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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儿能吃会睡, 到了次年初春,他半岁之时, 不但坐的稳稳当当,还能爬行几步了, 整日咿咿呀呀, 一逗便笑, 可爱至极, 庚敖此时也终于能腾出空闲, 便于此时借出巡之际,带着阿玄出了国都往西南去,一路巡视, 最后抵达了秭, 当夜于馆舍内过了一夜, 次日, 两人换了常服,去往僰父坟前祭拜。
时隔数年, 物是人非, 再次回到了曾生活过多年的这片故地, 阿玄跪于僰父墓前,回忆当初义父音容笑貌, 依然历历在目,一时百感交集, 忍不住眼眶湿润。
庚敖随她恭敬叩拜, 抬头见她泪盈余睫, 知她此刻心潮起伏,便先起身退至数十步外,静静等她自己平定情绪之时,看见远处渐渐行来一人,步伐迈的稳健无比,走的稍近,便认了出来,正是隗龙。
随扈将他拦下了。
庚敖转头看了阿玄背影一眼,转身朝隗龙走去,示意随扈放行。
隗龙站定,和庚敖对望片刻,终于向他下拜,说道:“蒙君上之恩,隗龙方得以晋爵封地,得知君上和君夫人到此,故此前来拜谢。”
庚敖面露笑容:“去岁御楚之战,你功不可没,国有章法,孤亦是循法而封,你不必多礼。”
他亲自大步上前,双手扶起了隗龙。
隗龙忙辞道:“不敢。”
庚敖道:“有何不敢?成足曾对孤言,去岁御楚之战,倘若不是得你大力相助,战果如何,尚未得知。孤封赏军功之时,本欲于百官之前倍加荣耀于你,奈何你淡泊名利,不入丘阳,孤心中一直有憾,此次前来,一是为偿夫人心愿,二来,亦有一事,想要重托于你。”
隗龙迟疑了下:“敢问何事?”
“孤有意在我穆国重量地界,设郡县,举郡令,秭亦为其中一郡,孤意欲委你为郡令,代孤牧治此地之民,你可愿意?”
隗龙一怔,正要推辞,庚敖又道:“孤知你心中顾虑。不错,从前孤确曾与你有过不快,彼旧事耳,如今若还耿耿于怀,未免流于下乘。孤今日此意,绝非一时兴起,更非别有用心,乃出于郑重。秭毗邻楚,为要冲之地,辖官非担当、信靠之人,不能委以重任。你本就为秭人,能力担当,毋庸置疑,论信靠,阿玄视你为阿兄,孤实在想不出,除你之外,还有何人能比你更胜任此位?”
他注视着隗龙,双目炯炯:“隗龙,秭国虽是被孤所灭,然以当今乱世,即便孤不灭秭,以秭之弱肉,迟早必也成强者口中之食。如今在孤治下,倘若孤能令秭地之人有饭可食,有衣可穿,你又何必拘于旧,不肯为我所用?”
隗龙望着对面的男子。
他还很年轻,和他一样,尚未到而立之年,不过一身常衣,此刻亦面带微微笑意,但长身而立,气度恢弘,周身上下,那种仿佛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风范,竟叫自己无法抗拒。
终于,他缓缓地再次向着对面的男子下拜,道:“多谢君上看重,委我以重任,从今往后,我必竭尽所能,不敢懈怠。”
庚敖面露喜色,再次将他扶起,转头见阿玄正朝这方向快步而来,笑道:“你兄妹二人许久未见了,她一直在孤面前念及你,如今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孤还有些官员要见,先回了,将她交与你,等你二人叙旧毕,你将她送回便是。”
阿玄目送庚敖背影渐渐离去,拭了拭眼角残余泪痕,凝视隗龙片刻,笑了:“阿兄,你瞧着黑了不少,这两年莫非都在日头下奔走?”
隗龙摸了摸脸:“是吗?”
阿玄点头:“是。不过,瞧着比从前更有男子气概了。”
隗龙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两人原本因为长久未见而带来的距离之感,随了这一声笑,顿时消融于无痕之中。
“阿兄,你好吗?”
“好。你呢?”
“我也很好。”阿玄道,“去年有了孩子,取名照。此次来秭,本想带他同行,但因他过小,出行诸多不便,故留在了宫中。下回等他再大些,我必带他来此拜祭义父,到时也请阿兄教他射箭。”
隗龙笑:“好。如此我便在此恭候。长公子有父如此,再有你的教导,日后必有大为,阿兄实在为你高兴。”
他看着阿玄的目光是真诚的,语气中带出的欢欣,更是发自肺腑。
阿玄点头:“多谢阿兄,如此我便为照儿定下你这个射箭师傅了!”
阿玄又谢他一直代自己照看僰父坟茔,请他带路,去往隗母的坟前,再次拜祭过后,两人并肩,一边叙话,一边朝前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当年隗母曾将阿玄救起的那片芦苇渡前。
这里波光澹澹,芦苇丛的梢头余着尚未开尽的一片白色芦花,风吹过,芦苇弯腰,芦花飘飘荡荡,一切都如昨日。
阿玄折了一枝芦苇茎杆,如自己小时那样,破开做了一只苇笛,凑到唇边,试了试,苇笛发出几下短暂的呜呜哩哩之声,听起来甚是怪异。
阿玄摇了摇头,停了下来,看向隗龙:“好些年没吹,吹不好了。”
隗龙一笑,亦折了一杆老茎,很快做好苇笛,呼了一口气,凑到唇边,笛便发出了一道带着韵律的悠扬之声。
阿玄听了出来,正是她熟悉的当地女子在平原山地间采摘桑葛野菜时惯唱的采秀之曲,亦可寄托少男少女恋慕之时的情怀表达。
阿玄凝神细听,待音绝了,道:“阿兄你吹的还是和小时一样好听。”
隗龙凝望阿玄片刻,蓦然折断了手中芦笛,朝着前方奋力一投。
那截断了的芦笛便落在了水面之上,半浮半沉,随着水波,缓缓东流而去,终于彻底消失。
他转头看向阿玄:“穆侯还在等你,阿兄送你回吧。”
阿玄点头,朝他一笑:“多谢阿兄。”
隗龙将阿玄送回舍馆,目睹她的身影在扈从相随之下隐没在那扇大门之内,停驻了片刻,长长地吐出了胸膈中的一口气,转身迈步,朝前而去。
她遇到了她命中的那个男子,如今过的很好,这便是他所乐见的。
从今开始,除了做好这一地之事,他也会去寻一个自己喜欢,她亦同样喜欢自己的可爱女子,和她生儿育女,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
照儿留在宫中,虽有春和玉玑的悉心照料,但阿玄还是十分牵挂,何况出来有些时候了,自己此行目的也一一达成,唯一所剩的心愿,便是再去看看从前她亲手埋下的那处白鹿之茔。
当日她将白鹿带回之后,埋在了林中深处它曾经栖息的洞穴之畔。
庚敖忙碌了两日,终于在离开之前,这日的清早,伴着阿玄踏入了这片她往日常常前来采药的老林之中。
树林依稀还是阿玄记忆里的模样,被猎户和樵夫踩出的路径也依旧还在,只是越靠近阿玄记忆里的鹿洞,因少有人往来,道路便愈发难行,脚下渐渐爬满藤棘,头顶的树荫也愈发浓重,光线阴暗的如同傍晚,到了最后,还是靠着庚敖抽刀,不断劈开挡在前头的藤蔓和荆棘,艰难行了大半日,最后终于寻到了地方。
那座土丘依然还在,便静静卧于地上,只是周围落满枯枝败叶,上头已经长满了萋萋碧草,随着阿玄靠近发出的脚步之声,隐在土丘后的一只野獾被惊动了,忽然从草丛里蹿出,转眼逃的无影无踪。
阿玄在那座土丘前站立了片刻,随行之人见状,上来欲要拔除土丘上荒草之时,庚敖阻拦,命人都退下,自己亲自上前清理枯枝落叶,又拔除野草。
阿玄默默加入,渐渐将周围整理干净,开始清除土丘上生出来的那堆野草之时,她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就在土丘之上,她看到生了一种对序叶序的草,它的颜色是紫色的,茎枝柔嫩,叶片如同鹿茸,覆盖一层细细的白色茸毛,靠得再近些,阿玄仿佛闻到了一种浓郁的清苦气息。
庚敖伸手拔了一簇,那种清苦的如同药味的芳香愈发浓厚了。他正要丢弃,被阿玄叫住了。
庚敖一怔,停了下来。
阿玄从他手中接过紫草,扯下一片叶子,揉了揉,捻出一些汁液,随即凑过去,仔细地闻它的气味。
阿玄从小跟着僰父,认遍了百草,但她从没见过这林子里有这样的草,并且,凭了她的经验和直觉,她断定这应该是一种能够治病的药草,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何功效而已。
她再次闻了闻,随即捻了一点叶子,送到嘴里,尝了尝它的味道。
入口极苦,但片刻过后,舌底却又泛出微微的甘津。
“勿尝!”
庚敖急忙阻止。
阿玄摇了摇头:“无妨。叶片有被动物啃咬过的痕迹,必定无毒。”
僰父从前曾说过,人虽为万物之灵,但那些世代栖息在深山老林中的东西们,才是真正的道法天地,它们天生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种她前所未见的野草,味道既如此苦,蛇兽还来啃咬,必是灵药。
这座土丘之下,息着那只曾被她救下养大的灵鹿,如今它想必早已化归土壤,她不知今日这土壤之上何以会生出这种药草,但她有一种直觉,这或许便白鹿留给她的慷慨的馈赠。
她亲手挖掘,小心地掘采了一半,连土带泥归置好后,和庚敖将土丘上的其余杂草清理干净,最后只剩那种紫色鹿叶,留它们继续在此伴着白鹿,亦造福于这林中的生灵。
庚敖又亲自取土,将坟丘周围因为雨水冲刷变得塌陷下去的沟渠填满,再以石压牢,一切妥当之后,一行人终于离开了。
阿玄行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
四周静谧无声,有风过,吹的土丘上的鹿草随风摇曳,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
……
三年后,这个艳阳高照的秋日,距离西华关外数百里外,在那片广袤的看不到尽头的桑原上延续了千百年的平静,被马嘶和虎啸之声打破了。各国战车和士兵列队所扬起的尘土,几乎遮蔽了半边的天空。
这三年中,穆侯庚敖战无不胜,纵横天下,在他刚过而立的这年,于桑原召天下诸侯会盟,宋、郑、陈、卫……这些地处中原腹地的大小共计十余国,纷纷应召而来,会盟约定共尊天子,凡缔盟之国,从今往后,未得周室和盟主国的许可,不得擅自发动对盟约国的战争,而一旦遭到盟约国外的势力入侵,亦能得到盟主国的声援和保护。
这场会盟,虽名目上立下了共尊天子,维持不战,但人人心中都清楚,这场会盟的背后,是穆国向天下宣告它真正称霸于列国的象征。
从这一天起,穆国正式开创霸业,再无哪个国家敢独自贸然挑战它的兵势,穆侯威名,更是传遍列国。齐、燕等地域较远之国,虽未加入会盟,但各自派遣使者前来道贺,当日场面,壮观无比。
阿玄带着一双儿女,依旧在西华关里,等着庚敖会盟归来。这日寺人余来传话,说有人来到了关外,求见君夫人。
阿玄问清来人,沉吟了下,叮嘱春照看孩子,自己换了衣裳出来,命人将齐翚带入。
一晃多年未见,齐翚比阿玄印象中的模样已经老了许多,不过也就三十多岁,两鬓却已微微见苍,见到阿玄,他向她行礼,态度恭恭敬敬。
阿玄面带微笑,请他入座,他命人奉上一只他带来的宝匣,却被阿玄阻止了。
“夜邑君寻我至此,可是有事?”
因为他曾是息国贵族的身份,阿玄对他很是礼遇。
齐翚注视着阿玄,忽然从座上起身,来到她的面前,朝她双膝下跪,叩首道:“翚愿倾尽财富,尽数贡献于君夫人,只要君夫人肯劝穆侯重立息国!”
阿玄沉默之时,他又道:“翚知此行冒昧,更兼不情之请,不该在君夫人面前开口,然倘若不见君夫人一面,便是身死,亦是不甘!息国不仅是我齐翚之故国,亦是息后之故国,息后纵然不在君夫人面前提及此事,心中恐怕也有遗恨,难道君夫人便丝毫也不肯怜悯?”
“可笑我齐翚,从前穷竭精力,只为复国,到头来依旧成空,如今天下,能助息国复立之人,唯穆侯一人耳!而穆侯盛宠于君夫人,天下更是无人不知,倘若能得君夫人垂怜,就此在穆侯面前说上一两句话,穆侯必有所考虑。倘若能有如此一天,于我齐翚,于千千万万的息国遗民,宛如再造之恩!”
他再次向阿玄叩首,直身之时,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阿玄注视了他片刻,问:“倘若穆侯真的助息国复立,当扶何人为君?夜邑君请告诉我。”
齐翚张了张嘴。
“我的舅父成甘吗?你当也知,便是连我母亲,对他如今也早已失望,扶如此之人立国,夜邑君真认定是件好事?”
齐翚忙道:“倘若成甘公子不妥,还有其余公族之人……”
阿玄打断了他:“夜邑君,有一事,我一直不解,你可否告知,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复国?”
“翚之父、祖,世代深受息侯之恩,翚生而为息国之人,死亦为息国之鬼。翚早知复国如同一梦,然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为之奔走,愧对先祖,亦愧对息侯!”
阿玄摇了摇头:“你可曾想过,民众真正所欲为何?不是一个名为息的国和王,而是能为他们带去安定生活,有饭吃、有衣穿的王。天下各国纷争,如今不过刚起了个头,日后只会愈发暴烈,纵然息国得以复立,以如此国小民寡之国,如何能如你所愿,于列国倾轧之中得以永继?不止息国,这天下也是同理。世上没有永世存继的国,更无永世存继的王。我敬你的孤臣之心,亦有感于你对故国的执念,只是今日,即便是我母亲开口,我也不会要穆侯再去复立一个已然不存的国家。”
“息国气数已尽,如人之耄耋寿满,让它就此消失,岂不更顺应天道?”
阿玄最后说道。
齐翚神色黯然,目中的最后一点希望光芒亦渐渐消灭,终于,朝着阿玄行了一礼,哑声道:“君夫人之言,翚领受了,告辞。”
阿玄立于关楼之上,目睹齐翚和他的随从们渐渐远去的萧瑟背影,最后将目光投向远处桑原的方向。
唉,他若还不回来,不止一双儿女,就连她,也忍不住开始偷偷想念了。
……
此次庚敖出关,阿玄嫌路远,本不欲同行,偏她那个两岁的女儿璎,一刻也不愿父亲走开,知道父亲要离开王宫一段时间,哭的涕泪涟涟,庚敖对这个娇若玉雪的女儿一向疼爱如命,当场拍板要带她同行,阿玄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一双儿女随庚敖同行到了这里。
庚敖那日出关之前,再三向璎保证,说数日内必定归来,两岁的女娃娃才忍着哭泣,抽噎着送走了父亲,漂亮的眼睛里含了一包眼泪,叫阿玄看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好在儿子照快四岁了,原本顶顶淘气的男孩子,在做了妹妹璎的阿兄之后,仿佛一下就长大了,对妹妹极尽爱护之能,这几天,等着父亲归来至极,照带着妹妹玩耍,璎初次离开王宫,虽然和父亲暂别,但母亲在旁,哥哥陪着,周围还有许多她从前未曾去过的好玩的地方,渐渐终于不再天天追问阿玄父亲何日归来了,和哥哥愉快地玩耍在了一起。只是到了这两天,又时不时开始念着父亲,自从阿玄告诉她,站在关楼之上能最快地看到父亲归来,她便迷上了爬城楼,哄也哄不住。
这日一早,阿玄带着照儿和璎又一起去爬城墙,一直玩到日上头顶,两个孩子回来后吃饱肚子,被哄上了床,没一会儿,璎的眼皮子就沉了下去,眼看快要睡着了,忽然嚷了一声“阿爹”。
因庚敖带信,说这两日便能回,女儿冷不防的这一声娇音,倒让阿玄心口跳了一跳,以为真是庚敖回了,转头看向门口,哪里有人,再看女儿,她已经闭上眼睛,嘟着张小嘴睡了过去。
阿玄笑了起来,看着一双儿女恬静睡颜,忍不住俯身下去,各自在他们额头轻轻印上一吻,替他们盖好被,轻手轻脚要下床时,手指忽然被一只小手轻轻抓住,转头,见照睁开了眼睛,原来他还醒着。
“照儿还不睡?”
阿玄便侧卧到了儿子身畔,柔声哄道。
儿子长长的两排睫毛动了一动,睁大一双眼睛望着阿玄:“娘,阿爹快回了吗?”
庚敖出关已有半个月了。
阿玄点头:“是。照儿也想他了?”
照儿不应,只把脸埋在了阿玄的怀里。
比起阿玄这个做母亲的,庚敖对一双儿女,尤其是女儿,简直宠爱的根本不讲道理,常被阿玄数落,所以比起时常教训自己的母亲,两个孩子其实和庚敖更加亲近,只是女儿对父亲的毫不掩饰,儿子比起来要内敛些罢了。
阿玄轻轻抚摸着儿子漆黑的发,低声道:“你阿爹这两天就回了。睡吧,娘陪你。”
照儿在母亲怀中闭目片刻,睁开眼睛,低声道:“娘,我听人说,阿爹是当世霸主,我长大了,要和阿爹一样做霸主!”
他说完,仿佛感到有些害臊,一张小脸又立刻钻进了阿玄怀里。
阿玄轻拍他的后背:“好。娘就等着照儿做霸主,和你阿爹一样!”
“娘……霸主为何?”
过了一会儿,照又睁开眼睛,轻声问道。
阿玄笑了,对上儿子那双和庚敖肖似的漂亮眼睛,想了下,道:“霸主能号令天下诸侯,令原本敌对征战的国家因为忌惮而不敢相互用兵,从而维持稳定,让民众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照儿似懂非懂,用力点头:“阿爹真了不起。我一定要和他一样做霸主,还要做霸主的霸主,谁不听话,我就打谁!”
阿玄失笑:“怎可谁不听话就打谁?好了,睡吧,莫乱想了。”
照儿乖乖闭上眼睛,闻着熟悉的来自母亲身上的馨香,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在他的梦乡里,有一颗小小的种子,正在他继承自父亲的果敢的那颗心中慢慢地萌芽。
庚敖回来,入室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心爱的女人,怀里搂着他们的一双小人儿,三人沉沉地睡了过去。
女儿被他宠的霸道无比,连睡相也是如此,摊手摊脚地横卧着,呼噜呼噜熟睡,一只小脚丫翘起来,架在了照的脖子上。
庚敖心里涌出无比的满足之感,轻手轻脚地朝着床榻走了过去,将女儿的脚丫子从儿子的脖子上拿开,将她抱正,又轻轻将儿子攥着妻子衣襟的那只小手拿开,随后俯身下来,凝视着睡梦中的阿玄。
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在他的眼中,她却依旧娇如同雨后一支带露的蔷薇,他只觉一直要不够她,倘若不是怕她太过辛苦,他更想她再为自己多生几个孩子,他们的孩子,越多越好。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触摸了下她的面庞。
阿玄睫毛微微一颤,慢慢睁开眼睛,忽然看到庚敖那张渐渐朝自己靠过来的面庞,惊喜地睁大眼睛,和他默默对望了片刻,唇角慢慢上翘,伸臂轻轻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压向自己。
庚敖顺势跪在了床榻之前,低头,和她深深地亲吻在了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