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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也是土坯房,主格局是四房一厅,公婆、小姑,加上张惜花两口子每人一间房,因何元慧算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里就没给她留房了,而剩下那间婆婆留着给何聪,何曾氏至今除了放点杂物进去,里面的摆设、床铺都尚未撤下,似乎何聪总会有回来的一天。
围着主屋,又建了一排小房子,用作灶房、洗漱间、牲口房、鸡舍、茅房。周围全部用土坯围成了一个小院子,这样就能跟邻居隔离开,不用互相打扰。
下西村很多人家房子都会围成小院,这倒不是特例。
张惜花他们房间里糊了沙窗,现下借着月光,不用点灯,也能模糊中找到衣物。丈夫往常穿的衣裳不过那几件,稍微整理了下,她就找出来了。
何生吃饭很快,等张惜花放好衣服,他已经靠着椅背打瞌睡了。她看着那张好看的脸,满满都是困倦,心里突然很心疼。
十几亩田地,家里只得公公、丈夫两个人做,实在是很说不上来的辛苦。
张惜花自己也只能做些轻省的活计,一些卖力气的活她完全插不上手,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月亮弯弯的挂在天空,星星琳琅繁多,耳边偶尔听闻几声蛙叫,何生的睡颜看起来很宁静,柔和了白日里些许的锋利,张惜花瞅着自己丈夫,实在不忍心打扰他安睡。
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推推他,“何郎,你醒醒罢?”
见何生似乎未听到,张惜花加了些力度,喊道:“何郎,你快醒醒,先洗漱了再睡吧?”
耳边软软的昵语,终把梦中的男子唤醒,何生睁开眼睛,一时有点恍惚,过得片刻才明白定是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衣服拿过来了吗?”
张惜花道:“早已经备好了,洗漱房的水重新换成了热水。你今晚要洗头发吗?”
何生道:“那你回房歇着,我自己去洗,头上黏糊糊的,我要擦干头发再回房,你不用等我了。”
丈夫的音调没有什么起伏,言语间对她很是体贴客气,然而张惜花心里一点也不欢喜,尽管丈夫对妻子非常尊敬,好像无形中有什么隔阂阻隔了两人心灵的相连。
这与她想象中的亲密无间的夫妻关系,完全不一样,心里禁不住有些落空。
张惜花应道:“那我回房了。”
何生没有磨磨蹭蹭,去了洗漱间卸下衣服利爽的给自己擦澡、洗头发,待洗完了,拿起张惜花摆放在圆桌上的衣服,衣裳鞋都被整齐的归纳在一旁,她还贴心的放了一条干燥的帕子,应该是给他擦头发用。
这样整洁有序,反倒令何生一时不适应,那时爹娘说要向阳西村张家的大女儿提亲,何生并无多大感慨,这时对他来说,娶哪家的女儿都相差无几。
夏季天热,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儿,待头发完全干燥了,何生才轻手轻脚的走回房间。屋子里寂静无声,床上隐约有个人儿,他脱下鞋子,以尽量不影响她的动作,小心上了榻间。
没想,张惜花突然翻了个身。
两只鸳鸯枕头并排靠在一起,张惜花睡在外侧那边,因不愿吵醒对方,何生只能选择睡在里侧,此时对方一个动作,倒是知晓把对方吵醒了,或者媳妇根本没有睡着。
何生问:“还没睡呢?”
张惜花扯过被单,掩盖住脸色的异样,答道:“睡不着……何郎你身子疲乏吗?我帮你揉揉肩可好?”
何生不及防媳妇说这个,倒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也好,捏一会你困了就睡吧。”
张惜花立刻起身坐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屈膝半跪在丈夫身侧,小时候时常见到娘亲给爹爹揉肩推拿,手法上不陌生,只是第一次试着做,又是尚不熟悉的丈夫,心里免不了有些慌张。
何生也从未跟女子那般亲近,媳妇的一双手在背上胡乱抓了几处,力道像猫儿挠似的,他没觉得到舒适,反而感觉有点发麻。
本是想让她停止,想想还是算了,于是干脆闭上眼睛培养睡眠。
丈夫的肩膀宽阔,摸起来硬得咯人,由于隔着里衣,张惜花总觉得使不到力气上,只能劝道:“你褪了衣裳吧?”
何生睁开眼,黑夜中瞧不清她的神色,不过还是依言脱下了里衣,整个人重新趴在床榻间。
张惜花细致的观察丈夫的反应,试了几次推敲出什么力度能让他适应,这才掌握了分寸,一下一下推肩揉背。
何生白日里担了这么多水,肩膀疼痛是必然的,张惜花跟着自己娘亲学过几次,也不知对推拿是与生俱来聪慧,还是怎的,何生渐渐从开始的不适,慢慢变得放松起来,这样揉了大概两刻钟,身体积累的疲惫去了大半。
何生对媳妇道:“其他地方也都顺便按一下。”
“嗯,待会儿就揉。”张惜花听话的回答,丈夫开始很是僵硬,费了她不少力气才令他松懈,因受了鼓舞,她便更用心了。
也是找到了一种方法给丈夫松松筋骨,不然每天看着他那样累,却无能为力,内心实在不好受,张惜花考虑每晚睡前是否都应该进行一次?
期间避不及两人会有其他肢体接触,好似被蜜蜂蛰了一下,她很迅速的移开。
何生在媳妇猝不及防时,胳膊肘一拐弯,就把自己媳妇搂紧,半响都没有出声。
张惜花自己也惊吓的不敢出声,一动不动的安静的待着,这个时刻,她才深切的认识到她的丈夫很重。
他整个人埋在她的脖子处,呼吸间吐出的气吹拂在张惜花的耳畔,她立时起一层鸡皮疙瘩,于是更加不敢乱动了。
大概感觉到她的紧张,何生轻声问:“困了吗?”
张惜花感觉到他的绷紧,成亲那晚她已经明白事理,再也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姑娘。
何生道:“那睡觉吧。”
张惜花听罢,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鼓起来的勇气,反手抱住了丈夫的腰,无声的把头埋在他宽厚的胸膛处。
“何郎……何郎……”她低低的喊道。
何生凝望她片刻,漆黑中只能看到张惜花与夜色糅合在一起的黑发,受宁静的氛围影响,何生也觉得此刻心很安宁,他轻声道:“睡吧。”
月亮悬挂在天空,张惜花已经沉沉睡去。何生倒是起身去了一趟茅房,回到房间,他轻柔的将媳妇抱到里侧,自己在一旁躺下来,辗转反侧几回,最后还是遵从心里的想法伸出双手从张惜花背后抱着她入睡。
家里的鸡鸣准时响起,何生睁开眼睛,透过纱窗,原本漆黑的天色有一些曙光出现,他起身批好衣裳,打了井水洗脸漱口后,这才从农具中找了锄头出来,乘着夜色就出去做活了。
公爹婆婆向来早起,小姑倒是能一直睡至吃朝食那刻。张惜花未出嫁前,作为家里的大姐,一直习惯了早起给全家做饭,嫁来何家,自然也延续了这种习惯。
许是昨晚睡得晚,张惜花居然没有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婆婆何曾氏起来去菜地浇了菜,天光大亮时回到家,发现家里灶火是凉的,屋子里亦静悄悄的,这媳妇从不赖床,今儿算是特例了。
都是从媳妇身走过来的人,哪里能不明白。何曾氏敲门叫醒张惜花,倒没有多说其他的话,又去做其他事了。
可是婆婆这样什么也不说,反而令张惜花更加窘迫。
张惜花整个人蒙在被子里,懊恼了一会,才鼓足勇气穿衣,她是属于那种天生肤色白皙的那类人,不小心掐一把都能留个印子在身上,瞄到自己身上的痕迹,脸色唰的绯红。
她移动腿,红着脸出了房间,心虚似的瞄了四周,见婆婆不知道又去了哪儿,小姑还未起床,那股子隐忧才放下来。
水井旁摆放着几棵芥菜,张惜花快手快脚的把芥菜叶子撕下来,用刀子削掉根茎的皮,这芥菜根炒肉片是很美味,拿来煲粥也不错。芥菜在夏季可以降火、提神醒脑、甚至还能解毒消肿。
芥菜做酸菜、腌菜都可以储存很长时间,脑子里面不断冒出这类信息,张惜花突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