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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厅长突查这件事把穆津霖彻底激怒,他吩咐磐虎堂一些手下专门在各个卡子口和赌场给兴龙会的人使绊,从老城厢收租子到一些门店营生,打击得又狠又紧,连口喘息的余地都不给留,三五天的功夫损失就多达百万。
华西赌场穆津霖暂时没动,他也动不了,孟三爷没明确表态,他冒昧翻脸有点太失礼,毕竟论资排辈下来,即使他混得再风光,也得喊声三爷才不为过。
但除此之外的一切营生,磐虎堂都和兴龙会顶上了,甚至在老铺直接爆发了武力冲突,磐虎堂有备而去,直接找茬打得兴龙会措手不及,伤了七八个手下。
上头在风声最紧的空当还是悄无声息,压根没打算来干预,这俩的内部争斗事务他们当然不会插手,这是自讨苦吃。
兴龙会被周逸辞的卧底搅得内部分歧不断,白堂主始终阻拦与磐虎堂为敌这件事,而他也并不知道史清明和二当家瞒着会里的兄弟竟然和上头一起算计磐虎堂,等底下兄弟把连受重创的事汇报上来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不顺遂,敢情是彻底得罪了穆津霖,被他套了黑幕。
和外行私下勾连这可是圈子里大不义的事,即便整个地下都打得血肉横飞,也不能牵扯外行的人来内讧,这是一条长长的线,线头线尾都得是自己人。
史清明犯了糊涂,以致于兴龙会的口碑在一夕之间跌落到谷底,背地里被人指叫是上头的走狗,叛徒,原本还有些靠拢交叉的生意,都散得干干净净,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与兴龙会的来往就是站在了磐虎堂的对立面,而穆津霖这只黑豹子不怒则已,一怒就是斩尽杀绝。
史清明没想到郑厅长这拨人一点水花没激起,分明那批货就在仓库里封着,怎么就他妈不翼而飞了呢!他不但没闹出名堂,还给兴龙会闯下这么多恶果,孟三爷都催了他两次让他到华西见面,他也不敢去,知道去了恐怕要见点血,他六神无主再联系郑厅长那方人已经联系不上,像是故意躲他,气得史清明砸了十几只杯子,坐在梨木椅上憋气。
白堂主翻遍整个兴龙会都没找到史清明说的那个长得很丑很黑脸上一条长长刀疤的男人,他跑回来复命,史清明踹翻椅子站起来,一把揪住他衣领,“什么,没找到?不可能!”
白堂主说确实没这个人。
史清明彻底慌了神,已经意识到被算计当了枪使,可他不甘心,他自以为聪明绝顶,是凭借本事才接管兴龙会,他甚至不允许手下吐露半个字孟三爷是他干爹,他想摆脱这层关系,让圈子里所有人看清他的能力,他心里明白没几个人服自己,所有的顺从和听命都是冲着孟三爷这樽佛,没他摆着自己连屁都不是,他日思夜想都恨不得做出成绩,可总是处处落入别人挖好的陷阱,将局面搞得一塌糊涂。
二当家见史清明大势已去,他想把自己择出去,冷冷笑着对白堂主说,“还不赶紧把手下兄弟召集过来,兴龙会再这么下去恐怕要走偏路子,三爷让我扶持明哥,我没做好是我失职,我愿意负荆请罪,求三爷再给个机会。”
他说完朝史清明抱拳,“明哥,只要我在兴龙会坐稳这位置一天,我一定为你说好话,可你早该听我的劝,别不自量力与穆津霖争番位。”
史清明懊恼的神色一僵,他听出话茬不对,眯眼问他什么意思,二当家笑着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没本事当老大,三爷已经急了,我还跟着你干什么?”
史清明冲过去对着他脸挥了一拳,“你他妈背叛我?谁给你的今天,谁背后催我去和他硬碰硬?你现在知道反咬一口了?”
二当家魁梧的身子跌撞在门上,摇晃的门扉嘎吱作响差点坍塌,他用指尖蹭了下唇角的血迹,刚要开口说话,正门外进入一队人马,都穿着黑衣黑裤,戴着宽大的茶色墨镜,直接奔向急红了眼的史清明,“明哥,三爷招呼我们请您到华西。”
史清明慌了神,他看着为首的男人,伸手一把抓住他手腕,“我这边还有最后一步棋,我保证这次不会走错,能不能回个话,让干爹再宽限我两天?”
男人冷笑,拂开他手,“三爷没留活话儿,明哥也别抻着了,去一趟跟三爷亲自说,我转不了您这句。”
史清明闭了闭眼睛,绝望而无力垂下手臂,四名保镖跟在他身后,半强制性将他护送上了门外停泊的黑色面包车中,一溜烟驶去。
我从木屋出来上了码头一艘船的甲板,巴哥正带着几名工人开凿水下仓库,紧挨着岸边的软泥已经打通了一条粗短的隧道,用钢丝铁片固定住,套上防水的黑色网纱,把箱子沉入其中,除了那种常年和地下圈子人马打交道的会考虑水下搜查,基本上万无一失。
巴哥叼着烟卷站在我下面的砂石上,一脸流里流气的样貌,“其实霖哥对女人一向不感冒,我还纳闷儿什么姑娘能把他降住,嫂子确实不是一般女人,不只长得漂亮,脑子也一顶一,有您在码头帮着顶事,我也松口气。霖哥不在我就愁上头盘查,真是不好对付,有些人还不要钱,钱都不要的主儿,一点辙没有。”
码头风大,我穿得单薄,风一吹有些冷,我跳下甲板,盯着他夹在指尖的香烟,“你们霖哥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吗。”
他说对啊,场所里几乎不怎么玩儿,除了必须的应酬会点一个陪陪,也不会太过分。
“之前也没有哪个女人差点当了你们嫂子吗。”
我漫不经心问了句,巴哥听到脸上表情僵了僵,他停顿了两秒嘿嘿笑,“这我不知道,有也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他说完怕我还问,指着跟前俩钉钉子的工人,“小点劲儿,都他妈把围堤干碎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蹲在中间搭把手,将我丢在原处,避开了我的后话,我知道穆津霖身边人套不出线索,我也不指望着巴哥开口,我把穆津霖那天说的地址给了岚姐,她安排人打听了温笙的下落,那小区恰好就住着一个业主叫温笙的,连排查都不用就锁定了目标。
穆津霖这段时间忙着打压兴龙会,穆氏的工作也撂下了,倒是始终没撂下照顾温笙,岚姐派去的人在门口蹲点,说差不多每天都能看到他露一面,也不久留,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出一个小时,固定时间都是在晚上七点到八点,他回来也不怎么吃东西,估计留在温笙那里吃过了。
这样的局面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绝不会让任何人抢走我丈夫,即使在时间顺序上我是所谓后者,有梁禾依的例子在前,什么狗屁先来后到,男人的肯定才是先。
我跳下甲板,奔着木屋走,到达门口时我头顶忽然一闪,像一道人影。
我迅速抬头,一片黑色的衣袂飞扬而过,隐匿在宽大的屋檐上,我倒退了几步仰头看,屋檐上干干净净,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落,似乎刚才只是错觉。
我立刻想到了文珀,我疯了似的往屋里冲,穆津霖的地盘上竟然闯入异己,谁这么大胆子,兴龙会气数都要尽了,还敢这样堂而皇之惹是生非。
我刚迈上台阶还没推门,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险些将我滑倒,东西又硬又圆,铬着脚疼。
我低头看,一枚长方形的青色印花盒子,盒子的边角被我踩烂,狰狞着裂开一个豁口,这东西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我弯腰捡起来,里头晃晃荡荡,发出一阵闷响。
我将盒子打开,一幅白色卷轴躺在其中,卷轴的一头拴着红绳,绳子是后系上去的,有些松松垮垮,我把卷轴取出解开红绳,朝地上一抖落,卷轴铺陈打开,露出里面两行字,我看到后立刻怔住。
这是周逸辞赢了穆津霖拍下的那幅字。
上面有我名字的谐音。
承欢风月。
我握着的卷轴里发出沙沙的声响,我下意识松开手,卷轴的盖子被弹开,掉出一把鲜艳的红豆,豆子滚到沙土中,被浅浅掩埋,有几颗弹落在我脚上,在午后阳光的折射下,红豆又圆又亮,像极了一枚枚圆润俏丽的骰子,更像极了那首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