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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来是大笑着离开的,一如既往的,她笑得肆意畅快一般,顺手还毁去了几艘无辜的小船,最后手指沾着嘴角的血放入口中,舌尖轻舔细细品尝一番,对着温琅温柔说道:“你这么不喜欢我杀她,那我就不杀好了,你不要不开心。”
“有病!”温琅骂了一句,他简直怕了,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构造,她想事情的角度和出发点为何如此怪异有病?
方景城觉得这种对话听来不好,有点像女儿诉衷肠,而他这个外人杵在这儿总是不合适,便施施然下去,走到傅问渔身边,顺手捡了几粒花生剥了壳喂到她嘴里——傅问渔爱吃这些坚果类的小吃。
“我看这萧皇后对温太子的感情,那是相当的深厚啊。”方景城笑着道。
傅问渔细看了方景城,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也是挺作孽的,萧皇后显然是个偏执之人,温太子被她缠上,还真不是福,是祸。”
两人正说着话,萧凤来已经离去,温琅一脸愁苦地走过来,左右看了看傅问渔:“没受伤吧?”
傅问渔摇摇头,有方景城在这里,萧凤来又怎么可能伤得到自己?
“走吧,我说过这事儿成了请你们喝酒,喝酒去。”大概是温琅心里自己愁闷,需要找人做伴喝个一醉方休,傅问渔与方景城也不点破,只道温太子可别心疼酒钱才好。
刚才岸边围着看戏的人早就散去了,谁也不会想到那一身红衣的女人是他们或害怕或诅咒的妖后萧凤来,也不会知道那个一身玄衣武功盖世气势从容的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方景城少将军,只当是看了一场好戏,留下戏里的几人坐在河边小酒馆里喝得昏天黑地。
傅问渔觉得这小酒馆有些眼熟,突然想起之前丰国望京城的时候,她经常去的那个小酒馆,也是依着望京绕城河而建,格局大小都差不多,甚至开酒馆的都是一对中年夫妇。
“别看了,就是酿香酒馆。”温琅似醉非醉,“那时候我回到祈国,知道你已是少将军的王妃,觉得感概,就把你喜欢的那个酿香酒馆照着修了个,想着日后你以后若是与少将军来我祈国作客,我便能带你们来看一看这里,找一找丰国的感觉。”
傅问渔知道真相不是温琅说的那样,但不好说破,只是看了一眼方景城,方景城果然一副“你一天到晚觊觎我家夫人到底是何居心”的表情,只可惜温琅喝得太多,连坐都有些坐不稳,自然就看不见方景城的神色。
“萧凤来修十八行宫之事,你们觉得是谁在帮她?”突然温琅问了一句。
这是一个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但傅问渔知道温琅暗中指的人是谁,她一粒粒捡着方景城剥给她的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我问过千洄了,不是他。”
“可是世上,除了水南天,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有此能力,十八星行宫夺天大阵,改我祈国国运,乱我天下大势,此等魄力,傅问渔,除了历任大国师,你觉得还有谁能做得到?”温琅像是一瞬间醒了酒一般,定定地看着傅问渔与方景城。
他说得没错,当傅问渔听沈清让说完那十八行宫夺天大阵的厉害之处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师父水南天,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瞒过沈清让行偷天之事,只有他的师父。他们甚至想过,那个白衣白发的神秘面具人,会不会也是水南天,毕竟他也懂得异人之秘,懂得末族阵法。
还有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比如早在丰国望京的时候,有人遮掩星象让沈清让算不到天狗食日,助方景阅从寺庙借驱赶天狗之事回京,也有人遮住了肖颜开的星象,一团迷雾,还有傅问渔与方景城在海岛上的时候,沈清让也看不清他们二人的星象,故而找不到他们。
太多太多事,让人不得不怀疑,好像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水南天。
可是傅问渔也让千洄算过,水南天这个人已经死了,这个人的星象都消失了,纵使他有偷天之能,也不可能让一个人的星象凭空失踪。
那如果不是水南天,会是谁?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而他们不知道吗?
还是说,那个人就是萧凤来?
一样的张狂肆意,一样的草菅人命,一样的如同疯魔。
可是那该怎么解释,今日萧凤来的武功不敌方景城呢?明明那日在通路格极阴之地,他的武功甚至要高出方景城一点的。
还有肖颜开,又是怎么跟那个面具人搅和在一起的?
揭开的迷底越多,面对的问题越多。
几人陷入沉默,显然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棘手,就算是傅问渔与方景城,也没办法在此时找到可以着手去查的地方。
“这些天沈清让一直在研究十八行宫阵法,或许可以找到破解之法。”傅问渔出声说道。
“你们有问过沈清让,这与他师父的手法是否有类似的地方吗?会不会水南天当年不止沈清让一个徒弟?”温琅问道。
“不要拿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去问他,水南天待沈清让如亲生父子,问他这种事,不是让他生气难受吗?”这也是傅问渔为什么要避开沈清让,找千洄算水南天星象的原因。tqR1
温琅莫名一笑:“你也会关心除了少将军之外,其他人的感受吗?”
这话问得,傅问渔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干脆懒得理他。
“温太子,傅问渔是我的夫人,她关心我是理所当然,她关心别人,是心怀善意,你此话何意?”方景城是真有些动气了,他一向知道温琅对傅问渔有意,可是傅问渔的心他再明白不过,便也不曾多说过什么,但温琅今日过于反常了些。
许是同样觉得自己的问题说得太过火了,温琅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找沈清让确认一下,千洄再厉害,也是沈清让的徒弟,总是没有沈清让这位大国师的话可靠的。”
傅问渔放下手中的一粒花生米,双手交叠放到膝盖上,认真地看着温琅:“温琅,我告诉你,沈清让我的是朋友。从前一直是他在保护我,甚至不惜舍下大国师的职责,背叛了国师一脉的宗旨。那么,我就必须对得起他这份保护和心意,我不能与他在一起,我能做的,便是尽量不伤害他。所以,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去打扰到他。”
“那我呢?你不想伤害他,便可以伤害我吗?”温琅抬起头,目光晶亮,直直地看着傅问渔,“我祈国国运岌岌可危,我身为祈国太子明知此事,却不能去问他,你可有替我想过?”
傅问渔平静地看着温琅的眼神,这世上很多事,总是不能圆满,爱是独一,不可以分成很多份去平分给他人,守着一个人,便必然顾不到其他痴等的人,她心有所知,但却不会让步:“温琅,这世上有很多人享受被他人追逐的感觉,既不成全,也不放过,这种人很多。但我不是这样,我不想玷污你一份真心,所以我必须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对我有所感情而欣喜感动,或者心怀愧疚。他人喜欢我,是他人的事,我却不必一定要有回应。我会辜负你一番心意,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我也不想吊着你享受你带给我的虚荣感,我衷心地愿你早日另觅良人,放下我。”
温琅有过许多种设想,傅问渔会用何种方式来面对自己的感情,是听之任之,是有所回应,又或者是说一句我们做好朋友吧,你是我最好的知己。
毕竟女人,面对感情的时候总是心软,总是舍不得伤害爱着她的人,这几乎是天性,她们充满了母性的慈悲与善良,爱怜地看着追求自己的人,给一句充满希望和未来的话,不让追求者们痛苦心死。
大多数女人,总是这样的,如傅问渔所说的那般:既不成全,也不放过。
可是傅问渔有多狠,她凌厉得如一把刀,尖刻地划破所有伪善的皮囊,明确而直接告诉温琅:你喜欢我,是你的事,与她无关。
能分得清这一点了,才能继续称一声朋友,否则傅问渔宁可离他远一些,免得他心思乱动,不得安宁。
她理智刻薄又残忍。
温琅望着她沉静的面容,明明刚才还为了她重伤萧凤来,她却不将这些放半点在心上。温琅提着酒坛子步子摇晃,摇摇摆摆出了酒馆,走到门口留下一句:“傅问渔,你是这世上,最自私,最残忍的女人,萧凤来,不及你半点可怕。”
方景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微跳,突然觉得庆幸,还好傅问渔爱上的人是自己,否则他必如温琅一般苦苦挣扎,这种庆幸让他握紧了傅问渔的手:“说得真棒,不愧是我夫人!”
傅问渔反握着方景城宽大的掌心:“不然呢,痛一时,好过痛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