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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米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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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在卯时,庭院里栽着的两株石榴树正是开花的时节,橘红色的一朵朵缀了枝头,一点晨光跃然于上。

    “胳膊向上抬一点,嗳,对了。”声音隐在花丛中传了出来,一身茶色收身薄袄的宋老夫人停了动作,走到离她两步远的项瑶身旁,将她的胳膊往上摆了些。

    项瑶微晃了晃身子,藕荷色绣彩蝶月华裙随着身子转动似是翩然,照着老夫人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地在后比划,伴着一二的唤声,一老一少动作一致,相映成趣。

    一套拳打完,项瑶亦是气喘吁吁,看着仍面不改色的宋老夫人略有些汗颜,这拳法是老夫人自创的,糅合其中,少了杀气,作是强身健体用,项瑶有机会见过一回,便跟着一块,既能陪老人家,也能锻炼自个身子,甚至还让云雀记下回头教给顾氏。

    项瑶擦汗的功夫,丫鬟呈了朝饭上来搁在石桌上,宋老夫人拉着她坐在了垫了秋香色蒲垫的石凳子上,面上盈满笑意,“难为你还肯陪我这老婆子练练,玉珠那丫头也就起初兴头,过了就不肯早起了。”

    “练过之后身子爽利,夜里也能睡得安稳。”项瑶拿着调羹舀起一口,银耳羹浓甜润滑,配上四镶玉带糕,大抵是活动过的原因,胃口大开,觉得食物都更加可口。

    宋老夫人笑眯眯瞧着,颔首附和,“确实。对了,家里的事情可还上手?”

    “姑姑教得尽心,学到不少。”确也是累惨了,幸好今个宋氏跟尤氏去寺庙上香,她才有了这一天假。

    “学归学,别自个累着。”宋老夫人临着补了一句,眉眼染上慈爱笑意,“秦老夫人要知道你在我这儿受了半点委屈,可不得念我,那老古板的说话一套一套还不让人驳,真是要命。”

    项瑶闻言忍不住掩唇咳笑,想到祖母确是爱念叨,不知俩人怎么处到一块,见面总免不了拌个嘴,可瞧出来感情确是好的。

    宋老夫人虽说不要人陪,但有个小辈在,明显话就多了不少,甚至还聊起了当年陪着宋老将军出征的往事,不乏惊心动魄,项瑶本就喜欢听那些个,有这么个好听众,宋老夫人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鸳鸯铜镏金炉子上烧了水,咕嘟咕嘟冒出白雾,丫鬟奉了热茶,这一坐就是半天,直到来了人被打断。

    “老夫人,宋夫人。”来人约莫十六七岁,身上着了天青色布衣直缀,眉清目秀,稍显了一丝文弱,见了礼道。“家母嘱我送些鳜鱼过来给您尝尝,这时节的最是肥美,已经送去给厨房了。”

    “你母亲客气了。”宋老夫人显得十分喜欢这个年轻人,给项瑶介绍了道,“这是沈暄,他祖父是弘璟祖父的义兄,感情甚笃,可惜后来……”

    项瑶同他浅笑颔首,沈暄亦是作了回礼,显是迂腐书生样。

    “我家已经得了老夫人不少照拂,再说那也是祖父与父亲之失,所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沈暄看得甚明,老夫人也当如是。”

    宋老夫人不由叹了口气,转而出言邀道。“一道留下用午饭罢?”

    “谢老夫人美意,只是母亲还在家中等我回去,拜会过便回去了。”沈暄拱手婉拒。

    宋老夫人闻言不再强留,忙是招了婆子一番耳语,便让那婆子代为送客,沈暄再次拱手致辞。

    项瑶见他离开,正要出苑子,就险些与人撞上,却是赵玉珠提着裙摆步履匆匆地赶来,被他堵了路,阴沉着神色喝了让开。

    “赵小姐。”沈暄侧身,与她作揖。

    赵玉珠跟没瞧见似的,径直冲到了老夫人面前,染了一丝哭腔地唤了声老夫人。

    原想责怪她没礼数的老夫人见状忙是察看,问她是怎么了。项瑶察觉到赵玉珠溜过来的视线,隐着不善,暗暗纳闷自个又怎么惹着她了,大抵是因着她这‘外人’在,赵玉珠并不肯说,只腻在老夫人身旁露着委屈神色,顾左右而言他,“那个穷酸鬼又来做什么?”

    “怎么说话呢!”宋老夫人不悦的皱了皱眉眉头,“论辈分,你也该唤一声哥哥。”

    赵玉珠瞧见老夫人动怒,吐了吐舌头当是知错,只那眸底却没几分诚意。视线回落在项瑶身上,带了几分驱逐之意。

    项瑶很是识趣地提出告辞,却发现方才要走的沈暄还杵着门口,目光望着的正是赵玉珠的方向,漾着别样情绪,略挑了挑眉。后者似是察觉,忙是收了视线,显了一丝慌张在里头,目不斜视地匆匆离开。

    ……

    世安苑里,趁着天气晴好,打开朝南的六扇雕花窗通风,汀兰汀竹把屋子里的绣幛床褥引枕都换过,该洗洗该晒晒,新褥子用百合沉香熏了两回才铺陈上。

    汀兰正翻着面儿就憋不住地吐了不快,“同是丫鬟凭什么那俩就不用干活,难不成项府出来的还高人一等不成?”

    “流萤不是替夫人办事去了么,夫人习惯带了云雀在身边也属正常,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汀竹是个好脾气的,替项瑶出声解释。

    汀兰忍不住把手里的东西一搁,颇是恨铁不成钢地觑向她,“咱们侍候将军有□□年了罢,虽说将军不常在府里,可毕竟是贴身丫鬟,你瞧新婚第二天衣服的事儿,她肯定记在心上了,所以才这态度的。”

    说实话确是汀兰错怪,项瑶本就不是热络的人,汀兰汀竹是宋弘璟房里的大丫鬟,做惯了事儿,又有分寸,她蓦然插手反而搅乱,便也一直相处淡淡。

    “你还说呢,上回将军没罚你就不错了,什么话该说不该说的,你还不清楚么。”汀竹想起这茬就不由点了点她脑袋,皱眉头道。

    汀兰自是觉得委屈,只觉得照将军对夫人那劲儿下去,要是夫人给她穿小鞋,自个肯定不好过,不由耷拉下脑袋,郁郁道,“唉,我瞧着还是表小姐好,至少,就不会这么对咱们。”

    汀竹惊得忙是捂住她的嘴,还左右顾了下,才压低了声音道,“你瞎胡说什么呢,要是让人听见传了夫人耳朵怎么办!”

    汀兰被她整的神色讪讪,也知道自己失言,“好姐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只是心底却是忍不住作了比较,认定了那想法,要是表小姐成了将军夫人,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两人不知的是,就在那话出口的当儿,项瑶正要跨进门口,低垂的眉目不见波澜,拦住气愤想上前理论的云雀,摇了摇头,带了人出来。

    “小姐,你瞧她那说的是什么话!”云雀替自家主子抱不平,“奴婢定要告诉将军,看怎么惩治。”

    项瑶蹙了蹙眉,“暂时别。”

    云雀不解凝着她,不明白她用意。

    “汀兰汀竹在将军身边侍候久了,必然是用惯了的,她既晓得错了,为这大动干戈不是真显了我没有容人之量。”随即一顿,神色稍转淡漠补充了道,“若真有二心再处置不迟。”

    “瑶姐姐?”来的女子出声唤道,打断了主仆二人对话,一袭樱红色立领斜襟琵琶袖妆花纱衫,白嫩耳垂上缀了翠玉玛瑙耳坠,淡施薄粉,令原本清秀的五官精致不少,似是作了精心打扮而来。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