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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容返京之时,他便得知这丫头竟是自愿留在宫外,那一刻,他只想找到她,抓住她,折断她的双腿,让她再不敢生出此心。
然,当真的看见她,听她说着这一路来的艰辛,心头那些个暴虐、残忍的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哦。”唐芯低着脑袋,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敢看他。
沈濯日略一抬手,解开了她的穴道,而后,接过修容递来的方巾,包裹住木叉,将剩余的兔子递给唐芯。
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的某人,立马抛开了复杂的思绪,掰下兔腿,用力咬了一口,同时不忘朝修慈投去挑衅的眼神。
修慈额心一跳,不屑地撇开脸,不愿和他计较。
“哼,真难吃。”唐芯点评道,然后,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那谁,麻烦把包袱给我。”
突然被她点名,修慈有些反应不过来。
“叫你呢。”唐芯催促道。
修慈略感气愤,下意识看了看主子,在得到他的默许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前来,随手将包袱扔到唐芯脚边。
本就松散的活结,在外力的碰撞下自然解开了,包袱里装着的干粮、银票稀里哗啦抖落出来。
一抹幽光在眼底滑过,沈濯日淡淡地问:“出城接朕,你竟还随身带着银两?”
“额!”脑门上滑下一滴冷汗,“我习惯了钱不离身,而且,这么多银子放在别的地方,也不安全啊,万一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沈濯日意味不明的睨了她一眼。
见他没有再追问,唐芯也不会傻到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利落地从包袱里翻出调料,涂抹在兔子肉上,随后撕下一块焦脆的肉块,为他送去。
“主子怎能吃这些东西?”修慈本能地想要阻止,却被帝王一记厉眼震在了原地。
带着厚茧的手指轻轻夹住肉块,寡淡的嘴唇微微一张,优雅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唐芯笑眯眯地问道,“虽然比不上我亲手做的,但比他做的,好吃多了。”
咽下食物,沈濯日极其自然的点头:“的确不错。”
说着,他又掰下一块,随后,眸光一闪,趁唐芯不留神时,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兔腿。
“那是我的!”唐芯激动地跳了起来,伸手想要去抢。
别的她都能忍,可谁敢碰她的食物,她就跟谁急!
沈濯日朝后仰开身子,避开了她的飞扑。
“你肿么可以这样?”某人刚站稳,就红着眼怒瞪他,那架势,活像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一般。
“你怎可与主子动手?”修容有些看不过去,往前迈了一步,谴责道,“主子已有数日不曾吃好过,如今难得食欲大开,你……”
“多事。”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修容如受雷击。
她不甘心地抿了下嘴唇,在沈濯日警告的目光下,咽回了满肚的说词。
“没吃好过?”唐芯心头一惊,这才仔细端详起沈濯日的面色来。
他的脸比起过去,消瘦了不少,下巴尖突突的,且眼袋还有些泛青。
她恍惚地记起,卫城距离京城足足有五六百里之远,就算他是在沈濯香刚找到自己时出发的,除非日夜兼程,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到?而且,几天的时间,不可能让他迅速瘦下去,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你不会是从我离开皇宫起,就没怎么吃过饭吧?”
沈濯日面上微褐,清了清喉咙,正欲否认。
“不然你以为呢?”修容大着胆子抢先回答,若她不站出来,以主子的性子,是绝不会承认的。
唐芯心口微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病啊?就算我不在又怎么样?宫里比我厨艺好的御厨多的是,不缺我一个!你干嘛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几乎是吼着说出这番话来的,她没有想过,自己的离开会让他食欲大减,甚至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
沈濯日被吼得有些懵,待他回神之时,竟是笑了。
那笑似初冬时节的阳光,算不上明媚,却暖人心扉。
“笑什么笑!”她的话很好笑吗?唐芯用力擦了下眼泪,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复杂极了。
“够了,”沈濯日身影一闪,竟是踏着轻功飞身来到她身前,大手紧握住她的小手。
果然擦红了……
眉心微微拧紧,不悦地瞪了她一下。
“我有说错吗?”唐芯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挺着背脊,倔强地回视他。
双眼灿若繁星,诱得沈濯日有片刻的恍惚。
略微定了下神,松开她的柔荑,微凉的指尖拂过她渗泪的眼角,叹息道:“与你无关,别哭了。”
“谁……谁说我哭了?”唐芯恼羞成怒地低吼。
下一秒,一只挂着水珠的手指就伸来了她的眼前。
小脸扭曲了一下,反手拍开他的大手:“我是被烟熏的。”
说完,她哪敢看沈濯日?几个箭步冲到篝火旁,将地上剩下的兔肉捡起来,拍去上边的尘土后,又犹豫了几秒。
最后终是理智战胜了本能,把东西往他跟前一递。
沈濯日大感意外,这丫头有多贪吃,他是知道的,可如今,她竟会心甘情愿奉上吃的?
“愣着做什么?吃啊!”唐芯不耐烦地说道,管他乐不乐意,径直将东西塞到他手里,自个儿则蹲在包袱旁,取出干粮就着水一起吃。
天底下敢在他跟前耍性子的,也就只有她了。
沈濯日不曾动怒,反而有种诡异的心安。
一只兔子他只吃掉三分之一,余下的部分全都还了回去。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唐芯馋得口水直往外涌,可瞅瞅他尖细的下巴,又忍住了。
“暴饮暴食于身体无益。”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让唐芯心里泛起一股股愧疚。
神色黯然地埋下脑袋。
“日后多做几回药膳,总能补回来。”沈濯日轻声安抚道,眼里染上一层柔软的笑意。
日后?
唐芯娇躯一震,对了!他来了这儿,不就说明她要回宫去了吗?妈蛋!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吃吧。”沈濯日没看出她的心思,权当她仍在自责,把食物又往她那方推了推。
唐芯第一次吃得这么不得劲儿,犹如嚼蜡一般,连嘴角沾上了油渍也没发现。
沈濯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卷着袖口,为她拭去污渍。
极致温柔的触感,将唐芯从恍惚中惊醒。
那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好似窜上了火星子,烫得惊人。
她见鬼似的后撤了几步:“你……”
眸光微微暗了暗,自然地收回手,拂袖起身。
“香王该等急了。”
言罢,他率先抬步朝门口走去。
修容无语地看着完全吓傻了的唐芯,狠推了她一下:“还不走?”
“哦哦。”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管他的,反正又不是现在就走,走一步看一步吧。
抱着鸵鸟的心态,唐芯重新挂上笑脸,像条小尾巴一样,走在沈濯日后边儿。
刚出寺庙,她就被一只手拽得往前踉跄了几下。
“又咋了?”唐芯带着火气地看着罪魁祸首。
沈濯日没有多做解释,松开她后,继续前行,但每当她有掉队的迹象时,总会在第一时间把她拎到身边,久而久之,唐芯也就学聪明了,坚决不离开他三步远。
紫夜时分的卫城,仿佛陷入了睡梦,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便连最热闹的青楼,此时也已经熄灯闭门。
街道上少有行人身影出没。
晚风徐徐,月光拖长了四人的影子。
唐芯踩着地上的黑影,边走边问:“你突然离宫,大臣们不会有意见吗?”
堂堂一国天子贸贸然离开京城,就不怕京中生变?
“谁敢?”沈濯日的回答分外霸气。
一句话堵得唐芯无言,她摸摸鼻子,嘟哝道:“就算大臣们不敢,可那些藏在暗处的势力呢?让他们知道,说不定又会闹出些幺蛾子。”
沈濯日哪里会猜不到她口中的势力指的是谁?
冷峻的面容变得柔和,眸子里涌现出淡淡的暖意。
“擎王一事,你无需过分担心,朕要的,就是他动。”
只要那人妄自行动,便是露出马脚让他抓。
听这意思,他似乎另有准备?
唐芯安了心,点点头:“那就好,对了,蓉妃娘娘……”
“提她做什么?”沈濯日毫不掩饰对唐芙的怒意。
好嘛,看来这回他是真的恨惨了自己。
唐芯郁闷地鼓起腮帮,闷闷不乐的问:“我就想打听一下,您对她是怎么想的。”
是继续派人找呢,还是说要由着她自生自灭。
“于她,朕自有打算。”一抹森冷的寒意,染上眉梢,须臾,他又缓了缓脸色,定眼看着唐芯,说,“从今往后,修容就跟在你身边。”
“啊?”唐芯大吃一惊,扭头看看身后一两米开外的修容,“不用了吧。”
有她在,她会很别扭的!
沈濯日的决定哪会因为她的拒绝,而出现动摇?
“有她,朕方能安心。”
“修容姐姐留在你身边,才是最好的。”唐芯据理力争,“我就是个下人,真没必要派人贴身保护。”
“下人?”她总是认不清自个儿的重要性。
沈濯日略感无力,却没有明言,霸道地开口:“此事由不得你。”
“什么嘛。”唐芯一脸不爽,“你这分明是沙文主义!”
“嗯?”语调顿时变得危险。
唐芯特没骨气的缩了缩脑袋:“听你的,都听你的。”
“这才像话。”他满意地赞许道,至于唐芯此时的抗拒,他相信,以后,她会明白,他所安排的一切,都是为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