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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面宽大的电脑屏幕前,此刻映出一张五官妍丽,却隐隐透出病态苍白的脸。
电脑屏幕前,单薄的男孩无声坐在一室黑暗里,兜帽下一双异色的眼眸一瞬不瞬落在女孩的容颜上。
她瘦了,也憔悴了,看着很不好。
她怀孕了,肚子已经很大了,她怀了霍城的孩子。。。
时隔大半年,再一次看见这张容颜,小E已经学会了将情绪全部隐藏在淡漠的外表下。
只是可能他修炼得还不够完美,虽然那张隐匿在暗处的容颜上看不出半点起伏,他摆放在桌沿边的指尖却是握紧了,紧得修剪得很短的指甲都深深嵌入了掌心里,却也麻木到没有觉出疼。
安浔当然知道楚沐阳要她说什么真心话。
是了,等待上这么一个绝佳的时机,费这么大精力将她和霍城都抓来,将他们陷入如此危急的时刻,又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同她闲话家常?
在弄死她之前当然要尽情取乐了。
而这个所谓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恐怕只是今晚为他们备下的第一轮主题!
安浔静静凝望着身前的摄像头。
她很清楚她一旦开口,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只是此刻的她和他,还有第二个选择么?
肚子里的宝宝忽然重重的抽动了一下,也不知是老大还是老二;他们也在为了她和爸爸的处境担忧么,想到的下一秒安浔忽而勾唇,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
那笑容入眼的下一秒小E低头飞快操作键盘,打下一串运行字符。
这件事他已经做得相当熟练了,回车敲落的刹那身前的电脑屏幕上图像就变了,从一个变成四个,从四个变成十六个,很快就以平方数递增,变成了无数个再也看不清画面的小方格,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再在瞬息间一下发布了出去!
这一晚本是最寻常的一晚。
夏风温热,酷暑难耐,晚上九点多的时间,大家窝在家里的窝在家里,出门闲逛的出门闲逛。
有人刷着手机看微博,有人拿着电脑打游戏,有人正扬着声音询问电话那头的朋友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结果下一秒所有的手机和电脑屏都变成了黑色,无论是静音还是震动的设备均是发出一串响亮铃声,之前所做的事全部被切断!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上千万普通市民在这样一个酷暑的夜晚,盯着眼前突然漆黑的屏幕目瞪口呆!
发呆的下一秒黑屏的设备上就跳出了一副清晰画面,画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孩。
苍白的脸色,披散的长发,镜头照入了她的大半个身子,所有人都瞧出来了,这个女孩是个孕妇。
死死盯着手中突然又被操控了的屏幕,还有少部分人皱着眉猛然瞧出来了,这个女孩,是不是当初121绑架案里的一个啊!
全民都呆愣着,一时整座城的喧嚣都似默了默。
骤然袭来的全城死寂中,所有人目不转睛盯着手中屏幕,下一刻那一脸苍白却遮掩不住美丽的女孩开了口。
她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静静的安然的她平视着前方,像是与此刻看着她的所有人对视上,然后那双血色不足的唇瓣微微开启,她缓缓开口道。
“镜头前的所有人,你们好,我叫安浔,临江人,今年19岁;原就读于临江大学犯罪心理学系,现已退学。今天发布这个视频,是为公开一个秘密。”
“安安——!”
背景里,听见远方传来的清淡女声,对面密室里心急如焚却是毫无办法的男人焦急大声叫出妻子的名字,这一声却被屏蔽了,根本无法传递到她那头去!
下一刻画面上安浔抬起头来。
“大家还记得那个被称之为判官的罪犯狩猎人NYX么?她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话落她朝着身侧电子屏飞快瞥了一眼,回眸的时候忽然淡淡弯起嘴角来;
那一霎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的畏惧,人在被逼迫到极致的时候,或许心底余下的只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同释然!
这一辈子,活到如今,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她一直都知道。
从最初选择踏上这条不归路,自一路深陷无法回头的如今,她必定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她同样,一直都很清楚。
所以简央,你以为我会害怕么,还是想从我脸上看出最无助的惊恐?
那么抱歉,今晚是要让你失望了。
不过是认下自己所做的事,换回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她又怎会不知如何是好?
若不是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她当初就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如今她用这样的手段来考验她,看轻到底是她,还是她自己?
笑着,淡然着,这一晚,这一刻,这个如今还让大家感觉陌生,之后却会被全国人民所熟知的漂亮姑娘,她用着最云淡风轻的声音,面对几乎全城的老百姓,坦陈了一个秘密。
她说:“我就是NYX。”
“我就是那个杀了很多很多人,正在被全国警方全力通缉的犯罪狩猎人,NYX。”
。。。
一场疯狂陷害,一腔恨意宣泄,一席大张旗鼓费尽心力备下的超级盛宴,却是刚刚拉开了帷幕一角,就以这样的形式突然谢幕,形式急转直下,电子屏幕前,之前还压抑着心中狂喜眸光闪亮的简央忽然愣住,呆呆盯着屏幕上安浔轻柔的笑,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简央一直是骄傲的。
她有才华有能力,有美貌也有家世,前途无量。
当年即便是误入歧途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孤注一掷的疯狂实则源于内心剧烈膨胀的自信和骄傲,永远高人一等,永远将他人踩在脚下,这是简央生活的必需品,也是她自认为唾手可得的目标!
正是这样的骄傲同能力,培养出了她平素淡然雍容的气质。
这样的气质当年随着她车祸致残之后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她为自己招兵买马构建出一组强大联盟,她又重新找回了自我,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
那样的简央是Kay所喜爱的。
是他发了誓要永远守护的主人。
却是在安浔出现之后,在意外撞上这个同当年的主人非常相像的女人之后,Kay逐渐察觉到了主人的不安。
她开始变得焦躁,开始过于关注对方,开始因为对方的一句话或者一个行为而愤怒。
她的情绪已经被那个女人完全牵引住了,渐渐失去之前的淡然,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而这样的变化让Kay感觉非常不好。
Kay对所谓的心理学一窍不通。
他并没有察觉到简央同安浔之间的暗流汹涌。
却是在简央眼中,安浔从最初起就踩了她的雷,她不仅是在很多方面都具备她所不喜的特质,她还特别喜欢挑战她,特别喜欢讥讽她打压她!
这一刻当屏幕上那张浅浅笑着的容颜入眼,简央只觉无比刺目,那双墨瞳里淡定的情绪反衬出了她的急躁,那红唇边轻扬的一抹嚣张更让简央觉得受到了挑衅!
她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不紧张,为什么这么自如就把秘密公布了出来?她是以为没有证据就算说了也能翻盘么?
不,她已经给郁勇送去了资料,如果需要的话她还可以给很多很多人送去她的资料!
三人成虎,何况她自己公开承认了身份,之后她一定会被紧盯会被审讯,她就不信找不出她半点破绽来!
简央自觉这一招很高,等同于毁掉了安浔如今拥有的平凡幸福的人生。
却是不料人家表现得根本不在意,不仅大大方方公开承认了,还像是明里暗里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嘲讽她她的小伎俩早已被她识破,而这样的手段她根本看不上眼!
简央最近也很疯。
她已经死死钻入了一个名叫安浔魔障的牛角尖里,不可自拔!
其实在尼克兄弟死后Kay就提议过离开临江,重新找一个地方东山再起,却是被简央拒绝了。
她手下已经没有可用之人,却硬是要跟安浔死磕,其实当初穆云初是她留下来做研究,希望通过他的研究帮助她更好的控制心理异常病患招兵买马用的。
结果在得知穆云初自己也是多重人格患者,还是当年敦煌飞天案的凶手之后,简央就怀了异样的心思。
她知道霍城同飞天案的渊源,判断只要这个案子再次浮出水面就一定能勾到安浔,为此她不惜把穆云初疯狂的里人格楚沐阳放了出来,就算牺牲最后的王牌也要让这个疯子替她收拾掉安浔!
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
安浔和霍城双双落网,而楚沐阳的表现也非常好,只不过是第一步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而已。
想到这里简央稳住情绪,心里发狠,扯过耳麦沉声下令:“楚沐阳,不要再跟安浔废话,既然她已经曝光了NYX的身份我们就进行第二轮游戏!”
话落她切换频道,冷冷吩咐:“E,你做的很好,接下去第二轮游戏开场,我要你继续远程控制那些监控设备,将之后发生的一切全部直播出去!”
两道指令下达,密室里的楚沐阳笑了起来。
他对第一个游戏本来就没什么兴趣,第二个游戏才是他迫不及待想要玩的,得到简央的指令之后他兴奋得脸都红了,一把扯过摄像头调整好角度,将两间互通的密室同时拍了进去,然后转身离开了密闭空间!
世界终于安静了。
安浔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微微紊乱的心跳声。
“安安?你怎么样?”
对面传来霍城关切的询问,他看不到她所以更忧心,安浔连忙出声安抚。
“我很好,没事你放心。宝宝也很好,刚刚还踢我了,一切都很好。”
说来说去也只有反复这两句,没有脱离险境哪里有真正的好,无非是互相安慰罢了。
一句话刚刚说完,密室天花板上就传来了阴测测的男声,正是刚刚走出去的楚沐阳!
“现场的各位观众,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现在我们就要在大家的见证下,完成第二个游戏了。”
“这次的游戏难度加大更加刺激,大家可不要错过啊,这个游戏的名字就叫做心跳炸弹!”
炸弹炸弹,顾名思义就是要玩爆炸了,楚沐阳这时候已经远远避开两个危险的密室。
他到了控制室里,此刻正对着大屏幕监视密室的情况,看见画面上一男一女听见方才他的话均是一僵,心底漫起无尽愉悦,奸笑着继续解说下去。
“所谓心跳炸弹,简单而言就是用一个人的心跳频率,来控制另一个人炸弹爆炸时间的玩法。”
“大家可以看到,你们面前的这两人是一对夫妻,丈夫现在身上装着这个装置就是测试心跳值的,装置连接的另一头,就是妻子身上的炸弹了。”
楚沐阳突然装出一副紧张的声音来!
“诶诶,这位丈夫您不要激动啊,怎么还在介绍游戏规则你的心跳指数已经在上升了?这可不好哦!因为一旦你的心跳超过了预设的限制,你妻子身上的炸弹可就会马上爆炸哦!”
一句话却到底不是真的紧张,说到最后竟是带上了调侃的笑意!
视屏画面里,只见一对男女被双双绑缚在椅子上,面对面坐着,女人就是刚刚发表了惊天言论的那个,男人则被蒙着面,看不清脸,不过能看出两人的面色都很惨白。
随着背景里阴冷的男声介绍游戏规则,所有观众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心口处贴着的一个黑色方形盒子上红色数字正不断跳跃飙升,从之前的30多,已经快要逼近40!
那一刹屏幕前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屏住了呼吸,不少人心里还在怀疑视频的真实性。
却是经过121绑架案之后大家都有些草木皆兵,不会这一次又是什么恐怖杀人秀吧,身为临江市民怎么这么苦逼,动不动就被人控制手机强制观看血腥视频!
另一头楚沐阳阴冷的解说还在继续:“大家已经看到了,现在心跳测试仪上头的数字是38,而我预设的爆炸域值是50。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这个进度再飙升下去,还有12个点,怀孕的妻子就会被炸弹炸飞喽!”
“之前可是妻子为了救丈夫公开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丈夫对妻子究竟有多真心,能不能保护她的性命了。。。”
楚沐阳冷冷勾起嘴角:“大家不要担心,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无恶不作的坏人死不足惜!那规则就说到这里,我们的游戏,正式开始了!”
安浔这一面是可以看见霍城身上的记录器的。
那红色的数字忽高忽低,此刻正徘徊在38左右,她没有说话,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可能引起霍城的情绪波动。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看他低着头,沉默着,似也在努力调整,把心跳数值努力控制在一个数值上。
只是心跳这种东西可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大疯子,绝对会想法设法刺激他们!
果然下一刻楚沐阳冰冷的声线远远传来!
“霍城,我想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是我对你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在名山疗养院的时候你经常过来探望你嫂嫂吧,我也在名山待过哦,那个时候我经常看见你带着你侄子过来探病呢。”
“说到你嫂嫂,就不得不提,她真是一个温柔又漂亮的女人,只是可惜年纪轻轻就生了孩子。”
“我记得当时她在院子里的时候,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关系最好,我曾经问过她原因,她说那是因为那个孩子跟你年纪差不多大,你是她带大的,所以她很喜欢和你年龄接近的孩子呢~”
说到这里楚沐阳嘴角噙上一抹恶意的笑。
他当然不会只说些不同不养的话,下一句就直奔主题!
“不过你知道么,正是因为如此才害了她!”
“正是因为她对那个小男孩自然流露出的没有杂念的感情,才让她光荣入选成敦煌飞天图的一员!”
“我当时因为对她印象特别好,所以决定把最中心最好的那个位置留给她。不过那个位置的仙子姿态比较轻盈,为了能让她摆出同样的姿势,我可是让她比其他人多断了三条肋骨哦!”
阴冷一句,话落霍城骤然抬起头来!
倏然提及的往事,突然出现的凶手,每一个都是刺激情绪剧烈波动的元凶,抬头的瞬间霍城心口上的记录器飞快跳动到了40!
楚沐阳咧着嘴,在心里哈哈大笑,边笑边扯过耳麦,更加恶毒的刺激道:“是,我就是你苦苦追查了十几年的凶手,只是你已经没有办法再抓住我,因为我先占领了先机!”
“今晚你们不仅没有办法抓住我,还会全部死在这里!霍城,你知道么,其实那一晚莫锦心死前因为麻醉剂量下错了,她在被解剖之前就醒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前面五个女孩被杀却毫无办法,逃也逃不出去,救也没有人来救她,就和这时候你对面坐着的妻儿一样!”
“直到轮到她的时候,她正蜷缩在病床底下瑟瑟发抖,她哀求过我放过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当然没有答应,加上麻醉剂用完了,我只好用手铐把她拷死在病床上,就这样直接动了解剖手术!”
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了一样,那一瞬霍城胸前的记录器再次飙升,瞬间难以抑制的升到了43!
对面安浔死死咬着牙,脸色已经比白纸更加苍白,她微微发抖,却是一句话都不能说,她知道这样的真相又多让人难以接受,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更何况是霍城!
记录器上的数值很好的愉悦了楚沐阳,也让另一头目不转睛观察的情势变化的简央露出了最恶毒的笑!
怎么样,安浔,这第二轮游戏,是不是比第一轮好玩太多了?
你们不是生死与共么,你们不是把自己的性命同对方的性命紧紧绑在一起的爱人么,那么今天我就让你们绑个够,就让你最爱的男人来决定你的生死!
看,安浔,那个数值已经到了43了。
还有不过7点,你身上的炸弹就要爆炸了!
只是多可惜多难堪啊,那个数值的攀升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难过很伤心?
明明你和孩子的命都拴在他身上,你最爱的男人却在为了另一个女人死前的伤痛而心跳加速!
哈,哈哈!他忍不住呢安浔,他忍不住!
你就快要死了你知道么,死在你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压抑不住的伤痛中!
这样死掉的你将是多么的悲哀啊,等同于被丈夫背叛而死!
而你这样的死状将被直播给整个临江的人看,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是怎样怀着孩子屈辱的死掉的!
如果说第一轮游戏简央的重点在揭发安浔NYX的身份;
那么这第二轮游戏,她整颗扭曲的心都放在践踏安浔的感情上!
像简央这样的女人,可能这辈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真挚的毫无保留的爱情,她自己从来没有付出过也似乎没有珍惜过,却是不知为什么别人得到了就让她嫉妒艳羡成这样,这也是她拉来楚沐阳做了这场演出的原因!
她知道安浔在意莫锦心。
所以意欲利用这层关系在死前好好给安浔添回堵,将安浔的心狠狠踩入尘埃里!
50的限制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守住的,只要稍微有一丁点刺激就会突破,却是她偏要做出这种做派来,偏要安浔感觉到屈辱感觉到心伤然后死去!
这个世上还有比丈夫亲手送妻儿去死更加悲惨的结局么?没有!
这个世上还有比怀着孩子却被丈夫亲手害死更加惨烈的死法么?没有!
所以这一次是她赢了,终于她赢了!
安浔,我就不信你这一次还能保持淡定,今晚你就带着满腔的怒火和怨恨下地狱去吧,哈哈哈!
心里疯狂想着,简央闪烁着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显示屏上的楚沐阳!
这个楚沐阳没有大用,却在这件事上发挥了最大功效,他是当年直接害死莫锦心的凶手,甚至他居然还留了一封当年莫锦心留给霍城的亲笔信,这么好的道具他此刻当然要用出来!
“这封信应该就是当时她从麻醉机中清醒过来,透过门上小窗发觉了凶杀案之后写的。”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却是在临死前还想着给你写信呢,霍城,你这位好姐姐好嫂嫂对你可真是相当不错,只是可惜了,死得那样早,死得,那么惨!”
楚沐阳捏着嗓子,清清幽幽把那封霍城从来没有见过的绝笔信当场念了出来!
“阿城,展信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这个尘世上,不过这对于我来说是个解脱,所以我希望你能为我高兴,不要为我难过。
我已经病了太久,难得有清醒的时候。
这时候能清醒的来跟你写这封信,我已经感觉很满足。
你大了,现在已经不需要我照顾,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变成你来照顾我了,让我既欣慰,又觉得万分的抱歉。
你哥哥霍岷不是个好人,你以后多提防他一些。
莫家可能有异心,我希望你不要太过信任我父亲。
即便有我们的情义在,即便有凌风,我也希望你能不受干扰,看清他们的真心。
不过这些事可能远不用我提醒,你一直比我聪明,明明比我小看问题却比我长远,我想如果不是当初我考虑问题太简单,一切会不会就不用走到现在,当然后悔的话谁都会说,后悔的路,却是没有一个人能走。
我死后不想葬在霍家的陵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骨灰撒到海里去。
不过如果太勉强就算了,你不用为此和长辈们起争执。
我死后也你也不用去找方耀文来看我,这么多年他对我的感情应该已经磨光了,我并没有对不起他,他也没有错,我看清了,我们是缘分不够。
我死后,阿城,你千万不要为我报仇。
这一点你务必答应我。
人怎么死不是死呢,我最难过的却是无法避免让你看到那些不该看的东西,我多希望你明天不要来,我不想我的死亡成为你的负担。
阿城,你已经长大了,再也不用依靠任何人生活。
你一直比我坚强,所以我知道你一定能比我幸福。
我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亲眼看到你成家立业,看到你娶妻生子,看到你过上我们曾经设想过的那种幸福生活。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得到这些,因为我们阿城是那么好,将来会有一个很好的妻子,会有一个很好的家。
我希望那个姑娘能早点来,早一点点的来,今后一直陪在你身旁。
她会让你快乐,让你幸福,让你不再像个小大人一样把所有事都放在肚子里,而是什么都愿意跟她说,也什么都愿意听她讲。
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这个姑娘,你一定好好的留住她。
让她快乐,让她幸福,承诺过她的事都做到,一定不要辜负她。
届时我会在天上看着,看着。。。
看你们幸福,为你们祝福。”
啧啧,真是好感人的一封信啊。
写到后来字迹都有些潦草,还有些地方晕开了,是被眼泪打湿的吧!
无比悲伤又无比美好的一封绝笔信,当初却是被云若收了起来,直到如今才重见天日。
楚沐阳冷笑着,怀着一颗不屑的心洋洋洒洒把这封信读下来,这样美好的东西,反衬上信的主人那样悲惨的死法,简直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剧,那一句句温情叮嘱此刻都成了刀了吧,霍城,一刀刀捅在心口,是不是特别的疼!
难以抑制的,随着一封信念完,那心跳记录器上的数值已经攀升到了48!
霍城低着头,喘息都变得微微急促,看得出来忍得非常辛苦。
不过心跳这样的东西不是呼吸不是疼痛又哪是说忍就能忍得住的,对面安浔一直紧紧咬着牙关保持沉默,此刻苍白着一张脸,终是缓缓阖上了眼睛。
是生无可恋了么?
还是认清了现实再无斗志?
楚沐阳没有久战的耐心,挑眉下了最后的杀手锏!
“霍城,你知道你现在身上的记录是多少么?”
话落,霍城倏然抬头,此刻他的任何一点情绪变化都可能让心跳的数值直接突破50,楚沐阳这一句自然无疑火上浇油,眼看着那猩红色数字差一点就有走到49,颤了一下,幽幽顿住。
楚沐阳无声的笑了。
“霍城,是实话我还挺羡慕你这样的男人的,家境好,权力大,金钱财富从来都不缺,你从小到大都么吃过什么苦吧?如今还娇妻在怀,肚子里揣着两个娃,只可惜这么好的一副牌却是被你打成这样,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心不静,你心里有太多感情牵扯,不纯粹!”
“要我,我才会不会管一个疯女人的死活!”
“而你,你却偏偏长情,什么都想要,就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你知道你身上的数值已经跳到多少了么,我告诉你,49,马上就要爆了!”
“你不觉得你很对不起你老婆么,刚才她可是为了救你毅然决然就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卖了出去,可是你呢,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霍城,她马上就要死了,马上就要死在你手里了!是你的优柔寡断害死了她,她为了你牺牲了一切,你为了她却是连感情关都过不了!”
“你就是懦夫,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三命哈哈哈!这三条命都会算在你头上,是你的感情你的心,是你,亲手害死了他们!”
轰——!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监控屏的画面被爆炸激出的熊熊烈焰充斥,两个密室里的炸弹同时爆炸,通过卫星连同到外部各台手机电脑上的画面倏然中断!
渝州市郊的一栋大厦内,一时天摇地动,牢牢端坐在轮椅上,双手死死扣住扶手,简央盯着画面上鲜血一样喷涌出来的火焰浑身死死绷紧,随后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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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热,很烫,两耳充斥剧烈嗡鸣,安浔感觉身处的整个建筑都在剧烈晃动,让她头晕眼花,咽喉深处呕吐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下一刻却是身后铁门一瞬打开,快速走进一个人来,行至她身前飞快俯身蹲下,扬手就捧住她的脸!
墨黑的一身衣衫,眸若寒潭幽深,不是她的阿城又是谁?
他指尖微凉,在她脸上轻轻抚过就松开,低头拽起她脚上的炸弹装置翻转过来。
“心跳装置的接收器装在你这里,过来了才能拆除,我不敢跑快所以迟了。是不是不舒服?你等一下,很快就能拆掉了,不担心,别怕。”
安浔听着安抚,感觉到霍城微微不稳的气息,低头瞥见他胸前停留在45的记录器,一手轻轻拂过肚子,一手伸去揉揉霍城的发。
“我没事,你慢慢来。刚刚爆炸的时候晃太厉害了有点难受,现在已经好多了。”
爆炸并没有在密室发生,而是爆在了距离密室下方很近的地方。垂直距离亲测甚至不到几米远,很可能是炸在了下一层的天花板上,这一层也晃动得异常厉害。
安浔脚上的炸弹不复杂,霍城很快就找到蓝线一把拽断,炸弹和记录器上的红字同时消失,他揽住她的腰把人托起来。
“爆炸刚刚发生我身上的皮带就松了,那边似乎看到的画面是密室整个爆了,大概已经判定我们死了。”他三言两语将发生的一切说明。
安浔点点头:“是E,他事先做了假画面,真爆炸应该也是他做的。”
安浔搭着霍城的手:“我们赶紧离开,以E的作风这爆炸肯定不会只有一次,整栋楼估计都要被他毁了。。。”
想着安浔眼底闪过一道幽光,“我们往上走,去天台!好不容易老鼠从地洞里冒了个头,不打怎么是我的风格?!”
。。。
简央完全不符合形象的大笑,却是在密室爆炸发生后没多久就被狠狠打断!
一连串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爆炸突然发生,从大厦下方层层向上涌来,她甚至有一刻回不过神,随后才惊醒忙叫Kay调出监控查探各处的情况!
这一查才发觉从大宅三层开始,不知何时埋下的炸弹正以几秒一层的速度爆炸,一层层朝着顶层袭来,那炸药剂量控制的无比精准,既不会炸断大厦梁柱引起坍塌,又足够强力几乎将每一层的内部结构都摧毁殆尽;
调出监控之后简央眼睁睁的看着大厦被一团团明火吞没,那火团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尤为强悍,沾染上一点烧起一大片,很快半座大厦都沉入了熊熊火海!
“是E,他背叛了我们!”
在简央吃惊望来的时候Kay沉颜下了结论,一把将轮椅上的简央抱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请主人乘坐直升机快些离开!”
话落Kay抱着简央转身就走,步步生风!
他的金属臂膀卡在背脊上,磕得简央浑身疼痛,这样的姿态只让她觉得无比耻辱却是毫无办法,只能依附在Kay的身上任他带走,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惊叫起来!
“E叛变了?你是说E是叛徒?!那安浔呢,她会不会还没死?!”
简央死死掐住Kay的手臂:“那炸弹真的爆炸了么,他会不会事先又给她准备了血?那个女人必须死,这次绝对不能让安浔。。。!”
“活下来”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个拐弯,当炽烈的火舌已经从楼梯口舔舐而上的时刻,简央瞪圆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完好的安浔轻轻托着肚子,脸上带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出现在了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正前方!
她毫发无损,除了脸色有点白之外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
不仅仅是安浔,她身边的男人亦是如此!
那个刚才成为了安浔的耻辱,刚刚因为心跳过速引发了爆炸的男人,此刻竟是好端端的站在那头,就站在安浔身侧,一手轻轻护住她,抬眼朝他们望来的时候,眼底的杀意已经遮无可遮!
简央惊呆了,刚刚从下层跑到他们身后的楚沐阳也惊呆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爆炸竟然没发生,他们亲眼看见被烈焰撕裂的两人竟然没有死!
这一场战役,对于双方而言都是诱捕。
当你采取行动不下捕兽夹,阴笑着抬脚意欲夺去暗处守株待兔的时候,注意了,另一方也同样在策划如何捕杀你们,很可能他们已经早了一步抵达这里,挖好了陷阱,只等着你们躲藏的时候一脚踏进去,被下头的竹签刺一个千疮百孔!
简央今次的计划还算完美。
只是她千算万算,最终算漏了一个小E!
不是没有怀疑过不是没有提防过,只是当他毫无问题的将安浔承认自己是NYX的第一段视频传输出去之后,简央的戒心降了下来。
却是殊不知,其实安浔对身份的公开曝光对秘密的公开曝光根本毫不在意,而这一点无需通气,小E竟是知道得十分清楚;
他毫不保留的完成了第一项任务,为的就是为第二项任务做好铺垫!
第二项任务涉及密室爆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会有人杀得留在现场监督爆炸是否真的发生了,他们只会通过屏幕来监控密室的情况,而但凡通过电子设备设施的计划,都有小E能操作的漏洞!
在这一项任务中,有三个致命关键点,最终导致了安浔的成功和简央的失败。
首先第一点,霍城身上的心跳记录器和安浔身上炸弹的连接是真的。
这一项由Kay负责,小E根本没有接触过,因简央对Kay的信任,从最初起她就没有怀疑这个计划本身会有问题。
只是无论是简央还是楚沐阳都没有料到霍城居然会那么淡定。
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他们利用的莫锦心,反而让霍城更加淡然。
经历过血腥杀戮的人都有更强大心脏,更何况听到莫锦心充满温情的信,字里行间提到的都是他爱的女人,此刻为了救他的最爱的女人和孩子,他又怎会懦弱,轻易被打倒?
所以事实上在楚沐阳的整个演说中,霍城一直把心跳频率维持在安全的40左右。
直到被小E释放急着去找安浔,看到她之后心率波动,也没有突破50!
第二点,在安浔和霍城被绑架之后,小E飞快剪切出他们的画面,拼凑出一段虚假视频放给楚沐阳和简央看。
由于小E技术过硬,这段视频几乎是完全配合着楚沐阳的话来播放的,视频里霍城的心跳记录不断攀升,而安浔更是变得越来越憔悴越来越颓废,这些都是楚沐阳和简央想看到的。
视频中也出现过一些小瑕疵和连接不通畅的地方,但是都被简央忽略的过去。
这是安浔他们成功的第三点,利用了简央的求胜心切!
当时她安排的身份曝光以那样打脸的形势结束,简央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眼看第二个游戏能成功,调动出了简央心里极大的恶意。
因为心底最大的期望得到满足,使得简央的大脑自动弱化了某些细节,难以发现视频的问题,最终被自己的欲望和狂喜所吞没,彻底被假视频骗了过去!
楼下一层层袭来的爆炸还在继续,看来今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被摆了一道,安浔他们显然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永绝后患!
Kay咬牙,一松手把怀里的简央教到了身后的楚沐阳手中。
“你带着主人先走,屋顶有直升机。”
Kay低声交代一句,墨黑的一双眼深深望入楚沐阳的眼:“直升机可以开启自动驾驶系统,主人会教你怎么用。”
这一句话落楚沐阳眼里的迟疑才完全消去,一把接过简央抱起来,头也不回朝着顶层赶去。
原地Kay抬起头,默默朝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当然他从来没有期望过前方那娇小的身影会回头看他,他只是凝望着微微偏浅的发色,看过之后转身,冷冷对上身后两人!
霍城抽手中半弯的钢筋条,一瞬暴起急袭而上的时候,Kay拉开衣袖露出下方的金属手臂,朝着霍城的方向迅猛射击!
他的整条手臂都经过改造,就是一支威力十足的机关枪,他拖着手臂保持角度,枪林弹雨之间眼看着前方如同暗夜中一道遒劲黑风的男人掠过废墟,攻到眼前!
两人的实力相差太远,Kay的子弹在霍城行径路线上打出成排弹孔,却甚至没有一枪跟紧了他的脚后跟!
距离两米的时候霍城急速暴起,手中钢筋直插入Kay的左胸。
心脏的位置,入手触感却是无比坚硬,气流撕裂衣衫,包裹着身体的仿真皮肤爆碎开来,Kay的左胸竟也几乎有大半的身体都是金属制造!
这样一具金属化到如此程度的身体对器官而言可是巨大的负担,天知道他平时想要自如的行动以至于战斗,身体承受的是多大的痛苦!
霍城反手将钢筋拔出,一个飞踢踹开Kay企图抓握他的金属巨爪,扬手一个直刺,钢筋末端瞬间刺入Kay的左眼!
近距离观察便可以看出,他的两只眼里只有左边的这个是真的。
钢筋尖锐的断口一瞬就刺入了眼窝深处,带出一股黑血飞溅!
这一击却好像同样是打在了金属肢体上,整只左眼被刺穿,男人竟是吭都没有吭一声,迅速转动另一只270度视角的机械眼,确定霍城的方位,从机械手上一瞬抽出把软剑兜头劈砍而来!
霍城神色冷冷瞬间将染血的钢筋条抽出,空中一个翻转避开软剑,下落的过程中双膝扣下,一坠稳稳落在了Kay的肩膀上!
他双手扯住Kay的头颅,长指一瞬从他脖颈同肩胛骨的缝隙中插入,旁边安浔静静站在安全地带观战,眼睁睁的看着霍城扬手从Kay的脖子里抽出数根闪动着火光的电线,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那条持剑的金属手臂瞬间瘫痪,像是一瞬支撑不了金属手臂的重量,Kay的整个身体都朝着右侧倾斜而去!
不等他倒在地上,手中的软剑已经被霍城劈手夺去,软剑当然比钢筋好用,霍城落地身体急速一旋,手中软剑闪烁寒光,已是将Kay的整条机械手臂斩落,再是俯身一个横刺,这一次将Kay的整条左腿切了下来!
那腿部的伤口处终于流出黑红的血。
像一堵高高的墙,浑身透着寒光的男人失去最后支撑轰然倒地,跌落的声音都是冷硬的,全身百分之75金属覆盖的身体,根本已经不能称作一个人!
这一场打斗持续时间很短,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还挣扎过几次似乎企图站起来,最终却如同一台失去了动力的老旧机器,彻底沉寂了下去。
最后的时刻,他转动那只机械眼,将焦距对准楼梯的方向,那里熊熊火光已经烧了上来,只能看清一片血红,看着看着,竟是让他回忆起了多年前那一场加州公路连环车祸的现场,当时也有车起了火,也是这样,映得半边天都红了。
那场车祸中,他作为首领最信赖的属下,在最后的生死关头从后车座拖出了简央,当时首领的女人,将她抱到了旁边的水泥地上。
他猜测当时首领以为他是先找了一个容易入手的地方,救出了简央之后还会回去救他,因为当时他浑身是血被压在底朝下的汽车内,还艰难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他却没有回去。
他没有。
当时他坐在路边,只用力抱紧怀中娇弱的女人,他探她的鼻息,探她的心跳,确认她还活着,之后就紧紧抱住了她,他并没有去管其他任何人,包括首领,直至他们之前乘坐的轿车邮箱爆炸,连同着首领一起吞入了烈火里!
他就是去救她了,只想救她一个。
当时他就非常清楚这一点!
此后他带着她逃亡,在经历了三天三夜的辛苦奔走之后他们远离了事故和警察,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得知她的腿坏了,再也没了知觉。
当时简央木然得像个失去了所有生气的布娃娃。
他很焦虑很惶恐,安慰了她很久都没有用,直到他探听治愈残疾的方法,得知俄罗斯有一种先进技术,可以将人体一部分同机械连接起来,且完全不会影响肢体行动,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这才像活过来一样,当晚他们就启程去往了俄罗斯。
却是到了那里之后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机械改造。
简央做了检查,结果是否定的,当晚她气得砸坏了新买的轮椅!
他心疼她,想要照顾她,却不知该如何入手,他不想让她再继续消沉下去,苦思冥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他偷偷去了军营,提交了检查申请,结果通过了。
为了她,他把自己改造成了机械人。
为了能有最大的能力保护他,他接受了他的身体可以接受的最大机械化,把自己身体的百分之75都变成了冰冷的金属。
之后他就成为了Kay,她最忠诚的奴仆。
他守护她,陪伴她,帮她招兵买马,祝她建立帝国,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更加自信更加快乐,他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幸福,他做对了很多决定,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唯有一个错了,他当时不该支持她来到临江。。。
血液渗透进破碎的仿真皮肤,将那双渐渐失去光亮的机械眼染成血红。
最后的最后,他朝着那血红的方向望去,脑海中浮出的,是那个永远都不曾为他回头的娇小背影。
只是他再不济,至少为她争取了时间。
却是这一次,没有人再能陪伴她逃亡的路,他是多么的担忧,害怕再也没有一个他这样的人出现,能够为她撑起之后的天空。。。
。。。
简央被楚沐阳带着,一路奔上了天台停机坪。
在简央的指挥下,两人迅速坐进直升机,装备好一切,启动自动驾驶同导航系统,发动了引擎。
大厦里的爆炸还在继续,火光已经吞没了三分之二的楼层,解决掉Kay,安浔跟着霍城再往上奔走了几层,想到什么,微微蹙起眉头来。
“E应该还在下面的某个地方。”
她抬眼望上霍城,冷冷开口。
这个孩子的性格他熟悉,绝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个性。
他蛰伏在简央身边那么久,只等这一次将对方一网打尽,看他所做的准备就知道了,他这是要大包大揽跟她显示他有多强大多有能耐呢,便绝对不会在确保万无一失之前离开,她担心倔强的孩子还留在最危险的地方。
霍城即刻就读懂了安浔的意思。
“那你自己上去,我下去找他。小心一点,看到简央不要主动动手,就算让他们跑了都好,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安浔乖巧点头,点过之后又迟疑拽住霍城的手腕,下方现在的情势不知如何,她既担心小E更担心霍城,眉头微微皱起来:“你下去随便找找就好,不是一定要找到的。。。如果眼看情况不对你就跑,他死总比你死。。。”
他死总比你死好。
一句晦气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霍城好笑的弯了弯嘴角,揉过安浔耳边的发,低头在她脸颊亲一口。
“放心,我有分寸,等我上来找你。”
话落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赶去。
另一头,不出安浔所料,大厦十二层的控制室里,黑衣兜帽的少年还端坐在电脑桌前,十指飞快在键盘上操作,同时监控着各层炸弹爆炸的情。
抬眼的时候他看到天台那架徐徐起飞的直升机,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只是他看着淡定,内心却不见得真的如此强大,当年他就是在富豪家的大火中幸存下来的,对烈火有着本能的畏惧,此刻感受到四周越来越炽热的温度,少年轻轻闭了下眼又睁开,眸光扫过监控上楼梯间里那徐徐上行的背影,墨色的瞳孔里又带出一抹坚毅!
一路往上,很快安浔抵达天台,彼时那里狂风呼啸,载着楚沐阳和简央的直升机已经腾空而起,离开地面十米有余。
安浔在狂乱的风中抬眼,很快捕捉到了简央的视线。
说来这是她们第二次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了,上一次简央搭乘直升飞机离开之前送了她一枚炸弹作为大礼,这一次她再次飞走,临行前她却似乎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她。
放眼整个天台连个能往上丢的东西都没有,安浔冷冷检索一圈再次抬头,对上的是简央冰冷戏谑的眼神。
一个从来没有赢过她的女人,这一次再次输得彻底,不仅没有弄死她,还赔掉了她身边唯一可以依赖的属下,就这样她还要摆出那张高高在上的得意表情么,安浔在风中冷笑。
那么笑意入眼,刺痛了简央的眼,她恶狠狠的瞪下去,用眼神表达着杀意,下一刻直升飞机一个偏转,眼看着就要拐外离去,却是不知为何在刚刚改变轨迹那一霎猛得摇晃了一下,噗的一声,机翼的动力似乎出了问题!
机舱里简央和楚沐阳都吓了一大跳!
楚沐阳根本不会开飞机,简央也不过略懂皮毛,她赶紧一把抓过手柄,调整了两个按钮企图靠手动将飞机拉起来,一抬头却是眼看着仪表盘上几个重要数据迅速滑坡,瞬间将她吓得手忙脚乱失去了方寸!
电脑桌前,双眸映着背后火光,异瞳的少年紧紧盯着屏幕上突然开始剧烈摆动的直升机,露出愉悦笑容来,继续全力干扰直升机自驾系统。
另一头,眼看着直升机好像出了问题,安浔后退几步躲到楼梯处安全的地方,再抬头的时候,竟是眼睁睁的看着前方巨大的机翼一折,整价铁笼子在半空中一歪,直直朝着天台坠落下来!
轰——!
一声巨响,直升机坠毁在天台边缘,掀起的热浪几乎灼伤人的肌肤,安浔一个侧身躲到水泥墙后,避开了最初的浪潮!
飞机没有起火,动力已经完全失去,机翼和机尾撞在天台上,已经完全断裂,待到外头平静下来安浔绕出去,看到满地残骸,再往深处去,只见一地的碎玻璃碎铁片之间挣扎着爬出一个染血的身影。
安浔缓缓走过去。
走近了,看见驾驶座上,一根天台断开的铁栏杆不偏不倚戳入机舱,正好贯穿了里头男人的胸膛,楚沐阳耷拉着脑袋歪在那里,看来已经断气了。
此刻另一个艰难爬出机舱的当然是简央,她伤得不算重,却是因为双腿无法行走显得异常难堪,她努力从一地碎玻璃中爬出来,努力往前,这一刻倒是安浔直观感受到了她的求生欲。
安浔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简央。
没有抬头看她一眼,简央只顾在地上辛苦前行,两人快要交错而过的时候安浔转了个身,双手轻轻环在胸前,睨上简央染血的半边脸,轻轻笑了。
“怎么,这是预备爬到哪里去?反正你都这样了,不觉得活着还是死了好?难不成你还想拖着两条烂腿从火场一路爬出去?”
清冷一句,毫不客气戳在简央最痛的地方,她整个人都恨恨一怔!
怔过之后她没有抬头,继续用两条胳膊努力蹭着地面往前,一副身残志坚不畏恶势力的清傲模样,让一旁看着的安浔都不由愣了愣,对这位心思奇葩的姑娘匪夷所思的程度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安浔心中冷冷一笑。
笑过她毫不客气挑中地上一块明显还滚烫着的碎铁皮,抬脚朝着简央的手臂狠狠踹了过去!
那铁皮不偏不倚角度刁钻,重重砸在了简央左手关节上!
高温瞬间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烫红,铁皮坚硬的棱角更是将她的骨头撞上,让简央痛得一声惨叫,捂着胳膊在地上翻过身,用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睛死死瞪上了安浔的眼!
她所有的执着和冷静在这一刻都撕碎了!
兼连她所有活下去的信念,都在这一刻彻底崩盘!
所有的愤怒不甘,怨毒诅咒,终于此刻爆发,简央狠狠瞪着安浔,尖声惊叫:“安浔,你不过是运气比我好,你不过是运气比我好!我不服,我没有输,要不是这次E临时倒戈,你早就已经死了!”
“我唯一算错的就是错信了E,只是你又比我好多少?你每一次逃脱都是靠男人,每一次都是靠别人救你,那算什么真本事?有本事你单独跟我比一场,你敢么?你敢不依靠男人不依靠武力,单独凭借脑子凭借犯罪心理学跟我比一次么?你敢不敢?!”
简央愤怒的叫嚣!
人在最绝望的时刻吼出来的绝对便是心里话,是,她是自卑是扭曲,是因为安浔的健康和她的体质,对她存在深深的敌意,只是那又如何?
她不过是比她更幸运,不过是没有遇到她所遭遇的磨难,她以为她就真的比她强么,不,在她所擅长的领域,在心理学领域她绝对不比她差,她不甘心,她只不过是没有机会同她比一场,否则绝对能把她比下去,她绝对不会输!
这样的叫嚣听到耳朵里,就像是最赖皮的孩子输了比赛之后令人讨厌的哭闹声。
安浔冷冷皱眉。
更不说此刻简央朝她望来的那个眼神,她不知道她都这副模样了,还哪里来的供她这样骄傲肆意的资本,她只是运气比她好?如果用心理学来对决她一定比不上她?呵呵,她这是残疾太久了圈子太小,还是整天坐着视野太低,已经完全看不清外头的世界了么?
想着,安浔挑眉,轻轻弯起一抹冷笑来。
“简央,直到现在你还不懂么,不懂你之所以会输的理由?”
居高临下,说着安浔缓缓再朝着简央的方向走出几步,对上她怨毒的眼神,轻蔑的哼了一声。
“你之所以会输的第一个原因,是你根本没有笼络人心的力量,同时也没有控制人心的自信,简央,你看似骄傲其实卑微,你骨子里其实连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你以为E是今天才叛变的?你以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意外,我只是捡了个便宜?不,E当初就是我故意给你的,他从最初起,就是我的人!”
整件事最初的起源还要追溯到医院那场爆炸案上。
当时因为E的背叛,她和霍城正面冲突,情急之下她甚至不惜断腕自保,最后虽然被救走,但是损失惨重,这一切的论起来都要归在E的叛变上,当时那样的情形,谁也不会觉得她还可以容下他!
却是那一次,明面上E只是一个为情所困背叛了她的小鬼,暗地里却是做了两手准备。
这一点也是安浔之后才慢慢觉出味来的。
她猜测早在计划医院爆炸案的之前,E其实就已经查探到了简央一方对他们的窥探,他检测到了有一伙人正在调查她。
当时这个别扭的少年做了两手准备。
一方面他不想让她和霍城和好,所以依照自己的本心自私自利的设计了医院爆炸事件,想要当场揭露她的身份,就像他以前一直做的那样,不遗余力破坏她的爱情;
而另一方面他却做好了前一个计划失败之后的打算,如果计划失败,他被怀疑,就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他正好以此机会脱离组织,背上骂名成为敌人试探拉拢的对象,顺利混到敌人那方去!
这就是小E。
如果真要比心理学的话,那么只能说简央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这个奇异的少年是一头小狼,即张牙舞爪又无比忠诚,在太平的时候他因为私心不能接受她和霍城在一起,做过很多让她不喜的事;
却是到了关键时刻,当有人想要危害她的性命的时候,他却会是第一个跳出去守护她的人,而且为了和霍城比较,他只会做得更认真更投入,做得比谁都好!
听完这一切,简央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她肯定无法相信,就在安浔断手之后,就在她赶走小E之前,两人在秘密基地闹得最凶的那段视频里,其实都在演戏!
当时安浔的决绝是真的,小E的愤怒却是假的,他假借发泄怒气弄掉了义眼,那可是他最宝贝的遮羞布,当时安浔就隐隐察觉出了异样,捡起义眼后发现了那眼球后面刻的字。
眼球刻字,那是她和小E在仓田姐妹案中玩过的游戏,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他掉落义眼,不惜把最丑恶最卑微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不过只是为了向她证明他刻在眼球上的那四个字——我心永在!
他留下了他的眼,留下了他的心,留下了他的忠诚,离开她身边。
可笑的是当初简央找上他,想要将他收复成自己的属下,第一个送他的礼物就是义眼,她当时甚至还清高又自作聪明的认为这份礼物就像是狗的项圈,接受了她的义眼,他就把她认作了新主人!
这是简央第一次的失误!
在有关E的判断上,她的第二次失误,是她没有办法相信,在被欺骗被坑害,被手下这条狼犬反咬过N次之后,安浔放了它出去,居然还真的敢信他,把如此重要的计划寄托在他身上!
当初小E离开她之后,最初为了打好根基,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同安浔联系。
直到121绑架案之后,安浔事先购买的接收器才第一次接收到了他那头传来的信号。
而为了掩人耳目不被探测出来,那信号还是单方面的,没有沟通,没有交流,不过只是一个闪烁的红灯,告知她他一直都在而已。
却偏偏只是这样的维系,此后在蒙古被坑害了一次,在海岛上也没有得到过任何消息同救助,这一次的绑架案中,他们却最终配合得无比默契,一击成功!
在郁勇出现在名山的时候安浔就猜测到了背后可能是简央在推动,进而推断出他们意欲动手的时机,多半就是在她的产子手术中。
将计就计,他们做好了两手准备。
如果不出事就平安生下孩子,如果出事,那就以这一次为契机,正好把这个牛皮糖一样甩不掉的敌人彻底铲除!
安浔是故意被抓的。
霍城也是!
他们两人都是故意自投罗网,却偏偏做得毫无痕迹。
真的被绑,真的公开身份,真的被安装了心跳炸弹!
这一系列环节中只要有一个出错他们就死无葬生之地,却偏偏破釜沉舟险中求胜。
而今晚他们的成功所唯一仰仗的,竟然是那个之前背叛了她一次又一次,几次三番差点害死她的叛徒小E!
越是出其不意越是让人难以预料,便越是占尽先机,只是这样的思维便是到了此刻简央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的叫出来!
所以她永远都不会懂,什么叫一日为主,终生为主。
她也永远都不会懂,什么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因为她自己从来都没有那个魅力也没有那个实力将人豢养到脚底下,结果在每一次挖掘到好的属下,想要培养的时候,她能想到的唯一手段就是互惠共利的合作。
她给对方提供一个对方想要的东西,对方就帮她办一件事。
从零四到夏晴,从尼克兄弟到楚沐阳,每一个都是这样。
因为只有这样的合作关系在简央心里才是稳定的牢靠的,却殊不知,这个世上还有一种关系更稳定的关系叫做强权叫做主仆;
叫做我对你的好永远都是施舍的宠,而我永远只接受你的臣服;
虐了你,还能教你死心塌地永不背弃;
反之你若只是淘气一两次,作为你最宽容的主人,我永远能为你敞开一扇门,接受你再度回头,摇尾乞怜!
所以安浔是女王。
而简央只是合作对象。
合作对象要多少有多少,女王的垂青却是求都不一定能求到;
她所拥有的的永远是她得不到的东西,她拿什么同她争?!
幽幽的,在简央面前站定,垂眸望上她越来越苍白的脸,安浔轻轻笑出声。
笑着她开口,用最温柔的声音问她,说你还记得么,在蒙古地下城,当你把E拉出来跟我炫耀的时候,他曾经很大声的告诉我,说在我心里,他只是我养得一条狗。
“你一定没养过狗对不对?所以直到现在你都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美丽的姑娘在夜风中轻轻笑起来:“他那时是在跟我明志啊。”
“因为对于一条好狗狗,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忠诚呐。”
所以简央,你注定会输。
你会输,不是因为你身体上的缺失,也不是因为你智力上的不足,更不是因为你运气差,而是因为你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根本没有任何一点,比得上我。
“你读不懂他人的心,也笼络不到死心塌地的奴仆,甚至你连正面和我对决的勇气都没有。”
“哪一次你不是躲在别人身后耍心机?每一次你都要拉个垫背出来。”
“是害怕万一东窗事发被抓住么?还像是你的风格啊,毕竟你从最初的女巫猎杀案就在做这样的事了。”
“找替身,找前锋,找到替死鬼,你说你有哪一次是堂堂正正站到人前,承认这件漂亮的坏事,就是我干的?”
一句接着一句,直至简央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去,所有无助慌乱卑微不安的情绪,爬满了她又黑又大的瞳孔!
所以当年的天子娇女简央,不过只是一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兴风作浪的可怜虫。
在进一步联想到今晚安浔对着镜头,对着整个临江上千万的市民淡然承认自己就是NYX的画面,最后一丝勇气同生气都从那双黑沉的墨瞳里抽离!
她已经杀了她了。
从最根本地方一刀诛心,将她彻底杀死!
手中尖锐碎片直直从简央咽喉处插入的时刻,睥睨视线的注视下,一道凉凉女声自高处传入心底。
她说简央,很多人都说我们像,只是你知道我同你最大的不同在哪里么?
“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无论做了什么都敢认,不管是面对别人,还是面对我自己。”
。。。
那一夜,又凶又忠的狼犬小E终于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他一直仰视的姑娘证明了,他是强大的,他是厉害的,他是可以帮到她的,他同样也是可以守护她的。
只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或许付出了太多太多,以至于他年轻无畏的生命。
他一直坚守在电脑桌前,直至将飞走的直升机拽回,为此他错过了逃离的机会,被随后爆发的一场爆炸击中,再也没能从他心爱的电脑桌前离开。。。
当霍城找到E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一起走。
清清冷冷的瞥了情敌一眼,别扭的少年终于在最后时刻放低姿态,让他把桌上的通讯器给他拿下来,他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要找N说。
他一直固执的叫她N。
即便他们已经从当年的古希腊同好会里走出了太远太远。
那一夜烈火炽热的空气中,时隔半年他们再次相见,隔着电脑屏幕,奄奄一息的少年将夜幕下姑娘的眉眼一寸寸细细勾勒,最后终于弯了弯嘴角。
他说N,你曾经跟我说过,对我笑的人,不一定就是真心喜欢我的人。。。
那么,如果是为我哭了的人呢?
“N,你为我哭了,是不是说明,至少今晚,我终于成了。。。那个你真心喜欢的人?”
弥留之际,最后一句,定格在画面上女孩含泪的笑容里。
当夜风袭来,悲伤弥散,烈火吞噬掉一切恩怨情仇与执念的爱,霍城转身奔赴天台。
大火同那份公开视频终于引来了警察。
红蓝色的车灯在大厦楼底密密排成纵横的线,霍城赶到顶楼,寻到他挚爱的姑娘。
她站在夜风里,察觉到动机,回头对他露出柔柔的笑。
那一刻像是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一切都平平淡淡,回归最初的混沌与默然。
就在他为她牵起嘴角,缓缓朝她走去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还在。
却是下一刻,她整个人像是突然抽离了生气,就这样毫无征兆悄无声息的跌落了下去,还好沉沉跌入到他怀里,却又带起一阵无端心慌,仿似便会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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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她指着眼前大片的薰衣草田问妈妈,为什么薰衣草是紫色的。
孩子妈妈被问住了,随后给了一个在场的而大家都想到的答案,说因为那是薰衣草啊,薰衣草就是紫色的呢。
然而孩子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又问,为什么薰衣草就一定是紫色的?
孩子妈妈说,因为这是规定啊,比如说天就是蓝色的,云就是白色的,大家生来就是这样的呀。
结果小丫头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下,突然说,那这样大家不是都好可怜?
妈妈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大家都不能变,生来就是确定的,不像扭扭,今天可以穿红裙子,明天可以穿白裙子,他们却只能选一样,这不是可怜是什么?
总说孩子童言无忌,常常会说出一些关乎人生的大道理。
当时我就想,是啊,如果从有无选择这一点来看,这世间不是大多数东西都很可怜么?从存在就写好了过程,从最初就定好的结局,所谓命运,正是这样一个充满规则的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只能被遵守,从不能被挑战呢。
就像草是是绿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风是无影无踪的。
就像山间流下的清泉,蜿蜒而过的总是那磐石泥沙事先勾勒好的路线;
就像每一天太阳一定会落下,夜晚一定会到来,白昼一定会交替,所有的人,都一定会老去。
这世上我们所不能选择不能抗衡的东西有太多太多。
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的薰衣草很美。
而今天我们依旧漂泊在不可逆转的命运洪流中。
——普罗旺斯游感(摘自安浔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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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临江的冬季是个寒冬。
十一月的日子就飘起了小雪,直到三月了还寒风料峭,清晨枝头挂着昨夜凝上的冰锥,路边的水潭结着一层薄冰,枯黄的小草上染了白霜,拂开窗户上凝结的水气,一眼望去,虽没下雪,室外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距离“NYX身份大揭秘”视频事件已经过了去整整大半年时间,整个事件从起初的热议,到之后被媒体引导,最后慢慢消失在了公众是夜。
这一年享誉海外的大影帝公布婚讯,三年前风风光光嫁入豪门的体坛巨星离婚撕逼,有太多更好看更好玩的事件值得大家关注,又有谁会再追着一个没头没尾再也没有后续的揭秘不放?
整个事件热炒后又淡去,直至这一年寒冷的春季,因为另一件备受瞩目的事件,再次回归公众视野。
近日关注NYX事件的帖子又多了起来。
网上专门有人建立了NYX吧,对整件事有各种看法的网友都可以去吧里开贴回帖畅所欲言。
如今大家的态度总结起来一共三类,支持的,否定的,看好戏的,第三类占了大多数。
支持派大多是年轻人,呼吁司法改革,认为NYX这样的人物存在某种意义上能为如今太过安逸的司法制度敲响警钟,也能一定程度上震慑想要犯罪的人。
否定派则年长者过多,想法正,趋于老旧,认为犯罪就是犯罪,只要是违背法律归责的,不论背后的原因是多么道貌岸然甚至合情合,违法的人就是罪犯,不得姑息。
毕竟这个世上大多人做大多事都是存了私心,即便之前没有,却难以保证之后没有。
在社会上放置这样一个危险人物,等同于放置了一个定时炸弹,还会将一部分年轻人的思想引入歧途。
倘若有一日这个为了一己私利开始作乱,届时产生的影响定会比任何一个罪犯都更严重更深远!
除去这两派,剩下的看好戏一派则是人数最多,最良莠不齐的。
内里出现的言论最普遍的不外一下几种,类似“犯罪分子都该死”,“法律只管穷人,是富人的保护伞”,“这一次警匪大战就是场好戏,坐等看谁是最后大赢家”,“还有NYX能看到我的愿望么,XXX是个大恶人,曾经怎样怎样过,最该死!你如果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判官就帮我杀了他(她),那我就支持你!”
而最近在NYX吧最火的帖子之一里,一名化名叫【世界都很醉大家醒一醒】的网友发表的一番评论更是引起热议,天天被顶到首页。
他在帖子里写下这样一段话——
那些天天叫嚣着NYX做的是为名除害替天行道,表示支持她,还到处许愿希望她看到后帮你们去杀人的人,我就想问问你们了,既然你所知道的某某某这么该死,为毛你们不去杀?为毛其他人不去杀?就指望着NYX去杀?
让我来回答你们,因为你们都知道,杀人是犯法!
你们自己各个都遵循法律,却又寄希望于一个违背法律的人,不觉得可笑么?
自己不敢做的事就推给别人做,不就是因为对方已经是个杀人犯,抓到了反正要枪毙,多杀一个少杀一个都无所谓么?
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一面享受体制带来的安定,一面诽谤体制束缚了手脚的人。
而NYX,谁真正了解过她的想法,调查过她的动机,关心过她的处境,在意她将来的结局?
她不会是谁的英雄,因为她从无真正的拥护。
归根到底她不过是体制的牺牲品。
亦只是个可怜虫而已。
帖子一处,引起强烈反响,下方支持的有,否定的有,借此抒发自己观点的有,一言不合就开口谩骂的更有,一时将帖子炒热到了天上去,楼主也因为这一篇热帖,被吧友们戏称为“醒哥”,到处都看得到他舌战群雄的身影。
。。。
网上如此热闹的这一年初春,整个祖国大地都笼罩在倒春寒的氛围里。
三月的青城还飘着小雪,本就素雅的水乡小县城更显了寂静,烟雾深处,甚至透出隐隐萧索的意味。
这一日清早县上的小旅馆就迎来了开门客人。
听见引擎声,前台打着哈欠抬头张望后院停车场,等了半天却老不见有人推开结了水汽的玻璃门进来。
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却见那模糊的玻璃后终于闪过一个影子,下一刻一个黑衣的男人推开后门,带进外头的寒风和雨雪。
男人没有进门,只在门边问了一句:“有电梯么?”
前台微微有些愣住,摇了摇头。
“还有一楼的房间么?”男人又问。
前台不明就里,这一次倒是点了头。
“帮我开一间一楼的房间,安静一点的。”
男人撂下这一句,转身又出去了,这一次没多久就回来,手里提了一个东西,进门后撑开来,竟是张折叠轮椅。
还没给身份证呢怎么开房啊,前台在心里腹诽,又被男人身冷冷的气场震慑,一时没有开口催促,好奇的盯着他忙碌。
放下轮椅之后男人再次转身离开,下一次回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一个穿着厚实棉衣戴着围巾帽子的人。
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看衣着和身材,却完全看不出年龄。
女人的脸包裹在厚厚的围巾里,只露出眼部一小片肌肤,晃眼可以看出异常的白,男人把她放在轮椅上,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随后再一次走了出去。
清早六点多的时间,根本没什么客人。
旅馆小小的前厅里只有前台和女人两个,前台偷偷打量,只看得到女人的侧过的身子,她发觉她好瘦,两条腿塞在裤管里,根本撑不起型。
男人第三次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篮子,很大很沉的模样,上头盖着厚厚的防水布,更加看不到什么。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跑来跑去,前台压下好奇叫了男人来办手续,拿到他身份证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偷偷向上飞快瞥了一眼,这才做了登记。
“身份证我们需要复印一下的。”
她开口,忽然听见大厅角落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咂嘴声。
她抬头一看,那里放着大篮子。
“好了办好了,你们的房间在101,右边走廊最尽头。旁边是开水间,可以打开水。”
前台把身份证递回去,又听见了一声咂嘴声,这一次更清楚。
那个篮子里看来有个小娃娃?
清早投宿的客人,难的古怪女的也古怪,就连篮子疑似存在的小娃娃也透着古怪,几人进屋之后在旁边擦玻璃的小姑娘飞快冲到前台。
“诶,刚刚那几个人什么来头啊,你看清没啊,我瞥了一眼,那个男的好像超帅啊!”
小姑娘一早就发花痴,整个人劲劲儿的。
前台打了个哈欠:“看清了,长得是不错,但是好像有残疾,他一只眼是蒙起来的。”
“啊?”小姑娘拖长尾音感叹了一声,不知是失望还是更好奇了,顿了顿又扒着台面往前凑,“诶,还有那个女的,你看到了吧,那个女的好像有病诶。”
“嗯。”前台不愿多说的应了一声,瘦的皮包骨头还坐着轮椅,一看不就是有病么。
小姑娘感觉前台不热情,一想她估计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是呀,我跟你说,我刚刚瞥到一眼,那个女的是真的有病,我看见她脸上这边,有很大一块红色的斑诶!你说会不会是皮肤癌啊,传不传染的啊?。。。”
这边前台和小姑娘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聊得正热,另一头拿着拖把拖大门的中年男人动作却是越来越慢,微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索性干脆挺了,愣着站了一会儿,把拖把往墙边一放,掏出手机开门出去。
门外传来男人压低了通电话的声音。
“喂老张么,我这边刚刚进了两个客人,有点古怪啊。。。对,就是看着很有点面熟。。。你记不记得前天你来我家打麻将,电视里正好播到法治专栏。。。”
。。。
可能是气候潮湿的缘故,三月的青城感觉比十一月的瑞士还冷,一整天都阴阴沉沉,外头白天飘着小雨,气温一低就转成小雪,洋洋洒洒的从天际飘落,带来的感觉清冷又孤寂,像是能把人心里最深处的惆怅与凄然都勾出来,平添许多的哀愁。
这样的天气里安浔愈发嗜睡了,常常整日整夜的都昏昏沉沉不会醒。
她如今畏寒得厉害,去哪里都要裹上一层厚厚的棉衣把自己整个包起来才行。
只是这样却还是不会太重,她体重变轻了许多,穿着厚衣服抱在怀里的时候,甚至像是摸不到骨骼。
此刻蜷在怀里,那偏凉的身子似乎比前几日更加娇小了,托在手上,教人感觉不到重量。
抱着怀里的姑娘,霍城坐在临湖的长椅上。
椅子被雨雪沾湿,渗透出丝丝凉意,他让她坐在他腿上,将她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不敢拉开她的围巾,就这样双手圈着她,静静等她醒过来。
那一日他追查到隋炘隋煜的下落,赶过去,只为问隋炘一个问题。
安浔怀孕了,之前不说备受期待,至少也是他们甜蜜日子里期许过的这个孩子,那时揣在她身子里,却像是个充满未知数的炸弹一样,让他感到恐慌。
他找到隋炘,问他孩子能不能不要。
他问他,如果我们选择不要这个孩子,能改变什么?
结果得到的答案全是否定的。
隋炘回答他,说安浔如今最经受不起的就是变化。
能怀上孩子,至少说明这是身体正常的运作,同样是变化,至少不像打胎那样,绝对是个严重变故。
他建议他们不到万不得已就留下这个孩子,他怀疑安浔的身体承受不了流产带来的风险。
隋炘还说,安浔的身体,这整件事,走到如今并不是只同单单一件事有关。
怀孕只是其中一件事而已。
这件事无论变化与否,都难以扭转全局。。。
。。。
其实很早的时候霍城就在想,为什么安浔一直要瞒着他,一直死守着身份的秘密。
起初他觉得她是为了复仇,为了自由,为了不让他知道她太多阴暗的方面,就像他不愿意她知道他的病,只想在她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一样。
只是后来,经历过蒙古那场生死诀别,她既然已经放弃复仇,既然已经不要自由,他们的感情既然已经那样好,好到她可以坦然的相信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她是谁,变成任何样子,他都会喜欢她爱她,永远不会离开她,那时候,为什么她却仍是不愿坦诚她的秘密?
疑虑的种子应该在那时就埋下了,他一直怀疑她的身份之谜背后牵扯着更复杂更沉重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才是他真正无法承受的东西。。。
后来在海岛上,他对抗“深海幽灵”,在三重幻境中一路走来,窥探到内心掩藏得最深的想法。
那时他识破第一重幻境是因为明确自己的感情;
冲破第二层,是因为他选择了不再逃避;
而突破第三层,则是因为他看穿了伪装成安浔的那个女人所说的谎言。
那时幻境里的安浔说她有了身孕。
她说他们会一辈子幸福在一起,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那一刻,他心底最深处,最深最冷的地方,突然有一道冰凉的声音蹿出来,盘踞脑海,刺入心底,那个声音告诉他,这样的未来是假的!不会再有幸福,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那个声音,来自他真正的内心。
那时候他就已经怀疑,怀疑她的身体怀疑她的健康,怀疑她之前许下的诺言。
再之后,在那条海岛石缝中,他亲眼见证了她的死亡到尸化,再从尸化到重生的全过程。
他心里开始很清楚的明白,他的安安,再也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她和他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无法再怀着正常的期许,去期许一份平凡的将来。。。
那一天他还问了隋炘一个问题,他问她,安浔的生命,是不是有个时间期限。
隋炘张了张嘴,刚要回答的时候他却又开口把他打断,他突然不想听了,他告诉他,他不用知道那个时间了。
那日临走前隋炘叫住他,似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说出口,他说,撇开一切外部因素不谈,他想安浔应该是想要这个孩子的。
她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才会放任自己怀孕。
他说,顾全大局固然重要,但是有时候顾及感情也很重要,既然安浔想要一个孩子,那是不是就该考虑满足她这个心愿呢?
毕竟她这样的个性,这一世想要的东西本来就很少,能拥有的就更加少,孩子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能满足她这个愿望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满足安浔的心愿么?
她的心愿是为他生个孩子。
而她之前明明是不愿意的。
所以究竟是什么让她改变了心意?
又是什么让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在还未成婚的时候,最大的心愿便是生下一个孩子?
那一日,离开的时候,他想,他是听懂了隋炘背后的话。
。。。
他的安安,这一世,曾经同他许下过很多很多的承诺。
她说阿城,你给我我要的幸福,我给你你要的家。
她说阿城,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再不骗你。
她说阿城,我爱你,我愿意嫁给你。
她说阿城,我们在一起,我们永远不分离。。。
因为爱他,她选择了这样来走这一条路。
他的安安,这一生,从最初开始就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日。
起初她为了复仇而活,之后她为了感情而活,而如今,她为了给他一个完满的人生而活。
所以才会有了那年的青城之行。
那时她已经看出他心中的焦虑了是不是,所以她带他回青城,解开他的心结,坦诚她的心愿,让他看到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子,她想让他亲眼看到,然后知道她想要如何走好之后的生命。
她希望他不再彷徨,不要再被心里的不安和慌乱所伤。
她希望他能配合她,过上一段最幸福的时光,无论多长。
后来她给了他一个家,嫁他为妻,为他生子,她一直一直同他在一起。
后来他给她承诺的幸福,娶她为妻,生儿育女,他不再不安,他每天只想着如何让她过得更开心。
她说阿城,我爱你。
她是真的爱他。
爱到把自己余生所有的色彩都涂抹到他身上。
她说阿城,我再不骗你。
她的确没骗他。
她只是没有告诉他,她的永远,已经不够他的一生那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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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料理了最后的敌人,她在去往俄国边境的路上平安产下一双儿女。
他们去看了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去丹麦买了郁金香。
他们在瑞士的雪山之巅躺在冰雪中共眠,他们乘坐巨大的游轮,航行在加勒比的碧海之间。
他们一起看过风雪交加,一起享受白沙蓝天,覆雪的松林是世间最美的白色,阳光下的椰林树影,散着异域迷情。
最后的最后,他们回到了这里。
青城,她的家乡。
绿湖,一切幸福开始的地方。
缓缓的,怀里久眠的姑娘终于打了个哈欠,颤动着睫毛睁开眼来。
她如今每次醒来都要这样迷蒙上半刻,这一次待到看清了四周,她微微欣喜的仰起头来望入他的眼睛,笑着说:“下雪了啊。”
。。。
三个月前,临江武陵警局收到一封匿名包裹,收件人是刑侦队队长郁勇。
那封匿名包裹后来拆开,里面是一张光盘,光盘里录制的,是一份自首书。
那个美丽的灵动的,如今已经深深被刻录在许多市民脑海中的女孩,披散的一头柔顺长发,嘴角带着些微笑容,出现在了视频画面里,她用着最平静的神态和语气,将她这一生娓娓道尽。
“我是安浔,同时我也是NYX,我有双重身份。
白天的时候我是公安大犯罪心理学系的学生,甚至参加了预备警员实训,堂而皇之的出入警局,接触公安机密;
晚上我就化身成犯罪狩猎人NYX,捕杀我判定的罪犯,用他们的鲜血来来洗涤他们犯下的罪孽。
我杀人最初的动机是为了替当年的双子奸杀案受害人报仇。
我化身成NYX,提高公众知名度,也是为了能将当年的案子再度曝光,彻底结案。
只是仅仅依靠法律的力量,仅仅将当年的罪犯绳之以法,无法满足我的愿望,所以我开始杀人,将当年双子奸杀案的涉案人一个个除掉。
当年作伪证的出租司机王刚是我杀的,他的车祸是我一手设计。
当年涉案的严昊涵,他是强暴双子中妹妹辛紫的凶手。那段凌辱视频是真的,他也已经死了。
祝迎雪,原名祝晓青,是当年将嫌疑人引起出租屋的元凶。她已死。
关祺秦可儿,坐视犯罪知情不报。他们也已死。
霍凌风,奸杀双子中妹妹辛紫的元凶。他死于意外。
郑海兰,知情不报但认错态度良好。我断了她一条手臂。
高子轩,他是当年案子的替罪羊。我放过了他。
以上就是当年双子奸杀案的所有受害人。
辛蓝辛紫姐妹的尸体是我移走的,如今埋在武陵市郊一座废弃的化工厂,在三号仓库后面的空地下,去那里就能找到。
希望借着这次NYX的案件曝光,当年的双子奸杀案也能真相大白,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此外,作为NYX,除去审判了当年双子案的涉案人,我还杀了许多其他人。
陈伟,临江视野科技会计师,贪污受贿做假账。已死。
周旭,临江矿业大学法学院后勤处处长,猥亵女学生。已死。
赵坤,程静,在网络售卖亲生子,因看护不当导致一岁儿子死亡。已死。
冯祥林,无业,晨湾区长宏绿地公用厕所偷窥狂。已死。
。。。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死人,用无比平叙的声线娓娓道出,视频上,那张清丽容颜上淡淡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
她罗列着手中一条条生命,罗列着肩上一桩桩血案,她的笑容让人从心底发寒,她将这么多死者一一记录下来的做法,却又让在场所有警员无法置评。
。。。
夏家兄妹案中的妹妹夏晴,是我所杀。
当初我早已察觉夏晴有问题,却为了将案子催大知情不报,导致两名学生郝海和赵丽死亡。
此后我参与到围捕夏晴的行动中,杀死了十二名特警队成员。
。。。
平叙的女声还在继续,如果说最初当她提到双子奸杀案的时候,带给在场警员更多的惊异;
提到那些没有触犯重罪却被判处死刑的市民,让警员更多的感觉是否定的话;
那么当她一句句提到之后的案子,提到那些案子里死掉的无辜民众和警员的时候,整个会议时里变得鸦雀无声,脸上最初的震惊褪去后,许多人脸上都带起了愤怒同不解的情绪。
他们愤怒这个女孩竟是个杀戮无辜的凶犯!
他们不解,如今的她在网上已经有相当知名度甚至有大量拥护者,他们原以为她是一个打着正义旗号行不义之事的罪犯,结果她却自己把这些污点曝光了出来。
会议室长桌尽头,郁勇和唐少辰毗邻而坐,远远看着大屏幕上的画面,两人均有些走神。
屏幕上浅笑的姑娘还在说,一桩桩,一件件,她像如数家珍一样有条不紊的将所有与她相关的案子述说出来,光是这一部分就花去了整整大半个小时的时间,末了她弯出一抹沉静的笑,最后总结。
“网上有人说,我是救世主,我是犯罪克星,我是嫉恶如仇为名除害的民间英雄,但是可惜我并不是。
我所有的杀戮,复仇也好,惩治罪犯也好,目的初衷都是为了我自己,我根本没有将为名除害当成一个义务放在心上。
网上还有人说,我是个罪犯,是阴谋家,哗众取宠提高知名度,为了达到随心所欲杀人的目的,将自己包装成英雄,其实不过是以杀人为了的疯子,这一点我也无法苟同。
我杀人,但是并不以杀人为乐,那些所谓的知名度,在我心里也完全不是重要。
我之所以将NYX的身份推到公众面前,不过是为了给当年的双子案回归做铺垫。
如今当年的涉案人已经几乎死光了,同NYX的身份绑在一起,双子案也算水涨船高,郁队长,这一次算是我给你卖了人情,康庄大道我已经给你铺好,你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女孩在屏幕上轻快的眨了眨眼睛。
“所以我既不是所谓的救世主,也不是所谓的阴谋家,如果要我给自己下一个定义的话,我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罪犯罢了。
是的,我是一个罪犯,从我第一次杀人,第一次选择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初我会选择替双子案的受害人复仇,就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案子没有得到公正对待,而评判一个案子是否公正的标准,实则就是我所不屑的法律。
我们都生存在法律的条框下,我也一样。
我既然认为双子案的凶手违法了,却没有得到法律制裁。
那么反之,同样杀了人,同样杀害了无辜之人的我,同样也违法了,而我也同样没有得到法律的制裁。
所以我心里很清楚,只要我做了这些事,我和当年的双子案的那些凶手就再无不同。
只是我还是做了。
要问我为什么,我想或许一句话,就能很好的诠释所有。
大家有听过尼采的那条经典言论么?
‘当你凝望深渊足够久,深渊也在回望你。’
‘当你同魔鬼搏斗时,当心,别让自己也变成魔鬼。’
我这一生,凝望深渊已经太久,久到我自己也跌到了深渊里。
当与魔鬼搏斗的时候,或许有人会选择成为正义的骑士,而我却选择成为另一只魔鬼。
我不屑用刀剑削下魔鬼的头颅,我想要的,是用自己的爪牙抓啃下魔鬼的血肉,将它们拆吃入腹!
所以这是我的选择,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的选择,我只是这样选了而已。
我知道自己身上的一切罪孽,我也知道自己早已堕落深渊,但是我坦然面对,我从不以自己的模样为耻,我也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身为罪犯,却要惩治罪犯,当我给那些该死之人带去死亡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解脱,也从未想过,自己能独活。”
这是一个生时就想定了死局的女孩。
她从最初就走上了一条通往死亡的路。
她这一生,运筹帷幄,什么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杀人,她违法,她游走在光明和黑暗的中间地带,她那么阴冷又黑暗,却又那样闪耀而夺目。
她的能力这世间鲜少有人能及,她的心性这世间更是鲜少有人能体会,她是恶的,却是最让人难以定义的恶,她是可怜的,却从来不需要任何的同情与怜悯。
她早已用一己之肩,扛下了所有罪与孽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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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细碎的雪花飘落在脸上,冰凉的触感终于将安浔从睡梦中唤醒。
她微微偏头,凝望着眼前的景致,灰白色的湖水,细细白雪覆盖的草坪,远处成排的杉树卫兵一样立在雪雾之间,天空云层很厚,灰蒙蒙的压得很低。
这恐怕是她这半年多来看过的最寻常的景色了,却处处透着最美好的安宁,他们又回到了绿湖之滨。
一阵凉风袭来的时候,因为寒冷她望下缩了缩,动静引着上方那青黑墨瞳望下,落在她雪白的容颜上,那里,右脸颊颧骨下,一块红斑刺目,很像雪地间一只盈盈欲飞的蝶,当清淡眸光落在上头,她伸手轻轻握上丈夫的之间。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那块印子好像更深了。”
她轻声开口,换来他摇头否定,但是她知道一定是的。
她如今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丑了。
戴着帽子,是因为她的头发已经掉了很多,干燥枯黄不能见人。
围着围巾,是因为她脸上的尸斑已经无法小区,除了脸上身上也全是。
她瘦了很多很多,下巴削减了,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大,几乎占据三分之一的脸,看着怪异。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饮血已经没有用,她的皮肤一天天变得苍白,她的指甲失去了血色,她动起来的时候,关节之间摩擦,会发出诡异的咔咔声。
她的整个身体都像老损的机器一般衰竭下去,她睡着的时候都会感觉到身体深处内脏翻搅的疼痛。
她真切体会到油尽灯枯这个词。
她想,她那么聪明,她的阿城那么厉害,他们在一起,能战胜这个世上大多数人大多数事,只是他们再强再厉害,也终有敌不过的东西,比如说时间,比如说,命运。
她轻轻执起他的手来。
如果可以,她最想避免的就是让如今这副风烛残年的样子映入到那只始终清润的墨瞳里。
她已经那么丑了,他却还是那样好看,她甚至都要觉得自卑了,他却是在下一刻轻轻俯身下来,吻过她脸上的红斑,在低头,唇瓣映在她冰凉的嘴角上。
这个吻给了她无尽勇气。
她拉着他的手问他,如果今天就是最后了,怎么办?
她说阿城,如果今天就是最后了,我觉得我一定会努力想办法再回来。
“我会努力回来,就像当初借着安浔的身体回来一样,如果是那样,你还能找得到我吗?”
他垂眸,眸光落在她脸上,片刻轻应着点头。
“只是我不见得能再这么好运气,再撞上这么一副美艳的身体啊,阿城,万一我回来但是变丑了,你还要我么?”
“要。”他淡淡开口,他总是能无限配合她所有的话。
她笑起来。
“那要是我不仅是变丑了,还变成了一个老婆婆呢,你要么?”
“要。”
“要是我连老婆婆都不是,我变成男的了呢,你要么?”
“要。”
“那阿城,如果实在太重口,我变成了老公公呢,你。。。”
她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一句百转千回的你,下一刻他指尖曲起,轻轻捏在她已经没有什么肉的小脸上。
她望着他,眉眼里都是他清淡又好看的样子,望着她又说,那阿城,万一我回来了,但是我不记得你了,怎么办?
“那我会去找你。”他帮她接下去。
“是么,”她笑笑,“那我真幸福啊。”
笑着,她偏头望上远方的湖。
“那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你找到我,我看到你,就一定会喜欢你的,因为你多好看啊。。。”
“如果我没有,那你就叫我名字。。。”
“你叫我安安,我就一定会记起来,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叫。。。”
“如果还是不行,那你就抱抱我,我一定不拒绝。。。”
“如果这些这些都不行,那你就亲我一下吧。。。”
“你亲我一下,我一定会喜欢你,或许我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摆出拒绝的样子,但是我心里一定会欢喜的。。。”
因为阿城,阿城。。。
我是那么喜欢你。。。
“我那么喜欢你,无论我是谁,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无论还有没有来世,再见你,我一定。。。一定。。。再次爱上你。。。”
那一盘事先寄出的录像带,录制了一个传奇的姑娘短暂的一生。
却是还有一盘录像带,在那同一日寄出,寄往已经多日没有人居住的霍家老宅,能否被看到或许已经不重要。
在那盘录像带的最后,披着柔顺长发,穿着一身白裙的姑娘还是那样的轻柔漂亮,她对着镜头浅浅的笑,这一次的笑容里,透着羞涩与美好。
她说我这一世,做过的所有事都在计划之中,却唯有一样超出预期太多太多。
她说我这一世,做过的所有事都未曾后悔过,却唯有一人,是我独独辜负的。
“我这一生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有对不住的,是我最爱之人。
我爱他,却不能伴着他,我最爱他,却唯独给不了他所想。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想把一切做到最好,只是最后我求到的完满,终究不是最好的完满。
阿城,这一生虽短,但是我很快乐。
我说是一切为你,其实我到底还是自私了一回,明知自己的身体还要死死缠着你,我嫁给你,死后便是你亡妻,我生下你的孩子,便与你有了最深的血缘维系。
只是最后我却还是辜负你,我没能陪你到永远。
最后我还是留下你一人,作为先一步逃脱将所有伤痛留给你的人,我不敢再提任何诺言。
我只是会想,我只是会想。。。如果有来世,阿城,如果有来世,我们会是什么样?
那一世里,会不会再也没有这一世的纷扰,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纠葛,不会再有仇恨,你不会再有孤单的童年,而我也不会再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我们都会好好的,都会好好的。
于是当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是最好的你,我也是最好的我,我们相遇,能够有绵长的一生,来供奉我们的爱情。
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我们还会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我们的孩子,最好儿子像你,女儿也像你,那样我一定会更喜欢。
每一天早餐我们都一同醒来,每一日夜里我们都一同入睡,我们永远在一起。
当春暖花开,当阳光满溢,当落枫缤纷,当冰雪融融,我会一直都在,在我们的家里等着你,等着你为我和宝宝忙碌了一天回来。
我会做好饭菜,站在你一抬头的就看得到的地方,轻轻的道一句你回来了,再给一个大大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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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白日总是来得迟一些,当天际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从窗口渗透的时候才刚刚七点过。
青城市郊,一栋陈旧的居民楼内,炊烟刚刚漫起,丈夫刚往锅里下了一把面条,外头竖着耳朵趴在大门上的妇人突然张了张嘴,夸张叫起来。
“老辛,外面有孩子哭!”
王慧芬已经在门口趴了好一阵了,明明心智不全却偏偏耳聪目明,那一声声轻微的婴儿啼哭隔着扇门根本微乎其微,辛永德拿着勺子从厨房出来,努力分辨却什么都没听见,差一点就要回去看面,被妻子一把拽回来!
“开门,宝宝在外面!”万慧芬大叫。
拗不过妻子,辛永德叹了口气解开保险,开锁拉开房门,本来只为让妻子看上一眼知道错了了事就好,却是在大门拉开的瞬间惊在了原处!
家门的水泥地还是那个简陋的水泥地。
楼道里的阳光落下,照在墙上斑驳的霉印上。
那些所有最普通的画面中央,摆着一个最不普通的黑色篮子,篮子有两人宽,上头并排躺着两个白嫩嫩的小娃娃,一样的五官,一样的眉眼,身上的小毯子被拽下,露出两人肉呼呼的脖子。
两个孩子都没有哭。
其中一个的手臂伸到了另一个的脑袋旁,干净小脸上的神情甚至称得上严肃,正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两老望。
还有一个,眼角挂着点点泪花,小鼻子微微抽泣,正捧着伸到嘴边的小手,闭眼吮着一只小小食指吃得正香!
辛永德完全惊呆了。
还是身后的万慧芬先反应过来,惊喜叫道:“是宝宝啊,蓝蓝和小紫,是蓝蓝和小紫回来了!”
。。。
今年的绿湖,虽冷湖水却没能结成冰。
虽然没有结冰,远远望去也如冰封般沉寂,上头倒映出厚密乌云和远方沉沉的树影,湖边男人低头,俯身的时候,将怀里沉静的姑娘缓缓搂紧。
在最疯狂最执意的那段时光里,她曾许下过很一个最扭曲的愿望。
她期望他没有朋友,没有兄弟,没有父母,没有子女,只有她一个。
她想他丢下义信,丢下霍家,丢下藤本建司,丢下身边所有人,甚至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永远,只守着她一个。
如今,他守着她,他已经不再是“魑”的首领,也不再是义信当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霍家老宅,藤本家更是早已覆灭,就连霍凌风,也早已被他放逐深海,两个孩子,如今也托付到了最安心的地方。
所以他做到了。
这一世他终没有兄弟,没有父母,没有子女,只有她一个。
到最后,丢下义信,丢下霍家,丢下孩子,丢下身边所有人,唯独,守住了她一个。
即便是扭曲至此执念至深的一个愿望,他也为她做到了。
甚至不用她亲口求。
只因这一世,她曾经同他许下过许许多多的承诺,而他只同她许下过那一个。
言少而情重,一诺是千金,他很早很早就承诺过的,承诺她,此生为她一人,生死不负。
冰冷无人的绿湖边,微风吹过的时候,已经许久没人说过话。
俯身的时候,温热的晶莹的,一滴滴比血更热的液体坠落而下,打落在姑娘眉眼轻阖的容颜上,顺着雪白的肌肤滑落,一滴滴渗透到颈项深处,她一直睡着,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那么沉静,那么安宁。
天际飘落绒绒雪花。
自高空俯看而下,那雪花飘渺落向的地方,白茫茫的草地灰蒙蒙的雾水,清冷的像是仙境一样。
接到报警即刻出动的警员们各个全服武装赶至绿湖,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接近的时候忽听一声枪响!
幽然冬湖,雪花飘零,四周静得无声,远方如雾的杉树林间一片寒鸦惊起,呱噪着,飞向远方。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