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故人?

纸花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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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队借着夜色,一路向北,在拂晓时分,抵达了一处狭窄的荒凉盆地。

    队伍前首,那老者爬下马来,对着那络腮胡子大汉耳语几句,很快,就有人在队伍中大喊,队伍原地休息。

    虽是一夜疲惫,但李元庆精神头却是极好。

    本来,李元庆以为这只是宝丰堂和渠家的商队,但现在来看,其成分明显有些复杂。

    而商队虽然看似散乱,但实际上,却是一丝不苟。

    各家都有各家的位置,谁也不会觊觎半步。

    昨夜之中,李元庆曾多次想脱离宝丰堂的护卫队,去四周查看,但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等到现在天亮了,李元庆这才得以看清一些队伍的阵容。

    这队伍很是庞大,至少得有几百人。

    各类骡马大车,差不多得有个二三十辆,把这个小盆地内堆得满满的。

    脚夫、杂役,大都是厚厚的棉皮袄,头戴棉帽,而护卫们,也差不多的打扮,只是腰上、手上多了佩刀和各式武器,还有些人拿着很长的火铳。

    除了马匹、拉车的骡马,队伍中还有很多的单匹骡马,大都背负着不少的行囊,在这春天的早晨里,牲畜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吐出白烟。

    队伍停下之后,就是吃饭。

    但他们似乎没有埋锅、吃口热乎的想法,只是拿出各自干粮,就这样吃冷剩的,马夫先喂马,然后才去自己吃饭,人与人之间,也极少有交流。

    李元庆本想抽个空闲,找周围的护卫们偷偷交流一下,打听一下消息,却发现,这个很难。别人根本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李元庆这时才明白,自己真是小瞧了这些大商人们。

    这混杂商队的纪律性,恐怕,比大多数官军还要规整很多。

    如此,李元庆也不再贸然,老老实实混在宝丰堂的护卫队中,静观其变。

    吃过了早饭,队伍并没有立刻出发,李元庆发现,身边几个护卫,都靠在附近的骡马身上,懒洋洋打起了瞌睡。那些脚夫、杂役们,也是找到各自避风的地方,似乎都要睡觉休息。

    没有人说话,商队几百口子大活人,除了骡马偶尔打个喷嚏,便再没有其他动静。

    李元庆这时已经适应了商队的规律,再想想之前那管事婆娘临行前的嘱咐,李元庆也隐隐猜到了这组织的一些架构。

    各家商队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各家精挑细选,许以厚利,保证商队在路途中的完整和规整性。

    恐怕,能参加商队的这些人,可能还有家口,被这些大商家控制,充当人质。

    毕竟,此时只是天启元年,大明虽已经山河日下,但这个庞大的王朝,对这万里河山的控制力,依然强而有力,这些豪商们,也绝不敢做的太过火,这毕竟是杀头的买卖啊。

    即是如此,李元庆也混入了人流,找到了一只温和的骡马,靠在这牲畜暖和的身子上,缓缓打起了瞌睡。

    一直快到傍晚,领头的护卫才把李元庆几人叫醒,低声道:“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李元庆也不敢怠慢,赶忙收拾利索,来到了自己的马匹跟前。

    还是那个络腮胡子引路,商队缓缓而又有序的开始前行。

    一夜加上大半天的前行,在次日晌午,队伍已经抵达了荒漠的边缘。

    还是老规矩,吃饭,睡觉。

    李元庆透过这两日的行程,基本上已经明了,商队走的是蒙古一线。

    这是由广宁到辽东,最难走,也是道路最艰难的一段,如果是寻常的货物,打点擦边球,差不多也就糊弄过去了。

    但此次,队伍如此缜密,想必,货物里应该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李元庆想着,缓缓扫视队伍背后,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初春的小草,被车轮压的东倒西歪,却依然在顽强的生长着。

    四周,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很快,李元庆就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马车的车辙似乎相差无比,但明显有几道,痕迹格外的深,再联想起之前,李元庆总感觉有几辆拉车的马儿,格外的疲惫,必须要马夫用鞭子狠抽,才会缓慢而行。

    本来,队伍的行程比现在还应该要快一些,正是这几辆马车拖了后腿,才使得队伍晌午才得以休息。

    什么东西会这么重?能把吃苦耐劳的骡马累成这样?

    精心仔细思虑,再联想蒙古、女真人最缺的东西,这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这几辆马车里,即便不是兵器,那也应该是铁器,如此兴师动众,其质量绝对差不了。

    如果是卖丝绸、卖私盐、卖药品,甚至卖粮食,李元庆都还勉强能够接受,但如果是卖铁器,这……

    这些狗日的,为了银子,真是连祖宗都能卖了啊。

    但此时这种状态,李元庆势单力孤,还要仰仗商队的鼻息,即便知道了内情,却也并不能真正做什么。

    不过,对那几辆马车,李元庆却是格外的留心起来,李元庆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家,有这么肥的胆。

    …………

    两天半之后,商队已经抵达了浑河岸边,距离沈阳城,已经不足十里了。

    这一路上,队伍基本上都是昼伏夜出,白天太阳最好的时候睡觉休息,傍晚、晚上、早晨赶路。

    从广宁出发到现在,不过五天时间,算是相当迅速的速度了。

    队伍在浑河边暂时休息,因为前不久的战事,附近的村子、镇子,基本上都荒废了,此时正值春耕时节,但放眼望去,除却浑河的河水波涛依旧,其他地方,死气沉沉,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还是老规矩,队伍抵达这里时是早晨,一直休息到晚上,差不多8、9点钟,络腮胡子才带队前往沈阳城方向。

    这一段时间,李元庆睡的并不踏实,虽然明知道商队必定与后金有默契,但李元庆还是有些惊惧后金军来袭。

    但一天过去,连后金军的毛都没有见到一根。

    等商队抵达沈阳西门,城门早已经关闭了。

    老者让络腮胡子给城头上丢上去一封信件,很快,城门就被人打开,商队鱼贯而入。

    沈阳城不算小,西城这边,李元庆并不太熟悉,但进了城之后,商队也并没有要分开的模样,李元庆不由有些焦急起来。

    看样子,他们似乎并不想住宿,而是要前往某个交易地点。

    李元庆不用想也能猜到,这交易地点,九成,是后金军的某个军营。

    正要想个办法,借着夜色开溜,这一路上一直没有露面的那个更年期管事婆娘,却是悄悄来到了李元庆身边,她低声道:“拐过前面这个弯,我们往北面走,你往东面走。东面是一片民宅,我相信你能跑得掉。”

    李元庆忙低声道:“那这马?”

    这婆娘压低声音道:“这你别管,交给我来应付。”

    李元庆重重点点头,“大恩不言谢。你的恩义,我会记住的。”

    这婆娘却冷冷一笑,竟自走向前面。

    快到拐弯处,李元庆刻意落在了队伍后面,那婆娘也有意识的慢了下来。

    正到拐弯处,李元庆装作去一旁的墙角撒尿,这婆娘顺势骑上了李元庆的马,对李元庆悄悄摆了摆手。

    李元庆明了,飞速提上裤子,往后退几步,一个小冲刺,已经攀到了身边的院墙顶上。

    商队继续前行,似乎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在墙头休息了片刻,确定商队已经走远,李元庆这才小心攀了下来,迅速隐没在黑暗里。

    这几天,李元庆卯足了精神,想要探查那几辆马车的主人,可惜,商队防卫各成一系,很难与别家接触,又没有任何旗号,很难下手,李元庆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

    但李元庆却是明了了一点,那几辆马车,应该是为首的老者背后的势力所有。

    此时,李元庆也顾不及思虑这些了。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还在西城,李元庆的老家在东城,最熟悉的区域,也是在东城。

    后金刚刚占据沈阳,对城池的防守相当严密,仅是这会儿功夫,李元庆就碰到了两队巡夜的士兵。

    看模样,他们应该大都是汉军旗。

    想来这种‘提夜壶’的活儿,女真主子们也是不会干的。

    可怜李成梁当年精心打造的重镇沈阳城,此时,居然落在了他那个差不多都快忘了名字的女真干儿子手里,而他的儿孙们,现在却只能仰仗这干儿子的鼻息,苟延残喘。

    若是李成梁泉下有知,恐怕,真的会从坟头里跳出来,怒抽他的这些不肖子孙啊。

    待到这波巡夜士兵过去,李元庆也不敢再怠慢,迅速跳下墙角,向东南面奔去。

    李元庆本想先去东城,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南城。

    东城自己虽然熟悉,但顺子此时生死不知,很难对自己形成助力,而且,当日李元庆曾经对洪强的一个手下下了死手,如今后金已经占据了沈阳城,相信,现在洪强应该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万一碰到他,那可不太好收场。

    而之前,刘春花已经详细告知了李元庆,商老六的落脚地点和联络暗号,就在南城中部。

    以商老六的年纪和阅历,就算出不了沈阳城,但应该也不至于束手束脚,更何况,他还有女儿要牵挂、照顾。

    虽已是春日,但夜晚的风,依旧很凉,毕竟,沈阳更靠北一些,冬季的影响力,也会更长久一些。

    沈阳城地处平原,道路都很工整,直南直北,李元庆没费多大力气,已经来到了南城区域。

    刚刚拐过大道,转向旁边阴暗的小胡同里,这时,一队巡夜士兵,大约十几个人,正冲着李元庆这边奔过来。

    李元庆一惊,好在这小胡同并不宽,大概也就一米左右。

    李元庆慌忙双手双脚撑在两边墙壁上,三两下,就攀到了墙头顶上,凝神静气,大气儿也不敢出。

    这一队巡夜士兵应该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有发现黑暗处的李元庆,但或许是这胡同口避风,他们竟然都钻进了这小胡同口里。

    一人道:“这狗日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他娘的,老子投靠大金,可不是为了来巡夜的。”

    旁边,一个首领模样的中年汉子沉声道:“马黑子,你个狗日的不想活了,啥都敢说?还不快给老子闭嘴。”

    “好,闭嘴就闭嘴。李头,这日子我他娘的真受够了。早知道,老子也跑广宁去了,起码有个人样啊。”

    李头脸色铁青,不发一言,其余几个士兵,也在窃窃私语,显然,也有些偏向马黑子的意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头上不远处,李元庆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这李头,竟然是当初李元庆的顶头上司,贴队官李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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