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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娘随着青羊宫的修士上山时,心里是忐忑的,她跟鹤儿已经六年没见,鹤儿如今更是修士,两人之间隔了一道天渊……
“阿姐!”长宁一声亲昵的呼唤让沈三娘原本的忐忑不翼而飞,她惊艳而欣喜的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少女,“鹤儿都成漂亮大姑娘了!”她知道鹤儿是个美人胚子,但没想到她长大后会这么漂亮,寻常女子太漂亮了容易薄命,还是当修士好。
“阿姐也变成了漂亮阿娘了。”长宁笑嘻嘻的说。
沈三娘脸一红,“都是阿娘了,还有什么漂不漂亮的。”沈三娘没成亲前是美人,成亲后有长宁给的珍珠养颜,容貌还是没变,但面色却憔悴了许多。
长宁拉着她说:“阿姐,这是我在师门的好友,她姓何名宛然。”
“何姑娘。”沈三娘连忙给何宛然见礼。
“三娘子。”何宛然微笑还礼,三人落座。
茶案上一反常态的摆满了各色点心,长宁没给沈三娘倒茶,而是捧了一碗乳酪给三娘,“阿姐,这是我刚做的乳酪,你尝尝我手艺如何。”
那乳酪装在拳头大的玉碗中,乳白中透着淡红的光彩,上面还点缀几粒嫣红的鲜果,让人一眼看了就胃口大开,沈三娘没想到长宁居然还会做点心,她连忙接过,“鹤儿,你手真巧。”她尝了一口,甘腴凉滑,入口即化,她不知不觉的就吃完了一盏。
何宛然也颇有些感慨的吃着乳酪,她还真是托了沈三娘的福了,跟她同窗那么多年都没见她给自己做过什么点心,真是没良心,亏她游历在外都不忘给她带鲜果。
长宁完全无视何宛然哀怨的目光,要不是想给三娘治病,她根本不可能做点心,“这乳酪做起来容易,阿姐喜欢就好。”她乳酪里她加了些滋补身体的灵药,接连的生产已经将三娘的身体掏空了一大半,要不是她临走前给她准备了不少药丸,她早重病不起了,“阿姐,大郎、二郎呢?你怎么没带来?”
“他们两个太淘气,带来了怕扰了你清静。”沈三娘说。
“小孩子有什么淘气的,我派人去接他们来。”长宁笑道,“你在这里多住几天。”
“多住几天?”沈三娘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家里那么多事——”
长宁劝她,“秦家那么多人,阿姐嫁进来前,他们不也照样过日子吗?你且这里安心待上几天,我给你调养调养身体,对宝宝也好。”
听长宁提及未出生的孩子,沈三娘有些迟疑,她也希望孩子身体好,说起两个孩子中大郎身体好,二郎体质就有些偏弱了,这跟自己生了大郎后大出血,没修行好就又怀孕有关吧?“可是明天你姐夫就要回来了。”沈三娘吞吞吐吐的说。
“阿姐是舍不得姐夫?”长宁打趣道,见三娘提起丈夫,眼角眉梢都带着羞涩,就知道两人感情不错,既然感情不错,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庶子女?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那有什么舍不得。”沈三娘嘴上说着,脸上甜蜜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长宁往香炉中投了一枚香丸,异香袭人,沈三娘闻着这香料,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长宁小心的将真气输入她细弱的经脉中,沈三娘的身体看似健康,实则内里已开始破败。长宁召来了沈三娘的傅姆,问她三娘这几年的婚姻生活。以三娘的性子,未必会跟她说自己的委屈,还是问别人比较妥当。
傅姆听长宁一问,眼泪就掉了下来,“五娘子,三娘子这三年过的真苦啊!”
长宁将帕子递给傅姆,语气温和的问,“是有人给三娘受委屈了?”
傅姆接过帕子擦脸,“秦家看着各个都对我们三娘好,其实是杀人不见血!”
傅姆总算找到了可以说委屈的人,将她们这三年受的委屈都说出来了。三娘是沈家的女儿,身份是秦家媳妇中最高的,入门就得了武陵侯的特别关照,这在秦家的媳妇中是头一份。她们一开始也暗暗高兴,可渐渐就察觉不对了。
秦家那些妯娌当着三娘的面都是千好万好,但背着三娘什么话都能骂的出口,平时有什么游园集会从来不叫三娘参加。最可恶的是三娘的婆婆世子夫人,表面大方的交出了掌家大权,实则一直明里暗里的怂恿下人为难沈三娘。
沈三娘入门三月就有身孕了,世子夫人以她没时间伺候秦二的理由,明里暗里的提出要她给秦二纳妾。三娘让自己陪嫁当秦二的通房,世子夫人又嫌弃她们是丫鬟,陪不上二郎君,最后还是三娘从外面找了两个良家子入门,世子夫人才算罢休。
“我堂姐夫呢?他阻止他娘无理取闹?”长宁冷声问。
傅姆犹豫了下,“二郎君是个好人,对三娘也极好,但他常年在军营,家里就关照不上了。”
“他纵容其母欺负三姐,这叫好人?三姐有了身孕,他不照顾三娘还找别的女人,这叫对三姐极好?”长宁被气笑了。
“以二郎君的身份,身边怎么可能没伺候的人?二郎君知道三娘不喜欢那两个良家妾都没碰她们,过了半年就送给属下了。”傅姆替自家姑爷辩解,对于秦二的妾,傅姆没太在意,沈三娘都没在意自己夫君纳妾,她在意的是那妾是不是自己同意的。
长宁扶额,她就知道这方面她跟大部分人代沟很大,特意没跟三娘聊这个话题,却不想连心疼三娘的傅姆都是这想法,“六个庶子女是怎么回事?都是三娘陪嫁生的?”
傅姆提到庶子女又有了气,“不全是陪嫁生的,大郎、二郎没出生前,她们都服了药,她们迄今也就生了一男一女,另外四个是林氏生的。”
“林氏?”长宁挑眉,“那又是谁?”
傅姆絮絮叨叨的将林氏的身份说了一遍,林氏也是雍州大族出生,在一次出行时路遇土匪,被秦二救下后就对他痴心一片,即使知道秦二已定亲,仍愿意当秦二妾室。三娘入门后得知了她的存在,就不愿意她入门。林氏这样身份的妾室不好拿捏,纳进门就是让自己糟心。
却不想林氏仍不死心,还替秦二挡了一箭,有了救命之恩,三娘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林氏入门后因她身份不同,也没服用避子汤,秦二在她房里的次数不多,但架不住她肚子争气,接连生下了两对双胞胎,皆是罕见的龙凤胎,连武陵侯夫人都夸她是有福气的,“郎君回家大半时间都陪着三娘子的,他不好女色,侍妾处隔上大半月才去一次。”傅姆最后还给秦二辩解了一番。
“大家闺秀会追着有妇之夫不放?秦二不是武艺高强吗?还需要一个弱女子相救?”长宁冷着脸说,还连生两对龙凤胎,又不是小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如果秦二侍妾中有这样出身的女子,三娘的病也就不奇怪了。他不好女色,都纳了三妾、生了六个庶子,要是喜欢女色是准备装满三宫六院、生个百子图吗?
长宁沉吟间,外面传来了孩子的嬉笑声,傅姆听那声音熟悉,下意识的起身望去,就见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手牵手的嬉笑进来,身后还有一名年轻女子抱着一酣睡的锦衣小男娃。
“大郎、二郎!”傅姆惊讶的望着进来的孩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让他们来的。”长宁原本是想接两个孩子来这里玩几天,顺便替他们调养身体、洗髓伐毛,现在却不止这么简单了。
两个会走路的孩子中一个穿着绿兜兜的小胖娃跌跌撞撞的朝长宁身上扑,“阿姑——”
长宁爱怜的抱起沈宝宝亲了一口,“宝宝真乖。”她怕两个孩子过来会害怕,特别让沈宝宝陪他们玩,她又看着另一个小娃娃,“是大郎吗?我是你从母。”
秦大郎似懂非懂的望着长宁,软糯糯的叫道:“从母。”
“大郎真乖。”长宁另一只手也把秦大郎抱了过来,下意识的用灵瞳给秦大郎看了下资质,惊讶的发现秦大郎资质极差,头顶灵光也略显黯淡,她难免有些惊讶,三娘身体不差,秦二身体听起来也很好,大郎资质会差成这样?
傅姆道:“大郎、二郎资质不好,据说不能习武,三娘听了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场,都是二郎君安慰的,他还说会给两位小郎君找来洗髓丹,让他们长命百岁的。”
“你说二郎的资质也不好?”长宁朝被乳母抱在怀里的二郎望去,果然资质也不好,甚至连身体都孱弱不堪,长宁面沉如水,“阿颖,你带了道兵吗?能借我用一下吗?”她的道兵还在太上宗,赶来需要一段时间。
“我没带。”何宛然出门也不爱带那么多护卫,“怎么了?你要找秦家麻烦?”
“我怀疑秦家有人害她,想派人去秦家搜些东西。”长宁说。
“她身体怎么了?不就是气血两亏吗?”何宛然问,“她接连产子,如果调养不好,很容易有这症状吧?”
长宁道:“大师姐曾送了我两粒洗髓丹,我用不上,一粒给了我阿兄,一粒让三娘服下,我三姐身上还有东海香珠,莫说她一年生一个,就是一个月生一个,都不可能让她身体亏成这样。”接连产子的确对身体不好,但三娘的症状太过了。
用过洗髓丹的话,沈三娘的身体确实不该这么差,不过秦家真敢害沈三娘?何宛然不可思议道:“他们就不怕得罪你?”沈三娘是长宁的堂姐,连她都只到沈三娘成亲时长宁送了厚礼,足见她对沈三娘的重视,秦家就敢这么怠慢她堂姐?他们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我不过是个道童,有什么好怕的?”长宁嘴角一哂,“也不一定是秦家动的手,有可能是内院纷争,再说阿翁不是去外大陆了吗?秦家觉得天高皇帝远吧。”
“鹤儿,你不知青羊宫和秦家的来历?”何宛然问。
长宁困惑的望着何宛然,“他们不是宗门在雍州的分支吗?”
何宛然就猜她应该不知道,遂说起了雍州的历史,“雍州在一百多年前还是蛮荒之地,州内妖怪修士横行,各族占地为王,跟北原没什么区别。”
“雍州不是归中土管吗?这么混乱朝廷就不管?”长宁问。
“穷乡僻壤谁会管?”何宛然道,“因雍州属中土,门派也没管,雍州会成现在这样子,全是秦师姐一手治理出来的。”
“你说是大师姐将雍州治理好的?”长宁没想到师姐还有这样的经历。
“那时候秦师姐带着门里一群筑基、金丹弟子在雍州待了三十年,将雍州的妖怪杀的杀、抓得抓,青羊宫就是他们在雍州的驻地,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秦家老祖宗的姓还是秦师姐赐下的。”何宛然见长宁满脸茫然,就知她不清除此事。她也不知秦师姐为何要管雍州,但听大师兄的语气,清虚宫似乎在下很大一盘棋。
“青羊宫的弟子泰半都是你们清虚宫的人,你要道兵问主持要吧。”何宛然说,秦家这样的来历,还敢怠慢长宁堂姐,真是吃了豹子胆不知死活。
“秦家是师姐弄出来的家族吗?”长宁这下真不敢妄动,她不要坏了师姐的大事就不好了。
何宛然道:“你放心,就秦师姐疼你的程度,莫说你只教训秦家一顿,就是你把秦家全杀了,她也只会夸你行事果决。”虽然长宁尚未入门,秦师姐就闭关了,但看流霞峰上下将长宁照顾得那么好,就知她在秦以清心中地位不低,长宁想揍秦家绝对没问题,“你还有苍凤师叔当靠山,秦师姐也要听师傅的!”
长宁无语,这是她对付自己师姐的法子吗?“那是我姐夫,弄死了让我姐姐守寡吗?”
何宛然摇头,她不是慕师兄教导的吗?怎么会把她教的那么心软?她简直是清虚宫的良心。
长宁请来青羊宫的主持,先问了林家的情况,在确定林妾的身份后,语气委婉客气将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
青羊宫的主持正愁没法子讨长宁欢心,一听是这么容易的事,拍着胸膛保证,“师叔放心,弟子一定将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劳烦你了。”长宁再三道谢。
青羊宫主持回房换了一身衣服,清点了五十精兵,也不掩饰踪迹,一行人直接御剑朝秦府飞去。
何宛然问:“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不好去。”长宁说,“我看我三姐似乎挺喜欢我姐夫的,我要是去了,他们就该离婚了。”
“让主持去难道就不会了?”何宛然奇怪的问,“没你的命令,谁敢去抄查秦家?”秦家的后台可是清虚宫,除了长宁这清虚宫长辈的心头肉,谁敢随便动秦家?
“我没让他去抄查秦家,我只是让他去找我姐夫小妾害我姐姐的证据。”她不去才能可进可退,去了就把路全堵死了,还平白给人话柄。
“你就这么确定是那小妾下手的?”
“不确定,所以我才让他们去找嘛。”长宁摇头,“我年纪小,冲动行事不是很正常吗?”长宁纯良的说,“大师兄说万事要占理,才能行的正坐得直。”大师兄说行事不占理,这只会让自己处于被动地位,想做某件事就要找个理由,她一向是听话的好孩子。
三娘身上肯定有问题,连大郎、二郎她都觉得不对劲,但又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那么就从秦家找吧。如果是她误会了,就当给秦家一个教训了,要是没误会——那他们就是自寻死路!她不了解师姐在雍州的布置,但秦家现在这样子,不像是一心一意给他们办事。现在师姐在闭关,外人都知道她碎丹重修,难保秦家会有二心,尤其是那林小妾曾外祖父居然是太白剑宗记名弟子,他们想脚踏两条船,也要看看能不能站稳。
何宛然:“……”她刚怎么会觉得这丫头是清虚宫良心?她一定是瞎眼了!凡事总是先找缘由再打人的做派,不是清虚宫一惯的行事吗?
长宁想了想,还是往宗门发了一道符诏,将自己道兵召来,又传讯给大师兄问秦家的情况,她不能坏了他们在雍州的布置。
秦家武陵侯夫人听说沈五娘子将两个孙子都接走,还说要让三娘在青羊宫多住几天,一口气噎得提不上来,被仆妇揉胸拍背了好半天才恨恨道:“欺人太甚!”这沈五娘就算是太上宗弟子也太高傲了,不就是一个道童吗?即便沈家有金丹真人,那金丹修士也去外海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两说,即便能回来也是几百年后了,谁有闲心管这两个小丫头。
“老夫人,我听说沈家五娘子是被祖父养大的,小小年纪就入了太上宗修行,想来不知礼!”仆妇劝着武陵侯夫人。
武陵侯夫人冷哼,先忍下一口气等那小丫头走了再收拾沈三娘,她有家世又如何?嫁到了秦家就要照着她的规矩来,别以为有人护着就能在家作福作威了,这秦家还是她做主!她有的是法子让她有苦说不出!
世子夫人听说了这件事也忍不住暗气了大半天,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色,坐了一会就吩咐道:“去给女君、大郎、二郎收拾些衣服送去,让他们多住——”世子夫人的话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几声尖叫声,她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这时门外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世子夫人感觉不对劲,走到窗口,却看到半空中浮着许多青袍长剑的修士,那是青羊宫修士!世子夫人惊得身体晃了晃,仆妇们连忙扶住,“夫人!”
“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世子夫人说道。
仆妇们迟疑的往外走,但尚未走出庭院,就被一股无形的阻力挡了回来。
“任何都不许出门,违者杀无赦!”漠然的声音一瞬间响变了整个院落,众人都被吓得趴在了地上,不少人都吓哭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有人敢在雍州对秦家动手。
“文道长这是为何?”武陵侯接到通报匆匆赶了回来,看到青羊宫观主居然带着一群太上宗修士将秦家团团围住,他不禁勃然大怒,“你今日要是不给老夫一个交代,我就是上报宗门也要讨个公道!”
观主朝武陵侯拱了拱手,不冷不热的说:“老侯爷息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武陵侯府内有妖人作祟,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你们!”
“放屁!”武陵侯暴跳如雷,“有个毛妖孽!文若青你他娘的是不是蓄意报复老子!”
文观主弹袖道:“老侯爷自重,在下是奉命行事!”
“什么奉命行事!你娘的说老子家里有妖人就有妖人了!证据呢!”武陵侯怒吼,他身后的秦家侍卫也逼上了文观主。
文观主从袖中取出一块玄色中泛着金丝的玉佩,武陵侯看到这块玉佩失声惊呼,“这是——”这不是真传弟子的令牌吗?武陵侯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你还想看什么证据?”文观主冷嘲的问,真传弟子想要搜查宗门附属小家族还需要证据?给个缘由已是给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