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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瑟瑟用罢早膳,依旧不见明春水的影子。以往,不管她如何淡然对他,一日三餐,他必会陪她一起的。瑟瑟忍不住问小钗:“小钗,你可知楼主在哪里?”
小钗抬眸,对于瑟瑟主动询问楼主的去向,有些奇怪。她微笑道:“楼主一早便出去办事了,留话要奴婢们好好伺候着夫人。”
瑟瑟未曾料到他竟离开春水楼了,她知道身为春水楼的楼主,不可能日日流连在这里。自从知晓那日的故事是明春水说的,瑟瑟亦知晓,他和一些人是有着杀母之仇的。
“楼主说何时回来没有?”瑟瑟淡淡问道。
这一次,小钗可不仅仅是惊奇,而是惊喜了。看样子夫人对楼主,不再那般冷漠了。她笑道:“这个小钗就不知了,外面的事情办完了,楼主就会回来的。夫人莫不是开始思念楼主了,难道是传说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瑟瑟淡淡地笑道:“小钗,你何时也学得如此贫嘴了,我只是有话要问楼主。”可是,瑟瑟要问的话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因为明春水这一去竟去了一月有余,也不曾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窗前的桂花落尽,后园子的花仅余傲霜的雏菊开得如火如荼,时令已经到了秋末冬初。
这些日子,瑟瑟也没闲着,天天练习内力。云轻狂送来的奇药果然效果比药草要好,一月有余,瑟瑟的内力已经从第四重提升到第六重。身上寒症也渐有好转,亦能披上裘衣到园子里转一转了。若是以前,只怕是在秋末这样的日子里,出门会被冻僵的。目盲依旧没有好,云轻狂隔几日便来为她敷药,说是有好转的迹象了。
这一日,瑟瑟坐在走廊上抚琴,泠泠的琴音里,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瑟瑟微微笑了笑,她听出那是莲心的步伐,轻盈而舒缓。虽然看不到,但是她可以想象到,在柔柔的日光里,容貌绝丽的女子,一袭翩翩飞舞的裙裳,婀娜多姿地缓步走来。
她知晓,能够被明春水视为仙子一般的女子,定不是庸脂俗粉。
这些日子,明春水不在,莲心照例来这里随侍,瑟瑟多半时间都待在屋内练功,很少见她。
“清灵而不失激扬,柔缓而不失洒脱,不知夫人所奏的,是何曲子?”莲心轻柔的声音从风里悠悠传来。
“此曲乃《蒹葭》,”瑟瑟微微一笑,“莲心姑娘应当亦是抚琴高手吧,不知可否弹奏一曲?”既然能一语道出她所奏之曲的韵味,也必是个中高手吧。
莲心盈盈一笑,倒也不推辞,“莲心就奏一曲《西江月》吧。”
琴音脉脉,婉转动听,有萧索之意,却不失悲壮之势。她一边弹奏一边清唱,声音轻灵而柔美。
瑟瑟倚窗凝听,从歌声琴曲里,感觉到眼前女子应是清高孤傲的性子,不知为何,执意要屈尊做奴婢。莫非失忆也能改变一个人的脾性吗?
一曲终了,莲心起身施礼,“莲心献丑了。”
瑟瑟自沉醉中回神,淡笑道:“莲心姑娘的琴技一流,曲子也极好。只不过,既忆不起前事,就莫要再伤怀才是。”
莲心面色微微一僵,浅笑道:“莲心虽忆不起前事,但却日日做噩梦,心情低落,令夫人见笑了。”
瑟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就在此时,忽听身侧小钗轻声道:“楼主回来了。”小钗的性子一向是沉稳的,此时的语气除了欣喜还含着一丝惊惶。
瑟瑟的心底因小钗的惊惶也闪过刹那的波动,就听得长廊上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五个人走了过来,不过,瑟瑟没有听出明春水那沉稳轻缓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瑟瑟凝眉,不是说明春水回来了吗?何以没有他的脚步声?正在疑惑,就听得身畔的莲心柔声道:“楼主,楼主这是怎么了?”娇柔的话音里也透着一丝惊惶。
瑟瑟心底划过一丝不安,她拽了拽身侧的小钗,问道:“小钗,楼主怎么了?”
小钗一直担忧着明春水,忘记瑟瑟目盲了,见瑟瑟问起,凄然道:“楼主似乎受了伤,被人用软椅抬回来的。”
瑟瑟心头一颤,周遭明明很乱的,她却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透着一丝紧张。身侧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掠过,隐约感到一行人已经进了寝居。
瑟瑟由小钗搀扶着,也缓步向屋内走去。
室内一阵忙乱,淡淡的药味在轻轻弥漫。
云轻狂将侍女们尽数屏退,只余莲心守在床榻前不肯走,她凄然道:“云公子,当日莲心伤重之时,便是楼主悉心照顾,莲心才捡回一条命。如今楼主有伤,莲心也要亲自照料楼主才是。楼主的伤不得痊愈,莲心决不离楼主寸步。”她的声音娇柔凄婉,但是,却带着几分坚定得不容拒绝的意味。
云轻狂喟叹一声,语调平静地说道:“也好,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来吧。楼主的伤口暂时不用敷药,你不用管。坠子,你和莲心姑娘一起照顾楼主。小钗,你小心伺候着楼主夫人,我先回了。”
“云公子,楼主伤在哪里?伤势如何?”小钗担忧地问道。
云轻狂看了一眼小钗身侧的瑟瑟,以手捂住心口处,叹道:“伤在这里了。”
小钗大惊,脸都吓白了,“楼主没事吧?”
云轻狂眨眨眼,“那要看照顾得周到不周到了。我先回去配药了,你们小心照顾着楼主。”言罢,向瑟瑟施礼退下。
瑟瑟静静地站在室内,云轻狂的话,她并不敢相信。这个云疯子,行事总是令人难以预料。只是今日之事,却容不得她不信。
因为,她站在床畔,明明距离明春水很近,却只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如若在平日,除非他屏息刻意掩饰自己的存在,瑟瑟都会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的气势,或温雅,或凌厉,或霸气。或者感受到他注视她的眸光,而此刻,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很显然,他正处于昏迷中。
看样子,他似乎真的受了伤。瑟瑟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心慌乱地跳动着。她的心不是早就淡了吗,何以,他的安危,依旧牵动着她的心神?原来,陷入到情爱的泥潭中,并非那么容易抽身而退的。
她站在床畔,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这气息并未因为时日的久远而有丝毫的陌生。原本,她有些话要问他,不想,等了一个多月,却是这样一种境况。她真的怕,那句话,永远没有机会问出。
“夫人,你脸色不好,先去歇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们照顾,你放心好了。”莲心坐在床畔,转身对瑟瑟说道。
坠子在一侧闻言,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莲心姑娘,楼主尚在昏迷,夫人怎能安心去歇息?”坠子说话,一向是不讲究情面的。
瑟瑟自然是不可能去歇息的,只是她在这里,却也照顾不到明春水。遂吩咐小钗搬了一张软榻过来,坐在床榻一侧。
静静坐在那里,眼前一片黑沉,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到床榻上的人似乎舒了一口气,瑟瑟心头微微一颤,眼睫轻轻颤动。
“楼主,你醒了?”一道娇柔欣喜的声音在身前响起,瑟瑟这才记起,他们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个莲心。
他果然醒了。
纵然目盲,瑟瑟还是隐约感到他的眸光从她脸上缓缓掠过。然,他却并不说话,沉沉的黑暗中,她感觉到他如同一只无声栖息在林间的鹰隼,令人不知他静默之下暗藏着怎样的危机。
瑟瑟淡淡地笑了笑,这么说,他伤得根本就不重,否则,怎会有如此凌厉的气势?又是云轻狂耍的把戏,这样很好玩吗?
“莲心,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沉沉的,柔柔的,好似冬日吹来的柔风。
瑟瑟轻轻叹息,对莲心,他总是用这般温柔的语气说话。
“楼主,你醒来就好,方才莲心真是吓坏了。伤口还疼吗?要不要叫狂医过来看看?”莲心柔声说道,语气也极体贴。
瑟瑟静静地站起来,缓步走到窗畔默立。目盲久了,对声音和触感便格外敏感。她闭着眼,感受着清凉的风吹进窗牖,舒缓、细致、清幽,倘若双眼是好的,看得到风景,很可能就会忽略这些细微的存在。
“是啊,疼得厉害,不过,莲心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大事。你也累了,早点儿回去歇息吧。”明春水柔声说道,眼角余光扫到窗畔的瑟瑟,看她一脸的波澜不惊,眉头微凝。
“疼得厉害吗?莲心看看,是不是还在流血。”莲心黛眉微蹙,担忧地说道。
“不用了,我记得莲心是晕血的,还是不要看了。”明春水低沉柔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惜低声说道。
其实明春水的伤势一点儿也不重,他只是太疲累了,却无论如何睡不好,是以云轻狂给他吃了一丸酣眠的药丸。只是,眼看着瑟瑟冷然的样子,他才将自己的伤势说得重了些,其实,并不疼的。但是,莲心并不知晓,依然不停地询问。
瑟瑟耳听得两人的曼声软语,心头凉凉的。
一个是不加掩饰的关心和担忧,一个是毫无保留的温柔和体贴。这就是所谓的郎情妾意?她那句要问的话,还有必要再问吗?如若是否定的答案,瑟瑟真不知自己将何以自处。
“不行,莲心一定要看,否则,我不会放心的。”莲心柔和但坚定地说道,伸手便去掀明春水腰间的衣衫。
瑟瑟站在窗畔,眉尖挑了挑,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方才莲心所奏的琴音缠绵悱恻,她咏唱的歌里有一句“纵使春光好,当日未曾留……”,从琴音歌声里,瑟瑟便猜测到,莲心或许根本就不曾忘却前事,否则,怎会发出那样的感慨?她记得,明春水说过,他所等的女子,并未回应他的深情。而如今,看样子莲心是后悔了,想要挽回明春水那颗心了。
此时,瑟瑟几乎可以肯定,莲心并未忘却前事,且对明春水一片深情。
这么说,人家确实是郎情妾意了,而自己,究竟算什么?瑟瑟站在那里,心头犹如划过一颗冰晶,凉凉的,夹杂着一片莫名的痛楚。
忽听得一声嘤咛,瑟瑟虽然看不到,但还是不自觉地回首。
莲心的脸色忽然间变得苍白至极,她抚着额头,沿着床畔,滑倒在地。
明春水黑眸一眯,从床榻上倏然起身,伸臂一揽,便将莲心的身子揽住。
“楼主,小心你的伤口。”坠子低呼道。
明春水对于坠子的担忧毫不在意,他扶住莲心软软的娇躯,将她平放在床榻上。拍着她的脸,低唤道:“莲心,你怎么了?醒醒。”低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
“我看她是晕血吧。”坠子冷淡地说道。楼主都说了不要她看他的伤口了,她偏要看。
“来人!”明春水低低喝道,“去请狂医过来。”
门外的侍女应声去了。
“她怎么了?”瑟瑟在小钗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过来。她知晓明春水的伤势并不重,是以方才并不很担忧。而莲心无缘无故昏倒,她有些疑惑。
明春水静静地望了瑟瑟一眼,俯身探了探莲心的脉搏,低声道:“无碍,可能是晕血吧,不过身子还很虚弱,叫云轻狂过来为她看一看。”
小钗的眸光,从莲心脸庞上掠过,莲心的脸,确实有着不正常的苍白,看上去确实虚弱得很。
“莲心,你醒醒。”明春水低低唤道。
不一会儿,莲心苍白的玉脸上,浓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莲心低声问道。
“你方才昏迷过去了,身子太虚弱,我让侍女送你回去歇息,一会儿让狂医过去为你看看。”明春水看到莲心苏醒了过来,舒了一口气。
“莲心没事的,莲心要留下来照顾楼主,楼主你还伤着呢。”莲心不甘愿地说道,起身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明春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我真的无事,只是皮外伤,方才我只是吃了药丸,才会睡着。你安心歇着,不用担心我。”他起身吩咐侍卫,抬了软椅,将莲心送了回去。
莲心一走,明春水挥手将侍女们尽数屏退,室内瞬间一片静谧。
瑟瑟静静地立在屋内,原本要问的那句话,不是她问不出口,而是,再没了问的心情。她感觉到坐在床榻上的明春水略显紊乱的呼吸声,不知是这些日子自己的内力长进了,还是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情。他这样紧张,是在为莲心担忧吧,毕竟,那是他倾慕的佳人,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且待他,又是那样温柔体贴。
瑟瑟心头,忽然涌上来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沉沉的黑暗中,她看不到他,而他,也没有说话。
沉默!
沉默是金,而此时他们之间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他们之间,果真无话可说了吗?
这压抑的沉默,令她无法再忍受。瑟瑟转身,摸索着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里?”明春水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冷冷澈澈中透着一丝难言的恼。
瑟瑟忍不住笑了笑,为何,对于莲心说话,他是那样温柔,对她,就是这种莫名其妙恼恨的语气?
“我出去走走!”瑟瑟静静地转首,一颗波动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我受伤了,你不为我敷药?”他沉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幽怨。
瑟瑟凝眉,他明明没受多重的伤,云轻狂方才也分明嘱咐了,暂时根本就不用敷药。而且,她是目盲之人,怎么为他敷药?
“我去叫侍女过来!”瑟瑟淡淡地说道。
“不要她们,我就要你!”他轻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可言喻的坚定。
“你不是没受什么伤吗?”瑟瑟不为所动地淡笑。方才他几乎都要抱着莲心送人家回去了,而且,他都说了,自己根本都没受什么伤,只是吃了云轻狂的药睡着了而已。
“我那是安慰别人的,你到底要不要为我敷药?又流血了,疼死我了。”明春水低声说道,语气里透着浅浅的怨,幽幽的伤。
瑟瑟转身,朝着他说话的方向走去。“药呢?拿来!”她伸出纤纤玉手,定定地问道,幽黑的清眸,清澈如明镜,不泛一丝波澜。敷药就敷药,倒要看看,他到底伤了没有。
“给你!”明春水低低说道,一个凉凉的瓷瓶放入到她手中。
瑟瑟拔开瓶塞,一股幽凉清淡的药香扑来,是金创药的气味。她慢慢扶着床,坐到床畔,曼声问道:“伤口?”
她对他说的话越来越简洁,这似乎代表着她在生气。她在生他的气呢,洞悉了这一点,明春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里,在腰部。”明春水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是瑟瑟乃目盲之人,纵然他说了腰部,瑟瑟也不知在哪里。伸手,抚上他的身子摸了摸。那里似乎不是他的腰部,而是他的肩膀。
“再向下!”他懒洋洋地开口,话语里隐隐带着恬淡的笑意。
瑟瑟怔了怔,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手上,她心中微颤,刚想将手抽回,却被明春水一把抓住了。瑟瑟挣扎了几下,挣不开他铁钳般的大掌。
他揭开衣衫,握着她的手,缓缓地慢慢地一路向下,沿着他温热健硕的胸膛,一寸寸滑过他光滑灼热的肌肤。
瑟瑟的玉脸,浮上一层羞恼的红晕,这一刻,她几乎可以肯定,明春水这厮,在戏弄她。不过,手在他的引导下,滑到了他腰侧的伤口,那里湿湿的,有温热的血在渗出。
“这里!”明春水的声音压得很低,温雅中透着一丝嘶哑。大约是被她按到伤口,疼痛所致。
瑟瑟凝眉,他倒是没欺骗她,伤口果然裂开了。遂揭开缠绕的布条,将金创药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再细细缚好。
“好了,你歇着吧。”瑟瑟低低说道,起身欲走。身子蓦然一轻,他已经将她拥到了床榻上,他的怀抱,犹如一个蚕茧,将她紧紧包裹住。
“你告诉我,方才是不是在吃醋?”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温柔中带着一丝魅惑。
瑟瑟感觉到他的气息在她脸侧流窜,带着暖暖的温度,将她的半侧脸颊烧热。
吃醋?她是在吃醋吗?在吃莲心的醋?
“是不是在吃醋?”他继续锲而不舍地问道,语气刻意压得十分疏淡,但是,那灼热的气息,还是暴露了他心头的期盼。
“没有!”瑟瑟压下心头的狂跳,淡淡地说道。
明春水灼热的眸光忽然变得黯淡,他倏地放开她,沉声道:“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我是否受伤?”
“有一个莲心关心还不够吗?”瑟瑟冷冷说道,欲从床榻上起身。身上一暖,他的手臂再次环住了她的纤腰,困住了她的身子,这一次两人身子紧紧相贴,容不下一丝空隙。属于他独有的男子气息,包围住她所有的感觉。耳畔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果然吃醋了,却还死不承认!”
“我没……”她的话被他的唇堵了回去。他将她拥得紧紧的,霸道而不失温柔地吻着她,抒发着他的狂野,他的思念,他的深情。
这醉人的缱绻柔情几乎让她彻底迷醉。
可是,瑟瑟告诉自己不能再沦落到他温柔的陷阱中。
她猛然推开他,冷冷说道:“明春水,你不要再戏弄我了,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明春水未曾料到瑟瑟的内力已经增长了不少,一下子便被她推开了。他暗运内力,才稳住身形。
“你以为我在戏弄你?”他定定地立在她身前,深幽的黑眸笼上一层浓浓的痛楚。
“不是吗?”瑟瑟凝声说道,“你喜欢的,不是莲心吗?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吗?如今,她失了记忆,又是这般喜欢你,你不是可以得偿所愿了吗,那个和你比肩,让你倾慕让你欣赏的人回来了,你还在这里缠着我做什么?”
瑟瑟说完,便起身从床榻上下来,疾步向外走去。可是只迈了两步,手臂便被明春水一把抓住,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拥住。
这一次他有了提防,暗运了内力,瑟瑟不管如何挣扎,也挣不脱他的怀抱。
“明春水,你究竟要做什么?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我?”瑟瑟痛声问道。
明春水伸手捧起瑟瑟的脸,幽深的黑眸紧紧锁住她的娇颜,一字一句,定定地说道:“江瑟瑟,你听好了,我喜欢的是你,只是你。你听到了没有?”
瑟瑟抬眸凝视着他,因为看不到他,所以她很清楚地感受到他这句话里的真意。
“那,莲心呢,你对她,难道不喜欢吗?”瑟瑟颤声问道。
“她确实令我倾慕令我欣赏,可是我喜欢的却是你,你懂了吗?”他再次重复道。
他语气里充满着浓浓的情意,瑟瑟在他怀里完全愣住了。
明春水低头,看到瑟瑟抬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美丽的黑眸深幽得似一汪不见底的幽潭,红艳艳的小嘴微张。他从未见过纤纤公子这般惊愣的样子。
他用力,将她更紧更深地拥住,几乎要将她深深嵌入到他的骨血之中。
午后的日光淡淡的,透过半开的扉窗,将相拥的两人笼住。
一室的静谧和温馨。
明春水低头,轻轻地说道:“或许,我们该要个孩子,这样你就没有闲暇胡思乱想了。”
孩子?
瑟瑟一把推开他,挑眉说道:“明春水,虽然你说喜欢我,但是我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你,所以,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言罢,就要溜走,可是目盲的她自然逃不出明春水的魔掌。
明春水一把拥住她,将她打横抱住,放到柔软的床榻上。
瑟瑟躺在床榻上,想要动身,却发现全身已经被他禁锢住了,耳畔响起他恨恨的声音,“江瑟瑟,你再说一句不喜欢我,嗯?”
瑟瑟感觉到他语气里暗涌的情愫,还有沉沉的失落和咬牙切齿的懊丧,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轻颤,只是,她没打算这么轻易地饶过他。她睫毛轻颤,淡淡说道:“我不喜欢……”
明春水眸光一沉,噙住瑟瑟的唇舌,低语道:“看来,是该要个孩子了。”他的手掌,托起瑟瑟的腰肢,灼热的唇舌,沿着瑟瑟的脖颈,一路向下,一直吻到她胸前的温软。一向深邃幽黑的眸中,此时,俱是历历情愫。
他的吻,引起她一连串的轻颤。
她被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吓住,虽然她是目盲看不到,可是她却知晓,现在是白日。而他,看样子不仅想要她,而且要强取。可是她却无法挣脱他,他的一双铁臂,将她的身子紧紧缚住,使她一动也不能动。
他的吻,使她的身心渐渐迷乱,玉脸上浮起一片羞红。
明春水伸袖一拂,一道道轻纱和床榻上大红色帐幔纷纷曼妙地垂落,遮住了缱绻旖旎的大床。他伸指正要去解瑟瑟的衣衫,门外响起侍女的禀告声,“楼主。”
明春水的动作一顿,沉声说道:“什么事?”
门外的侍女被他语气里的寒意吓住,半晌才哆嗦着说道:“狂医说莲心姑娘病情严重,要楼主过去看看。”
瑟瑟明显感觉到明春水的身子微微一僵,接着感觉到他的大掌自她脸上缓缓抚过,又在她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低语道:“我去看看,你在此好好歇息。”
他翻身下了床,隐约听到衣袂飘飞的声音,很显然是他飞速穿上了衣衫,接着听到他的脚步声,疾走而去。
瑟瑟只觉得心中顿时堵得难受,虽然他说了是喜欢她,可是,她怎么感觉到,在他心里,她根本就不如那个莲心重要。她真的不确定,明春水是否能确定他自己的情感。
瑟瑟自床榻上起身,淡淡说道:“来人。”
“夫人,你没事吧?”小钗从门外疾步走入,她隐约听到了方才轻烟苑侍女的禀告,很担心瑟瑟。
瑟瑟淡笑道:“无事,小钗,你为我梳头吧。一会儿,我要出去走走。”自从目盲后,一直都是小钗为她梳妆。
小钗点点头,细心地为瑟瑟梳了她最爱的随云髻,从柜子里拿出一袭白狐皮的轻裘为瑟瑟披上。
“小钗,随我到轻烟苑去一趟。”瑟瑟轻声说道。
“夫人,我看我们到后园里走走好了。”小钗焦急地说道。楼主此时一定去了轻烟苑,据说那个莲心病了,夫人此去,不太妥当。
“小钗,你不用阻我,我是一定要去的。你若不陪我去,那我也会自己去的。”瑟瑟自然知晓小钗的担心,只是,她必须要去。她倒是要看看,那个莲心,究竟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小钗驳不过瑟瑟,只好扶着瑟瑟,缓步向轻烟苑而去。其实有些事,或许早点儿揭晓比较好。
越过烟波湖的石桥,不一会儿便到了轻烟苑门口,门口没有侍卫守着,瑟瑟和小钗径直到了院内。
院子里依旧是花香淡淡,两次来这里,虽是不同的时间,但心情却一样,很是压抑。沿着长廊,绕了几个弯,瑟瑟便听到前方,隐隐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瑟瑟的内功心法已经练到了第六重,本来耳力就已经极佳,如今又是目盲,对声音又是格外敏感,所以,那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便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耳畔。
她顿住脚步,凝神倾听。
小钗隐约听到了哭声,却不似瑟瑟听得这般清楚,见瑟瑟不再前行,便也停了下来。
瑟瑟静静凝立,听得风里那女子隐隐的哭泣声渐渐遏止,她听到她呜咽着问道:“楼主,你告诉我,这孩子是谁的?是谁让我怀了孩子,我虽然记不起前事,但是我还是清楚,我是没有嫁过人的,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楼主,你告诉我!”
室内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声,接着听到明春水痛楚的声音哑声道:“你若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你打算怎么做?”
“我一定杀了他,然后再自杀。我虽然忘记了前事,但是,我却很明白地知晓我这颗心,是在楼主身上的,不可能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如果是别人的孩子,那就一定是那个人强迫我的!”莲心的声音,依然是温柔的,只是声音里却带着不可遏制的决绝。
一阵难言的沉默,四周静悄悄的,就连风声似乎也听不到了。瑟瑟的心神,此时都集中在那间屋内的两人身上。
莲心竟然有了身孕,而她因为忘记了前事,不知孩子是谁的。
瑟瑟静静地立在长廊上,午后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孩子……是我的。”明春水低低的声音从风里传来。
那低不可闻的话音,听在瑟瑟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孩子,竟然是他的!
瑟瑟唇边,浮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在柔柔的日光下,缥缈而苍白。
方才,他还在她耳畔温柔地说喜欢她,说要她为他生一个孩子。未曾料到,这么快,就有另一个女子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还说对莲心是仰慕是欣赏,对她,才是喜欢。
原来,堂堂的春水楼楼主,竟然满口谎言。怪不得有人说过,男人的誓言,就是耳旁风,在这里吹吹,那里吹吹,根本就当不得真。
瑟瑟可以想象出,在那温馨的精致的典雅的明春水亲自为莲心建造的女子闺房内,一袭白衫的明春水,正温柔地将那个花容月貌的莲心拥在怀里,眉间眼梢,尽是浓浓的爱意和甜蜜。
瑟瑟真是庆幸,庆幸自己目盲了,看不到这锥心的一幕。
可是,虽说看不到这一幕,她的心,为何还要这般疼痛,就好似有尖刀在一下一下地刺着她。
那个方才还拥着自己的怀抱,此时,正拥抱着别的女子。
接下来,莲心说了什么,明春水又说了什么,瑟瑟一句也不曾听到。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好似聋了一般,所有的意识好似被抽离,她就像一抹幽魂,缓缓地向回路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