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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寒冷的冬季,空气干冷,医院围墙根部还有尚未完全融化的一滩滩积雪,积雪被污水污染,失去了洁白。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卖早点的小摊将人行道堵得水泄不通。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隔着数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有一秒的交汇。
等韩翊再看到她时,青舞已经转身了,她刚刚到底有没有朝这边看过来,他已经不确定,是他眼花了吧?!
一定是!
这么一想,他头也不回地朝医院里走去。
青舞一直没敢回头,她刚刚看到韩翊转首了,心虚地扭头,屏息着往前走,生怕被他发现。
生怕被他发现,她的心思。
——
韩翊回到烧伤科,还没走的韩遇城见他脸色不太好,这出乎他的意料。
“四叔,有烟么?”韩翊扬声问。
韩遇城轻轻摇头,这小子忘了他几乎戒烟了!
韩翊的表情更加阴郁。
“没追上青舞?”韩遇城沉声问。
“追上了!”韩翊一副无所谓的样儿,沉声道,背靠着墙壁,浑身疲惫,还有一名下属在icu,他其实没多少心情谈情说爱的。
因此,也更觉累和郁闷。
“追上怎么不高兴?我看你追她的时候,一溜烟跑了。”韩遇城追问道。
“我哪高兴了?我那是追她去问问笑笑的情况!”韩翊扬声反驳道,一副对青舞很无所谓的样儿。
韩遇城却扬起了唇角,“可怜了我的小孙女,都被你们两个蠢爹蠢妈当挡箭牌了!昨大半夜,青舞打电话给你四婶,说笑笑想找爸爸,问她要你的号码。”
他打趣道。
“什么挡箭牌!您不会真以为是青舞想要我的号码的吧?”韩翊没好气地反驳。
韩遇城但笑不语,那笑容里尽是对他的取笑,迈开步子走了。
他走了好几步,背对着韩翊,才开腔:“韩翊,青舞从来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谁对她好一分,她会回报十分!究竟是她要你号码,还是笑笑要找你,你自个儿拎清楚!”
韩遇城背对着韩翊,说完这一句,走远了。
韩翊在性格上其实跟他不一样,如果说他自个儿是属于闷骚型,那韩翊肯定是明着骚那种。他们的成长环境不一样,韩翊自小到大是崔女士娇生惯养出来的,比他更有先天的自信,甚至自负。
怎么到了青舞这,他变得也不那么自信了?
或许,任何人刚遇到爱情,都会如此吧。
小心翼翼,死要面子活受罪,非得对方说爱你,才肯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自尊,把心交出去。
好像谁先表白,谁就输了,谁先爱上,对谁叫不公平似的。
不过,这些只是初期的表现,到了他这个年龄,经历过风风雨雨后,反而会惋惜:“当初为什么不是我先爱上她?”
韩翊还靠在墙根,没心情思考韩遇城的话,管她是青舞还是笑笑,他只知道,青舞要是真关心他,就说出来了!
“韩队!医院找你签字!”正想着,战友冲他说道,他立即直起身板,大步走了过去。
韩翊一忙起来,也就没空跟青舞置气了。
——
青舞这两天,每天都煲汤,每天上班前都交代笑笑,如果爸爸回来,记得让他喝汤。可是,韩翊根本没回来。
以前,见他来公寓,她觉得别扭,不想面对他,现在,居然开始盼着他来了!
下班后,她走在冷风里,连围巾都没系,也没戴口罩,就那么吹着冷风,往地铁站走。走到地铁站的时候,她忘记进展了,走着走着就走过站了。
炒栗子、烤地瓜的,想起了家里的笑笑,立即各买了一份。
一辆豪华级的房车在她身侧停下,贝特朗从车上下来,说是要载她一程,送她回去,她连忙拒绝。
“我已经叫了专车了,司机、司机马上就到!”她撒谎道。
贝特朗并没有勉强她,耸耸肩笑了笑,上车了。
那辆豪华房车离开后,青舞真叫了一辆专车,以前她几乎不打出租车、不叫专车,一直都是公交车、地铁。
她刚下车,走到台阶边,看到站在台阶上的韩翊,愣住了,转瞬,心底明显是雀跃的,欣喜的。
韩翊眯着眼,望着远去的那辆白色小轿车,“今晚,又是哪个男学员啊?这么low的,你也喜欢?”隔着很远的距离,勉强能看到那辆小轿车的车标和型号,韩翊嘲讽道。
青舞心里的喜悦,因着他的话,顿时就没了,她捧着两只还热乎乎的纸包,朝电梯里走去。
韩翊连忙跟上。
“你怎么还不食人间烟火?专车都不认识!”在等电梯,青舞看也没看他一眼,嘲讽道。
专车?
所以,刚刚那辆白色小轿车其实是专车?
他在跟专车司机吃醋!
韩翊懊恼,“我哪坐过那玩意!不过,你怎么突然舍得坐专车了?挣钱了?”他似笑非笑地挪揄她道。
青舞不想理他,先进了电梯,韩翊连忙跟上。
电梯门合上,两人谁也没说话,青舞明显地感觉到了一丝局促,有点尴尬,心跳得很快,双颊不自觉不争气地就红了,她甚至不敢看镜子里的他一眼,一双游弋的视线,四处瞟着。
韩翊那双不羁的黑眸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镜子里的她。
她穿着长款及脚踝的奶油白色羽绒服,一头秀发盘在脑后,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几乎没什么碎发。小巧白.皙的耳朵露在外,耳廓被冻得有点泛红,白里透红的样子,甚是可爱。
她那张清汤挂面似的脸上,未施粉黛,表情淡漠得仿佛她不属于这个人间。
但,右手手臂捧在腰间的两纸包,又显得她是一个接地气的普通人。
糖炒栗子,还有一份是什么,他不清楚,只闻到了很浓的香味,那种香味好像闻过。
青舞几乎是屏息着,忍受着这份尴尬,以及他那灼灼的似乎要把她看透的目光!
当电梯门终于敞开,她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韩翊还愣着不动,她不客气地从他身边经过,快速出了电梯,韩翊不疾不徐地跟着她,到了家门口。
笑笑早就睡着了,青舞看着桌上的一包糖炒栗子一包烤地瓜,心想还是留着给她明天吃吧。
韩翊刚进门,快速换了鞋子,走到客厅沙发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累死老子了!”
他靠在沙发上,双脚搭在茶几上,后仰着头,闭着双眼,一副就要累得睡着的样儿。
青舞看着他,皱着眉,他这几天一直在忙吧,手臂上的伤,好了没有?
没有问,只是悄悄地去了厨房。
煲的鸡汤还在,她热了鸡汤,又用鸡汤煮了一大碗面条,加了两只荷包蛋,不一会儿,端着托盘出去了。
只见客厅里的韩翊,不知什么时候吃起了糖炒栗子,栗子壳随手丢在茶几上,茶几上还有地瓜皮。
这个臭混蛋,垃圾桶就在旁边,不知道往里面丢,当的什么兵?生活作风一点都不严谨!
“给我做的?对我这么好?”韩翊幽幽地问,心里早乐开花儿了!
青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点点头,“你趁热吃吧,我去看笑笑了。”
刚要离开,手腕被他捉住,嘴边被塞了什么东西,青舞垂眸,“吃啊!我给你剥的栗子!”
她愣了下,这才张开嘴,一颗栗子被塞了进来,连带着他的手指也擦到了她的唇、舌头,鼻息间尽是他手上的味道,那是浓烈的男性气息以及烟草的味道。
不是曾经那个成天喷香水的公子哥身上的味道了,她更喜欢后者,很男人味。
含.着栗子,她躲开他,快速地去了笑笑的房间。
这个青舞,到底对他是怎样的感觉?
韩翊看着热气腾腾的鸡汤面,还有一碗汤色浓白,飘着鸡肉的鸡汤,心里暖融融的,他也在心里纠结着这个问题。
能够主动给他做宵夜,这代表,她不讨厌他吧?一定是!讨厌一个男人,还会管他饿不饿?
更何况,他们在床.上的时候,配合得很好,尤其那天早上……
想起那天早上,他又开始想入非非了,心.痒难耐的。
躲在笑笑的房间里,青舞有点不想出去,直到韩翊来找她。
他走到笑笑的粉色小公主床边,原本倚靠着床头坐着的青舞,立即起来,连忙要走,韩翊没拦着她。
他是想留下来,看看他的小闺女,好几天不见了,心里怪想她的。
粉色的床铺里,睡得香甜,皮肤白.皙粉.嫩的小宝贝,怀里抱着一只玩偶,长长的睫毛,一根一根地贴在白.嫩的皮肤上。
“乖闺女,爸爸每天实在是忙,没时间陪你。”韩翊有点愧疚地说道,都没带她出去玩过。
笑笑每天也就上午那点时间有妈妈陪着,其余时间,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
出生入死的时候,他现在不会无牵无挂了,尤其上次的火灾,冲入火海前,脑子里会闪过笑笑的小.脸,闪过青舞的脸,会想:“如果他死了,她们母女怎办?”
——
“啊——”青舞刚出浴.室,看到床.上呈现半个“大”字形躺着的韩翊,她吓了一跳。
身上只剩下一条牛仔裤的韩翊,赤着上身,左手臂上还缠着纱布,纱布上有干涸的血渍。
青舞皱眉,心情复杂,有对他的心疼,有对他睡在她床.上的气恼。
“你来我这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韩翊睁眼,看着天花板,“什么你的我的,我跟你,最亲密的事儿都做过了,还分什么你我?”他幽幽地反问。
“会换纱布么?去,给我换纱布去,今天出勤的时候,这伤口又裂开了!”韩翊坐了起来,赤着上身的他,手臂上缠着纱布,看起来,十分野性,俊脸酷帅。
听说他的伤口又裂开了,青舞的心扯了下,连忙点头,浑身直裹着睡袍的她,迅速出去了。
韩翊现在是消防员,她们母女入住这里后,家里的药箱都已经过,以防不时之需。
她在里面找到了纱布、剪刀、紫药水……
“你怎么还抽烟?!”刚进门,见坐在床尾的野性十足的男人,手里夹着烟,那样子,更具野性、不羁,青舞皱眉,有点生气。
韩翊却得意地笑了,“把烟灰缸递给我。”他冲她微笑着说道。
青舞白了他一眼,拿过烟灰缸,她拿着烟灰缸站在他跟前,韩翊大.爷似地将烟头按灭在里面,就好像她是他的女仆。
“你以后在家最好别抽烟,笑笑闻到二手烟不好。”青舞沉声道,其实只是想为了他好,笑笑又成了挡箭牌。
韩翊却笑了,“我好像记得某人也在家抽过烟……”他幽幽道,只见青舞的脸色骤变。
她被他堵得没话说。
弯着腰,给他解手臂上缠着的纱布。
“青舞,关心我的,是不是?在你心里,已经把我当成你的男人了,对吧?”韩翊笑着问,嘴角染着愉悦的笑容。
青舞的心紧绷着,她故意逼着自己狠着心,才能不会因为他而悸动。
“你胡说什么!”她冷酷地说完,一个用力,将黏在他伤口上的纱布,猛地拽下。
“嗷!”韩翊疼得粗喘一声,很是夸张,而他那左手臂上的伤口,因为青舞那用力的一扯,又破了一大块皮。粉色的染着血水的嫩.肉裸了出来,看得人肉颤心惊的。
青舞也没想到自己刚刚的下手那么狠,手里还捏着脏掉的纱布,鼻息间有股肉腥味。
“青舞!你丫谋杀亲夫啊!下手这么狠!这么毒的你!”韩翊气愤道,心里很是受伤,她居然一点不心疼他,还硬生生地把原来都快好的一块皮给扯下来了。
青舞本来是愧疚的,听他骂她“毒”,她内心里的愧疚感立即就消失了。
“你矫情什么?不就是一块皮么?一个当过特种兵的大老爷们,还把这点小伤当回事儿?”他骂她毒,他自个儿呢?
她突然就想起了三年前,她刚怀上笑笑,两三个月的时候,在京城他找到她,在知道她怀.孕的情况下,还对她动粗,虽然她也没让着他。
那时候,他怎么就下得去那一脚呢?
到底谁毒?
韩翊并没因她的话恼火,“我说青舞,我疼的不是这点小伤,是你对我的狠心态度!”
“那你对我呢?”她冷淡地反驳,拿起了紫药水,拿着棉球蘸着药水,直接往他的伤口上擦,这一刺激,韩翊疼得又咬牙。
青舞蹲在那,双眼失神地看着某个点,整个人陷入了那段心酸的回忆里。
那天,她心口被他踹了一脚,她躲去女卫生间,才躲过了他的追击,心口紫了一大.片,因为有孕在身,不能上活血化瘀的药,那块淤青过了个把月才完全好……
如果那一脚是踹在她的肚子上,那……
越想心里越酸,那种酸苦的,不被他当做一回事的感觉,很难受。以前倒没这么介意过,因为那时候对韩翊死心了。
“我对你怎么了?我亏待你了还是怎样?”韩翊没好气地反驳,很是莫名,哪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
青舞不想再跟他理论,默默地给他缠上纱布。
“我说青舞,你是精分么?一会儿对我好,一会儿对我狠心的!”韩翊捉住她的手腕,仰着头看着她,控诉道。
“我没对你好!给你做饭,是看在笑笑的份上!毕竟,你是她的爸爸。”青舞一脸淡漠,平静地说道。
韩翊猛地站起,气得捧住她的后脑勺,那惩罚性的霸道的吻就强势地落了下来,狠狠地堵住她的唇,放肆地吸着、啃着!
青舞由开始的无动于衷到渐渐地心酸,在韩翊没注意的情况下,一把把他推开,她冲了出去。
“青舞!”韩翊咬牙地喊。
她穿着睡袍,本想跑出去的,发现无处可逃,从吧台拿了瓶酒就去了健身室,将门反锁上,她坐在地板上,开了瓶盖,仰头灌了起来。
“青舞!你给我开门!”韩翊拍着门板,大声地吼,怕吵醒笑笑,不得不压低声音,门上还挂着钥匙,却打不开,他意识到,房门被她反锁了。
青舞像没听见,继续喝着闷酒。
“这个死女人!究竟想怎样?!”韩翊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他猜不透,看不透,让他无法掌控的女人,气得低声咒骂,烦躁地扒着头。
他转了一圈,想到健身室的阳台和主卧的阳台是相通的,他立即去了主卧。
他赤着上身,站在健身室的阳台上,开了灯,透过窗户,可见坐在地板上,正在喝酒的青舞。
幽暗的环境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她此刻是难过的。
为什么难过哦?
他不得而知。
健身房南阳台的门被他打开,他安静地走了进去,开了灯。
灯光亮起,穿着浴袍坐在地板上的青舞,右手里握着酒瓶,她面无表情,但,双颊上却明显地挂着两行清泪!
看着她在哭,韩翊整个人都愣了,心,揪着疼了……
“青舞……”他蹲下,喃喃地喊。
青舞仍然不理他,含.住了酒瓶瓶口,仰着头,灌着一瓶五十多度的洋酒威士忌,蜜糖色的酒液沿着她的脖子流下,她的双.唇早就被烈酒辣肿了,又红又胀,犹如饱.满的玫瑰花瓣。
韩翊从那股心疼中回神,从她手里一把夺走酒瓶,“青舞!”
“啪”的一声,酒瓶被他摔碎,那剧烈的响声,终于把她拉回神。
她呆愣着看着近在咫尺的韩翊,眼泪无声无息地汩.汩流下,对他的怨、对他那种爱他又必须要离开他的无奈,一股脑地都通过眼泪发泄.了出来。
韩翊的心是绞着的,以前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冷血的没有感情的女人,但,她已经不止一次哭了……
“哭什么……”他喃喃地问。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别靠近我……别惹我!”她说着说着,语气重了,脑子里尽是他说过的那些难听的话,人越是在伤心的时候,越会想对方的不好。
她越这样,他越舍不得走!
“青舞,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心酸地问,捧住了她的脸,“为什么跟我这么亲密了,还这么讨厌我?!”
他郁闷地皱着眉反问。
青舞看着他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心底突然一个冲动,她跪了起来,膝盖不小心就跪在了刚刚的酒瓶碴子上,她像没反应,反手捧住了这张让她又爱又怨的俊脸,在韩翊的错愕之下,她强势而激烈地吻住了他!她好像要把他一口吞下了似的,歇斯底里,用尽气力地吻着他,吸吮着,松开双手,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炽热的腰身!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