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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7卷]
第284节第278章要何嫔的人头
何当归凤眸圆睁,那个黑衣男人说什么?莫要忘了“我们”蒙古人的骄傲,忘了国破家亡的耻辱!
他话中的意思莫不是,朱权也是一个蒙古人?怎么可能,朱权是朱元璋的儿子,这一点应该是没有疑问的吧,从他对朱元璋的那种复杂的感情,从他与朱元璋一般无二的狠辣无情,对女人极其蔑视,动辄就辣手摧花,这些都肖似了皇城中的那位九五之尊。朱权怎么可能是蒙古人?
朱权皱眉说:“高审君你不要太过分,就算你是前朝旧臣,也要掂量好了再同本王讲话,江山和女人孰轻孰重本王三岁就会分了,用不着你在这里说教!”
那个叫“高审君”的男人冷笑道:“原来如此,王爷的翅膀硬了,用不着臣下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在临告老还乡之前想跟王爷讨一样东西,有了此物,臣下走也走得安心了。”
“什么东西?”朱权负手看着窗外问。
高审君亦负手看窗外,那里吊着一根金杆,上面拴着一只绿毛红嘴的鹦鹉,他沉声喝道:“何嫔的人头!臣下要何嫔的头!”
那鹦鹉是个聪明的学舌小东西,闻声立刻跟着叫唤:“要何嫔的头!要何嫔的头!”
朱权剑眉一紧,问:“为什么?你方才不是还说从来不认得她吗?为何现在又要她的人头呢?此事我自有定论,审君你无须插嘴多言,我也没有要将你置闲的意思,咱们的大业任重道远,本王还有很多地方要倚重于你呢。”
高审君的声音带着冷笑的意味:“王爷,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杀何嫔,本相记得九年前,王爷还是一个行事果断,从不残留后患的狠角色。你的下属为了找到叛将而屠村,杀了不少老弱妇孺,你表面将他发落,暗地里却用别的死囚将他替换,并将他转移到伍樱阁,从此更加倚重。可见,你也是一个懂得杀伐决断,并且欣赏有杀伐决断气概之人的人,怎么现在反而对一个何嫔下不了手了呢?”
朱权默然半晌,答道:“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因此我不能杀她和孩子。”
“孩子是不是你的还要另日观之,”高审君阴险地说,“瞧她的肚子也不小了,马上就快生了吧?那本相姑且在王府中多住几日,等王爷的何嫔生出孩子,再向王爷讨她的人头。”
此时,打鸡血一样的窗外鹦鹉还在叫嚣着:“嘎!嘎嘎!要何嫔的头!要何嫔的头!何嫔的人头!”
朱权慢吞吞地拒绝道:“孩子生出来要亲娘照顾才好长大,没人比亲娘照顾得更周到,因此她的头我不能给你。”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迸发的怒意,朱权又转而说,“不过,倘若查出她真的背叛了本王,本王会铲除这个祸患,不让她坏了咱们的大计,到时保管让审君你满意就是,只要她的人头岂非便宜了她。”
“哦?”高审君好奇地问,“王爷有什么更好的刑罚?本相讨教两招,也好回锦衣卫府炫耀炫耀。”何当归眸心一抬,凝视这个冰面黑衣人,原来他是锦衣卫?
朱权把手中柑橘凑到鼻端上,轻嗅着说:“本王说了,孩子不能没有亲娘,因此她的命要暂且记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倘若她变心了,本王会用热炭烧坏她的嗓子,让她说不出话,不能将消息外泄;再用烟熏坏她的眼睛,让她不能读阅书信;最后,本王会亲自捏断她的手筋脚筋,让她从此不能执笔。这样,咱们的机密就不会外泄了。”
何当归听得心中发恨,那种热炭灌喉而过的痛楚再次涌现,让她发出一阵战栗。好狠毒的朱权,我为你出生入死,何曾有过半分对你不起的地方?!
而高审君却听得不甚满意,冷笑两声,道:“只是这样?我还以为王爷又什么新玩法呢,没想到都是本相用腻了的招数,忒叫人失望。王爷你的法子听上去无情,却对她处处留情,还留着她的花容月貌和温香软玉,还继续养在王府里,莫非你还想同她温存吗?本相就是要何嫔的人头,王爷给是不给!”
“要何嫔的人头!嘎嘎!要何嫔的人头!”窗外鹦鹉扇着翅膀,边跳边叫。
朱权眸心骤缩,手中柑橘扔出去,连空中的行进轨迹都未见,窗外的绿毛鹦鹉已然没了脑袋,从黄金架上掉下去,挂着细细的脚链在空中晃荡。朱权咬牙道:“你不要得寸进尺,忘了尊卑,你只是我母妃的一条狗,凭什么要我爱妾的人头!”
高审君发出尖锐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某种动物的叫声,他点头道:“原来王爷还记得细叶郡主杨花,她背着‘水性杨花’之骂名抛弃她的夫君跟了朱元璋,又以倾国之姿侍奉朱元璋那个老混蛋,最后为了保全你而身首分家,把复国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到如今,难道她还比不上一个何嫔吗?”何当归眼睛圆睁,细叶郡主杨花?复国的希望?难道朱权的母妃杨妃是蒙古人?
朱权的上下牙齿打架,冷然道:“你没事提这些做什么?谁允许你对我母妃直呼其名的!”
“直呼其名算什么,”高审君笑道,“你的爱妾何嫔还做了布偶咒你娘地下不得安宁,这种毒妇,你居然将她宠上了天?细叶郡主的儿子真有孝心!”
朱权扑上去揪紧高审君的衣领,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何嫔根本没见过我母妃,跟她没有半分仇怨,她为什么要诅咒我母妃!明月说的不错,你就是在这里挑拨离间,破坏我们的夫妻感情,你究竟是何居心!谁派你来的!”
高审君夺回自己的衣领,一边抚平衣料,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王爷你也不能免俗,真教人失望,如今你连你最亲信的人都不相信,反而维护一个出身卑贱的淫妇么……”他将一物掷到书案上,发出冷笑,“王爷你看看这是什么?”
朱权拿起细观,一个巫蛊布偶,针脚细密精致,很像何嫔的手艺,而上面写的生辰八字,赫然是他母妃杨花的八字,最叫人不可思议的是,那字迹分明就是……何嫔的字迹!
朱权一手拔起上面的几十根细银针,发功折断,再一用力捻成碎银屑。他抓着娃娃往门外走,边走边说:“我不信此物出自她手,我要亲自去问她!”
“慢着!”高审君制止道,“你这样拿着个巫蛊布偶,气势汹汹地跑去问她,她眼见事发,推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乖乖承认罪行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朱权皱眉回身,问,“你有办法?”
高审君附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朱权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吧。”然后右侧墙上的影像就全部消失了。
左边墙上的影像还在继续,一对少年和女孩儿的剪影在夕阳映射下分外美好,一片树叶落在女孩儿的纤巧发髻上,齐玄余抬手为她摘下,将菱花镜递给她看,笑道:“神仙的面具戴好了,你瞧瞧吧,你原来是不是长成这个样子?”
女孩儿背对着何当归,但是,铜镜中映照出的那一张戴了“神仙的面具”的脸。那分明就是何当归的脸,是她成日照镜子的时候在镜中看见的脸。
女孩儿愣了很长的时间,然后惊喜地抚摸着脸,语无伦次地叫道:“我……这是我的脸!怎么……神仙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玄余温柔地笑了,骄傲地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有一双天目,能透过伤疤看到你的真实容貌,我依着记忆将你的容貌画出来,找到了另一位神仙,请他给你做一张面具,有了这个,你以后就再也不用戴斗笠了。小十,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外面走一遭,看看可有人再笑话你貌丑。”
何当归走近细观,那是一张人皮面具,惟妙惟肖。天下间能做出此物的“神仙”,数来数去就只有一个柏炀柏。
女孩儿先是开心的笑,然后又捂脸哭泣,道:“难道我这一生只能戴面具过活吗?”
齐玄余安慰她:“这个面具轻暖透气,整天戴着也不会觉得闷,跟没戴差不多,而且能撑半年都不坏,你尽管安心戴着罢,这本就是你的真实容貌,你不用觉得惭愧。”
女孩儿还是伤心地哭:“那半年之后呢?面具到底是面具,就算神仙哥哥你送我十个八个,也有用完的时候,也有要以真实面目面对世人的一天,从极美跌到极丑,人前人后受嘲笑的滋味,我不想再品尝第二次了,神仙哥哥,你就让我一直这么丑着,躲在角落里不要见人好了。”
齐玄余沉默片刻,方道:“你等着,我去大江南北寻访名医拜师,学到最好的医术,将你的脸治好,变得跟从前一样美,你等着,最多一年,我就能将你的脸治好,只要你用完两张面具,你就能重新拥有昔日的容颜了。”
女孩儿立刻就相信了,她感激地破涕而笑:“谢谢你,等我变好之后,就每天唱歌给你听。”
齐玄余将女孩儿的脑袋按进怀里,笑道:“终于不哭了,真是个爱哭鬼。”
看着那二人开怀相拥的两小无猜一幕,何当归心中却在惦记着方才高审君拿出的那个巫蛊布偶,那个布偶的确出自她的手,可是,那是她成为朱权宠姬的第四年,十九岁那年做的。当时,上官明日说某个行动需要一样道具,让她代为完成,还交代了那个布偶的种种细节,让她比照着做。那巫蛊布偶怎么会跑到高审君手中去了呢?难道上官明日跟他是一伙的?
太可怕了,原来在她十九岁的时候,上官明日就以公事的名义,从她手中讨走一件足以杀死她的东西。他那样仇视她,却将那东西收藏了九年才拿出来加害她,真是好忍功。可他何必忍那么久呢?高审君又为什么指定要她的人头?
原来,高审君和上官明日也是害她性命的人们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