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一章、庆千秋,孤光未满先忧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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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七一章、庆千秋,孤光未满先忧缺(下)

    李恬所说不错,此时的紫宸殿中,并非一团和气,而是气氛压抑。

    殿中几位大臣皆是重臣,左相贾敦诗、右相崔义府、尚书右丞韦君谊、御史中丞武博苍、本是翰林学士,刚刚兼了礼部尚书的郑絪,还有就是大殿副监俱嘉颖。

    几人在殿中端坐,经纬分明,告病在家的贾敦诗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病态,他与韦君谊对立而坐;右相崔义府形容憔悴,偶有咳嗽两声,与武博苍坐在一起,郑絪当时犹豫了一下,便坐在了贾敦诗身旁,俱嘉颖则是在慕容纯身后站着。

    韦君谊心下叹息,他被孤立了,新政的前景变得黑暗无比,想着,便略低了头。

    贾敦诗斜睨过来,冷哼一声便说:“太上皇禅位,安心养病,我等定当全力辅佐陛下。”

    众人附和着,贾敦诗继续说道:“当下要办事宜颇多,首先是舒王如何定罪?慕容谊筹谋多年,党羽甚多,是一网打尽,还是先行稳住,秋后算账,这是需要陛下定的;第二便是登基大典,陛下与太上皇不同,登基大典不能那么仓促,这关乎国运。太上皇登基那日,恰与生辰八字有违,故而才被小人窃权,弄得朝堂混沌;陛下定是要择吉日,再登大宝。第三则是执政策略,这一点虽是排在最后,却是最重要的,请陛下务必三思而定。”

    慕容纯点头说道:“舒王一事,朕不想定他谋逆之罪,毕竟薛林之乱、经师之乱的怆痛还在百姓心中,况且,这半年来,皇祖父忽然离世,父皇临危受命,强撑病体执政,就是怕再生祸乱。所以,舒王就当是意外落马而亡吧,以礼厚葬,不得失了皇家颜面。”

    “皇上宽仁!”贾敦诗说道:“如此甚好,既能感化附逆一党中尚有良知的臣子,亦能让不知悔改之徒松懈麻痹。”

    武博苍亦是点头,却也说出担忧:“但如此一来,南硕该如何定罪?毕竟还牵扯着辅国将军府。”

    “老师不必担忧,南将军已与南硕划清界限,他老人家识大体、知大义。”慕容纯安抚着武博苍:“南硕先关押着吧。暂时不审,不是放过,而是要引出听风楼来。”

    “对,听风楼不除,终究是祸端。”崔义府又咳了一声,接着说:“至于登基大典,臣以为左相说得对,应是择吉日举行,这样能准备得极其充分。这倒不是担心郑尚书的能力,而是臣得知,剑南节度使崔皋等人已经上疏催促皇上立您为太子,这些奏疏应是明后天便可到达。而今,皇上禅位,您虽未被立为太子,但有皇上的传诏,又有重臣的拥戴,可谓是众望所归,天下一心。

    再者,还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将太上皇后宫诸人的封号,以及陛下后宫诸人的封号,以及陛下的子嗣进阶封王都可弄得妥帖。免得如太上皇登基之时,只是追封了已故太子妃的封号,其她众人皆无封号,您与其他诸郡王亦是没有进王,这都不和礼制。而且,现在看来,太上皇的后宫诸人竟是直接要封太妃了,毕竟后宫亦是连着前朝的,皇上要深思。”

    崔义府说完,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贾敦诗。

    贾敦诗面色无异,心却是猛跳了一下,他的外孙女纪妍婷与李恬同日嫁入王府,却只是夫人,好在肚子争气,诞下长子慕容宁。论家世,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孙女能与李恬相比,毕竟李恬不仅是李将军之后,亦是皇上的外甥女,亲上加亲的关系。但崔义府这番话也激起了他的一丝念想,也许纪妍婷能为后呢?越想就越兴奋,脑中快速地运转着。

    慕容纯不知他所思所想,而是继续说着:“右相说得在理,烦请郑尚书尽快挑选吉日,且报上诸王封号,以及太妃等人的封号。至于朕的后宫,不过是七八个人,这个好办。”

    贾敦诗点头:“执政策略,陛下可有定夺?毕竟太上皇的新政,搅得朝堂混沌,人心涣散,需要殿下力挽狂澜。”说完,他看向韦君谊。

    韦君谊则是皱眉,扬声说道:“太上皇虽然禅位,但推行的新政皆是利国利民的策略,不能因此而被废止。”

    “策略是好策略,但执行的人不妥。”贾敦诗冷冷说着:“早有官员举报,李翰林收受贿赂,安插亲信,垄断朝纲,凭借太上皇的信任而乱用职权,甚至敢不经大理寺便定人生死,遭遇贬黜的官员,就更比比皆是。即便是你,身为中书令,也被他随意呵斥的吧,且那日望仙门外的闹剧,众臣皆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韦君谊听了,面上一白,心下却一宽,立时明白了贾敦诗并非针对新政,只是对李叔文与李伾极为不满而已,便说道:“左相,我只是一心推行新政,受些委屈并不放在心上。”

    贾敦诗冷冷一笑:“这些新政,也未必都是利国利民,就比如要夺了俱副监的兵权,若不是政令被你扣下未发,那今日之变,结果会是如何?呵呵……”

    俱嘉颖连忙说道:“左相言重了,我等从始至终就是终于陛下的,就算没那些兵权,亦是忠心无二。不过,左相说得又是对的,新政固然利国利民,但执行的人不妥当,那新政就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猛虎,亦是会抹黑陛下的功绩。只是,陛下初登大宝,处置那些人,就会让百姓怀疑陛下是反对新政的,可不处置那些人,又难笼络朝堂众臣。陛下,难啊……”

    慕容纯听了,亦是点头,这也是他所忧虑的,新政是好的,但李叔文和李伾已失却了人心,不处置肯定是不行的,可一处置,与之走得极近的柳振阳等人必遭牵连,陆子诺亦是难脱关系,这一场牵连必将让那些热血为国的官员寒心,于是说:“朕登基伊始,应稳定宽仁,而不是秋后算账,再掀波澜,且朕一贯主张错便是错,改了便是,而最讨厌因小错而故意构陷成大过,甚至牵连甚广之事。”

    “陛下说得是,其实处理这事也不难,只是……”崔义府刚说了半句,便咳得一发不可收拾,良久方说:“陛下可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对!”贾敦诗兴奋地一拍手:“先将众臣的注意力转移他处,再处置李叔文和李伾,就不会引起太大波澜了,只是,要用什么事情来遮掩呢?”

    “暂不立后!”崔义府说道。

    众人皆是一顿,细思,却又觉得此为妙计,慕容纯便点了头。

    众臣起身离去,慕容纯送至殿外,李恬正踏着月光,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