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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大朵大朵的飘落,散在凉亭冰冷的栏杆上,久久不会融化,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气,周灵犀不自觉地朝着骆平走近了一步,骆平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十分容易分辨的味道,周灵犀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像是厚重的冷兵器混杂着青草香。
“我……,”周灵犀双手垂在身侧,头微微低下,唇角一动,语气突然从刚才的激昂变得无比的失落,“要不,你就当我没说吧。”
周灵犀才说完,便是被一个宽大温厚的胸膛紧紧地包围起来,骆平修长的手臂像是保护雏鸟的雌性鸟儿将周灵犀温柔地拥在怀里,这是周灵犀从骆平这里获得的第一个拥抱,真实得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骆平身上有种不可言说的十分好闻的味道,周灵犀之前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她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只要稍微放松一点,骆平就会从她身边离开。
“灵犀。”骆平的声音似低沉而阴郁的海浪翻滚,不知为何,周灵犀从这里头听出了很多担忧,比热爱更加强烈的感情,便是害怕你会离开。
“恩?”周灵犀轻声“恩”了一声,声音轻柔得像是飘落在三尺雪地里的红梅花瓣,柔软而馥郁芬芳。
“对不起,”骆平将宽厚的大手顺着周灵犀的背脊拍了拍,像是在安慰,犹如一个母亲,在抚摸一个刚刚被鬼故事吓坏了的孩子,对于骆平来说,周灵犀大抵就是这样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的逃避,是刺痛周灵犀最深的一柄剑,“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你比我勇敢,我不如你有勇气,我以为,敢上战场杀人便是勇气,其实并不是,犹如你这般,敢于承认爱,才是勇气,我终究不过是一介莽夫,诚如你不嫌弃,便是跟你四海为家。”
周灵犀听了,突然昂起头,露出两枚犹如宝石般的眸子,水灵灵地看着骆平,眼神里倾注了满满的爱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骆平说这些柔情蜜语,他不是会轻易开口说这些的人,他若是说了,她便会义无反顾地信了。
“我只是担心爹爹,”想到周国公,周灵犀原本燃起了熊熊希望的眼神瞬间低落了下去,“这么久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京城情况如何,当初也是我,不该和他对着干,不然,也不会惹他生气,若我在国公府,还能贴身陪着爹爹,爹爹功劳卓越,慕向白若是想要众人信服,想来也不会这么早对爹爹动手,可就算没有明着残害,爹爹的日子,必定也是不好过的,真是担心。”
骆平知道周灵犀素来孝顺,这样一个孝顺懂事的女子,却是为了自己,屡次和周国公作对,骆平心中原本就是十二分的对不起和歉疚,如今一想,更是觉得自己当真是一错再错。
骆平将周灵犀再次抱紧,手臂环绕,用下巴抵着周灵犀的额头道:“当初是我的错,若非我屡次冷待你,你也不会至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也是疯了吗?为何要将你总是推开,我是喜欢你的,灵犀,很喜欢,一直都很喜欢,只是一直觉得,我无法高攀你,总会觉得,许是你应该要其他男子来呵护才是最好,可是直到我今天,看到百步杨于你关怀备至,而你也安然接受的时候,我心里头的火都快要炸了你知道吗?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根本接受不了,之前所谓的想要另一个男人更加关心你的想法,简直可笑。”
周灵犀慢慢地从骆平的怀里松手而出,她怔怔地看着骆平,骆平皮肤黝黑,最近因为在西夷,晒不到太阳,倒是白了一点,只是这双眼睛,依然漆黑得犹如深夜里的夜幕,她认真地道:“你知道便好,”说罢,又是窝在了骆平的华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喜欢这味道,真是担心,这只是一场梦,等我醒了,一切又是照常,那我得多失望。”
骆平拍了拍周灵犀的肩头,外头风起了,骆平将周灵犀往自己身边搂了搂,让自己站在了迎风的方向,替周灵犀挡风:“灵犀,西夷艰险,你若是愿意,我送你去江南或者岭南可好?”
周灵犀摇摇头,虽然她面相看着还尚小,可是眼神里却是一种无比的坚韧。
“正是因为艰险,我才想要陪着你。”周灵犀犹如一只小兽一般,在骆平的肩头蹭了蹭,低吟了一句,“我走了,不放心你。”
周灵犀的声音软软的,一字一字地都说进了骆平的心尖尖里头,让骆平整个人都跟着变得酥软了,骆平将周灵犀抱得更紧了,声音亦是浅淡,却也含情脉脉:“那便陪着我,我护着你,用命护着你。”
周灵犀窝在骆平的怀里,心跳的速度已经从之前的飞快慢慢变成正常的了,她凝视着东北方向的那一支白色的梅花,只是京城的方向,也不知道,如今的京城,是个什么样子,如今皇宫里头,又是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京城亦是大雪纷飞,这场大雪,可以说是近二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上了年纪的人,都还会记得,约莫是二十年前,也就是太子被处斩的那一天,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三天三夜,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大雪覆盖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接头的老槐树和梧桐树都被压弯了树干,朱雀门门口,一个看起来骨瘦嶙峋的老太监佝偻着身子,扛着一个比自己还要大的扫帚,走两步,还要将扫帚放下来歇息一下,可是这扫帚是不能直接拖在地上的,这是宫里头的规定,虽然这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纵然他现将这扫帚给吃了,也没人会看到。
但是他还是本本分分地扛着扫帚走到了朱雀门门口,外头是一排冰冷冷的铁栅栏,将原本繁荣的朱雀门给包围得水泄不通,这老太监抬头看了一眼这外头插着一个慕字的红色旗子,叹了口气,他眼睛不大好使了,实际上是看不清楚这上头的字的,只是觉得,这一难过后,皇宫已经是今非昔比了,能走的那些年轻太监和宫女,早就在慕向白攻城的那天逃出京城了。这宫里头啊,早就不似之前的样子了,宫墙的角落里,蜘蛛都已经开始结起蛛网,这老太监抬头看了一眼这灰蒙蒙的天,不多时,远处竟然来了一个小黑点,看着是个身材矮小的太监,如今,留在宫里头的,不是这老的,便是这些小的了。
“公公,公公,公公,不好了,金銮殿那边出事了,高公公喊您过去。”
这老太监像是根本没听见这小太监求自己帮忙一样,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扫帚顺着砖的缝隙扫起学来,这么冷的天,手一伸出袖子都似被冻麻了一般,宛如冰块。
这小太监一副着急的样子,他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将这老太监手中的扫帚甩在一边,正色对着老太监道:“师父,现下可不是斗脾气的时候,纵然高公公和您之前是死敌,可如今,国家蒙难,皇上危在旦夕,外头的慕向白却一家独大,四方群雄也尚未崛起,这宫里头的事情,可就只有您和高公公能撑得住了。”
这老太监斜着眼睛看了这小太监一眼,鄙视地道:“谁教着你说的这些文绉绉的废话,人固有一死,老子本来就是一脚踏进坟墓的人了,再说,现在不还是有贤妃娘娘陪在皇上身边吗?君王死了,还能做一对亡命鸳鸯,可比我们这些一辈子不能生养,没有伴的人强多了,你瞧瞧这雪,我还没扫完呢,难不成你替我扫?”
“奴才替你扫就替你扫,师父,那小俞子不是人,高公公虽然做事狠厉,可对小俞子那可是真心的好,谁料这小俞子是个白眼狼,居然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反咬了高公公和皇上一口,若非他反水,咱们肯定能撑到岭南的兵来。”
“呵呵,说到反水?”这老太监一把推开这小太监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心里头和表情上都是嫌弃得很,“阿菜,我记得当时你也是跟着我的一个小徒弟,我难道没有手把手地教过你?可是出了那件事之后,你居然一门心思地相信高原那个老匹夫,当年老子被皇上下令斩去一条腿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落井下石,居然反拜高原为师,弃我不顾,后来是发现我没死,所以心不甘情不愿,假模假样地来给我送些东西,想做什么?告诉老子你过得有多么的好吗?”
“师父。”阿菜吞吞吐吐吐出这句,却又是不敢言语。
这老太监挥挥手,示意阿菜离开:“成王败寇,当时我比不过高原那老匹夫,我输得心甘情愿,也不会觉得我跟错了主子,可是现下要老子去帮他,做梦吧。”
“师父,当年太子的事情,你……。”阿菜摇头,复又点头,“师父,当年大势所趋,所有人都指定了太子贪污藏金图,私吞那十八吨的黄金,我能如何?而且当时师父你的做法,的确……。”
“罢了,你便是和那高原的一伙就好,”这老太监心中愤愤不平地道,“莫来找我了,也别白费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