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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颜玉。
他显然是一路小跑出来的,还轻微的喘着气,看到她,连忙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番,像是看她有没有受伤之类的,直到确认她确实安然无恙的时候,才嗤了一声:“泰阳来回让我去也不过六日的路程,可你却足足走了八日!到这会儿你才回来!”
林惜文看到颜玉其实也是很高兴的,毕竟,她这次去泰阳也算经历了九死一生才能安全回来的,碧痕与颜玉,对她而言都是比较熟悉的人。
而且,他们都很关心她,这让林惜文的心里很是温暖,所以,连颜玉这样故意的讽刺都让她觉得顺耳了起来,甚至,还会认真的去解释。
“我回来是耽搁了两日,那也是因为时间并不算赶的关系。”
林惜文难得用这样认真且温柔的语气对颜玉说话,更何况,她明显是微笑的,似乎很高兴见到颜玉一般。
一时间,颜玉怔愣了,随即,他干脆的撇过脸,别扭道:“笨蛋就是笨蛋。”
林惜文笑了笑,走过颜玉的时候,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颜玉很不自然的避开了。
林惜文也不在意,继续跟着碧痕往里面走。
正厅内。
宇文珏坐在那儿,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惜文一步步朝他走来的。
她的步伐很轻松,脸上带着松快的笑意,身上穿的是比去时还要粗糙的衣服,头发松松的用一根麻绳捆着,面上并不干净,可却红扑扑的,或许是一路驰马的关系,她的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出来,眼睛都是亮的。
可当她走进这大厅的时候,步伐缓缓的放慢了,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几分,她开始垂眼,宇文珏知道,每次她有这个小动作的时候就是在想,她要说什么。
她每每对自己有所保留的时候,便是这样,她怕被人看到她的眼睛,其实,她真的不怎么会骗人。
她……此次去泰阳,碰到对自己有所保留的事了。
宇文珏瞳色渐深,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林惜文在走到离宇文珏还有三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却没有说话。
碧痕见状,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大厅,并将门关上。
宇文珏放下了茶杯,开口问道:“你几时到安州的?”
林惜文呆了一下,连忙答道:“辰时到的安州城外,在茶寮吃了些东西便没有停歇一路赶回来了。”
宇文珏‘噢’了一声,停了停,才又缓缓说道:“此去泰阳,如何?”
林惜文垂了头,将自己在泰阳城内的事缓缓的说了与宇文珏听。只是她刻意忽略了都玺让她喝下毒酒,以及宇文阙对她提及她母亲的这段事宜。
说完之后,她抬头偷看了宇文珏一眼,他的眸子一沉,正漫不经心的端着一杯茶摩挲着茶杯盖。
林惜文发现品茶是个技术活……不管你是想玩深沉,耍心思,斗智斗勇,还是干脆的没话说,神游天外,都可以用优雅的品茶这一招给完美的遮盖过去。哪怕你现在的脑子里呈现出一幅糊嘟嘟的浆糊,只要你那抓着茶杯的手定力十足,在外人看起来都会是这样的高深莫测。
林惜文想,她要不要也走过去拿着一只茶杯装装样子的时候……
宇文珏的眼睛里滑过一抹笑意:“惜文,你是怎样到入的泰阳城呢?”
与姬漓的事,林惜文并不想对宇文珏说,并非是想要有意隐瞒什么,而是姬漓临走时给她的感觉。林惜文觉得,姬漓应该是不想让她说的,更何况,即便最后姬漓什么都没有对她说,她能感觉到,他认了她这个朋友了。
所以,林惜文不愿意说姬漓,便直接道:“我是拿了生石花直接叫开的城门,送生石花的兵部侍郎李国忠是睢国的细作,当时我说是奉李国忠之命有要事相告,他们见我一个人单身匹马,这才开的城门。”
“惜文……”
宇文珏放下了茶杯,眼睛一瞬不瞬的深深凝视着她,极其严肃的说:“你在泰阳这一圈下来,心都玩野了呢。”
林惜文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与宇文珏探听到的消息不一样了,她惊的往后面退了两步,说道:“泰阳,是你让我去的。”
宇文珏的眼神在瞬间便冷了下去:“是本王让你去的,那本王再问你,你见到了宇文阙,你觉得……他如何!”
林惜文慎重的选择着措辞:“他……与我想的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宇文珏又问。
林惜文的眼底泛开太多的情绪,许久,才回答道:“我在他的身上看不到那种欲望,那种对权力的欲望。宇文珏,我想,宇文阙他……是不想要这大周的江山吧。”
宇文珏脸上的怒色乍现:“惜文,你去了一趟泰阳,倒是学会看人了。”
林惜文低声道:“宇文珏,我知道谈到宇文阙你会不高兴,可是,我在泰阳,是他放我出了泰阳城。是你说的,他会信我。他信了,而我才能平安回来,可我回来了,你却不高兴了。我不知道你不高兴是因为宇文阙的信我,还是因为我对你说了实话,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让你生气,我都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因为,你让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做到。而我,不想骗你我所看到的事实。”
宇文珏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惜文,此去泰阳,你知道了许多,像是……长大了。”
眼前这个侃侃而谈,浑身散发着智慧光芒,令人不敢逼视的女子,已经不再是当初被他从死牢里领出,孤傲又倔强的对他说她只想活下去的那个少女。
当时的林惜文,也许只是一种面临绝境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本能,那时她,是聪明的,可也仅仅是聪明而已。
而如今的林惜文,却有了更高层次上的智慧,她有大的心胸,却不想有大的谋略,她学会了用心看她所接触到的每一件事,她不在……只是为了自己。
宇文珏的目光闪烁着,慢慢的伸出了手。
林惜文颤颤地接住,两人的手就那样轻轻拉在了一起。
林惜文凝望着自己与他交握的指尖,眸色深深,涌动着让人难以解读的情绪,片刻后,抬起头,对宇文珏嫣然一笑。
而就是这个时候,碧痕突然推门进来了。
宇文珏就这样迎着光站着。
这让直视着他的林惜文不禁微微的眯了眼睛。
你知道,什么东西美的如果不真实了,那会给人内心造成恐慌。
宇文珏的美,淡然优雅,精致如画。
宇文阙的美,就如同他那如迷般的母妃余姚夫人,让人捉摸不透,无从所知。
而姬漓……细致的瓷白,心可以挤出水,美的太柔软,太纯粹……但这里面,偏偏能生生的流出一股子的邪恶还有痞气。
宇文珏看着突然进来的碧痕,蹙眉问道:“什么事?”
“爷,曹寅要跑,被杨子厚大人给扣下了。”碧痕垂眼禀告道。
宇文珏冷冷的一笑,转身坐了下来,问道:“他要跑?往哪里跑?”
碧痕道:“是要渡海,还带了很多东西。”
“东西!”宇文珏的目光淡淡移向林惜文:“惜文,你怎么看?”
林惜文轻道:“抛不下荣华富贵的人,终究难成大器。”
宇文珏轻笑了一声:“去告诉杨子厚,曹寅,杀。”
碧痕俯首:“是。”
待碧痕出去后,林惜文看着宇文珏挑了挑眉毛:“看来我去泰阳这几日你在安州的动作也不小,既然决定杀曹寅,那曹寅身后的事情,想必你也摸的一清二楚的了。”
宇文珏也不否认,只是道:“无用之人,还是我弃了我大周的无用之人,自然该杀。”
林惜文暗自垂了眼,不在说话。
宇文珏又道:“惜文,曹寅死了,可是这安州,我也该巡视一番了。”
扫平余孽自然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曹寅这次潜逃便是依仗着宇文珏对他还毫无所行动,只是因为泰阳城内的消息传了过来他便自己着急了。
再加上,林惜文此次去泰阳只身平了泰阳之乱。
而安州这边呢?
宇文珏刚让廉亲王做出出兵之势,并防风给曹寅要去解泰阳之围,睢国那边的战船便入了大周的海域。
若不是廉亲王迎战,今日之安州,还不知道是谁的天下。
事已至此,曹寅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行迹败露。更何况,连宇文阙都临阵倒戈,更何况是他。
可他与宇文阙自然是不同的,他的败露,大周自然是容不下他,所以,他便要想趁着事情还未完全败露之际逃去睢国。不曾想宇文珏早已派人盯死了他,现如今,他死了,连个知情人都没有。
而宇文珏这时才宣布开始巡视安州,正和时机不过了。
这日,林惜文告别了宇文珏回去之后往床上一到便睡去了。
中间迷迷糊糊的几次醒来好想都看到碧痕在她的床头服侍着,似乎有话要对她说,可是林惜文只是觉得太累了,她想要听听碧痕想对她说什么,可却连问她的力气都没有,只想沉沉的睡过去。或许只是太累了,林惜文没有精神,碧痕也不会说。
就这样,过去了一夜。
第二天,林惜文醒来的时候正好是碧痕起身去开窗,清晨凉爽的空气灌了进来,让人不免神清气爽起来。
林惜文伸了个懒腰,走至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原来昨晚下雨了,难怪她会迷迷糊糊的转醒了几次。不过,这雨后,整个园子如同被洗涤过一样,青翠、明媚、生机勃勃。
庭院里种植了许多奇珍异草,大的小的,怪异的,优雅的,柔美的,娇艳的的植物,在吸收过上天恩赐的雨水之后,都呈现出一种充斥着生命力的恐怖!
……危险的东西总是美丽的。
林惜文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的时候,碧痕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
“姑娘,爷吩咐了,半个时辰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