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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园,位于新开发区域的高档别墅区,背靠葱郁青山,环抱数汪绿水,无论白天晚上,都是十分安静怡人。
透过小小的窗,灿烂星辉洒落进来,落在秦慕清阴郁幽白的面孔,越发衬托出他的眼睛又黑又冷。
那天晚上接到电话,自编自导一出好戏的他小心乔装,走出临时租赁的民居拦下的士,直奔如园而来。一路上,他思绪不停,一直在犹疑不定的想,要是心思灵敏的何尽欢察觉自己在晚妆手机里和房间装了窃听器呢?她是不是会利用这点,向自己传递些根本是杜撰的消息,譬如,爸爸的死和妈妈相关?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妈妈之间生出嫌隙,当真居心叵测。
假如是这样,自己不就中了可怕的离间计?
思来想去,他决定到别墅后,还是把事情和妈妈摊开来说,以免惹她伤心的同时,还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他生性多疑,心思敏感,能够在心里有所怀疑且偷听到那些话之后还做出这种决定,完全是出于对母亲的满腔尊重和敬爱。
下车走进如园大门,立即有陌生面孔迎上来,带他穿过路灯昏暗、面积广大、萦绕着植物清香的绿化区,径直来到设计精湛、掩映在花木扶疏中的第十栋。然而,让秦慕清没想到的是,甫一进门,就看到母亲和一个男人坐在客厅饮茶,两个人坐得挺近,似乎很是亲密。听到脚步声,男人没有动弹,只留给他一个稍显肥胖的深棕色背影,与此同时,缓缓回头的母亲一改从前端庄雅丽,不止描了轻淡却精致的妆,烫了发,整个人看上去年轻好几岁的同时,还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妩媚之感。
心头涌过一种集合愤怒,疑虑和埋怨的复杂情感,他想质问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是谁,谁知,领他进来的人在背后悄然出手。
只感觉到针尖似的东西扎入脖颈,随之,视线模糊,身体软软跌下去……
等再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屋顶成对称人字形的阁楼当中,外面天色大亮,阳光充沛。
阁楼里面有一张柔软舒服的床,书桌上摆满他喜欢的各种书籍,甚至还有一间刚好容纳一人、齐备马桶和淋浴的卫生间,只是随身带来的手机不翼而飞,里面也没有电话电脑或者任何能与外面沟通的工具。那一刹那,饶是素来认为自己聪明不输任何人,他的脑子也是一片大雪茫茫的白。
妈妈为什么要把自己拘起来?
最先涌上来的自然是愤怒,他大喊大叫,踢门敲墙,只是,无人回应。
体力不支,愤怒其实持续不了多久,等冷静几分,他开始仔细观察阁楼,看看是否可以逃跑。只是,大部分地方封闭,门还加了锁,唯一和外面连接的是小到逼仄的窗户。他推开窗页,试图钻出去再寻思往下走,可惜,阁楼位于别墅顶层,距离地面太高不说,外面全是光溜溜的墙壁,没有任何攀援之物,下面更是树木花草密集,还有荆棘利刺,跌下去只怕不死也要摔个半身不遂,无奈只能放弃。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几个小时,时间来到中午,外头传来锁头开动的声音。
门被推开,焦姐端着一个托盘出现,上面摆着六个小碗,除开一份香气四溢的鸽子汤,一碗洁白晶莹的米饭,其它全是他平日里爱吃的菜式,面容略显憔悴的母亲随后款款走进来,亲自将饭菜放置在床畔的小桌上,笑容温淡:“吃吧,我特意让焦姐一大早出去买菜,全是你喜欢的。”
“妈妈是想囚禁我吗?”
他看也不看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冷冷的口气和眼神,似乎站在不远处的只是个陌生人。
其实,何尝不是陌生呢?
他从来不知道,洁身自好多年的妈妈身边还会出现另外的男人,更不知道,她身边还悄悄藏匿着伸手不凡的保镖。
瞥一眼门口负手背后面无表情的两个肌肉男,尽管温度不低,他却像坐在冰窖里,全身禁不住瑟瑟发抖。
挥挥手示意焦姐出去,林咏走向床畔,身上的暗绿套裙恍若满腔心事,幽暗得连阳光也照不进来。她在床沿坐下,伸手想去拿起儿子搁在上面的手,结果,秦慕清像害怕又像是厌恶的收回,她心中一痛,按捺住情绪,轻声道:“妈妈怎么会囚禁你呢?只是现在,外面不怎么安全,有些人蠢蠢欲动,妈妈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也必须保证……”
看着儿子冰山般的眼神,林咏顿了稍许,随即镇定道:
“也必须保证你不会做什么傻事。”
“呵呵。”秦慕清冷笑,情不自禁的咳嗽带动胸膛里心脏剧烈抖动,他竭力克制双手不去按住跳动失衡的心窝,言辞锋锐:
“我不明白,妈妈所说的傻事是指什么。”
如果说昨晚来的路上他对何尽欢和杜晚妆的对话还将信将疑,直至此刻,他已接近百分之九十的相信,相信爸爸在牢狱中莫名其妙的自杀,或许真的和眼前温和得像戴着一张面具的妈妈相关。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秦任重,倾国倾城极富才情的木采清,这一对金童玉女的故事他自然是听过几分,只不过事关几个长辈,而且更是妈妈的伤心事,他从来只当做轶事,现在看来,却不是什么风流轶事,而是铁板钉钉的无情事实。
或许,在妈妈看来,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丈夫,死了和存在没什么分别?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要孤独孀居?
既然孤独孀居,为什么临到眼下的年纪,身边又莫名其妙多出一个看上去就似乎存在暧昧的男人?
矛盾,太矛盾了,不是么?
心头浪潮翻滚出澎湃不息的浪花,秦慕清死死盯住自己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相依为命的母亲。
“你来潭城,做什么?”
心头暗伤在儿子雪亮眼睛的逼视下重新翻出道道伤口,虽然难过得要死,可是,在儿子面前,林咏没有泄露分毫,只是暗自冷笑:
柳丹母女莫名不见了,何尽欢徐唐去到双桥镇,还有怀有身孕的房芳也不声不响从酒店消失,这一切,肯定和秦纵遥逃脱不了干系。想不到,卢彦和自己还是被他蒙蔽了一时,本想设计房芳和心智大乱的他有染一事打击何尽欢的同时,也给秦氏的声誉带来极坏的影响,再加上玉城械斗事件,足够秦氏狠狠吃一记烫手山芋,没想到的是,自己倒是小瞧了秦纵遥,在听到那么锥心刺骨的事实之后,他竟然还能在被设计中演戏,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然,还有房芳那个小贱人,在得到秦纵遥以为可以凭借腹中胎儿稳坐秦太太之后,竟做起了黄粱美梦。
这些人,通通要付出代价!
“妈妈在电话里不是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么?”
秦慕清只觉得母亲的眼睛里似乎有风雷涌动,竟是从未见过的狠戾之色,他暗自心惊的同时,太阳穴亦突突直跳——
她究竟有多少事,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是啊,我都知道。”林咏淡淡扬唇,眸色犀利,“有人想陷害你,妈妈自然是要保护你的。”
“没有人想陷害我,我过来,纯属自愿。妈妈,如果你还把我当儿子,请实话告诉我,昨天那个男人是谁?”
“我的同学。”
林咏避重就轻,镇定作答。
“同学?”秦慕清摆明了不相信,轻哂:
“男女同学,阔别多年,一朝相逢,是不是有很多悄悄话要说?我昨晚出现的不是时候,耽误你们了么?”
“你……”
这就是在说自己和张梓盛之间存在见不得人的私情了,林咏脸色微变,没想到儿子竟然会用这种冷嘲热讽的口吻跟自己说话,甚至没有问一问自己为什么突然过来玉城,更没有问一问自己缠绕良久的咳疾是否有好转。搁在裙面的十指不由自主用力相握,她不想过多解释,淡定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苍白神情阴鸷的儿子,自己对他,或许终过纵容了!
“我还有事要做,你有什么需要,跟焦姐说。”
她的退避更加让秦慕清肯定两人间不清不楚,他腾的起身,忽略胸口密集袭来的剧痛,攥拳大吼:
“我只想知道,爸爸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任重的死,完全是秦道远的责任。他自私自利,罔顾兄弟手足之情,不仅让你爸爸伤心欲绝,更是一手遮天,让他屈居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自己则牢牢掌控住所有大权,甚至……林咏猛然回头,眸光似刀,字字浸冰,“要不是为了秦道远,为了秦氏,他需要出去认罪吗?”
“呵……既然妈妈这么为爸爸鸣不平,那么,为什么还有昨晚的男人出现?还是……”
秦慕清一步步走向临到门口的母亲,浑身如置冰窖,痛苦难当,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
“还是因为木采清,因为爸爸其实不爱你,你对他根本深有埋怨,所以,早背叛了他,背叛秦家?我……恨……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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