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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和你一样是做医生的料?”萧夜白的眉峰往上一个斜指。
顾暖早就觉得了,大概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老公这样的纨绔大白,可以把眼前这个极为腹黑的外科教授唐思礼给镇住。
唐思礼果然在听见萧夜白这句质疑以后,刚才伶俐的嘴突然变成猛地一句声音都不发出来。
这并不是因为萧夜白是他老板的缘故,纯粹是因为萧夜白那张嘴,连他向来自认口才好的唐思礼都说不过。
欧亚楠紧皱着眉头,或许是想,自己当医生凭什么被这样一个看起来像纨绔的花花公子评头论足。
顾暖这会儿却不急着拦着自家大白先生了。
因为眼看,大白忍不住要对她爆料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萧夜白回头突然问老婆。
顾暖清声嗓子:“唐教授的学生。”
这句话完全是重复唐思礼的话。
“对。欧家集团的独生子,某港第一女首富欧春华的儿子。应该医学科目是在港大读完的吧。”
顾暖因为自家大白先生这句话,眸光里猛地尖锐一闪。
真是富家子弟的话,岂不是真有是顾笙这个可能?
欧亚楠的脸色同时变了,眸子是在萧夜白那张宛若吊儿郎当的脸上使劲儿地钉了下:
这个男人是谁?居然知道他家的背景?
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来历的,整个医院里的人,只有唐思礼知道。原因很简单,他并不想作为一个大集团的继承人来医院学习医术成为一个医生。
作为一个普通人进修医学,不用被其它纷杂事儿干扰,专注于自己的技术上,才有能成为一个好医生。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因此特别要求了家里人为他保密。
他可不愿意像苏逸德那样,认为自家有钱为所欲为,结果,一个医生最基本的素质和技巧都没有练好,在其他人眼里成为大笑话。
再说了,从小到大,家里面为了他的安全,从来不对外公布有关他的任何私人消息。
外界的人,连欧氏集团独生子究竟是叫的什么名字,都无从得知。更别说想知道他这个人的样子,欧家公子的样貌长什么样。没人能凭他样子能认得出来他的真实身份。
眼前这个花花公子,从哪儿知道他的那么多事?
转头看向唐思礼。
唐思礼耸了耸肩头,似乎在说,这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暖却感觉到了,眼前这三个男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货色。
看这个唐思礼吧,巴结她老公不够,不知怎的给收了欧氏集团的独生子当徒弟。
大白先生的嘴从来是不留人情喜欢扒人皮。
欧亚楠,更奇怪了,好好的集团继承人不当,跑到大陆来学医,这么的辛苦值夜班,好像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萧夜白给老婆爆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之后,很显然,感到了一丝得意。
他老婆,不是向来不怎么喜欢有钱人吗?
瞧这个年轻医生跟着唐思礼以为和唐思礼一样寒酸是吧?值得同情是吧?
我现在就扒了他的皮,你别想给我同情他!
顾暖于是从自家大白先生那张单纯的表情上,读到了以上小盆友幼稚的想法。
想这个男人,其实很聪明很狡猾的,就不知怎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乱吃飞醋。
萧夜白因此得意不到两分钟,突然接到老婆一个冷冷清清的“你十足幼稚无比”的眼神。
咳——
清完嗓子的某爱吃飞醋的小盆友并没有打算把这事儿结束,躲着令他感到尴尬的老婆的眼神,萧夜白再次端详起欧亚楠的脸。
欧亚楠瞬间因他那像针一样的目光再次拧紧了清隽冷峻的眉毛。
“你这样子,和你妈那边的人,好像长的不怎么像——”萧夜白发出一句结论说。
“你说什么?”
萧夜白挑起眉角:“问我怎么知道的是吧?你妈本来姓苏的,你知道吗?”
顾暖的眸光瞬间再闪了一下。
自家那位大白先生,此刻够恣意的,双手交叉在大腿上,微微地翘着老猫一样的眉头,嘴角那丝狡猾和凌厉,简直是杀无敌的姿态。
欧亚楠毕竟年轻一些,很快地把持不住自己,露出了一些自曝的痕迹,眉头揪紧了质问:“你说我妈妈姓苏?”
“苏家那帮亲戚,穷。你妈看不上,所以没有告诉你。”萧夜白像是了如指掌的神情说,“这样吧,你回头告诉你妈,管好她那些穷亲戚,免得到时候她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如果她想像她那些穷亲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另当别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欧亚楠肯定是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什么事,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都怎么让人一种很不爽快的感觉。
以萧公子的这一张毒嘴,确实要让一般人对其有好印象是非常艰难的。
张小链轻咳一声,意图提醒下萧夜白:好歹这是欧春华的独生子。
在同个商业圈里,将来免不了彼此打招呼什么的,这会儿闹得太僵,公开场合不好处理关系。
萧夜白倒不是因为张小链这两声咳嗽有所收敛的,纯粹是由于眼角扫到了他的女人那抹暗藏的表情。
众人只知道萧夜白那张毒嘴突然不说话了。接下来,他是抓起了顾暖的左手。
顾暖来不及缩回去,固然她知道他早晚会发现,可怎么想好像在这时候暴露不太合适。
大白先生察觉到异样,把她左手一翻,看到了她左手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痕之后,立马火冒三丈:“谁拿的刀子伤了你?我拿把刀子把他大卸八块!”
“二哥——”张小链只得再次提醒,这里是医院。这样说拿刀子砍人的话,在救死扶伤的医院里,肯定是不合适的。
萧夜白怒在心头肯定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的。
他老婆的手,被人划成这样,好心疼。
不发泄叫他怎么办,快心疼死了。
张小链只得求助地看向在场的两个医生。
唐思礼悠然地拨了下刘海,好像早就料到如此,不以为然的。
欧亚楠脸上确实再出现了一抹讶然的神色,戒备的眼神落到了这位纨绔身上:怎么看此人都很像黑帮大佬!?
顾暖吸了两口气之后,一只手伸过去轻拍起小盆友过于激动的脸,说:“我们回家吧。”
说是跟他回家。
小盆友眼光立马发亮,道:“我抱你回去。”
顾暖愣了下,是没有想到他刚才那抹眼神里,不知觉中流露出来的居然是生怕她不跟他回家的念头。
他那样的眼神,让她的心头猛地揪了一下,微微的心疼。
于是,她握住他的手说:“你扶我走就行了。”
单纯的小盆友明显对这个一点都不贪心,只想着她肯让他扶着她手,比上次连牵都不让他牵她的手,不知道好多少倍了。
慢慢小心地扶住她的腰,扶着她下床。
张小链则赶忙先跑到外面叫车了。
趁着天没有全亮,这时候离开医院,不会有太多人注意。
欧亚楠俨然都没有察觉自己站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一个护士走进来帮唐思礼收拾办公室时看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疑问道:“欧医生?”
他回过神来,掉头一看只剩下自己,不由问:“唐教授呢?”
“唐教授去睡了吧。”
老板走了,当员工的唐思礼赶紧抓紧时间补眠,早上等会儿八点钟还要上班查房。
至于这个突然走神的学生,不想睡觉顾自出神,唐思礼管不着。
不,欧亚楠有理由相信,唐思礼故意不叫他,让他在这里发呆的。
现在意识回来了,他骤然发现,自己刚就站在这儿,看着那个女人躺过的那张床,发了足足一个钟头的呆。
这期间,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道!
只觉得她这一走,他居然脑子空白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欧医生,你还好吧?”
欧亚楠再次对上那护士质疑的眼神时,把两只手插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说:“等会儿唐教授醒来后,你帮我告诉他,我有事出去一趟,请一天假。”
知道他昨晚赶回来抢救病人的事,护士点着头,挺怜惜他的,说:“欧医生辛苦了。你放心,我会和唐教授说的。”
欧亚楠开始加快脚步往前走,其实,他一点都不疲倦。自从遇到昨晚那个奇怪的女人之后,他的睡意全无了。
这种情形对他来说,从来没有过。
后来那个自称是她老公的男人,说实话,他一点都不觉得那个纨绔能配得起她。但是萧夜白的话明显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方那番话里面是言外有深意,让人禁不住琢磨。
苏家?
他妈妈姓苏?
穷亲戚?
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他妈妈欧春华,向来是个知性、优雅、充满贵气的高雅夫人。
欧春华不止商业手段厉害,是个成功的女商人,同时是个享誉闻名的女慈善家。光捐助一些贫困家庭和学校,欧春华建立的个人名义慈善基金会,每年都要拨出上千万的款项用于慈善事业。
那个纨绔分明是胡扯!
像他妈妈那样高贵的人,怎么可能说看不起穷亲戚?
*
顾暖他们一行出差所遇到的可怕遭遇,以及傅玉博差点儿魂归西天的惨剧。
或许事发之后传回公司,公司里高层立马快速启动了应急预案,做好公关,对外隐瞒消息。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节奏。
要知道,如今的新闻讲究自媒体。在网络上报新闻的人一大把,普通百姓都可以第一时间报道自己的所见所闻。
人人都可以变成一线记者的情况下,长达的势力再大,手再长,眼看这事儿发生的太大了,根本盖不住。
有人在网上这样报道说:不知道是哪里的两帮人马在KTV厮杀?反正不像正经人。
正经的商人怎么可能拿刀砍砍杀杀的。哪怕长达的员工是无辜的受害者,可是,长达怎么会和这种人做起交易来,分明说不过去。
外界的消息都传得如此沸腾了,更何况公司里自己人。不从公司里内部第一时间获得消息,从外面听说了,自然会回到公司里仔细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一个个基层的员工,不由地感到心惊肉跳。
想那前段日子,招商三组的人刚出了车祸,方永兴差点儿把命都丢了。现在,又出了更可怕的一茬子的事,惹上了外地的地头蛇,傅玉博肚子上挨了一刀,听说在明新的重症监护室现在都不知是死是活的状态。
怎么回事?
这长达突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霉运不断了?
基层员工暂且如此,董事局的人更为不安。
员工或许会顾虑自己的饭碗,但是为了性命而言,丢弃自己的长达饭碗换个公司打工,不是不可以的。那些握有长达股票,家产和长达命运几乎联系在一起的人,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在他们看来,傅玉博死不死,不是最紧要的事。最紧要的是,傅玉博如果这一死,会不会给公司带来非常不好的名声受损,到时候影响到上市公司股票的暴跌。
好在今儿周末,股市歇市,否则,长达的高层都不敢想象今日股票的后果。
人事部的蔡总监一再和明新医院的院方联系,同时今天早上派遣来上班的同事过去医院探视傅玉博了。由于傅玉博是只身一人在大城市里打工,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他的家里人过来。
再三从明新医院那里确定了傅玉博经过昨晚的抢救手术之后生命暂时脱离了危险,蔡总监走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门前,经过门前秘书通报之后,走进了萧鉴明的办公室。
“董事长。”蔡姐毕恭毕敬地站在萧鉴明的办公室里。
萧鉴明坐在宛如太空椅一般的黑色老板椅上,转成九十几度的椅子朝向的是明亮的玻璃窗几外面的天空。
今天的天色似乎不是很好,一早上貌似有些雾霭缠绕在这个城市的当空,久久不曾散去。整个天色变得灰蒙蒙的,倒是和今早刚接到的突发消息有些应景。
昨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结果,到了今早上,赶着坐飞机回来的陈家铭,才让人打了份报告给他。
公司里的人,不是都不知道这件事。第一时间获知消息的人,不一定告诉他萧鉴明。原因很简单,这事儿会涉及到陈家铭在公司里的名声。
有些人并不乐于见到这个结果。
只得瞒着,努力瞒着,直到网络上舆论盖不住,知道他早上醒来肯定会看见这则消息。陈家铭选择了派人主动告诉。
其实按照公司流程,这么大的一件事,是不可以瞒报公司的。
陈家铭延迟了一个晚上报道,理由基于两点:
一是,事件的起因尚不清楚,凶手尚未抓住,有待警方破案进一步解释。
对公司的汇报工作,不知道从何说起。
整件事在陈家铭的诠释里,无确凿证据情况下,只能定义为意外突发事件。毫无起因,更不是计划中的事情。这样一来,与他这个率队的人并没有直接的责任关系,和公司的关系,也有待确定。
第二点在于,陈家铭自认,整件事的后续工作,善后工作,他已经做足够了功夫。第一时间联系了最好的医院和医生,拯救了公司员工的生命。把意外伤害降到了最低点。
回来哪怕做汇报,通知公司,公司要做的事,他都做了,他没有推卸责任,相反担负起了最大的义务,完美地尽责了。
蔡姐肯定是站在陈家铭那边,口齿流利地对萧鉴明说出陈家铭的功绩,在于,把傅玉博的命救了。
萧鉴明听了她这一番宛若全面的陈述汇报工作之后,犹如剑峰的浓眉轻轻地拉拢了一下,两只手指交叉,并不作声。
这使得蔡姐自以为是地说到口干舌燥之后,突然意识到一点:自己究竟是站在谁面前!
是的,刚才,她过于急于帮陈家铭辩护了,由于她和陈家铭一个阵营的,非常清楚这事情的轻重后果。因此,在担心自己会被陈家铭牵累的情况下,利益驱使,她倒是忘了,自己是在和谁做汇报。
按照公司规矩,她是在与她最顶级的上司,她的终极老板汇报工作。
陈家铭一样不过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下而已,给这个男人打工而已。
蔡姐在猛然意识到这点之后,身体不由打了个寒噤。
她低头,开始看着自己的黑色皮鞋脚尖,额头流淌下来的汗气,模糊了她戴着的近视眼镜镜片。
萧鉴明终于开口了:“等陈董回来之后,中午过后,找个时间让他过来我这里一趟。”
蔡姐急忙抬头:“好——”
“行吧,你出去吧。”萧鉴明说。
蔡姐不太明白他这个口气,听起来,他既没有任何要动怒生气的意味,也没有说其它情绪所在。
萧鉴明的这种淡漠和冷处,只能让人更摸不着东南西北。
不过,萧鉴明确实是要陈家铭过去到他办公室做私人汇报的。
陈家铭搭乘早上的飞机回来,下了飞机,本想去医院看看傅玉博,显示自己作为上司的担当和爱心,哪里知道蔡姐一通电话通知,让他只得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午后,萧鉴明吃完饭,要先见他。因为萧鉴明下午还受到当地政府的邀请,要去参加一个商业圈的研讨会。
去公司的路上,陈家铭想了想,首先想起康俊甲的那通电话。
是想,他本来都没有打算去D市的,只能说,康俊甲的一通电话,无意中倒是救了他这条命。据事后有人给他透露,说都是腾光的那个姓周的干的,而且,姓周的打算拿刀子捅他呢。
想拿刀子捅他?
不掂量自己只有几斤肉!
陈家铭确实对腾光很气愤的。想这个亡命徒,这个没有脑子没有智商的下等的东西,自己在商业上耍不过人家,想用武力解决?
他陈家铭是什么人?能让他拿刀子捅到?
最该死的是,这人,把他原本想去D市搅合某人的计划全打乱了。
也不知道某人的项目就此成功了没有?而这边,他好不容易静心设计的腾光计划,却因为周老板这个蠢货,全给搞没了。
如果真调查出是周老板所为,长达怎么可能放过腾光的老板?
这项商业收购,他费劲心血弄成的能成为他在公司里瞩目成绩的业绩,将化为乌有。
似乎,运气不在他这边呢,突然间变成不在他这边了。
陈家铭的眉毛紧紧地揪起了一截,车窗外的景色犹如倒车一样在他眼前划过。沿途,看见了一棵芒果树的样子。
芒果的香味,和柠檬有些像。这让他脑子里突然一闪,闪过了顾暖的面孔。
很多事情,貌似是她来到公司以后才发生的。
陈家铭的一只手指甲轻轻敲打起另一只手指甲。
抵达公司之后,蔡姐早就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他到来。
见他下了车,即迎上去给他提包,小声说:“早上董事长都知道了。”
“嗯。”陈家铭轻轻点了下头。
萧鉴明,有可能都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果萧鉴明有意打听的话,接下来,要看萧鉴明是怎么想的了。
蔡姐跟在他身后,一路汇报自己当眼线收集到的消息:“康董事和韩董事,都在董事长办公室里。”
陈家铭一挑眉,貌似,这两个人,要为他站岗来着?
康俊甲不用说,反正是从来看不顺眼萧鉴明的那个儿子,既然要萧夜白下台,自然要在公司里树立一个和萧夜白截然相反,绝对可以称得上公司未来领导人的年轻才俊形象的人。这个人,非陈家铭莫属。
韩董事,陈家铭只知道,这个韩董事,和康俊甲向来一搭一唱的。
蔡姐给他做完后援之后,站在了离萧鉴明办公室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陈家铭整理下西装后,一个人走了过去。
秘书给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前脚刚踏进去,眼睛一扫到里面坐着的人,其中一个意外的身影,让他瞬间瞳仁一缩,缩紧了的锐利眸光,落在了萧夜白的脸上。
那个纨绔,败家子怎么出现在这里?
陈家铭为此脑子里一团混乱未理出些头绪来。
萧夜白却是仿佛没有看见他进来似的,伫立在萧鉴明在办公室里养的一盆剑兰旁边,评头论足起了自己老爸养的盆栽,说:“叶尖都发黄了,这明显水浇的太多了,再说这个品种不好,谁给买的?”
公司里的室内植物,无论购买或是养殖,都是由公司里的人事部负责的。或许萧鉴明有指示过自己的爱好,但是根据公司章程,他又是一个极为率先遵守公司规程的人,是不会插手人事部的工作。
突然听见儿子这么说,萧鉴明俨然有些愣,道:“这个花不好吗?”
“爸,你不会养花,学人家养什么花,你不如把钱扔进河里差不多。”
这话在康俊甲、韩董事以及刚走进门里的陈家铭耳朵里,听得他们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阵受不了的滋味。
瞧瞧吧,这不是宠坏了的孩子是什么?
哪有孩子对老爸是这样说话的口气,偏偏,萧鉴明看起来还挺享受被儿子批评的感觉。
坐在待客沙发里的康俊甲,佯作揭开茶杯的盖子要喝口茶,斜着眼宛如惊讶地发现陈家铭走进来,叫了一声:“陈董回来了吗?”
室内的注意力,因此才从萧夜白逗弄剑兰和自己老爸的方向,回到了陈家铭身上。
萧鉴明宛如转头也才发现陈家铭走进自己办公室的样子。
说句实话,这两个年轻人同时站在他办公室里,真是有种让他室内顿然煦煦生辉的感觉。
陈家铭一身正儿八经的气质,萧夜白不羁的洒脱劲儿,都是从外表看非常养眼的年轻才俊,各有千秋。
董事局里,对这两人的讨论,从来没有一刻休止过。
萧鉴明剑眉耸了两下之后,先对逗弄剑兰的儿子说:“坐到你二姐的老丈人身边吧。”
萧夜白对此肯定不买账的,随便一坐,坐到了韩董事的斜对面沙发里,和康俊甲隔了一个人,对康俊甲说:“听说二姐夫住院了,我上回还给二姐夫送去一束慰问的花,不知道二姐夫收到了没有?”
自己儿子收到的那篮子清明花,康俊甲现在一回想起来都眉头直跳。不是由于气怒,是想,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败家子,究竟知道了他们的多少事情。
一个只会败家的男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秘密?
“咳咳。”康俊甲咳两声之后,道,“你二姐夫,没有收到你送的花,不过他回家休养了,你也不用再送过去了。”
“哎?没收到?这怎么好意思?出院了不等于病好了。”萧夜白犹如小鸡点头,“回头,我去问问谁送的花,怎么没有送到?改天我再送一束过去。”
康俊甲脸色顿时闪现过一抹菜色。
萧夜白就此翘起了二郎腿,对着老爸有所交代的样子,表示:看吧,我其实对二姐一家是很好的了,礼仪周到。
萧鉴明好像并不知道儿子玩的什么把戏,点着头说:“既然你关心你二姐的家人,记得再提篮水果过去。”
“放心吧,爸。”萧夜白一口答应。
康俊甲只觉得眼皮直跳,这个纨绔,该不会下一步学白雪公主后母给他儿子送篮毒苹果吧。
终于话题回到了陈家铭,这个本该在这次会谈之中作为主角的人。
陈家铭其实进来办公室之后都一直想不通,怎么,有萧夜白的地方,都变成了萧夜白为主角
,明明今儿的话题和萧夜白无关。
“陈董——”萧鉴明缓慢地开启了正式的话题。
陈家铭宛若镇定,站定了回话:“关于昨晚的突发事件,我正打算书写一份正式汇报的文书,到时候会呈交给董事长和董事会。不过,警方的调查结果尚未出来。”
“警察的事,有警察的办案规矩。这点,我之前和那边的公安局领导通过电话了,一切会秉公办理。伤害我们长达员工的凶手,必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萧鉴明一字一话,都是严肃严厉的口气。
陈家铭的神经不由一下子绷紧了:什么叫做公事公办?
萧鉴明这话里的公事公办什么意思?
眼看,坐在办公室里的康俊甲和韩董事一样有些紧张。
萧鉴明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宛如一层淡漠的神色蒙在眼珠子上,浑浊的,分不清里头蕴藏着什么。
陈家铭知道这个男人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默不作声用眼睛看着自己猎物的时候。
头皮树立的同时,陈家铭突然选择了豁出去的姿态,道:“董事长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董事长不止因为刚才的那番话,才把我叫到这里的办公室吧。”
“家铭,其实你也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的家父,当年是我的战友,和我一同出生入死过。我们曾经说好了,你长大,我做你的干爸,你家父,当夜白的干爸。我们还曾经幻想过,说是让你们两人学我们两个一块去从军,当然,这个结果最终没有实现,有些惋惜。”
陈家铭听着对方这番类似慈祥长辈的话,只是脸上一片漠然。
“你家父前年病逝之前,拉过我的手,交代过我,说你在公司里还年轻,有什么问题,需要进步的,需要提点的,我不能纵容你。”
“我知道的,萧叔。”陈家铭终于吐出了一个叔字,而不是董事长的称呼。
萧夜白冷丁的目光瞟在他那张像是一本正经的脸上。
“好吧。”萧鉴明说,“你给我说说看,你为什么想省那么几个钱?我之前或是谁,有和你交代过,说非要压低腾光的价钱吗?”
陈家铭这时像是冷哼一声,道:“之前我再次决定的价格,有报批过公司,公司不是就此决定下来了吗?”
“那是因为大家都相信,这是你和对方谈妥了的价格。”
“是谈妥了。问题是,他们现在耍流氓,反悔了。”陈家铭下句话只差骂腾光不讲信用,腾光一帮蠢猪把他害死,这事儿压根不关他的事。
在这个时候,办公室里突然扬起了一阵笑声。
这声音突然在这个严肃的时刻响起来,肯定是十分刺耳地扎入陈家铭的耳朵里。
陈家铭回头一看,看到了嘴角飞扬眉彩飞扬的萧夜白。
这个纨绔,莫非是在笑他?!
“夜白。”萧鉴明不得不出声说一句儿子没规矩。
萧夜白就此放下二郎腿,摊下手发出无奈的语气:“我不想的。可是,看着他这个样子,第一次见。”
什么?
“你们看他这个样子,不是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吗?没有钱,却还非要买人家公司,省了钱,却挨人骂。”萧夜白说到这儿冲着对方略勾下嘴唇。
陈家铭眸子眯成了条缝,想着这纨绔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哥——”萧夜白骤然对他这么的叫了一声。
陈家铭和在场其他人均一愣,一惊。
萧夜白接着说:“哥你没钱出句声嘛。我这个弟弟捐助你几个,你就用不着把自己的员工当成沙包被人打了,哥你要是跟着出什么事,别怪人家心疼。”
噗!
韩董事口里的茶水直射在地。
康俊甲简直目瞪口呆了,根本不敢去看陈家铭的那张脸。
如果这对萧家父子是想最大程度给陈家铭惩罚的话,无疑,萧夜白刚才那几句话,远比老鳄鱼萧鉴明要成功上百倍。
萧鉴明仿佛哀叹一声,摇着脑袋,摆着手。
陈家铭看看他,再看看那个纨绔,嘴唇使劲儿抿紧着,仿佛能抿出血痕来,挤出一串字:“董事长,他怎么会在这里?”
康俊甲只得捂了下眼。
没有想到陈家铭居然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是不是已经感觉事情无法挽回了,有些想自取其辱了。
萧鉴明宛如也在考虑怎么说。
萧夜白可没有他们这些顾虑,张口就说:“我爸让我给他买港口,我帮他买了,不过没有哥你省钱。哥你知道我向来败家的,给对方加了千分之一的价买下了。”
“加了千分之一的价?”
“对。因为钱,哪有命重要呢?我贪生怕死的,哥——”
陈家铭的手掌心不由攒了下。
想这个纨绔败家居然还敢振振有词。
萧鉴明对着他们两个说话了:“家铭,做生意,虽然说是要赚钱,公司需要利润,但是一昧压价,不是正经的做生意的道。”
“就是了,你把人家糊口的饭碗抢了,人家不拿刀砍你?”
陈家铭再摆头,看回插声的萧夜白,很显然,这个纨绔已经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所以,配合他老子在这里使劲儿侮辱他!
“董事长,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回头我会写一份检讨报告。”陈家铭说完这话,对着萧鉴明的方向像是致歉地鞠个躬,随之转身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望着他头也没回的背影,萧鉴明的眸光闪了闪。
康俊甲看看留在这对办公室里的萧家父子,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句用得上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陈家铭,把门一甩。使得帮他拎包过来的蔡姐被吓到,站在门口了。
过了会儿,出了董事长办公室的康俊甲找到了这里来,敲了他的门。
“进来吧。”陈家铭说,口气里似乎很镇定。
康俊甲可不觉得他能沉得住气,在今天被那对父子那样嘲笑之后。
进去之后,果然,陈家铭看见是他,冷笑一声说:“怎么?你也觉得他这买卖做的比我好?”
康俊甲清清嗓音,给他说出一些例外的信息:“虽然说,他给对方加了价,但是,对方很满意,给他又拉了条线,可以一并将买下的那块地附近的另一块地,一块拿下来。现在D市的情况是只怕在那里拿不到地,这点你是清楚的。”
听了这话,陈家铭是不得肺里抽口冷气,同时继续提出质问:“那么,像他这样随意加价,想成为地王吗?我们长达从来不做地王。事实上每个地王,最终下场都是凄凉的。”
房地产企业,不是说高价拿到地就是好事,要看公司能不能在拿到地之后除去成本赚到钱。
利润,才是公司的一切。
康俊甲说:“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是,如果两块地同时拿起来,似乎总价比我们预算的还要低。”
陈家铭的脸色顿然变了。
这个败家子,怎么变成有本事赚钱了?
“现在我在找人到那边调查,暂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人脉。”康俊甲低声地思量着说。
“你认为——”陈家铭疑问地看着他,“他有什么秘密吗?”
“我只知道,他几个姐姐都说他疯疯癫癫的。”
是,萧夜白一直疯癫的。曾经都有人怀疑,他这是因为自小遭遇过太多绑架的缘故,被绑架犯吓疯了。
这次,萧夜白突然能帮萧鉴明赚钱了,是不是昙花一现还难说。
在萧鉴明办公室里,余下的萧家父子静默地坐在那儿。
似乎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这对父子俩连怎么开口说话都忘了。
萧鉴明向来不怎么爱说话的一个人,沉默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萧夜白不同。
是谁都知道,萧夜白一张宛若疯子的毒嘴,我行我素,根本不是会藏住不说话的性格。
等不到儿子说话,萧鉴明只好先开了口:“下个周末,你奶奶过生日,你回趟家。”
“知道的。”萧夜白冷清地答。
“怎么,和你奶奶都置气了?”萧鉴明对儿子这个反应是有点想不明白了,按理家里老人是最疼萧夜白这个孙子的,孙子要什么就给什么的那种,连他这个老爸都看不过眼,觉得老人家过于宠溺。
“没有。我上次回家都没有遇见奶奶。”萧夜白说。
听儿子这话又挺正常的,萧鉴明没有来得及多想,望下手表的时刻说:“我下午要去开个会,要不,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晚上一块吃个饭。”
“爸,你去应酬吧。我回家,有人煮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