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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一个日子,大新的京城,皇宫之中,因着大前年的刺客之事和前年的清理朝堂之事被中断的君臣共宴会终于这在一年的白日举办了,随着北边捷报不断传回,群臣更是舒心开怀,原本因为苏云初在战场上出现引起的微词在不断的捷报传入京城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不同的声音,何况,先前也提过,在大新,随夫出征的事情,苏云初并非首开先例,何况靖王妃还是如此出色呢。
君臣共宴的这一日,足够热闹与和乐。
只是,这一次,与永业帝一起出席这场宴会的淑妃,整个人看上去,却是精神恹恹,透露这一股萎靡之感,即便是经过了妆容的修饰,仍旧是掩藏不住那一抹不自然。
永业帝在宴会上宣告了一个消息,过了年之后,便让慕容治进宫,开始随他一起处理政事,这一消息的宣告,暗中已经说明了慕容治就是诸君之位的人选。
而此时远在北边大帐的靖王没有了这个机会。
朝中武将虽然有不甘,不过却也懂得,此时不是反抗的好时机,何况,永业帝先礼后兵,慕容渊处理外患之事,自然也该有人助他处理朝中的事情。
对此,慕容治自然是应下了,诚心应下。
苏亦然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大,显怀也已经够明显,她跟随慕容治来参加这次的宫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不知该有多高兴。
然而,还不待苏亦然有多高兴,宴会之上,正是和乐太平的时候,永业帝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了殿中的杨玉瑶的身上,“杨家的丫鬟,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了。”
杨国公一听到永业帝如此说,只一双眼抬起,看着永业帝,便是杨玉瑶也有了突然的迷茫。
她曾经心念宋皓流,可是,今年秋季的时候,宋皓流已经迎娶了赵尚书之女赵芷云,她半分机会都没有了,赵芷云出嫁的时候,天知道她多想砸了她的婚嫁之礼,或者是杀了那个女人,可她只剩下什么都做不了。
宋皓流对赵芷云有多重视,这一次的婚礼就会有多隆重。
人人都说,赵家的女儿集满了福气,能够嫁得江南四公子之首的宋皓流。
可是她呢?她杨玉瑶的一颗心,又该如何?
这会儿,突然听到了永业帝提起的婚嫁之事,她被吓了一跳。
永业帝只笑眯眯看着杨玉瑶,“杨家丫头,你与老三自幼便是青梅竹马,如今身子也大好了,能够呆在京城,不若,朕赐你做治王侧妃如何?”
治王侧妃,这是杨家求之不得的事情,没了正妃之位,还有侧妃,只要将将杨家不断地与治王府交扯在一起,杨家的未来才会更多一层保障。
杨玉瑶不做声,永业帝只看着她,仍是笑眯眯,“怎么杨家丫头,还在犹豫不决么?”
杨国公赶紧碰了一把杨玉瑶,“瑶儿,快去谢恩啊瑶儿。”
杨玉瑶知道,自己根本不愿意嫁给慕容治,她与慕容治之间,只有兄妹的情义。
苏亦然坐在慕容治的身边,听着永业帝的这一番安排,放在桌下的手已经微微握紧,面色有些发白,她还怀着孕,难道,永业帝就要将另一个女人塞入慕容治的后院了么?
便是群臣也有一些面色怪异了,如今治王妃身怀六甲,这皇上,在大殿上说的这句话,倒是是何意?
群臣中自是有人心思玲珑,然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正当这儿时候,慕容治却是开口了,“父皇,儿臣拒绝。”
对于慕容治坦然开口的拒绝,永业帝只道,“哦,怎么了?老三也拒绝了,朕可是记得,你对这丫头好得很呢。”
慕容治倒是坦然,“瑶儿是儿臣的妹妹,儿臣自是对她好,父皇今日心情好,但也不应拿瑶儿与儿臣这般开玩笑。”
他自动帮着永业帝将这决定,归纳到了开玩笑的范围之内。
永业帝听了完全不在意杨玉瑶的沉默也不在意慕容治的反对,只哈哈大笑道,“好,你们呀,瞧把你们吓得,朕还没有老糊涂,杨家丫头什么样的性子,朕还明白着呢,给你们婚配,朕还怕你们最后会找朕闹着呢。”
永业帝自顾自解释了一番,底下的苏亦然呼出了一口气,幸好。
只慕容治依旧是温儒浅笑,聪明地放过了这一层,但是,底下的大臣却是各有心思,永业帝这一出,到底是试探还是玩笑,很难说得清,若是试探,便是想要看看,杨家有没有想要将女儿嫁给慕容治的打算,若是有,只怕永业帝不会喜欢了,若是玩笑,那就说明,永业帝依旧信任杨家,将杨家当成慕容家的忠心庇护者。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似乎,如今的这个皇帝,他们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这一番,别人看不明白,杨国公却是看得明白了,只怕,永业帝已经不如刚刚登基的时候那样信任杨家了,而慕容治……似乎比他的老爹更加果敢一些。
狡兔死走狗烹,慕容家依靠了杨家将近百年,如今……
可杨家从一开始的是便对慕容家有祭血之盟啊……
一场宫宴,很是顺利地结束了,期间产生的小插曲也仅仅是小插曲而已。
宴会结束之后,群臣自是回去准备各自府中的宴会。
但是,最后,苏亦然却是叫住了即将要离去的苏坤,与苏坤说了几句话。
苏坤离开的时候,只面色更加沉重了。
随苏坤一起来参加宴会的是苏欣悦,经过两年的成长,苏欣悦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畏怯地跟在苏云初身后的小女孩,在马车旁边看着苏坤的模样,也不免担心多问几句,“父亲怎么了?”
苏坤这看了一眼苏欣悦,“回府吧。”
至于是什么事情,他怎么会与苏欣悦说?
另一边,苏亦然见过了苏坤之后,便折返回去,只是,宫人告诉她,慕容治被永业帝叫带去了御书房,让她若是想要回府了,便自行乘坐马车回去,若是不想要回府,便去端和宫与淑妃坐一坐。
苏亦然只想了一下,便决定了,去端和宫坐一坐,趁着如今身体还不算很重,还能去给淑妃请安,再过两一个月,身子重了,只怕,她便走不动了,何况,因着慕容治的话,她也许久未能见到淑妃了。
然而,却是不想,这一次,纯属临时起意去看淑妃的想法,却是让她听闻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也间接导致了许多悲剧的发生。
苏亦然去见淑妃的时候,也是宫宴结束到了午时的时候了,她去端和宫,明显也感觉到了淑妃的容色不是很好,不免有些担心,“母妃近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淑妃听着她如此说,状似无意地抚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是本宫面色不好么?其实说来也无事,只是冬日的天寒冷了些罢了,本宫想来是年纪大了,受不得许多寒冷了。”
舒亦然听着,自是没有多少怀疑,只是还是尽了儿媳的本分,所关照了淑妃几句,而后,看着淑妃面带困倦之意,想起淑妃如今又了午后小憩的习惯,便也不再多说,只告了辞,让淑妃好好休息。
淑妃自是应允了,她已经因着药物的作用,已经忍住了许久,这会儿,只觉得身子虚累无比。
苏亦然的离开,她当然不会不允许,对于苏亦然腹中的胎儿,她也问了几句,便让苏亦然离去了。
直到走出了端和宫之外,苏亦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丝帕还留在端和宫之中,若是一般丝帕也就罢了,那是太医开出来的保胎的药物,侵染在是丝帕上好让她随身携带的,因此,不得不返回去。
守门的宫女见此,先是阻拦,而后知道了苏亦然的目的之后才让苏亦然进去,却是不料,过了将近一刻钟之后,苏亦然才从里边出来,出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带着恐慌和严重的畏惧之意,她听到一个消息,并且知道了,淑妃午后的小憩的秘密,而那个被她偷听到的消息,却是比淑妃小憩的秘密还有令人觉得恐慌与害怕。
这十多年来,第一次,苏亦然尝试到了濒临死亡的滋味。那个关于慕容治的秘密,他们都承受不起的秘密。
她匆匆离开了端和宫,这个地方,不能多呆。
而另一边,御书房里边,永业帝正在与慕容治商谈关于杨家的事情,他对于慕容治拒绝了杨家感到很满意,今时不同往日,一个合格的帝王,是不会永远依仗一个背后,哪怕与自己祭血为盟表达忠心的外族的。
不论这个外族是不是慕容治的外祖,慕容氏发展到了今日,外患一旦平定,国公府存在的意义就不大了,这是朝代更替的必然。
御书房里只有慕容治和永业帝两人,这一番商谈,是永业帝对即将协助他处理朝政的慕容治的再一次教导。
慕容治自是认认真真地听着,等到他再次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许久。
慕容治对于今日与永业帝商谈的关于杨家的事情,并无多少别的情绪,除了御书房之后,便有人来告诉他,说是苏亦然已经回府了,不等待他了,他听了也没有什么表示,只独自往宫外而去。
一阵寒风吹过,将慕容治身后的浅薄的尘土卷了起来,待他走出了宫门自后,突然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像是突然的一般。
他忽然回头问了一声身边的人,“王妃宴会结束之后就直接回府了么?”
身边的人顿了一下,“王妃去了一趟端和宫,而后出来了,似乎脸色不太好,便直接回府了。”
慕容治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时间在变化,他也在变化,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了,等到了永业帝渐渐将手中的权力放下来,等到了永业帝将他带上了那紫金宝座,可是……
他却是等了好久那个如今远在北边的人了,等到他能接收到带回京城的捷报,却永远等不到她目光回头的时候。
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一声,慕容治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没有当年那样的温文尔雅。
另一边,苏欣悦回到了致远侯府之后,回到了院子里,孙氏便一脸高兴地迎了上来,“怎么样,欣悦,今日进宫玩得开心么?”
元氏去世,刘氏因为丞相府被抄家,因为青州娘家旁落,已经早早被苏坤送出了府外不闻不问,如今整个致远侯府中,只剩下孙氏一个女眷,而苏坤目前也没有续娶的打算,因为,致远侯府中的许多事情,渐渐交到了孙氏的手上,孙氏在经历当年苏欣悦的事情,得了苏云初的指点之后,如今倒是安安分分,这个女人,一旦得到了自己需要男人给的权力地位后,自是明白,在这偌大的侯府中,所求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
她安安分分,能为了苏欣悦好,为苏欣悦争取最大的话语权,就算是庶出的女人也会比别的人家的好。
苏欣悦听着,自是与孙氏讲了一番今日进宫的见闻,不过最后还是提到了,“只是,后边不知道大姐姐……治王妃,治王妃与父亲说了什么,父亲回来的时候,似乎不是很开心。”
孙氏听了,只是笑笑,“你父亲是朝中官员,与治王妃可能是有事说吧,你也不要多理会了,那是你父亲的事情。”
苏欣悦听了,只点头,不过还是道,“今日去参加宫宴的时候,我听到群臣都在说,三……靖王妃在北边打了胜仗,和靖王一起,将尚未收复的三座城池,都收复了回来。”
苏欣悦说得的时候,还眼中放光,说起这些事情,便觉得心中万丈豪情。
孙氏听着,只嘴角轻扯了一下,“是,靖王妃好本事。”
可苏欣悦却是继续道,“可我见着父亲似乎不是很高兴。”
孙氏没有多说些什么,苏坤想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上一次苏亦然回府的时候,与苏坤谈话之时,她隐隐约约听到的一些消息。
新年也就如此过去了,京城之中的人该当如何过年便还如何过年,只是知道,北边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不断有捷报传回,靖王妃打了胜仗,靖王又攻破了某个城池,那些胜利的消息,让靖王妃这个女人之名也变得平常如同听到了靖王的名号一般。
只要是打了胜仗,百姓们便会觉得日子是安定的,生活还是繁华而没有危险的,而那个一开始的时候被议论纷纷直至今日听了只觉得习以为常的靖王妃的名号,渐渐成为了一种信仰,一种只要靖王和靖王妃在,大新就能强盛繁荣的信仰。
而远在北边的苏云初和慕容源,并不知道京城的人心如何。
因为,大新的将士们仅仅还是过了一个新年而已,便是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双方就已经互相试探着开展了。
打到开省,又恢复了僵持的状态,前边的三城,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并不是很难攻打,但是,从开省开始,后面尚未收复的三座城池,一直延绵到梅关的西面,隔着一个雁荡山,与梅关遥遥相隔绝。
但是,接下来的三座城池,每一个几乎都能成为一个重要的关隘,易守难攻,攻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先前能够用三个月的时间,打下三座城池,不过是那三座城池的位置太过稀松平常,也是因为北伐军在大胜常宁城一战之后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劲,如今,到了开省,与另一边的甘承对阵的时候,一连吃了几次的亏,才明白了,真正的困难是从开省开始的。
然而,即便是困难,战还是要打。
卞立如此重要,如此好的地理位置,苏云初实在是想不明白,前朝后期,到底是如何让北梁占据了的,北梁如今借用当年大新的领土,向大新人开战和设下关卡,想来真是可笑。
慕容渊摇摇头,对于苏云初的这类想法,只一笑了之,前朝后期的动乱,能保得住自己就已经很好了,大乱之下,必是极为容易被外族侵略。
然而,卞立难以攻打,自打过年之后的开战,距离现在已经一个月了,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不仅仅是没有进展,反而随着大新的攻城,有了不好的声音出来。
卞立之中的百姓纷纷传言,大新不顾他们的死活,一定要攻城。
失地被北梁统治了如此久,尤其是后边的三座城池,与北梁的关系越加紧密,城中的人,早已和北梁互相联姻通婚,人口混杂,百姓之间,传来传去,大新的收复之业最终演变成了不顾百姓死活的强行攻打。
此时的大新军营之中也有不少将士对此产生了情绪,收复失地,只为了百姓曾经的祖宗对故土的念想,却是不知,因为城中大新和北梁混居的情况,使得百姓最后对大新士兵有了错误的认知,甚至开始抵触大新的百姓,反而是给北梁的士兵涨了士气了。
这个策略,自然是北梁那边制造出来的想要利用百姓言论来给北伐军下绊子的想法。
苏云初听完一众将士的抱怨,手指轻敲着桌面,却是轻笑一声,“北梁如此无所不用其极,倒是我没有想过的。”
她看着慕容渊道。
慕容渊抬眼看了苏云初一眼,“阿初,兵不厌诈,这是你说的,想出这等办法,如今也是逼不得已,不论最后我们能够攻打得下卞立,京城之后,必定会引起百姓的动乱,若是攻打不下卞立,便会更加激起民愤民怨,反而对北梁那边是有力的。”
这一层,苏云初自然是知道的,这是,这是甘承会做的事情么?至少这几个月双方的交战下来,对彼此,多少是有一些了解的。
苏云初听着慕容渊的话,并不言语,然而,鹰一鹰二等人却是脾气火爆的,“王爷,王妃,住下领命,愿意带兵去将卞立的城门轰开了,拿下了卞立,百姓们有什么话,都是以后的事情的,如今管他作甚?”
鹰二脾气是所有人里边最火爆的,这几天也是受够了北梁士兵的讽刺和刺激。
慕容渊听着,湛蓝的眼睛只看了一眼鹰二,鹰二自知自己脾气火爆,也告了一声罪,讪讪坐下了。
倒是另一边,颜易山靠坐在椅子之上,看着鹰二那急躁的模样,将手中花生剖一个,高高抛入了空中然后直直落入了口中,才开口道,“鹰二说得对,一直顾略这百姓的情绪,不如早一日拿下卞立,将里边的那些北梁人,全部赶回去!”
他说得漫不经心,似真非真。
苏云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并不发话。
倒是慕容泽眼睛在几人之间来回转变,似是为了缓和双方的意见一般,“都说战不及百姓,就算城内有不少北梁百姓,五哥五嫂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
结果,所有人都会给他一个“用你说的”眼神。
他自觉理亏,多管闲事,只闭口不言了。
一起来参与这次会议的是跟随慕容渊而来的所有将领,加起来总共也有十多个,但是这会,却是谁也不知接下去该当如何了,甘承守护得太严密,卞立已经被攻打了好久,但仍旧是没有多大的收获,而过年之后,北梁那边应该还有援兵而来,持久战是肯定的了,但是,大新军中的粮草却是只剩下了三个月了,可朝廷的粮草却是迟迟没有发过来,这是第一次,出现了粮草拖延的情况。
军中此时多是慕容渊的人,而京城之中大年三十的时候,永业帝叫慕容治开始协助他治理朝政的事情,自然有人将信息传递到了慕容渊的耳中,不过,对此,他并无什么表示。
又是一场攻城之战之后,军中此时的士气已经微微减弱了,慕容渊和苏云初走在军中,看着军中的伤亡士兵,微微皱眉,大新的士兵,如今不仅仅需要粮草,还需要援军。
慕容渊看着军营之中的状态,只过头来,对着苏云初道,不知该是如何形容的语气,“阿初,我们必须尽快拿下卞立。”
苏云初又何尝不明白呢。
只是,如今,拿下卞立的兵力,还够么?
她扫了一眼军中的将士,因着许久拿不下卞立,将士们面上的神色已经不是先前那样的自信和精神。
慕容渊自然是明白苏云初的顾虑的,也不多说什么了。
然而,此时,慕容泽却是走出来了,“五哥五嫂,有兵力调动的消息了。”
慕容渊与苏云初对视一眼,随着慕容泽去。
的确是兵力调动的消息,今年过年之后,不管是在外的军事调度还是朝中的大事,其实慕容治都有份参与,今日这个军事调动的消息,就是由杨阔带着二十万兵力从杰城那边过来,支援在开省的慕容渊,而杰城那边,已经在年尚未过完的时候,有兵力过去交接。
老将军夏薄也已经不留在杰城,反而是跟随杨阔,来了开省这边,夏薄是比寿忠还要年迈的将军,留守杰城是最好的,偏偏又是一番调度,其中的意味,难免让人深思。
苏云初同样接过情报看了一眼,便开口道,“杰城那边,派了慕容治幕下的一个年轻的文官去处理,而武将,也是早年在杨国公带出来的,直接接手。这一番安排,真是用心良苦。”
不管是永业帝还是慕容治其实都知道,夏薄早年的时候也是跟随先帝北伐过的人,那些跟随先帝北伐过的人,其实对慕容渊都有一股尊重和看重,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慕容渊的人,支走慕容渊的人,只是想要将慕容渊打下的山河以另一种方式收入囊中罢了。
如此提防,也不愧对了慕容渊一番安排了。
慕容渊对于苏云初这一讽刺一般的话,只开口道,“本王的东西,岂是想要拿走便能拿走的。”
苏云初亦是抬头看他,“云记也不是吃素的。”
慕容渊自是了解,只抬手摸了摸苏云初发顶,“不到万不得已,云记还是好好呆着,阿初。”
不过,苏云初却是开口了,“既然如此,为何要将夏薄将军带过来这边呢?最好的不该是回京么?”
苏云初看着慕容渊道,慕容渊只眉头一皱,眼神微微眯住,似是看清了什么东西一般。
苏云初虽是在问着,但脑中还是在思虑着,猛地抬头,“怀清……”
语气里边,不知该说还是什么情绪,是恐慌,但是面上却并不害怕,是怀疑,可却有一股理所当然。
慕容渊只唇角一扯,露出一个薄凉笑意,是不屑。
苏云初也没了先前的那番表情,只呐呐开口道,“到底是父皇的想法,还是?”
慕容渊摇摇头,“本王越来越让他们不放心了,不过,合该不放心,若是太放心了,都以为本王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了。”
只一旁的慕容泽听着两人似是哑语一般的对话,面上微微沉重。
就算这些年因着他天性散漫的性子,也被慕容渊保护得太好,但是,心中却也一直明白着一些事情的。
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慕容渊和苏云初,“五哥……?”
慕容渊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有事?无事回去继续练兵。”
慕容泽原本的担心被他轻飘飘的而语气泄了一地,只苏云初轻笑着开口道,“阿泽放心便是,天天塌下来,还有你五哥和我顶着。”
还是这等将他看做小孩子的语气,慕容泽鼻子中呼出一口气,表示不满。
这张娃娃脸,历经了战场的风霜,为何一点改变也没有!?
不过,走出去之后,他的帐门口突然回头,对着苏云初道,“五嫂说错了,若是天塌了,五哥肯定会叫所有人给你顶起来!”
说完一溜烟走出去,不见了人影,只留苏云初摇头失笑。
慕容渊低头看她,“很好笑?”
苏云初斜眼看了他一眼,直到,“杨阔来了军中,怀清打算如何?”
慕容渊只唇角微扬,看着苏云初,“有援兵,自然是要用的,如今,不是要攻打卞立么?那就等援军来了再打,卞立的城门有多坚硬,再坚硬,本王也能一把火将烧了。”
苏云初听着,深呼一口气,抿住嘴唇,坚定点头,“行!你靖王爷很牛!”
慕容渊轻哼一声。
苏云初只看着他道,“若是他们总要在粮草上边下绊子,我……想要十五护卫来解决粮草的事情。”
慕容渊听着,却是不赞成,“十五护卫是阿初的心腹,如今在外的也只有十护卫,并且,他们在为军医的事情奔忙,粮草的事情,我会解决,父皇还不至于做到这等地步,只不过,没那么准时罢了。”
苏云初听他如此说,也不再坚持了。
战争还在继续者,但是对卞立的攻击却是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强了,似乎,这样的情况之下,不管是甘承还是大新这边都能缓了一口气。
然而,比攻城打仗更加让苏云初害怕和担心的事情却是发生了。
这个月初十,还未到十五,慕容渊的头疼之症就已经变得明显了,比以往任何时候来得都要早。
如今才刚刚过了正月初十,慕容渊额上的青筋便一根根都清晰可见,似乎要撑爆了一般。
苏云初给他插了满头的银针还是于事无补,慕容渊依旧疼得彻夜难眠。
晚间的时候,好不容易缓和下来了一些,可是,此时夜半醒过来,苏云初一睁开眼眸,却是发现身边没有了慕容渊,她当即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内室,已经看不到慕容渊。
她赶忙披上一件外袍,再随手披上一件厚厚的风氅,掩盖住了里边,只匆匆把脚往鞋子里一塞,就起身,走到的了营帐外边。
营帐外已经是木杨来换班,苏云初与我有些急,“王爷呢?”
木杨看着苏云初的模样,面上神色焦急与担忧显而易见,也不隐瞒,“王爷去找颜将军了。”
“大半夜的王爷为何去找颜将军?”苏云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没有缓过来,又继续开口问木杨,这时候的慕容渊头疼得那么难受,半夜还有什么事情要去找颜易山的?
木杨皱着眉头,不知。
苏云初皱眉,自是离开了,夜晚的军营显得更家寒冷,苏云初只穿了一双并不耐寒的布鞋,披着一件风氅走在军营之中,夜晚也有巡逻的士兵,不过见着苏云初这般,也没有感到多少稀奇的。
颜易山的营帐离他们并不远,苏云初走了几步就到了,不过这几步也足够将她的脚冻得麻木,北边寒冷之地,夜晚本来气温就更加低的,免不了。
颜易山的营帐此时还亮着灯,苏云初走近了,也听到了里边隐隐预约传来的声音,“王爷,我说您这头疼睡不着,就叫王妃起来给您扎几针啊,来这边找我下棋,又不管事。”
他的声音里边带着无尽抱怨和不满。
辛苦了一个白日,夜晚的休息有多么重要啊。
只慕容渊依旧语气淡淡,“再不好好下棋,你该输了。”
颜易山手中的棋子还是没有落下,“下棋如此高雅的玩意,不是本公子这等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喜好的,赢不赢你,本公子无所谓。”
他正要落下一子,转眼却是看到了苏云初出现在了营帐的门口。
颜易山面上似笑非笑,手中的棋子随意一落,“王妃,您终于来了。”
慕容渊回过头,面上有一些无奈,“阿初……”
他正要说一些什么转眼看到苏云初脚底的鞋子,面色一沉,人已经当先站了起来,“怎的就穿了这样的布鞋就出来了,夜间冷你不知道么?”
为了不让苏云初的双脚手冷,慕容渊特定选了动物毛皮为苏云初做了几双防寒的厚鞋子。
苏云初不理会他的话和责怪的语气,“头疼了为何不叫醒我,偏偏跑到这里来?”
末了,苏云初突然醒悟过来,“你点住了我的穴道?”
慕容渊闭口不语,揉了揉额头,发现,似乎没有那么疼了,他突地抱起苏云初,“先回去。”
只颜易山在自己的营帐之中看着两人这一幕明明是往死里一般地关心与在乎对方,却是每一个好好语气的。
看了一眼桌上分明自己会败下的棋局,打了一个呵欠,往床边而去了。
回到了营帐之后,苏云初是真的生气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点住我的穴道,慕容渊你想找死是不是?”
她是真的生气了,想着因为慕容渊的身体原因,她是浅眠的,若是慕容渊有了动静,她便能第一时间醒过来,没想到,他直接来了这一手。
慕容渊淡了一口气,“阿初,没有今日白日那么严重的。”
这下子,苏云初胸中的火气更是冒起来了,“没有那么难受,为何你连觉都睡不下去了?你存心气我的是不是!”
说着,已经将慕容渊压着坐了下来,生气归生气,她还是取出了银针,一根一根扎进了慕容渊的额头。
她闭口不说话,慕容渊就是欠收拾。
慕容渊想要开口说话,“阿初,我见着你好些天没有好好休息,所以……”
“你闭嘴!”
苏云初出口打断他的话,不知是不是因着生气,所以开口的声音有些嘶哑,还是因为寒冷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或者别的情绪,她简短的一句话,却是让慕容渊觉察到了不一样。
慕容渊低头看着她的脚,不闭嘴,“阿初先去换一双鞋子!”
苏云初倒是听话,将银针插了几根在他额上之后,便自顾转身去换了一双鞋子,返回来,继续走到慕容渊的身边,还是不开口说话,只一双手,带着寒意的一双手,覆上了慕容渊的头颅,为他做穴位的按摩和缓冲。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慕容渊想要动一下,苏云初首先开口出声,“别动!”
还是带着怒气的语气,可声音分明是哽咽的。
慕容渊顾不得许多,头痛什么的,早在听到她压抑的语气的时候,被慌乱代替了。
他一把拉过苏云初,不顾苏云初巧劲之下的挣扎,将人带到了身前,“阿初……”
然后,慕容渊看到了苏云初红了一圈的眼睛,这个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落下一颗眼泪的女子。他还记得苏云初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这世上,最珍贵的是眼泪,最廉价的还是眼泪,而她,觉得眼泪根本无用。
可今夜,是苏云初第一次在慕容渊面前红了眼圈。
慕容渊见到苏云初红着的眼圈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想要给自己几巴掌的冲动。
他看着苏云初隐忍着的面色,将一双手,轻轻拂过她的眼睑,然后将人往怀中按压,“阿初……对不起。”
这是他首次与苏云初说对不起。
以前他会说抱歉。
苏云初本来有满腔怒气,也有数不尽的怒火想要对慕容渊发泄的,可是最后,因为慕容渊出口的那一句,只想让她好好休息的时候,便消失了一半,她知道他就是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所以才点住了她的穴道,独自离去,可她没来由的心酸,慕容渊什么都为她准备好,做好了,而她呢?便是一手引以为傲的银针都不能缓解他的痛苦。
在她插下银针,慕容渊面上轻微的抽动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无尽的害怕与恐慌,今夜醒过来,没有见到慕容渊在身侧,那一瞬间的惊慌,她觉得犹如灭顶一般。
慕容渊抱着苏云初,在她耳边呢喃重复着那三个字,苏云初脑子脑子却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阿初,下次我不再这样了,你别气了。”
苏云初却是突然抬起眼看他,“怀清,我想给你生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