
小茹与泽生两人躺在床上,甜蜜地紧紧相拥,越想心里越畅快,这下可是把里正给治住了,还为邹寡妇出了一口气。
“泽生,这次完全靠你的尊师杨先生帮忙,他竟然有那么大能耐能请来田吏长,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他才是,不能让他白帮一回。”小茹一直有些小兴奋,因为泽生不会离开她了,但她是那种得了好处不忘谢恩于人的人,想到杨先生刚才那般愤义填膺,斥责里正,她真是感激得不行。
泽生略思忖了一下,道:“不行,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去感谢尊师。他是最不愿授受人情的人,否则最开始我就会去找他帮忙,而不找邹寡妇了。我知道他平日里最容不得这种强逼百姓之事,何况还是里正的荒淫之事,所以我才想到找他。若我们去感谢他,他还以为这是他的私心偏袒了我,反而不高兴,或者以后都不理我了。”
“哦?”原来这个杨先生竟然是个如此古板之人,看来刚才他不是因为碍于场面不和泽生说话,而是压根就没想到这是在帮泽生的忙,他只不过在做他看不顺眼的事。
小茹开心笑道:“你的尊师真是古板得太好了,简直就是咱们的福星,想起他刚才那副严肃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装出来的,原来是天然肃穆呀!”
说起杨先生,泽生满脸敬意:“尊师可不会伪装,他是真正的仁人义士,对我们这些学生从来不偏不倚,也不让我们去他家拜访,谢绝一切外客,就是怕纠缠那些人情世故。”
小茹高兴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这时她一下扑在泽生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陶醉地道:“哇,看来你还挺有福气的,有这么好的一位尊师,他虽然不会为你说情,可是他歪打正着地圆了你的心意,你不需去那个只能喝西北风的边塞啦!”
两人简直是开心得不知该怎么表达了,搂着说说笑笑,打情骂俏。
忽然,泽生一下冷静了,因为他想到刚才小源那复杂的表情,她可是自己的亲妹妹呀,自己是高兴了,可不能忘了妹妹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泽生微蹙眉头,忧愁地道:“小茹,刚才你看见了么,小源也很想为我和大哥高兴,可她又在为自己的事而伤怀,那种想高兴又难受的样子,真的让人心酸。”
小茹收敛了刚才的欣喜,叹道:“怎么没看到,可是……我们能帮到她么?嗯……我们是不是也该为她的那个李三郎出个主意?”
泽生犯难,“能想出什么主意?爹那日从李家回来后,就说李三郎十之有九是要去了。李里正管的那三个村的适龄男丁不多,就连那些有钱财可送的人估计都躲不过,更何况李家。李三郎的娘哭着跟爹说,要耽误小源三年了,希望小源能安心等着李三郎,因为这一去至少得三年才能回来。”
小茹侧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眼珠子飞快地转着,突然想出一个馊主意,“要不……让李三郎走之前装病?”
泽生戳一下小茹的脑袋,“你瞎想什么呢,那样不行,六年前那次征兵就有装病的。那些里正可没那么好糊弄,当时找来行医多年的老郎中来瞧,一瞧一个准,那些做出来的假症状根本瞒不过郎中的法眼,最后个个都得去且不说,还因为诈病被里正又打又骂。”
小茹又暗自思忖了一下,“那就装得像一点!比如……疫病,会传染的那种,吓死那些里正,郎中也都不敢来诊断,或者诊断不出来。”
泽生听了吓得坐起来,“疫病?”
“对啊,要知道行军在外,最怕的就是兵卒得疫病,因为他们整日吃住在一起,一旦传开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后果会十分严重,所以在征兵丁之时,应该都要检查身体,若得了疫病,哪里还敢要?以前那些装病的没有装得了疫病吧?”
泽生顿时一个激灵,正了正身,“小茹,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是……这个疫病怎么装得出来?”
小茹对着床顶仰望了半晌,说:“我也不知道,我们一起好好想想。”
两人就这么冥思苦想起来。
正在感觉有些竭尽脑汁的时候,小茹脸上漾起了一个惊喜的笑容!因为她突然想起以前她上班时,办公桌上放了一盆绿萝,她见萝藤太长,她就用手折断两根,汁液染在了手上,她也没在意。等回到家后,她发现自己的手背和手掌都起了好多红疹子,奇痒无比,被她抓得红肿红肿的。后来去医院开了药,敷了整整两个星期,才恢复了原状。
“泽生,你知道绿萝么?”小茹兴奋地问。
“知道啊,池塘边长了很多,难道吃这个会让人看上去像得了疫病?”泽生琢磨不明白。
“它的汁液有轻微毒性,痒起来真要命,还会长许多红疹子,抓了就会红肿红肿的!而且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好。若让李家所有的人都将它涂在身上、脸上,那么长时间又好不了,说是得了疫病,肯定有人信!”
泽生疑惑地说:“真的?”
“真的!以前我的手就被绿萝的汁液染过,当时起了好多红疹子,钻心的痒,后来我忍不住拼命地抓,红肿了半个月才好。若李家人个个都起了红疹子,都抓得红肿,说是疫病,可能那些里正害怕,都不敢近身瞧。”
泽生与小茹越说越觉得可行,两人迫不及待从床上爬了起来,来敲方老爹和张氏的房门,这时他们都已睡着了。
见泽生和小茹这么兴冲冲地过来,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他们还被吓着了。
待他们听说这小两口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简直喜出望外。
高兴归高兴,张氏还是有些忧虑,“就怕这个绿萝使人长的红疹不够多,或是红肿得不明显示。这样李里正肯定会找郎中来看,查出来了怎么办?”
方老爹回答得爽利得很,“大不了就是挨打骂,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能因为怕这个,就白白错过了机会。我明日再去李家,无论行不行也得让他们试一试,再说了,愿不愿试还是李家自己说了算,我们只是告诉李家,可以用尝试一下而已。”
此事说定了,大家才都安心睡觉去了。
次日一早,方老爹就去了李家,把这个主意告诉他们。李家听了如同得了救命草,不管成不成功,都要试一试。
李家人趁夜里去池塘边扯来了许多绿萝,全家人都涂得满身。
因为他们怕还不够红肿,怕起的红疹子不够多,涂完后,浑身沾着汁液也不洗,认为这样染着汁液睡一觉,次日早上起来再洗,症状才会明显一些,才好蒙混里正的眼睛。
可等早上起来洗时,已经晚了,一家人都有些慌了。
个个浑身起了一身的红疹子,痒得钻心,本来他们脸上都忘了涂,没想到现在已蔓延到脸上了。这下惊动了左右邻居,都问李家人吃了什么,或是触碰了什么,怎么长红疹子长得那么吓人,脸都花了!
李家哪里想到这个绿萝涂多了毒性这么大,李三郎的娘哭着向邻居说:“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是他爹一人身上起疹子,还说痒。我们一家子也没放在心上,平时有谁起了些红疹子,也没哪个当回事。后来不知怎的,一家人都长了起来,钻心的痒。”她边说边挠,浑身的挠,胳膊、腿、脖颈,处处挠得红肿。
李家村的村民听说他家开始只是李老爹一人长这个,然后才全家人都长,看来是会传染的!
再过一日,只见李三郎全家人身上和脸上都红肿红肿的,没有精神头,恍恍惚惚的。村里人都不敢靠近他家的人。这种事,不消半日,就传遍了整个村,当然也就传到了里正的耳朵里。
李里正听说后也不敢靠近他家的人,只是远远地看着,也吓得赶紧跑了。他去找了好几位郎中,郎中都不敢来。
还有一位郎中说:“最近很多猪得了瘟病,不会是这种病传到人的身上了吧?”
这么一说,谁还敢来?李里正本来已将名册交到田吏长手上去了,硬是又跑去把名册上的名字改了,换上别人。
因为他知道,若往守卫军里送去了一个得疫病的人,扰乱了全军,他的罪名可不小。这种危险的事,他当然得慎重又慎重。
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都羡慕他们家得了这种疫病,反正暂时没死人,说不定能好得了呢!他们羡慕归羡慕,但还是不敢接近李家人,若真是会死人的疫病,那岂不是更惨。去西北从军好歹有回来的一日,若死了,这一生就没了。
当李三郎一家人得知了名册上没有了他的名字这个好消息时,高兴归高兴。可是一家人都是浑身奇痒无比,满身满脸的红疹子,个个都显得很浮肿,又都免不了担忧起来。这样不会死人吧?
李三郎毕竟懂得一些知识,心里有些发慌了,见爹娘这两日吃饭也吃不下,头还发晕,真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人命。
他跑去镇上买消肿去痒的药,药铺的人都离他远远的,只是把药扔到他的面前。就连他付的钱,药铺的伙计都是用纸包起来,然后扔进沸水里煮了又煮,才敢用。
李三郎让全家人赶紧敷药,可是药效并不佳,病情只是没有恶化而已,根本没有好转。
只要没有恶化下去,李三郎才稍稍放下心来,至少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暂时性命应该无忧。
因为这件事,李三郎暗地里遭两位嫂嫂不少骂言。他的两位嫂嫂不敢当外人说出去,只能在家里时不时发发牢骚,然后背着他骂,说他这个惹事的东西,简直想害死全家人。
李三郎自知理亏,反正她们不是当他的面骂,他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他的爹娘当然也知道两位儿媳心里有怒气,这也不能怪她们。头晕脑胀的真是不好受,浑身痒痛的感觉更是让人烦躁。还不知这种症状到底什么时候能好,若是脸上留下疹痕,破了相,那两位儿媳以后肯定有的闹了。
再过三日,所有名册上有名字的男子全都被送走了。
李家人终于舒了一口气。李三郎又买来许多药,让全家人大量的往身上抹。足足抹了十日,才算有了些好转。
毕竟这种药效比不上小茹前世用的西药那么见效,何况他们的症状都太重了。最后硬是接连抹了一个月,症状才算消失了。不过脸上、身上还都留有浅浅的黑印,估计这得等半年后,才能完全消去。
这下李三郎终于安心了。
得知了李家人都痊愈了,小源也展开了羞涩的笑颜。她和李三郎的婚事可以如期举行了。
小茹在这期间可吓得不轻,生怕李家人因为这件事,弄出人命来,那她可成了千古罪人啊!她哪里想到李家人会那么实诚,叫他们抹绿萝汁液,却抹得浑身都是,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沾着汁液睡一晚上!
“泽生,下次我再也不敢乱出馊主意了,太吓人了!”小茹有些后怕地说。
“这不是没出事么,你别自责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遇到这揪心的事,吸取这次教训,以后行事皆谨慎一些。”泽生揽过她的肩,安抚着她,她这次是真的有些吓坏了。
经过这件事,小茹发现自己穿越过来后,有好多事做得不够好,有些毛手毛脚,还经常办错事、办糊涂事,一点儿也不谨慎,思考问题也不成熟。
她必须要对得起穿越大神呀,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好在她嫁给了泽生,要是嫁给了别人,她这么糊涂没心眼,还不知要吃多少亏、遭多少罪呢!
难道是傻人有傻福,总算没让她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来?
自己前世就是因为过得稀里糊涂,凡事都没个计划与深虑,以至于到了二十八岁还没能谈个正经男朋友。上了个一本的大学,读的是中文系,最后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公司里混文员干干。
痛定思痛之后,她打算以后凡事一定要三思!三思!三思而后行!
好在穿越到这里,她还不满十六岁,处于大好的花季年华,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当李家人来感谢方家出的好主意时,小茹简直不敢抬头。她不让泽生说出这是她想出来的主意,因为她这次虽然帮上了李三郎的忙,但也害人不浅!
泽生就红着脸扯谎,说是他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此类的事情,知道绿萝有一定的毒性,能上人发痒、起疹子。
李家人因心想事成了,尽管遭了不少罪,也不会怪泽生这个主意出的不好,还是千恩万谢的。
过了几日,小茹来河边洗衣裳,妇人们都在谈论着一个新得来的消息。以前的里正被知县革了职,搜净了他家的钱财,现在他只是一介普通的农夫,如今可是家徒四壁,可怜得很。
然后她们又在讨论里正到底因为何事被革职。有的人说是因为收了太多的钱财,被人告发了,否则知县派人来他家搜钱财作甚?
也有的人说会不会因为乱招惹女人,被人知晓了,因为里正的品性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这群妇人当中就有人被他勾搭过。
那日深夜小茹去里正家的事,这些人并不知道。邹寡妇自然不会说出来,她自己被里正溅了一身污水,巴不得早早洗净呢。户长平时是不苟言笑的人,那种污秽之事,又怎么可能会从他嘴里出来。
杨先生与田吏长更是没有说出来的可能。
小茹心里暗暗庆幸,这种事好在没有多少人知道,否则这群妇人们还不知要将此事编排成什么样子,肯定会各种混淆视听,让她陷入舆论的泥潭里再也起不来。
芝娘也在洗衣裳,而且她还偏偏蹲在小茹的身边。
她一边搓洗着衣裳,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茹娘,听说最开始里正已经通知洛生和泽生了,怎么后来没去?不会是……你家送大礼了吧?”
小茹低着头,一门心思洗着衣裳,在芝娘等得都焦急了,她才回了一句:“我家啥情况,你还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大礼可送?”
芝娘就更加纳闷了,有种不问出结果绝不死心的架式,“那是为啥?里正跟你家一向也只是普通的交情,为啥……”
小茹打断了她的疑问,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他通知了那么多人,最后不去的有十几个,又不是我们一家,有啥好奇怪的。”
“可是那些人家都是送过厚礼的!”芝娘紧跟着说。
“你怎么知道人家送了厚礼,你亲眼见到了?没亲眼见到的事可不能瞎说!”
芝娘被小茹噎住了,想不出应对的话来。
“还有,他已经不是里正了,现在的里正姓罗,是罗里正!”小茹已经洗完了衣裳,她晃了晃蹲麻的双腿,将衣篮子挎在胳膊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妹子们看过来,绿萝的汁液确实有一定的毒性,千万千万不要模仿哦,^_^
明天恢复以前的中午时间发新章,可别忘了来看哦,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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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感谢豆爷是总攻╭(╯^╰的两颗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