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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微凉,虫鸣鸟叫,柔和的日光穿过枝桠,落在树下熟睡的人儿脸上。
涣散的意识渐渐回笼,阮墨猛地睁开双眸,一打挺坐起身来。
入目所见是一片陌生的山郊,林木茂密,花草丛生,窄细的石板小路蜿蜒而上,不知通往何处。
一派欣欣向荣。
与她所记得的,荒芜幽深、岩浆滚滚的魔教之地,相距甚远。
所以……这是在梦里了?
她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装束,扯了扯盖过鞋头的男袍,忽的脑壳儿一阵剧痛,纷杂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在这场梦里,她的身份是一位官家小姐,因不愿接受家族安排的婚事而私自逃出府邸,带上几件男装和一些银两,打算先在外游玩一番,待这门婚事宣布取消后,再回去。
那她现在,应该已在出游的路上了。
师父说过,进入梦境的最初,依照原本的发展走便可,教主在该出现时自然会出现。
所以阮墨站了起来,拍拍衣袍上的尘土,背好行装,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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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远的路,肚子却有些饿了,她解下包袱翻了翻里头的东西,并没有找到充饥用的干粮。
哎,只能先挨着了,看一会儿能否遇上山中人家。
阮墨蹲在地上,把掏出来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回去,正要打上结时,头上忽然罩下一片阴影,心下顿时一喜,想着竟这么快便遇上教主,忙抬头看去。
岂料对上来的,是一张肥肉横生的油脸,嘴角扯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眯眼盯着她:“小书生,一个人出门游玩啊?”
不只是他,旁边还有一个瘦得干巴巴的带痣男人跟了上来,目光落在她手边的包袱上,露出贼亮的精光:“哟,看样子,带着不少盘缠?”
“兄弟,这小书生一个人出门不识路,咱收些路费,给他带带路吧?”肥脸男人摸了摸下巴,坏笑着靠近她。
阮墨暗道不妙,以她的小身板横竖是打不过两男人的,暗暗鼓足气,突然冲着他们身后挥手大喊了一声“大哥”,趁他们回头的空隙,立马拽过包袱转身就跑。
“不好!这臭小子跑了!”
好不容易在这无人的山道上逮着一只肥羊,岂能容他轻易逃脱,两人当即提着裤腰子拔腿追赶。
阮墨肚子还饿着,而且本就不及男人力气多,没一会儿,便被紧随的两头饿狼扣上双肩,狠狠按倒在地上。
“唔!”额头磕得生疼,粗粝的沙石磨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火烧火燎地痛。
然而她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了。
经他们这么一扑,身上的男袍被撩起了一大截,露出了细白的小腿,束起的长发也披散下来,覆在纤细的肩头上,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不会觉得她是个男人。
“呵,这小娘儿们好生白嫩……真是捡到宝了。”
猥琐的邪笑在耳后传来,阮墨忍痛撑起上身要跑,脚踝却被人猛地一拉,力道大得仿佛要掐碎她的踝骨,再次重重扑倒在地。
肥脸男人不再错过机会,立刻压了上来,她的头被死死按着,看不见身后的人,却感觉到一双脏手贴上她的背,正不规矩地拉扯着她的衣袍:“兄弟,你先数数银子,等我爽上一把,再换你来。”
带痣男人却不干了,这姑娘一看就是个雏|儿,明明他俩一同发现的人,凭什么让他先占便宜,当即也凑上去,边推同伴,边不忘动手动脚。
阮墨心口泛起一阵恶心,被两人压着毫无招架之力,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即便知晓这不过是梦境罢了,可听见衣衫撕裂的那一刻,眼泪仍是蓦地流了满面。
师父,师父……徒儿好怕……
“别怕,待会儿就让你舒……唔!”
发凉的背上突然洒下一片温热,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便听身后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兄弟你……啊!”
耳边接连两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下了,然后便没了动静。
意识到危险似乎暂时远离,阮墨顾不得再害怕,使力挣出被压制的手抹了一把脸,不料竟看见原本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皆软趴趴倒在了身侧,颈侧的剑痕深可见骨,几乎将头颅直接割下。
她登时倒抽一口凉气,一手攥紧胸前的衣襟,飞也似的爬离两具尸首瘫倒的地方,这才看到立于他们后头,手执血剑的玄服男人。
绝不会错认。
这般冷寂俊美的面容,与诡异面具下,叫她惊艳得久久不能回神的容颜,如出一辙。
太好了,教主大人终于出现了……
长剑沾染了不少鲜血,单逸尘微皱了眉,极快地朝身侧一挥剑,石板路边立时落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反手入鞘,抬步便走,目光至始至终不曾往惊魂未定的小姑娘移半分。
咦?
等等……直接走了?
阮墨回过神来,可没忘了自己此番入梦的任务,顾不得清理背上的血迹,扯出包袱里的男袍披上,便爬起身要追上去。
“啊……”
脚踝处的剧痛如刀捅了一般,想来是方才挣扎时扭坏了,眼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阮墨心里直发急,下意识便扬声大喊:“单逸尘!”
男人身形一顿,竟真的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向坐在地上的小姑娘,目光冷然:“你为何,知晓我的名字。”
他肯开口,证明对此起了兴趣,阮墨计上心头,扯出一个微笑,朝他招招手:“带上我走,我便告诉你。”
岂料单逸尘根本不吃这一套,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置一词,转身欲走。
阮墨瞪着男人冷漠无情的背影远去,彻底傻眼了。
若不是因为他,她岂会被迫入梦来,岂会走这么远的山路,岂会……岂会遇上歹人,险些失了清白?
都是为了他……
可如今,他竟忍心将她一个女子丢在荒山野岭,置之不理。
万一……万一她运气不好,再次遭到歹人的侵犯……
那股余波未平的后怕漫上心头,阮墨只觉满心的委屈与不平,然此刻身边却无一人可靠,不禁悲从中来,压抑不住地放声大哭。
已然走出十几步的单逸尘却恍若未闻,目视前方,继续往前走。
“呜呜……”
眉心微皱,继续走。
“呜呜……”
眉心皱得更深……继续走。
“呜呜呜……”
“够了。”
沉闷的低吼突然在头顶炸响,隐隐夹杂着一丝不耐烦,正哭得起劲的阮墨被吼得一惊,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望见去而复返的男人,眉心深锁,垂眸俯视她:“哭什么。”
他的语气极其冷硬,不像疑惑,倒像是警告,阮墨听得心里发憷,吸了吸鼻子,紧咬下唇,不敢再哭,一双泛着泪花的眼眸怯怯地瞅着他,仿佛生怕他一怒之下,如对付那两个歹人一样,对她残忍出手。
“哭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耐更甚。
她缩了缩脖子,终于听出他是在问她,抬手抹了抹眼,老实回答:“你……你丢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害怕……”
单逸尘将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在眼里,尤其是那双蒙了水雾的眸子,红得跟兔子似的,不禁有些头疼。
他的本意并非救人,不过是觉得那二人无理挡路,才动手将他们除掉,而她……顶多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他生平最怕麻烦,不喜招惹人,亦懒得理会旁人的招惹,然而眼前的小姑娘哭得惨兮兮的,一身狼狈,真让他调头走人,又似乎有些艰难。
“你想跟我走?”
阮墨瞅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下一瞬,她便身子一轻,天旋地转间,整个人便被单逸尘扛在了肩上,直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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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经历一番不堪回首的险遇后,终于成功赖上了教主大人,该是一件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才对。
然而,阮墨此刻却难受得不想说半个字。
刚才走的几里路,单逸尘一刻未停,她也就一直挂在他的肩上。腹部被一下接一下地硌着,脑袋因为长时间充血而昏沉欲呕,刚放下她休息的时候,他更是毫不怜香惜玉地往地上一扔,受伤的脚踝狠狠撞到坚硬的树根,疼得如同碎裂一般。
她觉得自己没有疼得直接昏过去,只是咬紧牙关忍着,已经算是够本事的了。
若真是普通的官家小姐,这会儿铁定哭得梨花带雨,哼哼唧唧等着人上来伺候,哪能像她这般坚强,还能挪着身子靠在树干前,忍痛给自己揉脚踝。
嘶……
真的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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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溪边装了满满一牛皮囊水的单逸尘回到原地,席地而坐,仰头闷喝,喝了将近一大半,才想起自己还带着一号人物,摇了摇所剩无几的水,目光移向缩在树下的小姑娘。
“喝水吗?”
她没有回应。
“喝水吗?”
垂落的长发遮了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却依旧没有回应。
单逸尘皱了皱眉,起身走近,半跪在她身前,捏起她的下巴将小脸转过来,却是微微愣住了。
脸色苍白如纸,唯有下唇红嫩,被咬得几欲出血,双眸中尽是隐忍的痛苦,缓缓半掀眼帘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