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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石决明的脸上,将他的半张脸打磨得光灿灿,如果他就这样坐着不动,而让别人看不到他脖子以下的地方,无可否认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周一上午照例是公司高级管理人员会议,石决明认真地倾听各部门经理的汇报,张蓼则在旁边飞快地用笔记录下来。石决明极少说话,更多的时候是在听,只有听才能听出问题来。
这个时候大厦楼下早闹得鸡飞狗跳。
十几个保安拿着电警棍神情戒备地守在大厦门前,防止愤怒的村民冲进大厦损坏财物和对公司员工造成人身威胁。
“交出凶手,让石决明滚出来。”
“杀人偿命。”
人群中有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骂得尤其卖力,他一边骂,一边向公路上张望,好像在等待什么人。过了一会来了一部面包车,车上跳下一个穿着黑T恤的男人,手里握着半块砖头,只见他若无其事走进人群,走到络腮胡子身后,两个人挨着低语。
“兄弟们都在这里吗?”
“来了,都装成村民,老大到底怎么说,不能老让兄弟们动嘴骂啊,到底干不干架。”络缌胡子急得很。
“当然干架,不弄出点事怎么对得起大老板的钱,老大吩咐了要让石决明好看。”说着,黑T恤男子将手中的半块砖头塞到络腮胡子手里。
“好。”络腮胡子接过砖头掂着重量,咧着两瓣肥厚的嘴唇道:“这下有意思了。”
他将半块砖头藏在衬衫的长袖中,忽而堆出满脸笑容,径直走向前面的保安。“兄弟,我知道你们也是为别人做事,但是你们公司确实把人打死了,我看你们还是派个人进去劝劝石总出来说个话,不然这些人是不会走的,你看这么多人在看着,对你们公司影响也不好啊,再说他们也只是要讨个说法,不为过吧。”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一时让那些保安都犹豫起来。说实在他们心里也很惶恐,他们不过也才十几个人,而对方来的人至少有三四十,到时要是恼了一齐冲上来哪能抵得住。
“张哥,你看要不要去告诉石总一声,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一名保安果然松了嘴。
那叫张哥的是公司保安部的经理,此时也没什么主意,只得道:“好,我去找石总。”他说着,转身走向玻璃门,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络腮胡子男人的身体突然从他的身后冲过去,然后藏在袖子中的砖头砸向玻璃门。
只听哗啦的一声响,玻璃被砸下一大片来,那张哥气坏了,手中的电警棍毫不犹豫地抡到络腮胡子的后背。此时混在村民中的黑T恤男子大声喊道:“打人了,保安打人了,保安要杀人灭口了,大家快帮忙啊。”
他的话音刚落,几名满脸横肉身材粗壮的男子便抡起棍子凶神恶煞地扑上去,其他人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打起来,但看到保安先动手打人,顿时也气愤地撸起拳头。
一时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都停下吧。”
轻如柳絮飘落的声音,仿佛一声惊雷响彻在众人的心头,大家下意识地都停住手,眼睛瞪着从电梯缓缓走来的那个人,说他是个男人吧,他偏偏只有一米多高点;说他是个儿童吧,但他那张脸明显有三十岁,和三十岁男人才有的睿智和沉稳。
门前落满了玻璃碎屑,还有一些散落的血迹,不知是谁被飞溅的玻璃碎屑扎伤。石决明昂首挺胸迈出去,外面的人立即把他团团包围起来。那穿黑T恤的男子趁机叫道:“这个侏儒就是石决明,就是他逼我们离开家,强拆我们的房,打死我们的亲人,大家不要放过他。”
随着他一声吆喝,一个死者的哥哥冲到石决明面前,抡起拳头打下去,石决明用双手托住他的拳头,笑道:“这位大哥,我不是要拦你打我,只是你看我这样的身板怎么安放你的拳头,你要先想好打哪里才行。”
那人瞧着他矮小的身躯,又看看自己的拳头,确实他整个人也只有自己十来个拳头那么大。周围的人也不禁笑开,顿时气氛轻松不少。
黑T恤男人凶狠地咬着牙,挤上前叫道:“不能放过石决明,石决明最狡猾,想想他拆我们房子,打死我们亲人。我们和石决明仇深似海,血债血偿。”说完,他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下来。
眼见那巨大的拳头就要落到石决明的头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手抓住黑T恤的手腕,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打他和打一个孩子有什么区别。”
黑T恤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姑娘冷冷地瞧着他,而她瘦削的手正抓着自己的手腕。“我打侏儒关你什么事,难道这个侏儒是你的相好。”
这样的风言风语其实在公司一直盛行,本来连翘也不在乎,可是此时从这个黑T恤的嘴中说出来就让她感觉受到了严重的污辱,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连翘双手向外一扭,只听骨头咯嚓作响,黑T恤被连翘抓住的两条手臂像扭麻花般由内向外被旋转200度。“我最讨厌嘴巴不干净的人。”连翘一脚踢向他的小腹,顿时黑T恤跌出三四米远。
“你今天迟到了。”石决明笑得合不拢嘴。“不过,你来得很及时,我考虑是否扣你薪水。”
连翘黑着脸,这个时候石决明还惦记着扣薪水,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忽然瞧到黑T恤对着人群中使眼色,便见五六个神色凶狠的男子手持铁棒跳将出来。
“你快走开。”连翘不由分说将石决明推到一边,此时铁棒迎面劈到,连翘身子向下一沉,然后迅速地向外窜出,掐住最近的那名男子的手腕,瞬间就将他手中的铁棒抢过来,铁棒在她手中飞速旋转一圈便指向那男子的脚尖,便听得那男人抱住脚痛得哇哇大叫,竟连眼泪鼻涕都出来。
“打死她,打死她。”黑T恤气极败坏地大喊。
连翘将手中的铁棍舞得滴水不漏,银光万朵,一时那几名男子根本近身不得,他们本来就不懂武术,一味靠着蛮力,当遇着真正的武术好手只能束手无策,只是不停地高声吓唬连翘,却没人敢近前。
“你们这些蠢材还不快点给我上,你们还怕打不赢一个臭女人。”黑T恤咬牙切齿,他差点被连翘扭断手臂,又挨了一脚,心里对连翘实在是恨之入骨,吃其肉喝其血才好。
这几名男子大概有些怕黑T恤,相互望了一眼,便一齐举起铁棍劈下来。连翘冷笑着,手中的铁棍往地面一点,整个身体向上纵去,然后单手倒立在铁棍之上,霎时五六根铁棍从四面八方都劈在这根铁棍上。不等那几个男子反应过来,连翘抡起铁棍转出硕大的一个圆,只听乒乒乓乓几声巨响,那几个男子只觉虎口一麻,手里的铁棍竟握不稳脱了出去,随后被连翘的一脚秋风扫落叶给扫倒。
“还要打吗?”连翘皱着眉头。
“打啊,上啊,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黑T恤气得额头青筋暴出,只恨不得上来掐死连翘。
公路上传来警车鸣笛呼啸的声音,黑T恤忽然面色一变,朝那几名男子挥挥手,几个人急切地冲出人群。但只跑出几米远,三台警车便在面前停下来,二十几名身材高大的警察拦住他们的去路,紧接着锃亮的手铐戴在他们的手腕。
所有人都惊呆了。
此时公路对面大厦的楼顶伫立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矮个的是个年轻女子,瓜子脸,红扑扑的樱桃小嘴,穿着一袭红色的吊带长裙。高个的是名男子,挺直的鼻梁,一双眼睛明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那男子手中举着一副望远镜正在朝对面看,镜头中的人在不断变换,最后固定在一张美丽的面孔上。他仔细地看着这张面孔,甚至连皮肤上的细微毛孔都没放过,看着她蹙起的眉,看着她海水般幽深的眼眸,还有那两瓣紧紧抿起倔强的嘴唇。
“可别偷看女人哪。”他身旁的女子咯咯地娇笑,说着,便将水蛇似的滑溜柔软的身子挂在他的身上,花瓣似的嘴唇贴着他的面颊滑过,轻轻地咬住他的耳轮。
“别闹了,良子。”他的眼睛仍看着对面,此刻对面大厦下面的人已经走得干净,忽然他便有一阵失落。
良子从他身上跳下来,瞟着他不满地道:“看来你有些心不在焉。”
“我在想我的身体里到底流的是什么血。”他昂起头看着天空,天空的蓝色衬得他的眼眸如湖水般澄清。
“你胡乱想些什么。”良子有些生气。
他笑了笑不再说话,天空中有个小黑点在移动,待那小黑点移近却是一只黑色的大蝴蝶,他饶有兴趣地伸出修长的手臂,那只蝴蝶先是绕着他的手臂打转,后来便歇在他的食指上。
突然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身体随着这声咳嗽明显地一晃,那只蝴蝶便受惊地飞遁了。他似乎咳嗽得非常厉害,捂着胸口,身躯略弯。良子担忧地看着他,不停地用手拍着他的后背。
好半天他才站直身体,道:“良子,我没事了。”
“你的身体……”
良子忽然警觉地绷直身体,从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走得很快,但是声音却极轻,她凝神倾听,很快便听出来人是两个人。
来的果然是两个人,两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相貌斯文,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十足书呆子的感觉。另外一个二十四五岁,人高马大,从左眼眉弓至鬓角有一道刀疤,这人看起来倒像是个黑社会。
“你们谁是天蝎,我们老大来了。”那脸有刀疤的人粗声粗气地道。
良子没有回头,她身旁的那名英俊男子嘴角微微一笑,闪电般地转身,眨眼便来到刀疤脸面前,瞬间一记拳头挥出。
“我最讨厌没有礼貌的人。”
一朵风干的樱花从空中缓缓飞落,传言樱花花瓣越红,其埋在树下的亡灵便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