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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整主办方上台致辞,慈善宴会正式开始。
礼仪小姐将我们引到第一排贵宾席位入座,穆津霖左手边紧挨主办方的座位,右侧是我,我的右侧是梁禾依与周逸辞,这样的排列让我有些拘谨和不适,所以坐下后我半副身躯便紧紧贴在穆津霖手臂,和他们拉开一些距离。
主办方是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在省内的慈善联席威望颇高,A类慈善晚宴有两个,全部是他倡导筹办,到现在已经走过第十八个年头。
他和穆津霖关系非常好,所以将他排在了自己右手旁的位置,方便在席间畅聊,慈善宴会的座位也是对一个人社会地位和权贵身份的最大彰显与肯定,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自己的位置,有些名不符实便会招来质疑。
按道理穆津霖在滨城能够被人知晓的生意仅仅是风月山庄,他曝光出的身家资本也要略逊色于周逸辞和一些权贵,他在头排最角落位置还算符合,坐在正中间有些过于高捧,除非他码头和赌场方面的营生也曝出,那么坐在哪里都不过分,由此可见穆津霖也并非传言那样独来独往,他结交的盟友都非常有价值,都是能够在一方遮天蔽日的权贵。
主办方致辞后下台,穆津霖起身搀扶他落座,礼仪小姐从幕后走出,手捧红色托盘展示今晚的五件拍品,拍品包含一名男影星义捐的翡翠吊坠,一名收藏大师贡献出的文墨字画,以及椿城博物馆捐献的才女林徽因使用过的香扇,和徐志摩的一本手写文集。
其中最不值钱的是一幅由现代老者书写的卷轴,打开只有一句诗词——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落款是承欢风月。
倒十分干净利落,不冗杂。
这幅墨宝的书写者并不是书法家,只是字体非常特殊,在隶书基础上融合了自己的落笔风格,颇具一定功底。传言他一年之中只在七夕晚上才写一幅字,而捐献给这次晚宴的是他认为自己四十六幅墨宝中最成熟的一幅。
这位老者在上月初刚刚去世,主办方为了表达敬挽,才在压轴展示这幅文墨。
我听得十分专注,其实从老人每年七夕才写一幅我就已经想到十有八成和情事有关,果不其然,司仪讲述的故事里这位老人终生未娶,一直守着年轻从军时与一名战地女护士的誓言,苦苦耗了一辈子。
世上的幸福大抵相同,不幸却各有悲凉,爱恨情愁都是分分合合,长久的分算不得恨,长久的合算不得爱,只有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才感人肺腑,让人难忘。
我叹了口气,底下有多愁善感的富太太问那名女护士怎样了,司仪笑着说,“战争结束后早已结婚生子,把老人忘得彻彻底底。”
那名富太太听了拿着方帕擦眼泪,旁边的丈夫低声安慰,满脸无奈和好笑,“这又不是自己家的事,有什么好哭,当个故事听听就得了。”
富太太一把推开他,“你们男人都是钢铁铸就的心肠。”
男人为她撩了撩头发,“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没听人家讲,是这里的女护士背弃了誓言,女人不也有铁石心肠的。”
富太太说不通,索性别过身去和旁边一名富太太说话,将丈夫冷落,周围人笑出声。
我心无旁骛盯着那幅卷轴,没有理会身边的欢声笑语,我眼前浮现出那样一幅画面,在乱世硝烟之中,英姿飒爽的战士扛着步枪即将与军队汇合,他在烽火下紧紧握着女人的手,女人苍白的护士服上沾满血迹,眼含泪光。
他说让她等自己回来。
她也以为自己能等。
经历过生死离别,国仇家恨的爱情,怎么会挤不出等漫长半世的力量?
他几次救她水火为她挡子弹铺前路,她几次伴他在高坡绑绷带听战歌,最后终究扛不住乱世已过,江湖散落。
远处的枪炮还在响,回荡在整个山头与麦田,他满是污泥的刚硬脸庞,脚下的鞋子已经破烂。
她飘飞的白色衣袂迎风和骄阳烈火如歌,她招手说我一定等。
所有的等与不等,都在一念之间。
我想如果那时太平盛世,书信固定寄往一个地方,不会颠沛流离四海为家,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最悲壮的爱情总要望穿秋水跨越山岭,有一个人孤独终老抱憾而亡。
穆津霖捅了捅我手臂,我将目光从台上收回,问他怎么了,他眼神示意我台上,“看什么这样入迷。”
我笑着说,“看那个男司仪。”
他问我男司仪有什么好看。
“很帅啊。眉眼多有男人味儿。”
穆津霖仔细打量,“有我男人味浓吗。”
我鼻子凑过去嗅了嗅,“没你身上的汗味浓。”
他笑出来,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了啄,梁禾依恰好转身看到这样一幕,她停下所有摆动身体和撩发的动作,盯着我侧脸看了许久,我察觉到后偏头回望她,她意味深长朝我露出一个冷笑,“好手段。”
与此同时司仪将第一件拍品林徽因的香扇放在落金锤旁,标出底价为两千元,底下不少富太太与男士带来的女伴都非常喜欢,不断举牌加码,半分钟内飙升至五万元。
我第一次接触拍卖现场,觉得很有意思,我带着几分喜悦张开薄唇说,“多谢周太太赞赏。”
周太太三个字在她听来是我对她的嘲讽,因此她脸色微微沉了沉,可我仅仅是对她的尊称,她本来也受得起。
这样的场合喊梁小姐很没礼数,都要以女人夫家的姓氏来称谓,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丈夫和生活,我不想再打扰她,她也不会来插足我,尊称一声还显出我的度量。
我又歪头喊了她一声周太太?这一声更大,连周逸辞都听到,他余光瞥向这边,没有任何反应。
梁禾依将脸朝前,注视着那把打开的香扇,最终以七万元的价格成交,被椿城本土一位年轻商人的女伴拍走,她笑得眉眼弯弯,还当众在商人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第二件拍品是徐志摩的手写文集,其中便有那首驰名中外的再别康桥。
梁禾依皮笑肉不笑说,“林徽因在徐志摩面前,其实并没有赢过陆小曼。”
我嗯了声,她语气未免自豪,“陆小曼是他的妻子,林徽因仅仅是一个情人,林徽因不及陆小曼妖娆多情,她是会跳舞的,充满了才艺,她更令才子着迷。而林徽因的自命清高,使她注定要在陆小曼面前黯然失色,年轻有为的男人哪一个不爱慕像花一样热烈的女子。远在窗外的白月光本就打败不了长在男人心口的朱砂痣。”
梁禾依的话让我意识到她与周逸辞在我离开后也未必过得有多么如胶似漆,否则她不会这样急于展示她的幸福和胜利,至少与她想象的铲除了我之后的样子有些出入,我挑了挑眼皮,没有接她的话茬。
徐志摩的散文集没有得到太多人青睐,最终只以底价的一倍被主办方的夫人拍走,梁禾依盯着台上来来往往的宾客,阴阳怪气说,“你说一个人能得意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我有些烦了,单手整理着卡在胸口的别针,“看你说的女人是谁,如果是我,那就是一辈子,如果是你,那就自求多福了。”
她蹙眉冷笑,“可你还不是我手下败将。”
我越过她头顶扫了一眼和旁边男士说话的周逸辞,“扪心自问,你当时不发怵我的存在吗?女人做了母亲,在爱情的执念上就少了许多,更寻求平淡温馨没有风雨的生活,如果没有文珀,梁小姐,我们未必鹿死谁手。”
她被我戳在痛处,她也不是光彩得到的周逸辞,于是狠狠剜了我一眼,身体倾靠过去,依偎在周逸辞身边,远远甩开我,我不动声色用掌心掸了掸被她触碰过的手臂,拿方帕擦了擦手,一脸嫌弃丢给巡视的侍者。
她脸色骤然又难看了几度。
我将目光移回台上,已经是倒数第二件拍品,我问穆津霖那名收藏大师的山水画拍了多少,他说八十万。
他说完后小声问我,“刚才谁赢了。”
我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我无比得意扬了扬下巴,“当然是我。看我雄赳赳的样子,再看旁边那泄了气的皮球,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嘴巴哪里呛得过我。”
他恍然大悟,“厉害了我的太太。”
我朝他呸了一口,他低低发笑。
此时台上正竞拍的一枚翡翠吊坠显然是全场宾客争抢的焦点,翡翠收藏价值高,市场上好的材质又不多见,慈善晚宴不举牌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全场人都在接连不断的举牌报价,不过我左右这两尊佛却迟迟不动,似乎根本不打算和别人争抢,泰然处之看着别人趋之若鹜。
这枚吊坠最终在二十九轮的竞拍后以一百万的价格花落渠城一位老板手中。
最后一件拍品是那名逝去老者的承欢风月,开场展示时已经讲述过,所以没有多做陈述直接进行竞拍,穆津霖手指给我看,“承欢,是你名字的谐音。”
我点头,眼睛里一亮一亮,他看出我的动容,问我喜欢吗,我说喜欢它背后的故事。
穆津霖嗯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这幅字画最初两轮叫价遇冷,只有零散的三四个人在报价,不过一些富太太非常感兴趣,纷纷怂恿身边丈夫举牌,到达第五轮时,已经有十几名男士参与进来,第三排男士叫出二十五万的价格,他旁边的女伴非常欣喜,以为不会再高,在这时全程都在观望的周逸辞忽然举牌,“四十万。”
我愣了下,偏头看他,梁禾依也有些惊讶,她小声说自己并不喜欢,周逸辞笑着说总要拍一样,不能对不起自己坐的位置,梁禾依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显然不相信他这样的说辞。
司仪非常激动指了指周逸辞,“四十万,周先生四十万,还是否有人更高。”
穆津霖举牌,“五十万。”
我吓了一跳,很大声叫出来,“多少?”
穆津霖伸出一根手指压在我唇上,“嘘——很吵。”
周逸辞似乎非常想要这幅字画,他不甘示弱,再次跟牌,“六十万。”
我刚要回头看他,穆津霖又举起标牌,“七十万。”
周逸辞笑了声,“大哥与我不愧一奶同胞,喜欢的东西如此相近。”
穆津霖微微斜眼睨他,“弟弟不割爱吗。”
周逸辞干脆利落把标牌举起,“我对大哥割爱还少吗?八十万。”
坐在两人中间的梁禾依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她不理解周逸辞非要这幅字画做什么,难道心里还有什么不甘吗。
她在接下来的竞拍中几次伸手握住他手腕,想要以此来提醒或者是控制他举牌的手臂,但仍旧无济于事,她在他的固执面前完全无力,周逸辞的斗志已经被激发,像是和穆津霖杠上,两个人互不相让一直把数字抬到了一百二十万。
一百二十万,甚至比刚才那块材质通透纯粹的翡翠还要更高,但这幅书法字画没有任何收藏价值与市场行情,所有人都把不解而惊诧的目光投视过来,认为他们两个疯了,钱多到疯了。
穆津霖并不在乎钱,不涉及这幅字画到底值得不值得,只他能力叫一晚上也拿得起,可他很担心这样僵持下去会引发一些人猜忌,这里都是商界人精,谁都有推敲和算计的本事,所以他没再一点点叫价,而是干脆喊出了一百五十万。
这个数字出口后一片哗然,台上司仪也有些惊愕,再三和穆津霖确定是否为一百五十万人民币。
穆津霖点头,我吓得握住他手,“你疯了?一百五十万买这样一幅不知名的字画。”
“你不是很喜欢吗。”
我辩解说我喜欢也不喜欢这样贵的东西,我喜欢便宜的。
我这样回答把他逗笑,他没有控制住嗤了一声,“那有什么关系,千金难买喜欢。”
“可我并不…”
“一百八十万。”
周逸辞一声打断了我,我没想到他还会跟,我前一秒还震惊于穆津霖喊出的天价,后一秒就被周逸辞脑子坏掉了而夺去注意力,我不理解无奸不商的称谓下,他们争执一份根本没有价值的废品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兄弟之间赌一口气,那付出这么多金钱的代价也太玩笑了。
梁禾依偏头同样不可置信,她声音极轻喊了声逸辞,她眼圈有些泛红,“你到底在争什么,大哥买给程欢,你抢来做什么?”
台上司仪并不理会什么原由,他询问了三次,是否还有更高,我死死压住穆津霖的手,软硬兼施让他不要再叫,他很着急,不想失手这件东西,我气得大声和他喊,“你再叫晚上不要上床睡觉!”
他一怔,“这么狠。”
我点头,“就算上来也不能脱衣服。”
他这才把始终较劲的手松开,“不叫可以脱吗?”
为了打消他的心思,我慌忙说可以,他眼睛里的笑意忽然渗出,像漾着一池春水,他伸出手在我额头上点了点,“为我省钱还赠我美色,这买卖你亏了,傻瓜。”
我不管他怎么说,死死压住标牌,三次没人出价一锤定音,司仪非常激动指着周逸辞大声宣布,“这幅承欢风月的墨宝,经过二十一轮高、潮迭起的竞拍,最终由周逸辞先生拍得,成交价一百八十万,也是今晚的标王。”
所有人在一阵唏嘘和好笑中起身向他祝贺,有不少人还来招呼梁禾依,说一定是周太太心爱之物,才会让周先生如此一掷千金也要从大哥手中夺回。
梁禾依强颜欢笑,陪在他身边同那些人应酬寒暄。
拍卖环节结束后,几拨人群在侍者引领下去往自助餐区,穆津霖与晚宴的主办方停在一章摆满了酒品的餐桌旁,两个人微笑交谈什么,十分亲密熟络,他们说话的时候,主办方夫人忽然端着一杯香槟朝我走来,她大约在五十岁上下,非常雍容华贵慈祥温柔,她先招呼我穆太太,我立刻朝她鞠躬,“夫人。”
她递给我一杯香槟,我和她碰了杯沿,一人喝了一口,她笑着说,“津霖与我先生是知己,他结婚生子的事竟然都没有说,如果不是这场晚宴,我们可能还不知道。”
她说完打量我,“穆太太很年轻。”
我谦虚说哪里,年轻浮躁,不及夫人气度。
她又要喝,我只好陪着将这杯香槟干掉,随她端起一杯红酒,“听津霖和我先生说,你只有二十一岁。”
我说是,她伸出手拍了拍我肩膀,“以后常来家里坐坐,我家里有两个女儿,都和你年岁相仿,她们性格很毛躁,希望可以用你的娴静将她们感染得乖巧些,不要让我头疼。”
这位夫人非常嗜酒,她和我寒暄了五分钟不到,已经喝下了三杯酒,而且是不同酒种,我出于礼貌只好陪同,最后那杯白的差点喝晕我。
好不容易有其他夫人过来缠住她,我赶紧抓了块甜点塞嘴里,压一压几乎泛到喉咙的辛辣。
甜点旁边摆放着果汁和沙拉,我用叉子戳了块奶油蛋糕,另一只手要拿西瓜汁,侍者从我旁边经过,他正好要撤掉西瓜汁换成其他饮品,我急忙叫住他要夺,可手上还捧着蛋糕,顾此失彼间,蛋糕翻扣在桌角,晶亮的奶油从托盘里迸溅出来,星星点点落在我旗袍上,侍者听到声音回头看我,递给我那杯鲜红清香的西瓜汁,他指了指大厅右手边一扇敞开的门,“抱歉夫人,我没有听到您的叫喊。那边出去是洗手间。”
我喝了口果汁朝他道谢,他离开后我低头看了一眼染在锁骨处的蛋糕渍,胸前也有一滴,虽然我穿的衣服不是那么明显,但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奶油味,在这样场合很让人生厌,我抽出两张餐巾纸,按照侍者指给我的方向去往洗手间。
洗手间的灯光亮着,但非常昏暗,我把奶油用纸擦掉,在痕迹上涂抹了点洗手液搓了两下冲掉,做好这些后我正想去烘干,发现脸上出了些油,妆容不似下午刚来时那样透亮精致,我匍匐在水池前索性把脸上的妆容清洗掉,反正化的淡妆和素颜也没有太大差别。
哗哗的水声遮掩了门外逼近的脚步声,我甚至不曾留意到门被推开,也没有发现有一束人影晃入。
直到我清洗好脸部睁开眼看镜子,才透过镜面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周逸辞。
我按住水龙头的手一僵,万万没想到他会抛下梁禾依与那么多友人跑来这里,他这是一直都盯着我,对我在宴厅内的一举一动了如执掌,才会追得寸步不落。
我本能也以为是不是自己走错了,立刻抬头看了眼警示灯亮起的红裙标志,确定是他的问题,我提醒说,“这里是女部。”
他不以为意,“女部男人不能进吗。”
我说当然,女部是女士专用。
他嗯了声,“女厕是女士专用,女士是谁专用。”
我愣了愣,他继续说,“女士是男人专用,那么等量代换数学没有学过吗?女士作为女厕的主人,都要臣服于男人,女厕又算什么。”
周逸辞一本正经说荒谬言论时简直古今奇闻天下一绝,我觉得好笑,可我忍着不能笑,否则他会得寸进尺,我将水龙头关上,在水池上方抖了抖手上积攒的水珠,“那你待着吧。”
我点开烘干,手摊开在底下吹了两个来回,我从镜子里发现他仍旧堵在门口,并没有让开的意思,而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始终没有消失,但都是去往男部,我很担心会有人忽然闯入进来,发现不能进也不罢休叫来更多人顶门,刚才宴会上大多数人都知道我是穆津霖的太太,嫂子和小叔子藏在女部里这么久,谁也不会往好处想。
我准备横冲直撞,我不信他现在还拦我,我朝门口疾步小跑,脚下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惊心动魄的脆响,我到达他旁边伸手推门,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在发现我是用冷水清洗自己时,他蹙了下眉,“手这么凉。”
我用力将手从他掌心内抽出,“和你没有关系。”
他笑着啧了声嘴,“怎么才做了我的大嫂,就这样凉薄无情。”
他站在一支镶嵌入天花板内的管灯下,灯散发出的热光笼罩住他身躯,显得金灿灿,像一樽阴煞的佛。
我不甘示弱问他,“我对你有过情深意重的时候吗?”
他挑眉不置可否,“没有过吗,这样急于撇清你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苦恋吗?”
我不理会,伸手再次推门,在我几乎要握住扶手时,他二度将我手攥住,只是这一次没有刚才那样适可而止,他不仅握住了我的手,还抱住了我身体,将我控制在他怀中。
我狠命挣扎,因为我很害怕,外界环境心理矛盾都随时可以摧垮我才刚刚建筑起来的高墙。
我瞪着他让他放手,他大掌紧贴着我每一寸被锦缎包裹的皮肤游走,他每触碰一个不可说的位置便会小声问我,“放吗?放这里,还是放这里?”
他见我不回答,颇为感慨说,“穆文珀,谁给你的资格,擅自改动他的姓氏。”
我偏过头用余光注视他,“不只改动了姓氏,也登记了户口,再也没有改回去的可能。你担心他曝光迟迟没有落户,就不要怪我捷足先登,穆津霖给了我们这么多,我也没有任何资格还保留你的姓氏,这是对他的不忠,对孩子的耻辱,更是对我阴暗过往还不知悔改的愚蠢。”
他冷冷的眼底终于不再强颜欢笑,而是变成真正属于他此时心情的暴戾与阴森,“现在这么绝情,是因为有了穆津霖那个后台,所以肆无忌惮了吗?当初在我身下叫得那么好听,那么欢快,穆文珀,他是怎么生出来的,没有我的主导和赠予,你自己独自能生吗?”
他越说越露骨,我狠命推拒他,想要趁他不备从腋下逃走,可他意识到我的企图,干脆将我身体扳过去,面对面平视我的脸。
他两根手指扼住我下巴,根本不给我低下头或者别开脸躲避他目光的机会,“这张嘴,我吻过多少次,怎么从来不记得冷到这种程度,这张脸,有过多少生动的表情,戴过多少虚情假意的面具,这双眼睛,看着我时含情脉脉,背对我时呢?还有这双手,你都摸过哪里。”
我死死绷住身体,任凭他如何质问,脸孔都没有半点波澜和起伏,他很透我的冷静与无视,很透我这样自作聪明又心高气傲的面容,他忽然察觉到自己那么聪明的男人却分辨不清了,一张脸千变万化,一颗心五颜六色,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