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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城北边,是绵延的龙脊山脉。翻过龙脊山脉则是茫茫草原,大漠群山,再往北就是北夷国领地。
大雪依旧纷飞,天地煞冷。
夜色深沉,风雪呼卷,两辆马车正在山路上艰难行进。
霜兰儿在颠簸中醒转,费力睁开双眸,眼前一片昏暗模糊,不远处似有一盏小小风灯不停地晃动着,光晕一圈一圈荡漾,直叫她眼前更迷蒙。头好沉重,她挣扎着坐起来,这才想起龙腾给她喂下迷药……撩开马车车帘,又是晚上……那爹爹行刑……
心底骤然一沉,苦楚四溢,她突然朝外大吼:“停下!这是哪?我要回上阳城,我要去见爹爹最后一面!”
起初无人回答,她似疯狂,身子猛跃向前想去抢夺马车缰绳。
纵马车之人是玄夜,他回道:“霜姑娘莫急,你爹在后面的马车里。殿下和秋将军都安排好了,我现在将你们送出龙脊山脉。”
霜兰儿愣住,“那,龙腾人呢?”她心乱了,爹爹怎会平安无事?龙腾该不会为她去做什么傻事吧。
玄夜答道:“殿下等下便会快马追来。”
爹爹还活着,龙腾等下也会来。霜兰儿心中欣喜,连忙自车窗探头向后望去,见另一辆小型马车紧跟在后,更加雀跃。
此时玄夜却突然低咒,“不好。”
霜兰儿起先疑惑,旋即亦发觉不对劲,屏息凝神能听到马蹄声如奔雷席卷。不多时,一脉黑色逼近,分不出有多少人马。
这不是龙腾,更不可能是秋庭澜派来的人,若他们跟来,只会轻身纵马。她越想心越冷,心“砰砰”乱跳,手心里皆是冷汗。
玄夜保持镇定,扬鞭一挥,霜兰儿向后一仰,马车跑得更快。后面一辆马车亦加快速度。
可是黑衣卫队紧紧相逼,踏马阵阵,扬起滔天雪雾。为首之人一身炫目的金色,即便在暗夜中,即便在风雪中,也闪耀着摄人光芒。
夜太黑,霜兰儿看不清来人面容,只隐约见他臂间挽着长弓,自身后抽出一支长箭,射出,长箭若流星,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弯弧,再抽出一支,再射出。
几乎同时,两辆马车皆被射中车轴,“嘎”一声木楞断裂,接着“轰”一声,两辆马车次第倒塌。马儿受惊,挣脱缰绳狂奔,转瞬无影无踪。
霜兰儿在马车倒塌时不甚碰伤额角,汩汩滑落,一直淌至颈中。她顾不上痛,从马车中钻出,向后面马车奔去。
“爹爹,爹爹。”她焦急唤着,将骨瘦如柴的霜连成从马车中拽出,却见霜连成双目紧阖,呼吸羸弱,显然因撞击晕了过去。她连忙从袖口取出金针,飞快施针。
针起针落,霜连成终于醒来,见到霜兰儿,眸中起先溢出惊喜,再是痛惜,转瞬似历经沧海桑田,无限话语只凝成一句,“兰儿,你何苦救我。”
霜兰儿低头,迅速抹去眼角泪水,“爹爹,你什么都别说,我们赶紧走吧。”
玄夜神色焦急道:“不好,追兵来了。赶紧去树林中躲——”
语未毕,马蹄扬起的滚滚雪雾扑来,黑衣卫队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最后一骑疾驰而来,金袍于漫天飞雪中熠熠生辉,是龙霄霆。
四周皆是明晃晃的刀刃之光。
龙霄霆停在那里。身姿昂长挺立,双手垂在身侧,一地霜雪反射出闪灼的银光,尽数耀在他身上。夜色,飞雪,深山,松树和他组成一幅绝美的画。他朝霜兰儿望去,眸光似一柄寒剑。
霜兰儿浑身一颤,似有冷意刺入骨髓中,激得她汗毛倒竖。
龙霄霆终于开口,“霜兰儿,劫刑场是死罪,你承担不了的,还会连累秋庭澜。父皇得知震怒,亲谕就地正法,本王领命朝廷,不能徇私,你给我让开!”
他的话似一盆冷水浇在头顶,霜兰儿眸中溢满痛楚,乞求道:“王爷,看在我们曾经……放过我爹爹吧。”
龙霄霆摇一摇头,神色与暗夜一般冷。
霜兰儿突然起身,转瞬冲至龙霄霆马下,奔跑中发髻一下子散开,像是浓墨洒向素白宣纸,美得朦胧。
黑衣侍卫立即警觉,长枪皆指向霜兰儿,气势咄咄逼人。龙霄霆缓缓抬手,神情戒备的侍卫这才放下手中长枪。
雪悄无声息下着,天地只余静谧。
霜兰儿脚下,是积雪松动的声音,清晰入耳。她缓缓跪地,仰头,凝望着此刻高高在上的龙霄霆,他那样远、那样冷,伸手也无法触及。心中酸涩翻涌,当真没有动过心?当真没有思念过他?忆情思人,长夜难眠,夜半梦醒,泪湿枕巾。是难忘,还是不想忘?
不知何时起,她总静静望着夜空,繁星点点,新月如钩,那情景好似他偶尔抬眸望一望她,轻轻一笑,他的笑柔如清波,令她心头荡漾。中毒已深,想解毒,她却不知解药在何方。
此刻,龙霄霆亦是望着她。
雪夜阴沉,没有月光,也没有星辰,唯有漫天细雪飘飞,缓缓落在她身上,她神情凄迷,似空谷幽兰,又似静夜荷花绽放。
天太冷,霜兰儿声音冻得发颤,“霄霆,毕竟我爹也是君泽外父,血浓于水……”
龙霄霆侧过脸,看不清面上表情,“那一夜我已说过,划线为界。要么是我的人,要么是我的敌人。你已给我答案。”
霜兰儿眸中泪光闪烁,字字仿佛心在泣血,“霄霆,求你了。你要怎样都行,我跟你回去……”
龙霄霆身躯微微一颤,并没回答她,片刻后,默默道:“你知道佩吟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他们又是怎样对待她的?就在我面前……”似不能继续,他的声音哽咽。伸手接住一片飞雪,他的语气轻盈忧伤,“火寒毒,一时令人在烈焰中焚烧,一时令人在寒冰中冻结,火与冰交替,痛不欲生。可她忍着疼,咬破每一个手指,在地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字。她手指颤抖得不能自己,却依然坚持。她的身下,她的唇边,甚至是她的水润的眸中,鲜血汩汩流出……那血一点点流到我身边,叫我如何能忘!你告诉我,要如何才能忘?”说罢,他静静望着她,像是望着一道没有答案的难题。
霜兰儿愣住,眼里渐渐绝望。
良久,薄唇轻启,他终开口:“我发誓,让她受此苦痛的人,日后皆要百倍偿还!霜连成罪大恶极,助纣为虐,我怎能放过他!霜兰儿,你如今身份是泸州洛川知县之女,与霜家没有半点关联。本王念你曾经……此事与劫刑场一事只当作不知。你亲口问问你父亲有没有做过!我不会冤了他!”
霜连成瘫坐地上,嘶哑着声音开口,“兰儿,该来的总要来,想躲也躲不过。火寒毒的确是我配制,用了你的血作毒引,才有后来种种。你让我伏法吧,我是罪有应得。”苦海中沉浮二十多年,错也好,对也好,他实在太累了,此刻只想解脱。
听到爹爹亲口承认,霜兰儿脸色瞬间如残荷凋零,拼命摇头,“不,爹爹,一定有隐情,你告诉我!告诉我!”
霜连成望着龙霄霆,只是淡淡道:“瑞王,昔年太子妃若不是身中火寒毒,皇帝已赶至,她用不着死……你杀了我吧。”
“不,不要……”霜兰儿挣扎着起身,自马下紧紧拽住龙霄霆衣摆,像是抓住最后一抹希望。
然,挣扎时,一抹银亮的东西从她怀中掉落。
龙霄霆手中长鞭轻扬,东西尚未落地已被长鞭卷起,他握在手中细瞧,是银镜!曾经他送她的银镜,曾几何时,一道裂痕横亘其上,从头至尾,森冷骇人。五指收拢,他瞬间将银镜捏得四分五裂,直至粉碎。展开手掌,碎屑飘落。
冷冷话语随风送来,“除非,破镜能圆!”
龙霄霆一臂将霜兰儿挥远,往事浮现眼前,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整整一个月,他忍受过什么,那样的煎熬,却又等到什么样的结局。他咬唇,“不追究你,已是我最大的极限!别挑战我的耐心。”
想忘,却不能忘,也不敢忘。
想不恨,他做不到!
他好痛!越痛他越是清醒!
四周侍卫手中火把灼灼闪烁,雪花纷纷而落,天地间皆是沉重。
搭弦,展臂,手抱满月,背挺青山,满上弓箭。
那一刻,霜兰儿被龙霄霆推到在地,身子处处都疼,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忽然她自地上爬起,本能地狂奔出去,冲上前紧紧抱住霜连成,用自己后背作遮挡。即便真是爹爹所为,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爹爹死去。如果最后一个亲人都离她而去,她不知,活在世上还有何意义,又为了什么。
霜连成推不开霜兰儿,叹道:“兰儿,爹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千万别做傻事。”
静夜里,飞雪落在霜兰儿脸颊上,化作点点泪水滑落。她死死抱住霜连成,她看不到龙霄霆,背身大声喊:“王爷,要杀你将我一同杀了。”
龙霄霆冷眉蹙起。他缓缓闭眸,逼迫自己不去看眼前景象。长长的睫毛关阖,凝成无情的弧度,飞雪飘落眉间,他声音中皆是沉重与坚定,“霜兰儿,皇命在身,血海深仇。我数到十射箭,你晓得我的脾气,自己闪开!”
“一,二,三……”
她没有动。
他神情异常平静,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澜,“四,五,六……”
她依旧不动。
“八,九,十!”
“不!不要!”嘶吼声刺破长空。远处一骑飞奔而来,那样急,片刻不容缓。
龙霄霆手中一颤,已松开弓弦。银箭好似一把夺命的利刃,带着残忍又美丽的光弧,穿过重重飞雪,直直射出去。
“唔——”霜兰儿痛呼一声。
锋刃缓缓透刺入肌肤的声音微不可闻,如同裂锦。转瞬,箭从她背后刺入,刺穿,再刺入霜连成左胸口,那是心口位置。
一箭射穿两人。
大蓬鲜血从霜连成口中喷涌而出,他重重倒在霜兰儿肩上。
霜兰儿手颤抖得不能自已,搭上爹爹脉搏……已停止跳动……那一刻,她的心“咯嘣”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裂开,心底最后的希望被龙霄霆踩得粉碎,踩成粉末,与漫天飞雪一同挥洒,再也回不来。
她的后背被利箭刺穿,这样的痛,她早感受不到,后背湿透了,不知是被汗水浸透,还是被血水浸透。
“不要!”龙腾赶来时已太晚,他冲上前,纵身夺下一把长刀,将利箭自霜兰儿与霜连成中间劈断。
霜连成向后倒去,再无生息,鲜血将积雪染得通红,远远望去像是燃烧着一团烈火。
霜兰儿神情绝望,渐渐死寂,身体如寒冬被风吹落枝头的最后一片落叶,倒在龙腾温暖的怀中。她费力地抬头,望向龙腾。
东方天际,已有一抹灰白。他面容绝美,此刻却浸满颓败,黛眉本如新月,此刻却凝成痛楚的弧度,本有清辉般光芒的双眸,此刻却比黑夜还要幽暗。
龙腾声音嘶哑,几乎不能辨,“霜霜,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的泪水,突然控制不住地奔腾而下,像止也止不住的山间清泉。
龙腾伸手去擦,却越拭越多,越拭越汹涌。心中酸涩四涌,眼前渐渐模糊,迷蒙中,只见她唇边溢出一缕鲜红,一点一滴,好似一朵朵凄美的红花在他眼前绽放,又似一把锋利的刀在他心头狠狠划过。
雪貂之毒,风寒之热,心底的痛,受的箭伤,太多太多,她再无法承载,她伸出无力的手颤抖着抚上龙腾苍白的面颊。
龙腾骤然握住她冰冷的指尖,喉间滚动着无声的痛楚。
霜兰儿拼力绽出雾样美丽的笑容,“少筠,你是不是喜欢我?”
龙腾点点头。
喜欢她吗?自然是喜欢的。究竟何时开始喜欢她?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在上阳城中牢里?她在他面前毫不犹豫撕开衣襟,对贞洁不屑一顾,只为伸冤。那时她的眼神,写明对权贵的蔑视,对金钱的嘲弄。是那时候喜欢上她的?也许更早。
上阳城集市中,笔直的道路,只立了她一人,素白衣衫,墨发垂在腰间,她没有穿鞋,双足满是鲜血与伤痕,她赤足一步步走过刀桥,手中捧着一纸血书。鲜红的颜色,如闪电耀入他的眼。是那时候?会不会更早?
还是某个夜晚的初遇,她明明害怕,手直颤却强作镇定,打劫他。会不会,那时候她就将他的衣裳,他出城的令牌,连同他的心一并劫去?
明明知道她心中有着别人。
那一夜,温水湖中,他曾对她说:“霜霜,我有点喜欢你了”,可突然他又改口,“你真相信?你真是太好骗了。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哈哈哈--”
是因为害怕她拒绝,才仓惶改口?是吗?
想他龙腾,游戏人间,百花丛中过,从不留分毫情感,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正因为爱,所以不敢说出来?
正因为爱,所以反倒退却了?
他点点头,又再次郑重点点头,一丝哽咽爬上喉间。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能说?还有什么可矜持?还有什么不能承认?本想等她慢慢爱上他,可如今,心慌意乱的感觉将他彻底覆没,不知所措。
雪止,天晴。
金色晨阳洒落,却照得霜兰儿容颜惨白如雪花。
她张了张口,龙腾将她搂得更紧,“霜霜,你想说什么?”
霜兰儿无力地靠着龙腾,眼前一片模糊,渐渐瞧不清他英俊的容脸,似有幽暗的火光点点跳动,好似冥界鬼火。她仿佛瞧见爹娘的笑脸,就在眼前。她实在太累,不知要靠什么坚持下去。生活岁月于她,只是千刀万剐的割裂与破碎,再无一点完整的记忆。活下去,只是煎熬。喉间艰难地发出一丝低低的声音。
龙腾紧紧贴着她的脸,听着她细微到极致的声音,清晰说着:
“少筠,你若真喜欢我……求你别救我……求你了……”
那一刻,龙腾再忍不住心底悲恸,颊边清泪缓缓滑落。于此同时,霜兰儿无声无息地昏睡在他怀中。她的意思,他再不明白不过,她不想活下去,也活不下去了。突然,他紧紧拥着她,仰天长啸,啸声中饱含悲愤,如狂风卷过原野,如风雨交加,雷电齐鸣。
心如有千万把利刃同时绞割,他哽咽着,目光瞬间转为凌厉,对着沉睡的她大吼:“不,你还有孩子,你还有亲人。我们去争,我们去斗!我们去争皇位!将一切都夺回来!”
“我们去争,我们去斗!我们去争皇位!将一切都夺回来!”他喊了几遍,她却一味沉睡,恬静安然。他起身,冷冷望向龙霄霆。晨阳绚烂,金光刺目。他触到一双隐忍剧痛不亚于他的双眸。
龙霄霆早就下马,怔怔立在风中,失魂落魄。他肩上残留的飘雪,终在晨阳照射下缓缓化去,像是凝成无数泪斑在他身上,凄美到了极致。
龙腾一步冲至龙霄霆面前。
四目对视,彼此皆看不到对方内心深处。
有片刻沉默,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有如暴风过后的大海,起伏喘息。
龙腾笑得悲凉,“你我同岁,我敬你长我一辈。龙霄霆!我知你从小到大受了不少苦,你娘尚是美人时,被皇后压着,你活在狭缝中。我父王处处防你,压制你,迫害你。再后来……太子妃的事,我知你一路走来不容易,若没有仇恨,你活不下去。我父王我娘坏事做尽,他们死有余辜,人在外,欠的债总要还。我并不恨你。我从没想过和你争皇位,只要你要,整个江山都是你的!”
顿一顿,他伸出一指,指向龙霄霆,一字一句,“但是现在,我与你不再是亲戚,你我是死敌!只要我龙腾活着一天,你别想当皇帝!”
转眸,龙腾望一眼早被黑衣侍卫制服的玄夜,递去狠戾的眼神。当即,黑衣侍卫只得松开玄夜。他转身,抱起昏迷的霜兰儿,飞身上马,扬鞭一挥。
“玄夜,我们走!”
龙霄霆全身麻木,龙腾的话绕在耳边,他也不知自己有没听进去。他以为……她会躲开……他以为……她了解他的脾气……不,是她刚烈的性子,他应该懂……他动了动,脚下步子却是虚浮的,像踩在棉花上,始终无法着力。他低低念了一句,“佩吟,我替你报了仇。”
今年第一场初雪,终于停了。朝阳升起,燃烧着半边天。
举目望去,彩色祥云轻轻托起群山峻岭。虚浮的红霞中,一切都似在飘荡、飞翔。
龙霄霆低喃着,微不可闻,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我没有爱上她,我不会后悔。佩吟,我替你报了仇。”
一张俊颜,在金光照耀下变得雪白无人色,他重复着:
“我没有爱上她,我不会后悔。佩吟,我替你报了仇。”
“我没有爱上她,我不会后悔。”
“我没有爱上她。”
骗自己吗?他只觉自己就要崩溃,就要坠入深渊。突然他嘶号一声,跪在雪地里,头狠狠撞上粗壮的树干,却感觉不到疼。再撞,还是感觉不到疼。再撞,木屑被撞得四处飞扬,刺入他焦灼苦痛的双眸中,他还是感觉不到……
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昨夜落在发间融化的雪水,眼前渐渐模糊,额角一点一滴淌下鲜血。
艳阳当空,山间雪地。
只余他一身潇潇跪倒在树前,山风将低低私语字字送来。
“我没有爱上她……”
良久又良久。
奉天赶至时,已是傍晚,见龙霄霆一直跪坐在雪地中,怔怔望着漫山遍野积雪,连忙上前将龙霄霆扶起,着急道:“王爷,万万不能一直望着雪地,会得雪盲症。”
龙霄霆神情迷茫,转眸的瞬间,却看不见来人,眼前一片漆黑。他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