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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并未回定安侯府,她这样子半夜回府,不知爹爹和大夫人见了她,会生出怎样的事端。她带着青梅和紫迷,游走在深夜的大街上。
有一段时日,她时常身穿青衫,步伐优雅地在深夜的街头闲逛。看到不平之事,便出手相救。北斗南星,还有风暖,都是那段日子她救过来的。她纤纤公子的名头也是那时得来的。
那时,在街上游走,是多么惬意和自在。当她在屋檐飞掠而过,当夜风轻扬她的青衫,那种衣衫漫卷的风华,让有幸见到的行人,都不自觉以为见到了仙人。而今日,依旧是熟悉的大街,却是别样的感觉。那种失去内力的软弱无骨的感觉,依旧在体内萦绕。脚下的步伐,比之平日里,要沉重了数倍,心头更是一片空落落的沉重。
失去了半数的功力,她还是那个“暗器千千”的纤纤公子吗?
她就如同折了翼的飞鸟,再也没了飞翔的理由。
“小姐,我们去哪里?难不成一夜都在街上游逛?”青梅小心翼翼地问道。
瑟瑟心头也是一片茫然,去哪里呢?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盛荣赌坊那条街,清眸忽然一亮。
“我们去赌坊!”瑟瑟淡淡说道。
青梅最爱凑热闹了,眯眼笑道:“好,我们去赚些银子。只是,小姐,你会赌吗?我和紫迷可不会。”
瑟瑟不答,带着青梅和紫迷,缓步向盛荣赌坊而去。
门口的小二看到一身素衣的瑟瑟带着两个丫鬟飘然而来,作揖道:“三位姑娘,里面请。”心中却想,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又来给赌坊扔银子了。
三人步入赌坊,但见一楼的大厅内,已经人满为患,她环视一周,瞥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她曼声道:“小二,要一间雅室,上几味干净清淡的菜肴,酒要胭脂红。没事别来打扰,本姑娘要等人。”
小二听了瑟瑟的话,忍不住眨了眨眼,隐隐觉得她的话有些熟悉。乍然想起,这是纤纤公子的台词,这女子莫不是纤纤公子的仰慕者?小二一边想一边高声应道:“好咧。”
瑟瑟用手指了指正在赌场上玩得正欢的北斗和南星,“小二,把那两个小子叫来,就说有人曾欠他们十两银子,还不曾还,让他们到楼上来拿。”
“好咧。”小二大声答应道。
瑟瑟带着青梅和紫迷,拾级而上,到了二楼雅室。
赌坊的雅室,是赌徒们歇息的场所,因赌场是彻夜营业,所以也可以在此过夜。
瑟瑟凝立在窗前,面朝楼外的河水,心头慨叹,世事弄人。曾经,她还在此等候风暖,而如今,他摇身变成了赫连傲天。而她,也做了数日的璿王侧妃。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青梅前去开门,北斗和南星那两个双生子缓步走了进来。
两人见屋内是三个女子,有些迷惑,眸光从瑟瑟脸上扫过,两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说道:“老大!你……你……你是我们的老大?”
北斗迷惑地挠着头,不解地问道:“老大,你怎么变成女子了?”
“我们小姐从来就是女子,你们何以这么说?”青梅不知瑟瑟曾是纤纤公子,更不识北斗南星,极是诧异地问道。
“小姐?老大,你是谁家小姐?”南星极是感兴趣地问道。
北斗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瞧着瑟瑟,那个风华绝代的老大,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千娇百媚的大小姐,他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定安侯府的江瑟瑟!”瑟瑟盈盈浅笑道。
江瑟瑟?!
北斗和南星眨了眨眼,只觉得这个名字极是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说过。愣了一瞬,就异口同声地说道:“江瑟瑟?!定安侯府的江瑟瑟?你说你心仪的那个女子?我们在香渺山上劫持的那个小姐?原来就是你自己!”
北斗把眼睛瞪得极大,似乎不相信。而南星却把眼睛眯得极小,似乎更不相信。
雅室内的烛火忽闪着,发出昏黄的光芒,笼罩在瑟瑟身上。
眉眼口唇确实是老大纤纤公子的,只是装扮成女子,却和之前的气质有些不同了,虽然依旧高贵缥缈沉静淡定,却少了男子的潇洒豪放之气,多了女子的清丽婉约娇美灵秀!
老大果然是老大,不管是女子,还是扮成男子,都是一样的风华绝代。
“老大!那个,你怎么好像是有些憔悴呢?”北斗知晓瑟瑟原是女子,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似乎有些忸怩。他和南星的眼睛都是瞎了,竟然没看出来老大是个女子。
瑟瑟闻言,轻轻笑了笑,道:“我很憔悴吗?可能是今晚没睡好吧。”怕他们担忧,瑟瑟一直没把内力被废的事说出来。
“今日运气如何?”瑟瑟强颜欢笑地问道。
南星垮下脸道:“快输光了!老大,你不知道,今日来了几个异国人,其中一个据说来自什么投壶之国,投壶的技艺真是绝了。十发十中,害别人输了不少,现在全赌场的人都不敢和他赌了。”
有人说,忘掉不快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忙碌,一直忙到头脑无暇去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瑟瑟倒是想试试,这句话说得是不是对。
“说得这么神,我倒要去会会那人!”瑟瑟轻笑道。
“老大,莫不是你会投壶?怎么从未见你投过?”北斗问道。
“小姐,你真的会投壶吗?”青梅也充满兴味地问道。
瑟瑟淡笑不答,站起身来,道:“南星,你还有多少银子?”
“老大,你要用我的银子赌?”南星心疼地说道。
“我身无分文,不拿你的银子拿谁的?还有北斗,你的也拿来。”瑟瑟凝眉道。
两人有些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碎银子,凑在一起,恰恰十两。方才是谁说欠了他们十两银子,叫他们来拿的,结果不是来拿,倒是来掏银子的。
几人一起来到楼下厅堂,但见不少人都聚在那里,在看投壶。
瑟瑟走近一看,见几个衣衫光鲜的男子聚在那里,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样子。这些人面貌奇异,不是南玥国人。细细看去,隐隐有些熟悉,瑟瑟记起,这几人就是王孙宴上见过的,欺凌那个伊脉岛皇子莫寻欢的那几个异国王孙。
瑟瑟对这几人没有好感,颦了颦眉,心想,如今自己失去过半内力,还是少招惹这些粗野之人为好,遂聚在人群里没有上前。
那几个人数着面前的银子,得意扬扬。
其中一个身穿花里胡哨异国装束的王孙,伸臂揽过身侧的一个绝色胡姬,哈哈笑道:“早知道绯城也有投壶这种把戏,本王子早来这里玩了。”
“那是,论投壶,谁能及得上罗哈王子啊!”一个阴阳怪气的王孙跷起大拇指笑道。
“还有人要和罗哈王子赌吗?”司射高声唱喏道。
聚在一旁的赌徒们无人吭声,南星低声问道:“老大,你还赌吗?”
瑟瑟凝眉摇首道:“先瞧瞧再说!”
几个鲜衣华服的王孙哈哈大笑着,极是自豪。那罗哈王子忽然转身道:“莫寻欢,过来,爷们今晚高兴,来奏个乐让我们乐一乐!”
瑟瑟闻言,眸光一凝,未料到莫寻欢也在这里。
果然,随着罗哈王子的呼喊,一道身影从人群后缓缓转了出来。
一袭青灰色麻布衣袍,墨发高高束起,神色淡定地抱着一把凤头箜篌,正是那日在王孙宴上抚琴的莫寻欢。
也不知他的眉目是如何生就的,白玉般的脸庞上,带着雌雄莫辨的魅惑。原道形容女儿可以用“绝色”一词,可是,对于莫寻欢,除了这两个字,瑟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词。
这个如描如画的男子一出来,本聚在一起的人们,情不自禁地让开一条道。
他步履悠然地穿过人群,仿若行走在隔绝人世的空间中,不沾染一丝尘埃。他走到人群前边来,旁若无人地席地而坐。若是旁的人,如此坐在地面上,定会令人生出不雅之感。然而,莫寻欢如此坐,却不仅令人没有这种感觉,反倒令人觉得极是高雅。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目下无尘的那种高旷气质。粗衣鄙服更加衬托出他的美,周遭喧闹的人群愈加衬托出他的静。
虽然伊脉岛是一个小小的岛国,但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皇子,在自己国家,必也是被人万般宠爱的,可是,在这里,他却席地而坐,为几个欺凌他的人奏乐。而他,丝毫没有屈辱的感觉,神色从容自如。他仪态自然地坐在那儿,就好似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在暗夜里悄然绽放。
他伸指轻轻抚过箜篌的弦,一缕低婉的乐音便徐徐而起,厅内的人声在乐音洗涤下,渐渐低下去,低下去,一直到寂然。
一时间,偌大的厅内,只闻婉转的乐音在回荡。
瑟瑟凝立在人群中,一颗心早已完全沉浸到乐音中去了,这乐音与她此刻心情是何其相像。
一夕间毁去一半的内力,若要补上,还需要七八年的苦练。七八年,那是几千个日日夜夜,她怎能不懊恼不伤悲?
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莫寻欢,却用乐音不动声色地抚平了她心头的郁结。
不论风雨凌虐,她也要出云绽放。
正听得入神,忽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尖声道:“莫寻欢,爷们正高兴,你怎么弹这种曲子,存心找我晦气是不是,快换一首欢快的!”
是那个罗哈王子发怒了,气哼哼地叫嚷着。
可是,这一次莫寻欢不知为何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而是充耳不闻地继续演奏。边演奏,边轻声吟道:“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梦熊,渭水泱泱。采而佩之,奕奕清芳。雪霜茂茂,蕾蕾于冬,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莫寻欢的声音,像风一般柔和悠然,带着深深的感情,婉转起伏在众人耳畔缭绕。
这是一首《幽兰》。
据说早已失传,不想莫寻欢竟然会弹此曲。
瑟瑟怎么也没料到,她会在赌场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听到如此高雅清心的乐曲。
“莫寻欢,你胆子不小啊,竟敢反抗爷的命令?”罗哈王子显然是对莫寻欢无视他的话极是恼恨。一使眼色,身后的两个侍卫便向莫寻欢走去。
莫寻欢的曲子还未演奏完,那两个侍卫已经伸手,要从他手中将箜篌夺走。
只听得一声弦管迸裂的声音传来,箜篌已经到了那两个侍卫手中,而琴弦也断了几根。
莫寻欢的手指似乎被划破,嫣红的血珠从指尖冒出。
“不演奏王子喜爱的曲子,要这个何用。”那两个侍卫将箜篌夺走,摔在地上。
“住手!”瑟瑟轻斥一声,从人群中缓步迈出。
南星在后面嘟囔道:“老大又要打抱不平了!”
那两个侍卫显然没料到有人会阻止他们,极是诧异地回头,看到瑟瑟只是一个娇柔的女子,遂哈哈笑道:“小女子,你让谁住手呢?!”
罗哈王子更是兴味地凝视着瑟瑟,道:“小女子,来这里,陪本王子玩一玩!”
瑟瑟无视他们的话,弯腰从地上将箜篌拾起来,衣袖轻拂,将箜篌上的灰尘拂净,轻轻放到莫寻欢手中。
莫寻欢正在擦拭指尖的血珠,如美玉般的面庞上,神色从容。他伸手接过瑟瑟递过来的箜篌,黑眸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情。
瑟瑟朝着莫寻欢点点头,转身对罗哈冷声说道:“也不过是质子,谁准你们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几个异国皇子脸色微变,厉声问道:“你是谁?”
“自然是要和你赌投壶的人!”瑟瑟凝眉,清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和我赌?就凭你?”罗哈王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方才瑟瑟一出来,他被瑟瑟的气质所摄,还以为瑟瑟是皇亲国戚,不想却不过是一个要和他赌投壶的人。
赌投壶,就凭她?!
“小女子,好,本王子就和你赌一次,你若是输了,就留下来陪本王子,怎样?”罗哈王子龌龊地笑道。
“好!”瑟瑟冷声道,“若是你输了,日后你们这些人就不准再缠着这位公子,不准再让他为你们奏乐。怎样?”瑟瑟沉声说道,清冽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好,一言为定!小美人,你就等着一会儿乖乖地陪本王子吧。”罗哈王子一眯眼,笑嘻嘻道。他显然并不把瑟瑟放在眼里,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
端坐在地上的莫寻欢听到瑟瑟的话,深黑的眸眯了眯,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光。
“开赌了开赌了!”众人显然没想到一个女子会向这个连胜一晚的罗哈挑战。众人的情绪顿时都被振作起来,倒要看看,究竟谁输谁赢!
“小姐,你真的会投壶?”紫迷颇担忧地拉了瑟瑟一把。
瑟瑟眯眼笑道:“无须担忧!”凭她掷暗器的身手,这投壶自然不在话下。
小二走上前,将一个白瓷签壶摆了出来。
罗哈笑着道:“小美人,这局你先来。”
瑟瑟从小二手中接过两支精致的红木投矢,曼步走到红线前。她抬眸打量着前方的签壶。签壶的壶口很细小,要想将投矢投进去,这种力道和方向的把握极难。只要力道稍偏,就无法投进去。
瑟瑟眯眼瞧了一会儿,和罗哈一道的那些异国王子便开始聒噪起来。
“快投啊,莫不是不会投?不如认输好了!”
“老大,你若是不会,不如我来替你吧,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南星在瑟瑟身侧小声说道。
北斗拉了南星一把,瞪着他道:“你忘了老大的身手吗?”
南星这才记起瑟瑟的身手,不禁失笑地退了几步。
瑟瑟的女装着实让他不适应,令他连她化为“纤纤公子”时的手段都几乎忘记了。
瑟瑟握着投矢,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瞄了良久,用力一投。只听得咚的一声,投矢就连壶口都没碰到,只在壶身上弹了一下,便掉落在一旁。
“哈哈哈,原来果真是不会投啊!”肆无忌惮的笑声响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原本看瑟瑟如此胆大,竟敢挑战罗哈,还以为她真的有两下子,指望着她能赢了罗哈。却不料第一投,连壶口都没碰到,顿时都颇为失望。
瑟瑟凝眉搓了搓手,乍然失去了半数内力,有些不适应。这次用的力道若是按以往的内力,必是进了,对于现在的内力,力气确实嫌小了些。看来还是要稍微加大力度。
瑟瑟在众人的讥诮和嘲弄声中,投完了手中的十二支投矢,却是一次比一次投得好,到了最后几支,已经能够触到壶口了。
司射大声宣布道:“江姑娘,一支未中。”
司射报完,不说别人的取笑声,就连青梅、紫迷、北斗和南星,脸上都挂着一丝羞意。
瑟瑟却翩然凝立在那里,不怒不急,也丝毫没有羞意。
轮到罗哈投了,他满不在乎地走到红线前,一支一支投了进去。
最后司射报道:“罗哈王子,十二连中!”
很显然,这第一局,是罗哈王子赢了。
第二轮投壶开始,瑟瑟已经掌握了技巧,这一轮中了九支,看得众人有些傻眼。罗哈中了十一支,第二轮依然是罗哈胜。
眼下局势,只要罗哈再胜一局,五局三胜,就不用了再比了。罗哈依然没有将瑟瑟放在眼里,认为瑟瑟第二轮投入了九个,这种就算不是靠运气,而是靠技艺,也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可谁也没想到,接下来三局,瑟瑟再没给罗哈一丝希望。
三局瑟瑟全是十二连中,甚至最后一局瑟瑟是背投。所谓背投也就是盲投,就是身子背对着签壶,将投矢投入壶中。
从第一轮的一支未中,到背投全进,这差别太大,由不得人们不惊叹。
“江姑娘胜!”司射高声宣布道。
话音一落,赌场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罗哈王子输了,就请日后不要再为难这位公子了!”瑟瑟凝眉冷冷说道。
罗哈王子看了看瑟瑟,回首对莫寻欢道:“莫寻欢,算你有福气,遇上这么美的小女子给你出头。哼!”言罢,带着几个王孙贵族匆匆离去。
赌局散了,但是,瑟瑟却成了盛荣赌坊的一个传奇。在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会议论到这位姓江的投壶高手。
人群散去,偌大的大厅刹那间变得空荡荡的。
莫寻欢没有走,盘膝坐在地上,摆弄着他怀里的箜篌。
南星不满地走到他面前,说道:“我说,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家老大?若不是我家老大出手,你的箜篌怕早就粉身碎骨了。”
“我有让她帮我吗?”莫寻欢淡淡说道,既没有感激涕零,也没有不满,神色淡淡的,就好似一切就是应当一般。
南星闻言,心中顿时就来气了,冷声道:“枉你人模人样,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南星,不得无礼。”瑟瑟轻声斥道,其实莫寻欢说得没错,他确实没让她救他。是她看不下去那几个人对他的欺凌。
“公子瑶琴箜篌都弹得不错,何以要为那些粗俗的人演奏?”瑟瑟淡笑着问道。
莫寻欢低着头,伸指轻轻拨弄着箜篌的琴弦,墨黑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美玉般的脸颊,在瑟瑟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浓密悠长的睫毛翘了翘。
“我抚琴,从来都是为知音而奏。”他淡淡说道,声音低缓如流水。
“为知音?你是说那几个粗野的皇子是你的知音?”青梅在旁边扑哧笑道,“我看你给他们抚琴无疑是对牛弹琴。”
莫寻欢抬眸,淡然扫了青梅一眼,笑得正欢的青梅瞬间便止住了笑意。不为别的,只因为莫寻欢黑眸中的坦然和纯粹,令她觉得她的笑亵渎了他的人。
瑟瑟却为莫寻欢的话有些惊异,方才,确实是那几个王子让他奏乐的没错,但,他所奏的曲子却并不是那几个王子喜欢的乐曲。王子们不满,令他换过来,他竟是充耳不闻。看来,他确实是为知音而奏。只不过不知方才那么多人中,到底谁是他的知音。但,不管他是为谁所奏,他的曲子确实感动了她。
“谢谢你的曲子!”瑟瑟由衷地对莫寻欢说道。
莫寻欢轻轻拨几下琴弦,清冷的琴音在厅内流淌。而他却垂首没有答话。
瑟瑟带着青梅、紫迷、北斗和南星,缓步走出赌场。
夜已经很深了。
“小姐,我们去哪里?”青梅担忧地说道。
北斗和南星奇道:“老大,你被璿王赶出来了?”知晓了瑟瑟的身份,也便知晓了他是璿王侧妃。
瑟瑟自嘲地笑了笑,“非也,是逃出了牢笼。”
“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到舍下暂居!”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话音。
瑟瑟回首,看到莫寻欢不知何时已经跟了出来,靠在赌坊门边,语气淡泊地说道。
瑟瑟倒是没想到莫寻欢会邀请她,极是诧异。凝眉想了想,北斗和南星都是处处流浪,居无定所。她现在还一点儿也不想回定安侯府,眼下实在是无处可居。
瑟瑟淡笑着问道:“不知莫公子那里可容得下我们几人?”
莫寻欢淡淡说道:“容三位姑娘倒是可以!”言罢,他抱着箜篌,率先走了出去。也不管瑟瑟她们是否要跟上。北斗和南星闻言,恼怒地瞪大眼睛,瞅着莫寻欢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你们两个,还是回你们的地方去,有事,还是在赌坊联络。”瑟瑟言罢,便起步跟了上去。其实瑟瑟心中却有着自己的主意,她一直说要出海,却连一艘船舶都没有。而莫寻欢是伊脉国皇子,想要出海应当不是难事。
当下几人随了莫寻欢,在大街小巷内穿梭,最后,来到了绯城的东街。东街,本就是异族人杂居之地,而莫寻欢,便住在这里。
夜黑沉沉的,挂在天边的月弯弯的,稀薄的微光并不能照亮什么,隐约可见街巷两旁的房舍黑影重重。拐入一道窄巷,这巷子显然是小民们聚居的场所,极是狭窄,展开双臂,两手都能摸到两边的矮墙。
莫寻欢在一处门洞前停下脚步,那门洞极是低矮,看上去很寒酸。其实,从莫寻欢的衣着打扮,瑟瑟已经猜出他的日子过得很窘迫。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国皇子啊。
黑漆漆的木门半开半掩,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从门洞里走出来一个人,似乎早已在那里等候了好久。看那窈窕身形,是一个女子,月光微弱,看不甚清她的模样。只听得她婉转轻柔的声音,从夜风中悠悠传来,“小王子,你回来了。”
岛国的国主称王,所以下人们称皇子为王子,很显然这个女子是莫寻欢的侍婢。
“小王子,这些是什么人?”那侍女注意到莫寻欢身后的瑟瑟、青梅和紫迷,轻声问道。
天很黑,瑟瑟看不清这女子的模样,不过单凭她低婉柔和的嗓音,便可以猜测她定是温柔美丽的一个女子。
“她们没有去处,要在我们这里暂居几日,你领她们到东厢房。”莫寻欢淡淡吩咐道。
那侍女应了一声,莫寻欢抱着箜篌,朝瑟瑟点了点头,“舍下鄙陋,希望各位不要嫌弃才是。”说完这话,他径直朝正房而去。
瑟瑟她们几人随了那侍女来到东厢房门口,那侍女让她们在门口等待,自己先进屋收拾了一番,出来请她们进去。屋不大,极是简洁,除了一个红木低桌和几个小小的椅子,再没有别的摆设。看上去空落落的,果然极是鄙陋。
青梅在屋内转了一圈,一双黑眸滴溜溜乱转,忽而说道:“小姐,怎么连床榻都没有?这可让我们在哪里睡?”
紫迷抬手指着地面道:“怎么没有床榻,那不就是吗?”
青梅低头一看,自己正踩在一大块实木板上,她不可置信地挑眉道:“这是床榻?小姐,莫寻欢不是王子吗?怎么贫困潦倒到如此地步,连床榻也没有,要我们在地上睡。”
青梅正在嘟嘟囔囔抱怨,门帘一掀,先前领她们进来的侍女抱着薄被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侍女,抱着铺床的褥子。
她们两个人进来,手脚麻利地将被褥铺到了那块青梅正在抱怨的所谓的床榻上。收拾妥当,那侍女朝着瑟瑟盈盈施礼道:“奴婢叫樱子,她是雅子。客人若有吩咐,就到西厢房喊我们。天晚了,你们早些歇息吧。”
方才两个侍女都抱着被子,掩着脸面,瑟瑟也都没看清她们的模样。此时一见,瑟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原来那说话声音极是好听的侍女,有着美丽的名字樱子的侍女,脸上纵横交叉着几道刀疤。令人一见,觉得极是可怖。但是,樱子的眉目五官很是精致,很显然,她之前也是一位娇美的佳人。不知发生了怎样的变故,竟让她成为如此模样。
那名叫雅子的侍女倒没有疤痕,她俏丽温婉,一说话便盈盈浅笑,很是招人喜爱。只是细心的瑟瑟发现,雅子的右手失去了四根手指。
瑟瑟心中划过一丝悲凉,她感激地笑道:“有劳两位了。”
樱子和雅子点了点头,便迈着碎小的步子退了出去。
瑟瑟凝视着她们的背影,心中极是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莫寻欢的两个侍女竟是这般样子。
折腾了一晚上,青梅早困了,躺在褥子上,便呼呼睡了过去。
紫迷却神色凝重地望着瑟瑟,小声问道:“小姐,璿王不是一直都不同意你出府吗,这次为何这般容易就将我们放了出来?小姐,我觉得你很不对劲,是不是和璿王对决,受了伤?方才在赌坊,为何一开始你连投十几次,都投不进去?”
瑟瑟望着紫迷布满了深深忧虑的双眸,轻叹一口气。她知晓,紫迷和青梅不同,紫迷有武功,又极是细心,有些事情,终是瞒不过她的。
瑟瑟凝眉,淡淡说道:“我们没有对决,而是他怀疑是我刺杀的伊盈香,所以,废了我一半功力。”
“废了你一半功力?”紫迷怔了一下,气愤地说道,“夜无烟凭什么怀疑是小姐做的。等等,伊盈香不是自己想不开,而是被人刺杀的?”
瑟瑟点点头,低声道:“因为刺杀她的人,用的也是银针暗器,而夜无烟早已知晓我便是纤纤公子,是以,他认为是我做的!”夜无烟终究是不了解她,难道她就是那般狠心的人吗?
“小姐,这件事,你认为是谁做的?”紫迷凝眉沉思道。
“我认为有两个可能,第一种可能就是,是伊盈香自己做的,想要陷害我。不过,以我这些日子对她的了解,她的心机还没有这么深。何况,她这次伤得很重,若不是夜无烟请了狂医云轻狂为她医治,她有可能一命归西。第二种可能就是,此事是那日在后花园试探我武功的人做的。目的就是,一箭双雕,同时除掉我和伊盈香。”
“小姐猜测的极是,不过这两种可能都有。伊盈香虽然单纯,但是,也保不住为了她的爱,使出一些疯狂的苦肉计。”紫迷沉声说道。
瑟瑟点点头,道:“若有机会,我会将此事查清楚的。”
“小姐,你的功力损失了,不是坏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紫迷沉吟片刻,似乎是下了决心一般,伸手从贴身衣衫里掏出来一卷素帛,递到瑟瑟手中。
“这是何物?”瑟瑟奇道。
她将素帛展开,平铺在红木小桌上,借着昏黄的烛火,细细看去。
那块长长的布帛上,竟然画满了舞刀的人像。一个接一个,足有一百多个。每一个动作看上去都飘逸曼妙,凌厉非凡,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下,咄咄逼人。很显然,这是一套刀法。
瑟瑟双眸一亮,极是震惊地看完这套刀法,忽而轻叹道:“确实是一套好刀法,每一个动作和招式都很完美。只是这样的刀法,我不相信世上有人能使出来。”
紫迷闻言,浅笑道:“小姐你倒是说说,为何世上无人能使出来?”
瑟瑟伸指指着素帛上的一个人像,道:“你看看,这第一式“拈花嗅蕊”,就行不通。你看,第三招,是一刀前刺攻敌人面门,那么,对方必定要后退避让。而第四招却是攻敌后心。你想想,使刀者,怎能在瞬息之间由第三招变为第四招?就算是用我的新月弯刀,也不可能。新月弯刀柔可绕指,可以从任何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但,人力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从敌人前方瞬间移到后方。所以,第三招和第四招是无法连贯的。还有这后面的第十招和第十一招,中间也必须再加上一招,才可以做到。所以,这套刀法,虽然姿态飘逸曼妙,却并非杀敌制胜的刀法,根本不能用。这叫什么刀法?”
“小姐,这刀法的名字叫烈云六十四式,因为它飘逸如云般美丽,却又迅疾如电般猛烈。”紫迷轻声道。
“刀法的名字确实好听,可是,终究是使不出来的。”瑟瑟轻叹道,“紫迷,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套刀法?”
“这是夫人年轻时无意得的刀法,她在临终前交给了奴婢,叫奴婢在适当的时候交给小姐。夫人说,如若小姐在璿王府过得很好,就不要把这套刀法交给你。既然小姐离开了王府,紫迷觉得是交给小姐的时候了。”紫迷轻声道。
她没有想到娘还留了一套刀法,却不肯交到她手中。
只要她在璿王府过得好!瑟瑟叹气,没想到,临终前,娘还对她和夜无烟的婚事抱有希望。
“是娘留下的,那这套刀法是可以习练的了。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些动作都不连贯,根本无法做到。除非,除非能够逆转真气。”瑟瑟凝眉道。
“小姐说对了,这套刀法若要习练,必须配以一门奇异的内功心法。这门内功心法和中原各国及各大名家习练的内功心法有所不同。此内功心法是逆天运气,进展神速。小姐,你看看,这些不连贯的动作,若是使刀者能够自如而迅速地逆运真气,再配上新月弯刀的柔可绕指,便可以将这些不可思议的动作从上一个迅速变下一个。”
“说得是,只是有那样的内功心法吗?”瑟瑟疑惑地问道。
“有,夫人习练的就是!”紫迷低声说道。
“什么?”瑟瑟惊异地瞪大眼睛,“可是,我娘若是习练这种内功心法和刀法,为何教给我的却不是?”
“小姐,你知晓夫人这两年为何身子衰退得如此快速吗?她本是有武功内力的,却如此早逝,小姐不觉得奇怪吗?”紫迷抬眸道,黑眸中隐有泪影。
“我娘的身子一直很弱,她不是说,是因为随着爹爹征战受伤所致吗?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是和受伤有关系,但最大的关系是因为夫人习练了这套刀法和内功心法。这种逆天运气的心法,有违天理,所以,会损人年寿。是以,夫人才如此早衰,也正因为如此,夫人才不肯将这套心法和刀法传授给小姐。”
“你说什么?损人年寿?既然这套内功心法损人年寿,我娘为何还要习练?”瑟瑟睫毛轻颤道。
“因为夫人说,当年,她随着侯爷在边关征战,血战几次,都敌不过敌方的首领。是以,夫人才习练这种武功,以求大败敌将!”紫迷不曾说完,早已泪流满面。
“这些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瑟瑟闭眸,只觉得胸臆间涌起无法言喻的酸楚和疼痛。
娘啊娘,您是何等骄傲的一个女子,却为何偏偏喜欢上爹爹这样的男人。为了助他得胜,竟然去习练有损康健的武功。
“小姐,这些事夫人不让奴婢说,因为夫人坚信这世间还是有至死不渝的情爱,夫人她希望小姐能够遇上。”紫迷道。
“小姐,夫人在一年前,已经寻到一种奇药,配合这种奇药习练此内功心法,便不会损人年寿。所以夫人才将此内功心法和刀法留给了我。说是若小姐需要,就交还给你。如今,小姐内力损失过半,不如就废掉现有内力,自今日起,就习练新功。”紫迷轻声道。
“奇药,什么奇药?”瑟瑟凝眉问道。
“一年前,夫人已经开始为小姐悄悄服用了。”紫迷轻声道。
“我已经服用了?何时服用的?我怎么不知。”瑟瑟奇道。
紫迷点点头,“就是在小姐每日饮用的茶水里掺有此药。”
茶水?
瑟瑟蓦然想起,去年,娘每月都给她一包茶叶。那种茶叶她从不曾喝过,娘说茶名叫“午后阳光”。她不曾饮过此茶,初饮时,觉得味道有些怪异,还以为这便是此茶本身的味道,却不想,那茶里被娘加了调和她体质的奇药。
娘啊娘,您真是用心良苦啊。
瑟瑟伸指轻轻抚上素帛,望着那一道道人像,似乎看到了娘高贵清冷的容颜。心中,猝然生出一种尖锐的痛。
娘,您为何不对自己好一点儿啊!
“紫迷,你现在就废去我余下的一半功力,我要习练此套刀法。”瑟瑟抬眸,清眸中划过一丝坚决。
“好!”紫迷答道。
“小姐,璿王对您,真的没有丝毫情意吗?他既然认定了是小姐害的伊盈香,为何还要给小姐留一半功力呢?璿王,或许对小姐,也是有情意的。”紫迷忽然说道。
“紫迷,你说的,是我此生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笑话。”瑟瑟冷声道。
夜无烟会对她有情意么?纵然有情意,又如何?她是不屑要的!
瑟瑟因为决意要习练“烈云六十四式”,所以便决定暂时不出海,先到一个僻静地方居住。将身上的首饰变卖一下,应当也能换些银两租一处僻静的院落。
她总不能在莫寻欢这里练功,况且,莫寻欢这里,实在不适合她练功。昨夜,他收留了她们一夜,她已经很感激了。
一大早,瑟瑟便带着青梅和紫迷去向莫寻欢辞别。未曾见到莫寻欢的人,樱子说,他一早已经出去了。瑟瑟便托樱子代为转告,随即出了门。
白日里看莫寻欢的居所,粗砖陋瓦,在日光照耀下,更显鄙陋。她们从窄长的小巷子走出去,便来到东街。令瑟瑟惊异的是,未料到这晚上黑沉沉极是沉郁的东街竟是十分热闹繁华的。
因为是异族人杂居之地,因此来来往往的居民皆是服饰各异,艳丽古怪,是以,虽然这道街很是简陋,却也让人一眼望去有一派兴盛之感。
这个东街,算是汉人和异国人交易的一个市场,有许许多多的铺面就摆在街道两旁。
瑟瑟着实想不通。
莫寻欢毕竟是皇子,就算是岛国皇子,也不至于如此贫困吧,贫困到要居住到这种喧闹鄙陋芜杂的地方。而且,别的皇子好歹都是侍卫侍女前呼后拥的,走到哪里也有几个侍卫追随的。而莫寻欢,貌似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也不见有侍卫保护他。倒是有两个侍女,却是一个毁容,一个残废。
很显然,他也不受南玥皇朝重视,否则,也不会居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
瑟瑟漫步在东街,青梅不时被路旁的稀奇玩意儿吸引,不时地拿起来瞧瞧。
一阵悠扬的箜篌声传了过来,在这朝日脉脉的清晨,就好似仙乐一般,似乎能将人心灵的污浊洗涤。东街街口处围了一群人,那乐音便是从人群里面传出来的。
江瑟瑟走了过去,透过人缝,看到了莫寻欢。他盘膝坐在一块垫子上,清晨的日光笼在他身上,映得他整个人美如冠玉。如黑缎般的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衬托得他肤如寒冰,眉如墨裁,眸若点星。
他修长的手指在箜篌琴弦上一划,清悦悠远的乐音从他指下温柔倾泻,柔和舒缓,美妙动听,令人疑是天上仙乐。
一曲而终,雅子起身,清声说道:“各位公子小姐,要是觉得乐曲还中听,就请大家捧个场。”
众人闻言,有的便掏银子,也有的人只是图热闹,并不懂得乐音多么好听,不肯出银子。
雅子转了一圈,盘子里稀稀落落多了几个铜板和几块碎银。瑟瑟没想到,莫寻欢竟然是在街头卖艺。看来,他的日子和她倒是一样的困窘。
瑟瑟一直等着莫寻欢弹了几首曲子,开始收摊时,才走了过来。
莫寻欢看到她来,便示意雅子将方才得的银两送到了瑟瑟手中,“我知晓你不愿在这里居住,这是一些银两,你拿去吧!”
瑟瑟怔了怔,心中甚是感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正在此时,瑟瑟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只见在街道两侧的屋檐上,忽然跃下来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他们一现身,便一声不吭,向他们两人立足之地奔来。
这些汉子穿着奇怪的衣衫,手中都拿着大刀,未及到得近前,便挥舞着大刀向莫寻欢砍来。他们的刀法极其凌厉,街上瞬间充满了凛凛刀影。
瑟瑟大惊,敏感地察觉到这几个人,是带着强烈杀意来的。她一挥衣袖,弹出无数个暗器,点点寒芒向着那几个汉子的刀光飞去。但是,因为功力不够,竟都被那些刀影一一格落在地。
为了习练新功,昨夜,所余的半数功力已被紫迷废去,如今的她,已然是一个没有丝毫内力的人了,心中不禁隐隐紧张。
瑟瑟从未如此狼狈过,若是功力还在,何必怕这些人。
莫寻欢面对这道道刀影和逼人的杀意,倒是没一点儿紧张,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追杀。就在瑟瑟以为两人躲不过这些刀光剑影之时,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好几道人影,迎上那几个大汉,阻住了那凛凛刀影。
这几个黑衣人出现得极其诡秘,皆是身穿黑衣头戴黑帽脸罩着黑巾,他们动作快捷如同鬼魅。一个个看上去如梦如幻,似乎随时都可能消散在空气里。
他们的刀法也奇特,人手一刀,不管是横斩、斜劈,还是直刺,每一招都是直线击出,略去甚多花哨,却威力不减。
那几个大汉显然不是这几个黑衣人的对手,不一会儿,一个个都做了黑衣人的刀下亡魂。
待击毙了这些刺杀者,几个黑衣人齐齐向莫寻欢屈膝施礼。
莫寻欢目下无尘地瞧了瞧他们,淡淡点了点头,几个人便纵身一跃,凭空消失在他们眼前。
这几个黑衣人很显然是莫寻欢的侍卫,只是奇怪的是,平日里都不知他们隐在何处。更令瑟瑟惊奇的是,他们如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
瑟瑟忽然记起娘曾说过,在东海的一些海岛上,有一些武士,他们修习的武功和中原不同,称为忍术。看来,这些人修习的就是忍术了。没想到,莫寻欢的侍卫竟然都是忍者。
“莫王子,你的侍卫好厉害啊!”青梅极是钦佩地说道。
莫寻欢脸上神色依旧淡淡,丝毫不见波动,但是,瑟瑟还是从他眉宇间看到了一丝隐忧。
“东街是不能再住下去了。我要去一个朋友家避难,你若是愿意的话,就请随我来。”莫寻欢淡淡说道,语气里隐约有一丝邀请的意味。
瑟瑟想了想,道:“好,我们随你去。”其实,瑟瑟已经看出来,方才那伙刺客显然是冲着莫寻欢来的,如今,他在难中,她更无离去的道理。