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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被魏澜的满载而归打击到了,端王丢了斧头,羡慕嫉妒地盯着魏澜拖着的那十几捆柴禾。
端王今日第一次接触柴禾,他自己捆的柴长短不齐乱七八糟,魏澜捆的上下几乎都一般齐,同一捆的柴禾也差不多粗细,粗枝与粗枝一捆,细柴与细柴一捆,端王爷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竟欣赏除了柴捆之美。
直到余光瞥见他的王妃站了起来。
见袁紫霞要出山,端王生怕她被树根杂草绊了脚步,大步跑过来,一边扶住袁紫霞柔嫩的小手一边问:“你要去哪儿?”
袁紫霞朝魏澜夫妻扬扬下巴:“他们带了饭,咱们去打打秋风。”
她饿,她要吃东西,阿秀出身不高,可魏家厨子给世子爷、世子夫人准备的肯定是美味佳肴。
端王正扶着王妃往外走,听到这里走不动了。
袁紫霞看他。
端王愁道:“我与他不对付,现在——”
袁紫霞明白了,端王整日对魏澜横眉竖眼,现在下不来脸去打秋风。
袁紫霞表示理解,推开端王的手道:“那你继续砍树,我自己去。”
端王与魏澜有恩怨,她没有,仙衣坊她没有继续与魏澜的夫人竞价,算起来这还算是情分。
袁紫霞提着裙摆要走。
端王不忍自己的王妃去看魏澜的脸色,拦住袁紫霞,端王道:“你等等,我让侍卫去松鹤楼打包几样酒菜来。”
袁紫霞刚想说你的好皇上哥哥都罚你来砍柴了,会让你吃大鱼大肉,可端王已经跑出去了,她大声叫喊不成样子。
袁紫霞便站在山边上,看着端王一股风似的跑到替他们看车的侍卫面前,四个人跟前都站了会儿,站得四个侍卫都低下头,谁都没动。
袁紫霞一看就明白了,侍卫们都不愿意跑这个腿,肯定是惠文帝提前打了招呼。
到了这个时候,袁紫霞突然佩服阿秀起来。魏澜比端王能干,论砍柴两人一个德行,今日魏澜柴砍得好饭菜也不缺,全靠阿秀在旁提点。小门小户的女子怎么了?诗词歌赋那些虚的不行,但人家会过日子,扔到深山老林也能活下去。
袁紫霞娘家也只是小官之家,她被薛太后养得娇贵,但袁紫霞没有那么看不起人,她看阿秀就挺好。
“你爱吃不吃,我要吃饭。”端王跑了回来,袁紫霞没再浪费唇舌,饥肠辘辘地朝魏澜夫妻跑去。
魏澜没带饭菜,他带了两袋子水,一个自己用,一个递给阿秀。
阿秀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又威风的水囊,不知是用什么皮做的,上面用黑线绣了一匹威风凛凛的草原狼。她忍不住摸了摸那匹狼,偷偷去看魏澜,魏澜正在喝水,他仰着头,手里举着水囊往口中灌水,干了半天活,他额头脸上汗淋淋的泛着亮晶晶的光泽,喉结不停地滚动,咕咚咕咚。
这时候的魏澜,除了一身蟒服玉带,竟有几分西北庄稼汉的粗犷。
阿秀也渴了,拔开水囊塞子,双手托着水囊屁股小口小口地喝。
她只喝水,魏澜还想洗洗手脸。
阿秀见了,走过去道:“我给您倒水,您用手接着。”
魏澜看她一眼,将他的水袋子递给她。
阿秀没接,道:“下午您还要干活,容易渴,用我这袋子水吧,我喝得少。”
这话被赶过来的袁紫霞听见了,看着阿秀温柔体贴娇美的脸庞,袁紫霞莫名羡慕起魏澜来:“如此贤惠疼人的娇夫人,我若是男子,定会先一步娶到家中,叫她日日伺候我。”
袁紫霞不光这么说,她看阿秀的眼神也像极了一个肖想别人妻子的纨绔男儿。
阿秀居然被她看红了脸。
二女之间有了点眉来眼去的味道。
魏澜皱眉,催促阿秀:“还不快给我倒水,磨磨蹭蹭什么?”
阿秀被他一凶,忙认真做事。
魏澜三两下洗了手脸,这才冷声问袁紫霞:“王妃过来何事?”
端王砍树的时候,袁紫霞无聊地扯枯叶子玩,手脏了,她没有回答魏澜,走到阿秀面前,伸出两只白净的小手,笑着问:“有劳夫人也帮一帮我。”
这点小事,阿秀不假思索地便要帮她,谁料刚举起手,手中的水袋子就被魏澜抢走了。
魏澜将夫妻俩的水袋子扔到车上,寒着脸对袁紫霞道:“王妃看清楚,那是我的夫人,不是你身边的婢女。”
袁紫霞白伸了手,那边端王气冲冲赶过来,拉走袁紫霞道:“走,我替你洗,谁要求他!”
端王不由分说地将袁紫霞拉到了他们的骡车前。
魏澜冷哼一声,见阿秀局促地攥着衣摆,他不悦道:“记住你的身份,她是王妃也没资格使唤你。”
阿秀一点都不觉得袁紫霞是要把她当丫鬟,明明就是熟人间请帮个小忙的语气,阿秀还觉得袁紫霞很平易近人呢,不像她打过交道的太夫人、薛氏、宜春侯夫人等,说的再好听再客气,什么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但阿秀不敢公然违背魏澜的意思。
她乖乖地点点头。
魏澜见她听话,重新拿了他的那个水袋,冷声叫阿秀伸手。
阿秀看眼食盒,道:“等会儿,我先生火,把饭菜热一热。”
魏澜好奇她要怎么热。
阿秀有备而来,她去周围找了四块儿又大又比较平的石头,搭成一个简单的灶台,四块儿石头中间底下放柴禾烧火,上面放食盒。厨房里的食盒数量多,样式也多,阿秀挑的这个食盒周身是木制,雕刻精美,底盘是不怕烧的材质。
搭好小灶点完柴,阿秀才洗了手。
她与魏澜围着食盒席地而坐,不远处端王、袁紫霞看得很是羡慕。
端王铁骨铮铮不愿为一顿饭向魏澜低头,袁紫霞没有他的傲骨,又凑了过来。
魏澜斜她一眼。
袁紫霞坐到阿秀身边,讨好地道:“魏大哥,咱们也算一起长大的,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也分我点吧?”
阿秀吃了教训,垂着头不搀和。
魏澜并不知道食盒里都装了什么,淡淡道:“如果我们有剩,分你也可。”
意思就是让袁紫霞吃他们的剩菜。
袁紫霞不信魏澜真会那么狠,笑着说行,然后就与阿秀说话去了,问阿秀是不是有什么砍柴的好办法。
阿秀先看魏澜。
魏澜没什么表示。
应该是不反对吧?阿秀便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技巧,一是男人找枯树砍,二是女人帮忙捡。
袁紫霞自动忽略了第二条办法。
薛太后把她养得那么好,就是要让她伺候薛太后的儿子的,管哪个儿子,她只管伺候睡觉,若是做了什么粗活弄粗了一双细嫩的手,岂不是辜负了薛太后对她的厚望?
火烧了一阵,食盒缝隙里开始往外飘香。
袁紫霞吸吸鼻子,闻出了鸡汤的香味。
灶台下的柴禾都烧光了,饭也能吃了。
这个食盒很精致,也很能装,除了饭菜,还有专门的地方放勺子、碗筷。
阿秀只带了两套碗筷。
袁紫霞看着食盒里的大白包子,主动道:“你们吃,分我三个包子就行。”她吃一个,给端王俩,剩下七个给魏澜、阿秀,应该够吃了。
可袁紫霞不知道,早饭魏澜、阿秀什么都没做,一起就吃了七个包子。
阿秀没开口,魏澜抓起一个包子丢给袁紫霞,冷漠无情:“你可以走了。”
袁紫霞看向阿秀。
阿秀低着头。
知道魏澜说话才管用,袁紫霞带着一个包子走了,她断定魏澜夫妻吃不完所有包子,等着最后再来讨要。剩菜鸡汤她肯定不会吃,包子干干净净没碰过魏澜夫妻的筷子,她与端王都可以吃。
走到端王身边,袁紫霞掰了一大半肉包给他,笑得很灿烂:“先吃,等会儿我再去要,魏澜就是刀子嘴,说话难听,人不坏的。”
端王看着自己王妃委曲求全讨来的包子,还分了一大半给他,二十岁的尊贵王爷,突然想哭。
他背过身去,刚想抹掉眼中的泪,忽然发现对面四个侍卫正盯着他看。
端王全身一僵,脑海中立即冒出了一个猜测,也许明天,京城便会传出留言,说端王殿下砍柴又累又饿,馋魏世子的包子馋哭了!
这怎么行!
端王眼里冒出了熊熊杀机!
四个侍卫腿一软,转眼分别找了一棵大树躲起来了。
袁紫霞好笑,转到端王面前,将包子塞到了他倔强的嘴中。
魏澜分了端王夫妻一个包子,仁至义尽,吃口包子夹口菜喝口汤,平时普普通通的饭食,此时吃起来竟要美味很多。
吃完四个包子,魏澜忽然注意到,阿秀还在吃她的第二个。
还剩三个包子,魏澜再吃一个就够了,按照阿秀早上表现出来的食量,她还能再吃两个。
魏澜慢慢吃着他的包子。
阿秀吃了两个包子,还吃了红烧肉、鸡肉喝了鸡汤,虽然没有十分饱,也有七八分了。
“我吃饱了。”阿秀用帕子擦擦嘴,很满足地道。
魏澜冷笑,指着食盒里最后两个包子道:“想饿着自己分给他们?我明告诉你,要么你吃了,要么我扔地上踩烂,你自己选。”
阿秀震惊地看着他。
魏澜看向包子。
阿秀心一紧,忙把两个包子都抓到了自己碗中。她是想分两个给端王夫妻,饿肚子太难受了,她用两个包子送人情,端王可能就不会再记恨魏澜,再怎么说端王都是惠文帝的亲兄弟,为了两个包子得罪他做什么?
真让魏澜宁可将包子扔到地上也不给端王,端王定要将魏澜恨到骨子里去,还不如不分。
阿秀飞快地吃了两个包子,最后一个吃完,她很撑。
魏澜给她舀了半碗鸡汤,鄙夷道:“别噎着。”
阿秀摆手,真的吃不下了,再吃要撑破肚皮了。
阿秀并没想饿着自己去照顾端王夫妻,她是按照自己的食量留的包子,两个包子加那么多菜,也够她吃饱了,谁知魏澜小气,不许她做好人。
吃撑了,还不能让端王夫妻看出来,阿秀装得好辛苦。
魏澜不想看见端王,叫上阿秀进山了。
袁紫霞咬牙切齿地盯着魏澜的背影:“我今日才知道魏澜如此小肚鸡肠,就为了不分包子给咱们,他竟然逼迫他的夫人吃那么多包子!可怜的阿秀,四个包子啊,魏澜简直不是人,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端王也更恨魏澜了,他不怕挨饿,可魏澜饿了他的王妃!
“等着,明日咱们带一桌好菜来,馋死他!”
……
吃得饱力气足,下午魏澜又砍了一棵大树,将树干劈成一根一根整齐的木柴,零零碎碎干了一个半时辰,夫妻俩终于装满了一骡车的柴禾,装得很满。
端王肚子饿,拼着力气砍倒那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再也没力气去找枯树。
他也没有力气劈柴,见魏澜要走了,端王吭哧吭哧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一整棵槐树拖到骡车上,扶袁紫霞坐上去,他腰酸背痛地赶起车来,就跟在魏澜的车后。
城门前早已围了一圈百姓,都想领一捆贵人带回来的柴禾。
百年难遇的大热闹,他们怎能错过?
翘首期盼啊,终于盼回了端王、魏世子!
待看清两人骡车上的东西,百姓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挤到魏澜的车前,没多久就将魏澜的骡车搬了个光。
第一天的砍柴差事成功完成,魏澜带着阿秀赶着空车回府了。
一片灿烂的夕阳中,端王、端王妃看看他们车上无人问津的大槐树,再看看因为太嫌弃他们陆续离开的百姓,夫妻俩开始怕了。
完了,没有百姓要他们的柴,难道今晚他们要在城门口过夜?
消息传到宫中,惠文帝笑得肚子都疼了!
薛太后也听说了,得知她的宝贝小儿子吃了大苦头,现在还在城门前凄凄惨惨地给百姓围观笑话,薛太后又心疼又着急,带着人就朝重元殿杀过来了。
“皇上,那是你的亲弟弟,你真要让他睡在城门口不成?”薛太后怒气腾腾地问。
早在薛太后跨进重元殿的正门时,惠文帝已经收敛了笑容,拿起朱笔低头批阅奏折。
听到薛太后的话,惠文帝疑惑地问:“母后何出此言?王弟怎么了?”
他装的那么像,薛太后以为皇帝儿子醉心政事没有时刻打听弟弟的消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惠文帝神色变化,最后失望道:“王弟真是辜负了朕对他的一片厚望,他从小就在与魏澜攀比,朕想着他文武才干不如魏澜,砍柴这等小事或许能胜出一筹,没想到——”
说到一半,见薛太后脸拉得老长,惠文帝忙改口道:“罢了,先叫他们夫妻回去吧,还有十四天,朕就不信他次次都不如魏澜。”
薛太后想到爱子还要再当十四天柴夫,胸口更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