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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刺眼……
阮墨仍闭着双眼,胡乱摸索被夺走的被子,摸了半天儿没找着,终于不甘心地掀开眼皮,一张熟悉的俊脸慢慢挤进了她的眼缝里。
啊?
第二回见面就断她左手的将军大人竟然会来看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对不对……
昏沉的神智逐渐清醒过来,回想起昨晚的一切,阮墨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躺在他的床上,还……还赖床……立马一打挺要坐起来,可左手一撑床,尖锐的剧痛便如电般袭来,一个手软差点儿又倒回床上。
单将军长年习武,反应极快,在她将要往下跌的瞬间,便抽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背,往前一兜,就把人有惊无险地托了起来。
“谢谢……”
阮墨抚着左手的伤处,正要抬头朝他道谢,岂料他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扭头走人……态度真不是一般的差劲。
“什么啊……不就是,睡了你的床吗……有必要这么不待见我?”阮墨撇撇嘴,边自言自语,边慢吞吞穿鞋下床。
而面无表情地走在前头的男人,耳后根却浮起不易察觉的微红。
想到方才下意识扶她时不经意碰到的绵|软……
“……”他顿时握紧了拳头,重重一哼,甩袖消失在寝房门口。
女人……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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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进进出出,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单逸尘冷着一张俊脸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碗筷却没动,显然是在等人。
阮墨睡了那么久,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被诱人的香味吸引着往那儿瞄了眼。看到他旁边还有一份碗筷,心想定是请了贵客来,不敢多留,猫着身子便朝着门口溜去,准备赶紧回自己屋去用午饭。
可惜他一眼便瞧见了,混在下人之中,却更为显眼的身影,不懂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打算做什么,剑眉一拧:“站住。”
那道娇小的背影倏地僵硬。
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等下人们全部退下去后,她才微微转过身来,眯眼笑了笑:“将军……叫我?”
单逸尘一脸“废话难道还有旁人吗”的表情,冷冷瞥了她一眼,便径自开始端碗夹菜。
这下,她就是傻,也晓得他是让她过去用饭的意思了。
阮墨咽了咽口水,受宠若惊地挪过去,轻轻坐在他的对面,不自觉看着他一言不发地低头扒饭。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在山寨的时候,他们在一张桌上用饭的画面。
同样的人,同样的动作,同样不喜言语的习惯,同样快得仿佛无需咀嚼的速度,真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额,被逮着了。
“看什么?”男人停下筷子看向她,面无表情问。
“没……”阮墨第一反应便是把视线移开,可立刻又觉得此举太过心虚,只好暗戳戳看回来,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就是……觉得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像,多看了会儿。”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相似之人多得是,单逸尘不甚在意,只沉声道:“好好吃饭,莫要乱看。”
“……哦。”坐在人家面前还不许人看,真是……白长了那么好看的脸。
她边腹诽,边往自己碗里夹了一个鸡腿,默默啃着。
说是跟那时像,可这一桌的精致菜色,却比她做的要好得多了。
来了将军府半月,被养胖的原因之一,也是因这儿的菜太好吃了。想她从小就是一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一顿没一顿的,进红鸾门后,算是保住了温饱,但也鲜少吃上什么好菜。哪像在这将军府,能进来当大厨的绝非等闲之辈,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玉米羹,啧啧,简直人间美味,她尝过一回后,每顿都会让小丫鬟吩咐膳房做。
不过今日在这儿用的饭,估计也没让膳房做,玉米羹怕是吃不成了。
正想着,门外便传来小丫鬟的声音,阮墨侧头望过去,顿时眼前一亮——
那托盘里端着的碗儿,盛的不就是玉米羹吗?
“哇……”她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刚要伸手去接,又似想起了什么,立刻将托盘推了回去,压着声音道,“不好,你赶紧把这个端走,快。”
小丫鬟不明所以:“可这是……”
“别说了,不想遭殃便赶紧端走。”
她可知道单逸尘有多不喜玉米,也不知小丫鬟怎的自作主张端到这儿来了,万一叫他闻到了味儿,那么这小丫鬟就该遭罪了。
单逸尘注意到她们的动静了,静静地抬首问:“怎么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丫鬟拿着托盘,垂首回道:“将军,这是您让端上来的玉米羹。”
“嗯。”
他朝阮墨的桌前看了一眼,小丫鬟立刻会意,双手将那黄澄澄的汤羹搁在她的面前,便收了托盘退下去。
阮墨瞪着那碗玉米羹,懵了。
是……是专门端给她的?还是他特地吩咐的?
他收回视线时,顺带着扫了她一眼:“光看着能进肚子里?”
语气淡淡,听不出一丝喜恶。
“不能……额,你不是讨厌玉米吗?”
他当着面让她把一整盘玉米丢到屋外的事儿,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闻不出味道便可。”
他听沈叔提起过,这姑娘嗜玉米如瘾,每日三顿都得用一碗玉米羹,今儿膳房也做了,便让人一并呈上来了。
闻不到吗?她觉着玉米味儿还是颇为浓郁的……
“这样啊……那就好,那我不客气了。”阮墨扬起唇角,美滋滋地含着汤匙,一副好不满足的表情。
“阮墨。”
“什么?”
单逸尘忽而眯眸盯着她,几分探究:“你为何晓得我讨厌玉米?”
她手一顿,汤匙就在牙关处……卡住了。
糟了,一时嘴快,把自己给绕进来了。
“额……”她艰难地把汤匙从嘴里解放出来,搅了搅碗里的玉米粒。
不能说是瞎猜的,太过虚伪,换她也不会信。
“是我无意间听膳房的人说起,便记住了。”
单逸尘尾音上扬地“哦”了一声:“记了何用?”
这……她怎么知道?
“就是,我……记性好了点儿,就记住了。”
这话……好不要脸。
果不其然,他听后,不咸不淡地轻笑一声,用意不明。
笑什么笑……
哼,她的口气虽然大了点儿,可说的是真话啊,那足足有上百页的琴谱,她可是全背下来了,他嘲讽个什么劲儿?
为了表达内心的不满,阮墨特地吃得慢条斯理,还坏心眼儿地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热气,好让玉米味散发得厉害些,让他闻个够,闻个难受。反正是他自己让人上玉米羹的,再如何也怪不得她。
不过,这招对人家压根儿就不起作用。
她还没吃两口,单逸尘便已放下筷子,饭毕离席了。
哎,罢了罢了,像她这种敢怒不敢言的怂人,还是好好用完这碗玉米羹,乖乖回丝竹阁待着养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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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阮墨没想到的是,这拙劣的一招虽不成,之后几日,单逸尘却确实因她而深受困扰。
是夜,月色清明,盈盈落入烛火尽灭的窗下,一片冷寂清辉。
然侧躺于床榻上的人望见了,却只觉刺目非常,光亮得令人心生烦闷。
记不清这是今夜第几回睁开眼了,只知整个人处于十分疲累的状态,浑身酸软,可一合上眼,脑海又异常清晰,精神得跟白日晨练后一般。
这种能将人逼疯的糟糕感觉,其实单逸尘再熟悉不过了,在那件事之后,他便夜夜如此,饱受折磨,苦不堪言,直至遇到了阮墨,他才勉强睡上几回好觉。
然而现在又……
“哎。”他无可奈何地深叹一口气,索性翻身下了床,扯过一旁的外袍披上,大步地往屋外走去。
反正是睡不着了,躺在床上也是白费时间,倒不如出来走走,运气好的话,指不定一会儿能走出些困意来。
更深露重,府里上下该休息的都去休息了,只余几个守夜的下人,提着宫灯缓缓走过,昏暗的光一闪一闪地晃,并不扎眼。
单逸尘漫无目的地负手踱着步,心里头还边想着明儿要处理的公务,不知不觉,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才看清自己竟走到了丝竹阁前。
是那姑娘住的地方吧……虽说她住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他白日里素来繁忙,即便得了空也鲜少会想起她,故而至今还未曾来过一回。
鬼使神差地,他的步子便朝着里头迈了。
嗯?
……琴声?
生怕自己听错一般,他快而轻地穿过阁前的一小片竹林,犹然灯火通明的屋子便映入眼帘,那轻轻浅浅的琴音,亦确然清脆地敲在了他的耳上。
是……她在弹琴?
单逸尘立于屋门前,静静地听着并不算太流畅的琴音,一动不动。
良久,忽而极冷地哼笑一声。
这个女人……
既然伤好了,既然能奏琴了,为何还躲在这小小的丝竹阁内,足不出户,装病偷懒?难道他赎她回来,是白养着她高兴的吗?她宁可在这儿自弹自乐,也不愿到他的屋里去,弹予他听?
连日来无法安睡的火气一并上涌,他恨不能将面前的木门一掌拍飞,冲进去狠狠质问她,是否刻意而为之。
然而甫一抬手,里头却突然传来“嘣”的一声,极其尖锐。
……是琴弦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