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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二,按照习俗花容氏得去给娘家永安候府拜年,而这一日又是永安候府老太太的七十大寿。
这日一大家子起了个大早,花容氏又给丈夫并几个儿女精心准备了衣裳,花吟因脸上还有淤青吃了花容氏好几个白眼,花吟扁扁嘴不敢吭声。花容氏便拿出自己抹脸的雪花膏将她脸上的淤青给盖上了,若不是盯着她的脸细细的瞧根本看不出。而后又命她换上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外罩狐狸毛夹袄,头上挑了几簇头发编了鞭子一同挽到头顶,束了个发冠。真真一个金娇玉贵的俊俏公子哥。
花吟被花容氏打扮好,出了门来,迎面走过来一个小丫头,俩人打了个照面,小丫头一愣,花吟微微一笑,刚想打招呼,那小丫头突然一跳喊了声,“哎呦,我的娘呀!”同时满脸飞红,逃也似的跑走了。
花吟正不明所以,花二郎站在他身后呵呵的笑了,走上前来,一把勾住她的肩,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了不得!了不得!真叫你这么下去,姑娘们都被你勾了魂去,男人们还有什么活路啊?”
花吟捶了二郎一把,兄妹二人正闹着,只见一人目不斜视的从他二人眼前婷婷袅袅的走了过去。
“哎呦!哎呦……”花二郎将花吟丢了开,几步就蹦到那人面前,张开了胳膊挡住那人,待看清今日一身盛装打扮的花三郎,当即就鬼叫起来,“哎呦我的奶奶哟!”
花吟三两步走过去,刚一触到三郎的脸就愣住了。
要不是那双眸子太过冷淡,花吟几乎都要以为上辈子的自己来到了自己面前。
花三郎理都不理他二人,掉转头就朝前厅走去。花二郎扶着花吟的肩笑弯了腰,花吟只管瞪着眼发呆不出声。倒是经过的老幺花钰将他二人一个骂做疯子一个骂做傻子,一派老陈的训了一回。花二郎又掐住花钰的脖子,嬉闹了一回才罢。
且说众人打扮收拾妥当,又备了贺礼,花家一家老小便往永安候府赶去。
因雪停了,天空放晴,花大义领着几个儿子都骑的马。本来花容氏拉了花吟要她一同坐马车,可是花二郎许多日不见花吟,兄妹二人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只揽着她的肩膀不撒手。花容氏瞪了他几次,他笑嘻嘻的放了,回头又给揽上了,叽叽咕咕咕咕叽叽。
花吟先是听二哥说了一路的风土人情,花二郎能说会道,惯会添油加醋,一番见闻被他说的比看折子戏还精彩。说着说着只听他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一个姑娘头上,原是他从南边带了货到京城转卖,本来都谈拢了价格,却突然杀出个“女强盗”,据二郎描述说长了一双鹰眼,满嘴的毒牙,一脸肥肉,生生将他们的货款压了两成。
花三郎一说到那个女人,真真是一肚子的恼火,只恨的他拍了几回大腿,口口声声,等他发达了一定要给那女强盗好看。
花吟心头一跳,只不动声色,问了那姑娘的名姓。花二郎咬牙切齿道:“以前只听说过京城商户朱家有个母夜叉,我还不相信,暗道女人能有多厉害!这次真是长见识了!可恨我才做生意,又没那资本跟他们家耗,否则怎么可能让他们家占我这么大便宜,不过这暗亏我记下了,下回非得跟她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花吟听说是朱家,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长的肌丰肤白,眼中透着精明的姑娘。当即眉眼就弯了,也不多话,只捂着嘴笑。花二郎瞧见了不爽,大手一拍就压住她的肩,道:“你笑什么?”
花吟抖开他的手,意味不明的幽幽嘀咕了句,“嗯嗯,讨吧,讨吧,不讨怎么能讨到媳妇呢。”
花二郎还在兀自激愤,并未听见,长叹一声,道:“你说啊,她要是个爷们也就罢了!偏还是个娘们!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就栽在一个娘们手里了……”
花吟心中想的却是,这朱家大小姐和善堂的梁小姐是姑舅姊妹,因为都没有亲生的兄弟姊妹,这表姐妹俩一直感情很好。上一世的花吟因为设计毁了梁小姐的容,致使她郁郁而终。这朱大小姐却是个精明能干的,一直暗地里调查,也就因为查出是花吟下的毒手,恨怒交加,才断了与花二郎的情。后来,二郎浪迹天涯,自此后没了消息。倒是那朱小姐自花吟入狱后,买通了衙役,念在二哥的情面上偷偷给了她一包药,让她在凌迟之前自己服下,免受折磨。可花吟性格也刚烈,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认输,虽心有悔意,嘴却很硬,未免连累朱小姐,断然拒绝了她的好意,甚至还发疯般的痛骂了她一顿。金人屠城时,花吟早就是紫竹林子老榆树下的一只恶鬼,后来她还和诸多小鬼们打听过,知道郑西岭率领大周百姓守城之时,朱小姐散尽家财,剪短长发,扮作男儿对抗金人,最终死在金人的长矛之下。
不知不觉到了永安候府,只见府外车马喧哗,早就排成了一条长龙。这些年永安侯府虽则一年不如一年,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场面上还能撑的过去。
花二郎见那一长排的车驾,个个豪华气派,用胳膊肘拐了花吟一下,道:“要不是我那批货款被那女强盗扣着,我也整几辆气派的马车。”
花吟扯了他的袖子,压低声音说:“快别说话了,爹爹不是交代了不许告诉人你做生意的事,只说在家念书考功名。”
花二郎便住了嘴,一脸的不屑。
大周重仕轻商,这是不争的事实。
眼见着前头走不过,早有永安候府管事的迎上来,问了府上名姓,又命婆子引着花容氏一众女眷的车驾从西侧门入了府内。
而花大义等也早早下了马,由着管事的引到大门。有小厮牵过他们的坐骑,其中一人牵过花吟的小毛驴时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花吟也不在意,弯了嘴角,倒是管事的呵斥了一声,但花吟看的出虽然管事的言语中给了面子,但眉宇间尽是轻视。
永安候府迎客的是侯府的三房三老爷及其子并大房的长子次子等一干男子。
说来花大义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到了侯府竟有些怯了。当年他因被设计误看了花容氏的身子,差点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其实当时侯府对他要杀要剐,他脖子一梗,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时过境迁,现在还做了亲戚,心里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花大义领着儿子们一路走来,大概花吟长的太好了些,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到了门口,互相寒暄了几句。
只听一人突然喊了声,“花谦!”
花吟看过去,略顿了下,认出是容家长房第二子容欢。
他这一喊,引得三老爷也看向了花吟,其实方才第一眼他就看到了这个面若冠玉的小公子,只是正和花大义寒暄,还来不及问其他话。
三老爷笑眯眯的将花家三个儿子都看了下,而后单单拍了花吟的背,笑道:“这位可就是能给人开膛疗伤的花小神医?早就听闻小神医一表人才,妙手回春,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竟长的这般人才!”
花大义眉开眼笑,大凡到了他这个年纪,自己的成就已经不算什么了,儿女才是值得他们夸耀的根本。
又简单寒暄了几句,又有贵客到,花大义等便被让进去了。
在门口候客的容欢也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溜走了。
到了正厅,内里已经满是宾客,大都是朝内的官员,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花大义和侯府现任当家容大老爷见了礼,大老爷对他不甚热情,花大义感觉得到,也不甚在意,倒是有礼部的同僚,花大义便寻了个空位坐下去,和同僚聊了起来。年轻一辈又被下人们引到另一处院子作乐去了。花勇怕父亲有事召唤,独独留下来陪父亲。
花二郎与花吟并排走着,正说着话,就见容欢从另一道门匆匆跑来,远远的就冲着他们招手连声喊,“花谦。”
到了近前,容欢挥手让下人们离开,说自己亲自领他兄弟二人过去。
待下人走了,容欢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偷睨了眼花吟,道:“上次见你伤的挺重的,没想到今日一瞧,竟半点看不出来。”
花吟虽然因为前世的记忆不喜欢侯府的人,但这辈子尽量让自己的心往宽里去,闻言笑道:“我有灵丹妙药。”
容欢当了真,一脸神往。
花吟见他这般,哈哈笑了起来,拍了二郎一巴掌,“二哥,回头将娘还剩的那半瓶雪花膏遣人送了来给这位容二公子。”
花二郎应了声,也哈哈笑了起来。
容欢反应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禁不住也低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容欢倒是放松不少,没之前那般拘谨了。
一路说笑到了一处名叫雅阁的院子,尚未走近,就听里头的公子哥们正在吟诗作对,谈书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