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堂惠金兰结义 驳继业死罪蒙冤(二)

陈长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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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继业痛心疾首地反斥道:“可就是这个保护神,自进河东以来,天天抢掠,夜夜奸淫,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啊?”

    王怀非常地不理解:“伤天害理?他就伤天害理了,你杨继业又能把他怎么样?他骚扰的是一般百姓,又不是你老杨家?你先忍一忍又能怎么了?要知道,如今我们的共同敌人是南宋赵光义,这是大事!”

    杨继业愤愤然地回道:“是的!正是因为要共同对付赵光义,我才没有理会耶律沙带的这伙儿王八蛋!什么时候他们惹恼了我……”

    “惹恼你还能怎么样?人家可是有三万呢?”

    “他就有三十万,我要杀他个人仰马翻,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我的老亲家,打仗可不是说赌气话!”

    “你以为我在说大话?那我明天就打给你看看。”

    王怀登时吓得脸色煞白,他急急忙忙地抓住杨继业的手道:“我的老哥呀!你有这样的念头可是太危险了!我们的那几个结拜兄弟黄琼、杜威都是因为要树敌辽国,才被赶出了朝班;丁贵大丞相又因为不满辽国,在朝中日渐冷落;吏部知事王辉虽与我们志向相同但却闭门不出,只顾自己……如今朝中主张联宋抗辽的仅剩下你我两个了!老亲家,您听听我的吧!凡事勿须太直,要识时务,见风使舵,若不然会吃大亏的。”

    杨继业梗梗脖子:“我这人最难改的就是不识时务,太认死理!”

    王怀继续劝说:“理是要认的,但不能认死理!我也赞成投宋,我也恨那些辽人,可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你联合的应该是辽国,痛击的应该是南宋,只有彻底打跨了南宋,我们的大目标才能实现!”

    杨继业坚定地回答:“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阴一套,阳一套,明一套,暗一套,联宋抗辽保河东,我永远不变!”

    “保河东!保河东……”王怀把案子一拍,震得盘子碟儿乱颤:“你知不知道?如今太原城谣言四起,就连六七岁的小儿都说你是‘杨家将,杨家兵,勾结南蛮卖河东’,还有‘铜锤换玉带,什么都敢卖’!汉王陛下为此已是龙颜大怒了,他限你三天时间全歼宋军,否则将以叛国谋反罪处你斩首极刑!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我这老亲家也顾不得你了!”

    杨继业听了这番话,如同天花顶挨了一棒子一般,两眼金星乱冒。他料不到朝中的同僚会在背后捅他刀子?也料不到忠心追随了几十年的主子会听信那些无稽的童谣?更料不到他的儿女亲家也会惊恐惧怕到见死不救的地步?想到几位同伙中黄琼的含冤发配,杜威的被逼出走以及丁贵、王辉的明哲保身,他甚感凄凉,心灰意冷。

    他无可奈何道:“好吧!我明日亲自去见汉王陛下。”

    说起来,王怀虽然有些胆小怕事,但实情也确实如此。

    就在次日早朝,杨继业独自一个人进了太原城。他进了纯阳殿,随着文武百官向汉王刘继元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万岁”声未落,叩拜礼未起,端坐在“正大光明”四字金匾下的刘继元便来了个龙颜大怒:

    “大胆杨继业!有人告发你和宋军参议杨光美勾搭一处,意欲出卖寡人,出卖河东,把大汉江山拱手让与赵光义,可有此事?”

    杨继业沉着应对道:“主公!这是诬陷,是敌人的离间计!”

    右丞相赵遂飘出站班,阴恻恻地提问:“哦?杨老将军说是敌人的离间计,既然是离间计,那么,我能否当面请教老将军几个问题呢?”

    对于赵遂首先跳出来发难,杨继业是意料之中的。他从来也没有怕过这个文也不懂、武也不通的狗屁国舅爷,“有理走遍全天下”“无鬼不怕夜敲门”是杨继业做事的仗凭,他冷冷一笑:“国舅爷请随便。”

    赵国舅不紧不慢道:“汉王陛下早已有旨,要杨老将军尽快地把宋王赵光义叔侄一举全歼。可据我所知:杨老将军自莫胜坡打了胜仗之后,竟与宋军和平相处,十余天来未见过一仗,这个……您如何解释?”

    杨继业不卑不亢道:“我父子七人此次出兵,连打了几个硬仗,将宋军赶到了横山涧以南……吾意只在确保河东的安全,要把宋王叔侄一举全歼云云,实不敢想;况且三万对十万,众寡悬殊,也不宜展开任何形式的反攻。打仗的事,国舅不懂,我必须引蛇出洞,然后再各个击之。谁知近十余天来,我派几个犬子天天去宋营骂阵,宋军皆龟缩不出,我暂时还无法可想……国舅大人如有什么高招,还请不吝赐教!”

    赵遂像猫头鹰一般“嘿嘿嘿”地奸笑道:“那不过是双方商议好了做出的假象而已!我是不如杨老将军会打仗,但是三岁小儿也该知道一些普通常识吧?”他像开起了连珠炮:“请杨老将军再回答我几个问题,潘洪中箭,敌军溃逃,不愿赶尽杀绝的是不是你?连天雨住,困敌两万,不准杀戮太狠的是不是你?前番你和宋太祖铜锤玉带,擅自结盟;如今你和杨光美来往频繁,如胶似漆;反过来你又与辽国同盟军摩擦不断,如同水火……你杨继业就是这样的确保河东安全吗?”

    杨继业瞠目结舌,一时竟无言以对。

    赵遂还在穷追猛打,不留余地:“我再请教你杨老将军,先皇陛下赐你国姓,认你本家,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你却从不稀罕,还是四处打着你的‘杨’字大旗在河东招摇过市!这且不论,你还几番劝说汉王陛下去投降赵光义,搞什么联宋抗辽?一统中华?在你心目中究竟谁是你的主子?你究竟是在确保河东呢?还是在倒卖河东?事情非常的明显吗,不杀了你,我大汉江山早晚会落入宋南蛮赵光义之手!”

    自古佞臣都有一张利口,赵遂这一番颠倒黑白的理论,还真打的杨继业无话可说,两班文武中大半数的人都将仇视的目光盯向了杨继业。

    杨继业彻底傻眼了!“有理走遍全天下”“无鬼不怕夜敲门”,这时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自己的“理”,满朝文武无人承认;自己的联宋抗辽,在河东同僚心目中又成了难以见人的能制自己于死地的“鬼”!失去了这两条生平做事的仗凭,与赵国舅打嘴仗就没有必胜的把握了。

    于是杨继业把心一横,决定撕破脸皮把话说开。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今日你们若杀了我,明日的河东就会划入大辽的版图!”

    汉王刘继元一愣:“住口!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继业往前跨了两大步,几乎踏上了刘继元的八宝丹墀,他拱手弯腰深施一礼道:“我也请问陛下!辽国统领耶律沙带来三万精兵,说是来救助太原,他可曾与宋军见阵过一刀一枪吗?我再请问陛下!前天下午,据我的两路探马来报,辽国天庆王耶律贤又派出大将耶律斜珍带兵十万进驻了应州,他的目标又是何人?耶律沙在太原城反客为主,跋扈飞扬,抢掠财宝,奴役百姓,而今的辽军大营中已抢有金银八万七千两,掳掠民女三百二十人,这算什么友军?陛下为何不管?百姓向谁哭告?您怕我杨继业反叛,难道您就不怕河东父老们反叛吗?”

    听到这些话,满朝文武目瞪口呆,就连赵遂也缄口无言了。

    刘继元只好问询杨继业:“那依你之见,孤王该如何应对才好?”

    杨继业跪下来连连叩头道:“陛下!主公!统一中华乃是众望所归的大事,您就听为臣良言相劝,顺应了这股历史潮流吧!如果陛下能出兵歼灭耶律沙,然后归降宋军,则太原全城百姓可免刀兵之灾,陛下亦可封王封侯,这样于公于私不都是两全其美的吗?”

    赵遂火上浇油地大叫:“反了!反了!杨继业,你竟敢公然劝降陛下,为南宋敌军助阵效力?御林军——快把这个老匹夫绑起来!”

    刘继元嘟嘟囔囔道:“说来说去,还是让我去做南宋的傀儡……”

    杨继业嘲讽道:“你早就是傀儡了——辽国人的傀儡!”

    这句话说的也太不客气了!虽然刘继元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所谓大汉国就是辽国人的傀儡,自己的父子两代汉王就是契丹族的儿皇帝,但也不能当着和尚骂贼秃,如此地不讲情面哪!他恼羞成怒,变腔变调地吼叫起来:“大胆!大胆!快把这十恶不赦的杨继业推出午门,立即斩首!”

    十几名御林军一涌而上,把杨继业绑缚起来推出了纯阳殿。

    王怀做为儿女亲家和朝中同党,到了这个时候不能不为杨继业讲上两句人情,他语气颤抖地喊了一声“陛下……”

    赵遂深知他两家的关系,他更知王怀胆小怕事的性格,因而就不失时机地高声威胁道:“大家注意!杨继业反叛河东,必有同谋,如此大罪是要株九族的!新亲当然可以不论,但谁若为之讲情,必判同罪!”

    王怀急忙低下头来,默不作声了。

    满朝文武无一人插嘴,既感杨继业的无理,更怕赵国舅的株连。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只听殿外有人高喊一声“刀下留人!”

    众人随着这呼喊声望去,只见左丞相丁贵风尘仆仆,大步赶来,跪倒在八宝丹墀前面向刘继元叩拜见礼:“臣丁贵在白马驿截获宋军粮草大胜而归,先给陛下报喜。陛下!臣看见杨继业被押往午门刑场要问斩刑,臣斗胆咨询一句,那杨老将军他身犯了何罪?”

    赵遂阴阳怪气地抢先回话:“他勾结宋军,倒卖河东,又明目张胆劝降陛下,这才惹怒龙颜,依律判斩。陛下正要追查他的同谋,还下旨要判同谋为同罪……我想丁相爷该不会是他的同谋吧?”

    刘继元知道丁贵与杨继业交情不浅,但他不希望杨继业一案再牵连更多的人,听赵遂这样讲话,唯恐赵遂不怀好意,趁机陷害丁贵,便柔声解释道:“丁爱卿!孤今日定斩杨继业不赦,说情者同罪。爱卿截获敌军粮草,劳苦功高,孤自当重赏。你先回相府歇息去吧!”

    丁贵方才在午门外刑场上见到杨继业时就决意进殿为之讲情,这会儿听了刘继元如此讲话反倒无法张嘴了。怎么办呢?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只见他胸有成竹地冷笑几声,又是一套绝妙说辞:

    “哼哼哼哼!杨继业死与不死的,与微臣无关,微臣不担心别的,就是担心陛下您如此作为,有杀身之祸呀!”

    刘继元果然十分惊讶:“我?有杀身之祸?”

    丁贵接着方才的话头解释道:“不知陛下您想过没有?杨老将军他出言不逊,冒犯主公,的确该杀。可您杀了杨老将军,他那七个儿子如反过来帮助赵光义攻打太原,找陛下复仇……”他斜视了身旁的赵遂一眼,又望了望满朝的文武,一字一句地威胁道:“谁能够抵挡得住?”

    赵遂把脸沉的苦瓜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满朝文武更是像一群霜打了的茄子,鸦雀无声。

    刘继元深知杨家七个儿子的厉害,更明白自己朝中的武将能抵过杨家儿郎其一的也难以找出。他无可奈何地颓然倒坐在龙椅上:“好吧!那就先把他打入城西监狱死牢严加看管,等孤王收拾完宋军再与他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